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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說過山風

(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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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硯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係偶然,切勿對號入座

(一)



清晨,獅子山下,小路旁有一個小茶館,是往來客人歇腳的地方,現在,卻有人正在爭吵。

兩個身穿鄒綢衫褲,別著短槍的男人正在叫罵著:「他娘的,老子們拚死拚活打鬼子,你們不說多拿點兒東西慰勞老子,狼嚎鬼叫什麼?」

「這兩位當家的,不是我們不肯慰勞兩位,可我們是小本兒生意,你們來了,要吃要喝隨便你們,我們什麼時候要過山上弟兄們的錢哪?可是,我們就剩下這點兒本錢,那是保命的錢,沒了它們,讓我們拿什麼過活呀?」茶館的老闆和老闆娘兩個跪在地上求他們。

「他娘的,老子才不管你們過活不過活,老子今天到這兒來,雁過拔毛,從沒聽說山上的好漢空手回去的,你們到底給不給吧?」

「兩們當家的,不是不給,實在是沒了這錢,我們的茶館就開不下去了,你們這是斷了我們的活路哇。」

「少癈話,給不給,不給我們就要搶了!」那兩個帶槍的吼道,並且拔出了槍。

「當家的,你還是不是過山風的人?!拿槍嚇唬誰?要是這事兒讓胡大當家的知道,只怕你們過不去吧。」店主一看對方掏槍,馬上就急了。

「二哥,怎麼辦?」一個拿槍的顯然很忌憚店主所說的大當家,猶豫著問道。

「怕什麼?不會讓他們兩個閉上嘴嗎?」說著,那傢伙把槍舉起來,瞄準了店主的頭。

「別別別!我們給錢,給錢!」店主一看來真格的,害怕了,急忙磕起頭來。

「大哥,怎麼樣?」

「怎麼樣?他們要不說大當家,還能饒過他們。這回,如果咱們饒過他們,你怎麼敢保證他不會去向大當家告狀?」

「不敢不敢,我們不敢!」店主急忙磕著頭說道。

「嘿嘿!晚了,死去吧你!」說完,那傢伙竟然真的開了槍,店主應聲而倒。

「狗日的,老娘和你們拚了!」

老闆娘一看丈夫死了,可急眼了,也不磕頭了,「蹭」一下子站起來,隨手拎了一把火鉗,便向那拿槍的傢伙撲了過去。

「呯!」槍又響起,子彈從老闆娘那飽滿的胸脯射了進去,她身子一歪,晃了兩晃,然後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快走。」

兩個殺人者把槍插好,拿了錢,轉身從小茶館出來,卻被一人迎面攔住。

只見那人二十歲出點兒頭,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留著大背頭,穿著一件長衫,左手一把雨傘。

「殺了人,搶了東西,還想走?」那文士模樣的人說道。

「誰搶東西了?這兩個人是日本鬼子的密探,我們兄弟是替天行道。」其中一個拿槍人強辭奪理地說道。

「我都聽見了。分別是你們強搶人家的本錢,又殺人滅口,豈能容得你們這樣胡作非為?」

「容得怎麼樣?容不得又怎麼樣?我勸你少管閒事,老子能殺這兩個,也能殺你。」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你們殺人搶劫,人人都可以管。」

「好,好,有人管好,你是他媽幹什麼的?」

「教書的。」

「一個臭教書的也敢來管閒事,你不怕死嗎?」

「一個人做事只要對得起良心,生何憾,死何惜?」

「少他娘的拽文,老子不懂。老子告訴你,想活命的快滾,要是活膩歪了,老子就送你上西天,看你還管不管閒事。」說完,伸手把槍拔出來。

「呯」地一聲槍響,那人的手像被電打了一樣,撒手把槍扔在地上,原來是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槍上。

另一個持槍人趕快把槍拔出來,還沒等看清來人的面目,對方的槍又響了,他的槍也應聲落地。

「什麼人?敢在過山風的地盤上動傢伙?」持槍人空著個手,嘴裡叫著,卻不敢去拾地上的槍。

「是我,怎麼樣?」

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傳來,接著說話的人也出現了,那是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女。

身材苗條,面如美玉,牽著一匹白馬,穿著一身潔白的勁裝,一頭秀髮用白布包著,腰間紮著大紅的綢帶,斜別著一枝短槍,手裡還拿著一隻槍,此人渾身上下都是白的,就只有腰間的綢帶和槍上的紅綢子是紅的,顯得特別鮮艷動人,一看便知是俠義道上的女傑。

「請問姑娘在哪個山頭發財?」被打掉了槍的兩個人知道是道上的人,急忙拱手相問。

「臘月梅。」

「啊!莫非是白大當家,失敬失敬!」人的名,樹的影兒,臘月梅雖然開山立寨時間不長,但連續幾次襲擊小鬼子的據點和車隊,已經是聲名顯赫了。

「別那麼客氣,本姑娘當不起。」

「白大當家,雖然我們弟兄尊敬妳是位女豪傑,可這是在過山風的地盤兒上,妳管天管地,可管不到我們頭上。」

「這位先生方才說了,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我聽說過山風胡大當家的一向不准手下人欺負百姓,怎麼會出你們這麼兩個敗類。」

「少他媽癈話,趁早滾回妳的臘月梅,不然的話,老子……」

「你是誰老子?」

臘月梅突然馬一鞭打在那傢伙的臉上,立時把他的臉蛋子打裂了,直豁到嘴裡。

「妳,妳,妳,妳好大膽,妳等著,我們找人去。」那兩個傢伙知道這個女人惹不起,急忙撂下句狠話,向山上跑去。

「嘿,書獃子。」臘月梅任那兩個人跑掉,也不去追,卻回頭衝著那個文士喊道。

「姑娘是叫我嗎?」那文士問道。

「這兒還有別人嗎?」

「可我不叫書獃子。」

「你不叫書獃子叫什麼?人家都說,雞蛋不能碰石頭,看你一個文弱書生,連個小雞子恐怕都抓不住,怎麼敢出面擋橫?要不是我來,你的命早沒了,不叫呆子叫什麼。」

「妳怎麼知道我會沒命,說不定沒命的是他們呢。」

「說你呆,你還真是呆,你赤手空拳,人家手裡有槍。還人家沒命呢,真沒見過你這麼呆的,唸書念傻了吧?」

那姑娘仔細打量著這個讓她感到傻得那麼可愛的書獃子,從他的眼中透出一絲智慧的光,這讓她感到心中一動。

「哎,你快走吧,那兩個傢伙一定是去叫幫忙的了,等他們來了,我怕顧不了你。」

「我不怕。」

「嗨!走吧!你連把削瓜皮的小刀都不一定拿過,不是等著找死嗎?」

「我有理,他們不能拿我怎麼樣。」

「呆瓜,呆瓜!你再不走,我可使鞭子抽你了!」臘月梅又氣又惱地叫道,真的把鞭子舉了起來。

那人看見鞭子,急忙向後躲閃,卻並不願逃走,把這個臘月梅氣的,差一點兒要罵娘了。

「嘿,她們在那兒呢。」聽到山坡上的人聲,臘月梅氣的一跺腳:「這個書獃子,這不是要活活急死人嗎,人家來了,你什麼都不會,讓我怎麼救你?」



(二)



一陣呼哨過後,從山上下來二十多人,都拿著長短傢伙,一邊跑還一邊喊:「哪個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膽,敢在我們過山風的地盤上撒野?」

「就是你家姑奶奶我,怎麼樣?」臘月梅一手牽馬,一把拿著馬鞭子,把小蠻腰一插,心定氣閒地說。

「妳是哪個山頭兒的,敢管我家的閒事?」

「臘月梅大當家的,我叫白雪梅,怎麼樣?」原來她叫白雪梅,臘月梅只不過是桿子的旗號。

「妳就是臘月梅?」來人顯然知道這姑奶奶不好相與,氣勢上差了許多。

打頭兒的桿子是個四十來歲的矮壯漢子,回頭低聲問那兩個回山叫人的桿子:「你們怎麼回事?也不問問清楚。臘月梅是什麼人,連咱們大當家的也得讓三分,你們怎麼敢惹她?」

「是她惹咱們,不是咱們惹她。」

那個傢伙開始搬弄是非:「我們在這兒處置了兩個日本探子,她就出來擋橫,還說咱們過山風什麼都不是,讓咱們有本事來跟她較量較量。」

「是嗎?」

那漢子抬頭看著臘月梅,把自己的袖子擼了起來:「白當家的,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妳佔妳的梅花山,我們佔我們的獅子山,各走各的路,各走各的橋。妳跑到我獅子山下來管閒事,妳不知道規矩嗎?」

「什麼規矩?你們的人強搶豪奪,濫殺無辜,難道我管不得嗎?」

「誰強搶豪奪,誰濫殺無辜,妳說清楚。」

「就是這兩個人,我親耳聽見他們為了要慰勞,把人家的本錢都給搶了,人家不給,他們就開槍殺人。」那書獃子在旁邊發了話。

「你是什麼人?」

「過路的教書匠。」

「哪個不長眼的褲襠開了,把你給漏出來了?」那個殺人的桿子罵道。

「你嘴放乾淨點兒!」白雪梅的眼睛瞪得溜圓,顯然是有些惱了。

「他說的對嗎?」那打頭兒的問手下的桿子。

「他,他胡說。」說話的人底氣有些不足。

「嗯?」打頭兒的皺起了眉頭,那桿子知道瞞不過,只得說了實話:「二當家,我們只不過想嚇唬嚇唬他們,一不小心,走火兒了,您看。」

「大當家平時是怎麼說的?這事要是讓他知道,哼!」

「二當家,咱們都是您的老弟兄,親不親,一家人嘛,您哪能讓我們過不去呀?」

「哼,我沒你們這麼不爭氣的弟兄。本該一槍斃了你們,看在你們跟了我十幾年,回山去給老子好好關上一個月小黑屋。」

「是是是,多謝二當家的。」

「兩條人命,就這麼完啦?」白雪梅在旁邊聽著,心裡的氣可大了。

「白大當家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依著您,我們還得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兄?」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不變的規矩。」

「有道是自家事自家管,我過山風山上的事,自有我過山風的人管,輪不著妳這個外人跟著摻和。」

「他殺的不是你過山風寨內的人,就不是你過山風自己的事,我白雪梅遇上,就不能放過他。」

「妳想怎麼樣?」

「把你們大當家的請來,我要他親自給我個交待。」

「不用請大當家,我這個二當家的就作得了主。」

「二當家,你還不夠格同我講話,滾回去,去叫姓胡的來。」臘月梅越來越氣,嗓音不由得提高了兩度,雙方開始劍拔弩張。

「誰要找姓胡的?」

話音未落,幾條身影從山上走下來,當先一人,三十四、五歲的年紀,短頭髮,一臉絡腮鬍子,身後跟著兩個女子,都是十幾、二十歲年紀,一身短打,美艷絕侖。

三個人都是腰扎板帶,斜插雙槍,走起路來「登登」的,十足精神,看得臘月梅也不由不心中讚歎。

當然,女人見女人,心中總難免帶著一點兒嫉妒的心理,不過,這三個女人見面,卻都不由得在心裡相互佩服,不僅僅是佩服對方的美貌,也佩服對方的氣概。

那大漢走到跟前,衝白雪梅一拱手:「在下便是過山風的大當家胡老玉,請問姑娘怎麼稱呼?」

「久仰久仰,本姑娘臘月梅大當家白雪梅。」白雪梅拱手還禮,話裡可就沒有多少久仰的意思。

「哦,原來是白大當家,失敬失敬!」大漢不以為意,身後的兩個女人臉上可就有點兒不大高興。

「請問,這兩位是……」白雪梅看出來了,便也揖手一問。

「哦,我給白大當家引見引見,這位是我的內人林家燕,這位衝見過了,是我的二當家黃老疙瘩,還有這位,是三當家林雨燕,也是我的妻妹。」

「白雪梅見過三位當家的。」白雪梅給那三個人作了一個羅圈揖,三個人也都還了禮。

「請問白大當家的找我胡老玉有何見教?」胡老玉問道,江湖上的事很複雜,必須小心對待。

「這位二當家的知道。」

「哦?二當家,怎麼回事?」

「這個……」

「幹什麼吞吞吐吐的?」胡老玉一向喜歡手下乾淨利落。

「有兩個弟兄擦槍走火,誤傷了這茶館的店東,我要關他們三個月禁閉,可這位白當家的不幹,非要他們的命不可,這不,就同白大當家的嗆嗆起來了。」在黃老疙瘩嘴裡,一個月的禁閉馬上就變成了三個月。

「走火?死了幾個?」

「兩個。」

「他們在這兒有親人嗎?給人家撫恤金了嗎?」

「就他們兩口子,沒有其他人了,所以……」

「白大當家,我過山風是當過正規軍的,軍規紀律一向嚴明,決不會護短。不過,聽說你也是打鬼子的,都是同道中人。即是誤傷,便沒有要人命的道理,你看,念在他們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打鬼子的,這三個月的禁閉……」胡老玉聽黃老疙瘩說完,轉過頭來看著白雪梅。

「胡大當家,如果真是誤傷,我白雪梅也決不會與他們為難。你這兩個弟兄,向兩位店主強索慰勞,搶奪不成便開槍殺人,正巧被這位先生看見,他們竟還要將這位先生殺人滅口,我實在看不過,這才開槍把他們的槍打落。胡大當家,正因為是在你的山下,所以才留下他們的命,若是在別處,只怕我的子彈打的就不是他們的槍了。」

林家燕聽了,急忙走進店裡,出來後又仔細看了地上的兩支短槍,然後回到胡老玉身邊,低聲說了什麼。

胡老玉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眼睛裡現出威嚴的光:「這位先生,你把剛才的事對我說一遍,不要怕,有我胡老玉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

那書獃子把手一拱,一點兒也不害怕:「胡大當家,早晨我從這裡過,想進來喝杯茶,正好聽見茶館裡有人爭吵,聽了一會兒知道是這兩位弟兄要店主用他們的本錢當作給他們的慰勞,那店不幹,這兩個人就用槍嚇唬他們,一直到那店主答覆給錢。

我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麼完了,誰知我聽這兩個弟兄弟商量著怕店主去向胡寨主告狀,竟然要殺他們滅口,沒等我喊住手,裡面就響了兩槍,然後這兩個弟兄出來要走,我上前攔著,他們又要殺我,正趕上這位白大當家的趕到,開槍救了我。就是這麼回事。」

「嗯。」胡老玉點點頭,回頭看著黃老疙瘩:「二當家,你剛才把事情問清楚了嗎?」

「沒,沒,剛才只是聽他們兩個自己說,我,我粗心了。」

「二當家,這可是人命大事,怎麼能這麼粗心,這不是壞咱們過山風的招牌嗎?」

「是,是,大當家說的對,是我的不是。」

「白大當家,這位先生,我過山風不是欺負老百姓的山大王,我佔著這獅子山,是為了打鬼子。今天多謝你們兩位見義勇為,替我發現了寨中的敗類,沒什麼說的,我胡老玉今天就給你們一個交待。那兩個狗東西呢?給老子押過來。」胡老玉回頭一看,兩個殺人越貨的桿子沒了影兒。

「人呢?」胡老玉氣得眼睛睜得老大。

「跑了,在那兒呢。」有桿子指著東邊的山坡。

原來兩個犯事兒的桿子一見胡老玉出來,知道事情瞞不住,趁人不備,一下子鑽進旁邊的樹叢中,往東便逃,此時已經跑出去有近一里地了。

「娘的,想跑,給老子抓回來!」

「大哥,交給我吧。」胡夫人林家燕說一聲,走到白雪梅面前:「白大當家,我們出來沒帶馬,能借馬用一下嗎?」

「當然可以,請吧。」

白雪梅向自己的白馬交待了幾句,然後把馬韁交給林家燕,林家燕把馬一帶,一縱身,騰空而起,然後輕巧地落在馬背上。

「好功夫!」白雪梅讚一聲,只見林家燕兩腿輕磕,白馬小跑兩步便疾弛起來。

聽到馬蹄聲,兩個桿子回頭看見了追來的白馬,急忙往山上跑,因為馬上不了陡坡,這樣就難以追上他們。

林家燕追到山腳下,看看距離還有百十米,也不減速,順手出槍,兩手一揮,只聽「呯」的一聲響,正在拚命往山頂爬的兩個傢伙突然站起來,然後身子一挺,向後仰著翻了下來,一直從半山腰滾到了山路上。

「夫人好槍法!」看著縱馬馳回的林家燕,白雪梅又一次讚道。

「不敢,白大當家的,獻醜了。」林家燕下了馬,把韁繩交回給白雪梅,謙遜地說道。

「白大當家,我如此處置,妳可滿意嗎?」胡老玉等林家燕回到他身邊,向白雪梅問道。

「過山風果然是公正嚴明,雪梅佩服,有這樣的當家人,難怪小鬼子怕你。」

「哦?哈哈,哈哈哈哈!」胡老玉開懷大笑起來:「白大當家的,妳雖然拉起桿子時間不長,不過也已經是聲名大振,方圓百里無人不曉,胡某人是聞其名,未見其面,今天有幸見到,果然是女中英豪哇!」

「胡大當家的過獎了,小妹一個小山頭兒,人槍不過四、五百,怎麼敢同有上千弟兄的胡大當家相比,這不是笑話我嗎。」

「白大當家,要是不介意,讓我叫妳一聲大妹子吧。早就聽說妳跑馬如風,彈無虛發,方才一騎妳的馬,感覺調教得不錯,有這樣調教功夫的人,身手也一定不差。大妹子要是不嫌棄,何不上山一續,我倒是很想結交妳這樣一位妹子呢。」胡夫人林家燕說道。

「對對對,上山上山,上山坐坐。」看得出胡老玉對這位夫人是言聽計從。

「既然大當家的盛情相邀,小妹卻之不恭,那就叨擾了。」

「哈哈哈哈,請請請。」

「請。」白雪梅把馬交給一個桿子,同林家燕手拉手向山上走,忽然想起什麼,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咦。」

「大妹子,妳找什麼呢?」

「沒什麼,那個書獃子呢?」

「哪個書獃子?」

「就是那個作證的教書匠。」

「已經走了。」

「走了?這個呆子。」白雪梅先前盼著他趕緊走,現在卻感到有些失落。

「妳同他認識?」

「不認識。」

「那不結了,一個讀書人,又不認識,走就走唄。」

一群人往山上走,很快就把那個文士打扮的人給忘在了腦後。



(三)



看到林家燕的身手,白雪梅是腥腥相惜,很自然地便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胡夫人有了好感。

林家燕也早聽說過白雪梅的大名,又看見這個姑娘一人獨對幾十個桿子面無懼色,也很讚賞,所以兩個人談得很投機,沒等進到聚義廳,兩個人便已經商量著要結拜乾姐妹了。

林家燕與白雪梅拜了乾姐妹,留她在山上過夜,與她同床共眠,白雪梅這才知道胡老玉的身世。

原來,胡老玉家在東北,「九‧一八」以後,失去了全部親人的他背井離鄉來到關內,正趕上徵兵,抱著打回東北老家的念頭,他參了軍,參加了長城抗戰和蘆溝橋抗戰。

原來的隊伍被打散,他又被收編入另一支部隊,這只部隊的林軍長是佟麟閣軍長的老朋友,聽說胡老玉是佟軍長的部下,二話不說,便讓他按原職當了營長。

在同鬼了打了幾仗後,林軍長十分喜愛這個正直勇敢的部下,把自己的大女兒林家燕嫁給了他,那時候林家燕才十六歲。

後來,部隊在月亮山附近抗擊南進的鬼子兵,由於老蔣的投降主義路線,兩翼的國民黨部隊紛紛後撤,使林軍長所率領的部隊孤軍作戰,最後全軍覆沒,林軍長也在戰鬥中陣亡。

被炮彈震暈的胡老玉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眼看著鬼子把一個個受傷的弟兄用刺刀捅死,然後再澆上汽油焚屍,真是義憤填膺。

他看穿了國民黨的不抵抗,決定自己拉起隊伍同鬼子幹。

胡老玉潛回省城,用刺刀捅死了四個正準備對林家燕和林雨燕進行污辱的鬼子兵,領著她們姐妹逃到山上,開始收容被打散的部隊。

幾個月後,胡老玉帶著收容起來的二百多弟兄進了月亮山區。當時獅子山上有一個土匪的山寨,嘍囉兵約有一百多人,寨主就是現在的二寨主黃老疙瘩。

胡老玉通過比賽槍法勝了黃老疙瘩,成了山寨的新寨主,並給自己的隊伍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叫過山風。

他們專門襲擊鬼子的運輸軍隊和各種倉庫,有時也圍攻小股的作戰部隊,每次都是乾淨利落,務求全殲,所以鬼子對這支隊伍是又恨又怕。

林家燕是林軍長的女兒,不僅年輕美貌,而且知書達禮,溫柔賢慧,因此粗獷的胡老玉對她是言聽計從。

白雪梅也對林家燕介紹了自己的身世。她的父親原來也是一位國民黨軍官,她從小就不喜歡拿針穿錢,最愛騎馬,父親知道她是個武將的料子,便親自教他馬術和槍法。

後來父親在同鬼子的作戰中犧牲了,家鄉也被鬼子佔了,白雪梅跟著媽媽逃難來到這裡。

前年有一天,媽媽晚上到院子裡找東西,因為點著油燈,被炮樓上的鬼子開槍打死了。雪梅恨透了鬼子,獨自一人去找鬼子報仇。

正趕上八路襲擊一個鬼子倉庫,雪梅藏在倉庫外邊,趁人不備,從一個被打死的鬼子身上偷了一把槍,然後開始了報仇之路。

後來,她的名聲大了,許多希望抗日的青年來投靠她,使她開始有了自己的隊伍,並且不斷壯大,最後,白雪梅選定了梅花山上一處被廢棄的山寨,拉起了臘月梅的旗號,現在,她的隊伍已經有四、五百人了。

兩姐妹越談越近,最後決定,兩個山寨成立同盟,互相策應,共同對敵。

從此以後,小鬼子再要往前線運輸物資,就必需要冒著被兩個山頭一齊襲擊的危險,再加上從山裡下來的老八路,鬼子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幾個月後。

一個二十幾輛汽車組成的鬼子車隊出現在山腳下的公路上,已經被桿子和八路劫怕了的鬼子車隊中包括四、五輛坐滿鬼子兵的押車隊,分別編在車隊的前邊和後尾。

而公路旁的山上,則隱藏著幾百名準備攔劫的桿子人馬,看到車隊遠遠地出現在視野中,白雪梅衝著胡老玉一拱手:「胡大哥,按咱們說好的,這次咱們兩家比賽,就拿這鬼子的汽車作籌碼,誰贏了,就多得一車,打了平手,東西平分。」

「哈哈哈哈,大妹子,好說,妳們人少,按人頭比妳們准輸,咱們就每邊出一個人,怎麼樣?誰跟誰比?」

「我那邊就是我了,這邊您出人。」

「要是派個爺們兒,贏了妳也不光彩。這樣,妳就在妳嫂子和雨燕倆個裡面挑一個。」

「什麼爺們兒不爺們兒的,你準能比得過我們姐妹?」林家燕顯然不滿意丈夫把女人看癟。

「好好好,夫人厲害,夫人厲害,我不敢比行了吧。」胡老玉粗獷地笑了起來。

「家燕姐,那我就挑妳了。」雪梅說道。

「好說妹子,我還沒見識過妳的槍法呢,不知道是不是像人傳的那麼好。」

「姐姐,妳就瞧好吧。胡大哥,我們聽地雷的聲音為號,我從前,大姐從後,一齊出發,你給點數,可不許耍賴喲。」

「沒說的,妳大哥絕對是不偏不向,公正無私。」

「說定了。我走了。」

說完,雪梅牽了她的白馬,往前而去,林家燕也牽了匹玉花聰,奔後方走,兩人各自找地方藏好,等著信號響過。

鬼子的車隊漸漸開到了山坡下方,胡老玉把手一揮,公路上立刻響起了一陣爆炸聲,頭車和尾車被地雷炸壞,燃起了熊熊大火,鬼子們紛紛下車,趴在道旁向山上胡亂打槍。

塵頭起處,只見從汽車隊的前後兩個方向同時出現兩匹快馬,在相距公路五、六十米的距離上沿著與公路平行的方向相對而來,馬上各端坐一員女將,手裡都是雙槍,看看距離夠了,四支槍一齊響起。

只見一個個鬼子應聲而倒,中彈的不是腦門兒就是後腦勺,個個打得腦漿迸裂,只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兩匹馬便已交錯而過,馳離了車隊,只剩下亂作一團的鬼子兵。

鬼子們聽見爆炸,第一個反應自然是以為伏兵在山上,所以都是在向山上打槍,等弄明白襲擊者來自另一個方向,人家已經過去了。

鬼子剛掉轉槍口準備防備對方的再次進攻,山坡上卻又響起了成排成排的槍聲,打得鬼子稀里糊塗便見了閻王。

桿子們向來講究速戰速決,槍法極好,加上更加槍法如神的幾個寨主,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整個兒戰鬥只進行了幾分鐘,百十個押車的鬼了就全報銷了。

白雪梅和林家燕從兩邊縱馬馳回,來到胡老玉的面前:「怎麼樣胡大哥,誰贏誰輸?」

「妳們自己數了沒有?」

「我數了,一共是十二個,整一打,五個腦門兒,七個後腦勺兒。」白雪梅自信地說。

「夫人呢?」

「也是十二個,四個腦門兒,八個後腦勺兒。」林家燕很老實地說道。

「大姐,我們打了個平手?大哥,你數的怎麼樣?」

「哈哈,妳們姐妹都數的不錯,不過,我這旁觀者清,還是讓我來評判吧。雪梅妹子打了十二個,夫人打了十三個。」

「大哥賴皮,大姐自己都說是十二個。」雪梅不依了。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你說你說,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可不饒你。」

「妳嫂子確確實實是打了十二槍,不過中間有一槍串了糖葫蘆,把一個小鬼子的太陽穴穿了個洞,算不算第十三個?」

「我怎麼沒看見?」林家燕說。

「那小子藏在車底下,從妳們那邊看黑乎乎的一片,所以看不清楚。」

「那好,算我輸了。」白雪梅很坦然地接受勝負的結果。

「慢著,大妹子也沒輸。」

「胡大哥,你又弄什麼玄機?」

「家燕那一槍是蒙的,最多只能算半個。可是家燕打的都是鬼子兵,大妹子把那個帶隊的鬼子官兒給斃了,應該也多算半個,所以妳們兩個還是打了平手。」

「大哥,你的眼夠尖的。佩服!」

「哈哈,眼睛是尖了點兒,不過槍法就不如你們嘍。哈哈哈哈!說好了,東西平分,下次再比。」

「大哥,下次我要挑你比。」

「那可不敢,妳明知我槍法不如妳,這不是揀軟柿子捏嗎?哈哈哈哈!」

桿子們光高采烈地扛著繳來的東西往回走,雪梅同家燕並馬而行。

「大姐,還是妳的槍法好。」

「妹子,別謙虛了,咱倆彼此彼此,不過,雨燕的槍法比我還好,妳下回同她比,只怕是要輸哦。」

「真的?那我下回挑雨燕姐。」

「可別挑我,我可不如大姐。」雨燕在後面接上一句。

「哎,妹子,妳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沒有對上眼兒的。」家燕問。

「沒有。」

「要不要大姐幫幫妳?想要個什麼樣兒的?」

「不用,我自己找,我得找個槍法比我好的。」

「那可難了,像雪梅妹子這樣的槍法,難得找到比得上的,只怕妳要作老姑娘嘍!」雨燕在後面說。

「雨燕姐,那妳想找個什麼樣兒的?」

「別問我,我可不想嫁人,獨自一個挺好。」

胡老玉跟在最後,聽著三個女人嘰嘰咕咕,他不由自主地偷偷樂起來。



(四)



省城,日本佔領軍司令部裡,司令官山口正在看著一份又一份報告,都是有關軍車在月亮山被劫的。

「嗯!」

他用拳頭用力捶打著桌子,站起來看著牆上的地圖。

月亮山不是一個山頭,而是一大片山嶺,牢牢地卡在通往南面和西面的咽喉要道上,要想給南下進攻國民黨或者向西進攻八路軍根據地的部隊運給養,月亮山是必經之路,可是,臘月梅和過山風等一批佔山為王的民族抗日武裝盤據著這片山嶺,就像是卡在日軍咽喉上的魚剌,不把他們消滅,就無法順利完成征服中國的計畫。

山口已經不止一次命令部下進山圍剿,但這些桿子們善於運動,相互協調,又佔據著險要地形,派去的部隊損兵折將,無功而返。

特別是那個什麼過山風與臘月梅,兩支隊伍結成聯盟,加起來人數近兩千,總是同行同止,互成猗角,小股部隊根本奈何他不得。

山口決定親自出馬,調用萬餘兵力,用大錘砸螞蟻,一定要把這兩隻武裝端掉,打通月亮山。

於是,在月亮山下,上演了一出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

山口以部分兵力佈置在月亮山周圍,以便對被從山裡逼出的桿子隊伍進行圍殲,自己帶著五千餘人和大量山炮、野炮、迫擊炮,氣勢洶洶地奔月亮山而來。

過山風和臘月梅早就得了消息,他們可不想同鬼子硬幹,於是,兩支隊伍左右協同,與鬼子在大山裡兜起了圈子,一兜就是半個月,直把鬼子拖得精疲力盡,不得不被迫後撤,又被兩支隊伍痛打落水狗,山口只得狼狽不堪地退回省城。

山口也學乖了,他知道桿子的山寨離那條公路並不算近,大股的桿子長途跋涉並不方便,於是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他把大的運輸隊分成小股,兩輛車一股,兩輛車一股,每股都配上一挺機槍和五個押車的鬼子,然後讓這些車像羊拉屎一樣一個蛋兒一個蛋兒地掉,每股之間相距十五分種的路程,等過了月亮山的危險地帶再集中。

這樣,大桿子們值不得為兩輛車而大動干戈,小桿子們又吃不下太多的東西,就可以利用一小部分車輛的犧牲來換取其他車輛的安全。

如果是在幾年前,山口可決不會這樣作,那個時候日本鬼子驕橫一時,不知天高地厚,丟一輛車都感到大大的丟人,所以才把車輛集中起來,現在大家都知道抗日武裝的厲害,所以受些小損失也就可以接受了。

山口想的不錯,這樣一來,臘月梅和過山風這樣的大股桿子就沒了抓撓頭兒,因為只為一兩輛汽車勞師動眾的實在不值,可鬼子不捨得大股出貨,寨子裡的人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兩家一商量,乾脆來他個零打碎敲,撈一點兒算一點兒。

兩座山頭各出五十人,一家一天,在公路上巡視,見到機會就敲一下,雖然每次不過一兩車,但天天不拉空,山上的倉房還是能滿滿當當。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多,臘月梅和過山風把主要精力集中到了襲擊鬼子的倉庫和火車站上,打公路的事反而像遊戲一樣成了日常活動,輪流值班,大家開始放鬆了警惕。

然而,老奸巨滑的山口卻沒有放鬆,臘月梅和過山風對他來說是如鯁在喉,這兩個山頭一天不消滅,他就一天睡不上安穩覺。

他派出大量奸漢特務到月亮山地區活動,尋找桿子們攔劫車輛的活動規格,最後,一個惡毒的計畫在他的心裡漸漸形成。

兵家有云:「出奇制勝」,山口是個征戰多年的老軍人,腦袋裡一兜子鬼主意,他其實早就想給桿子們一點兒色彩看看的。

平時,鬼子是不敢夜間出來活動的,因為老八路專門在夜裡對他們進行襲擊,正因為如此,山口才反其道而行之,親自帶了一千多人乘坐汽車趁夜悄悄出城,直奔吳家堡,這裡是運輸車隊化整為零時的集散地,所以大批汽車到來並沒有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

這裡離月亮山險段只有二十幾里,山口帶人從這裡下了車,悄悄地向月亮山摸過去。

桿子們都是頭一天夜裡出來,凌晨時分到達公路附近,上午尋機劫車,完了事兒就帶著邀獲的東西傳回,正好是一天一宿。

昨天臘月梅的人剛來作過買賣,劫了一車彈藥,今天輪到過山風了。

山口早已通過特務們的打探,在蛛絲馬跡中找到了桿子們平時待機的地點,便讓部隊把這裡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來,只留下進山的一條路。

大意的桿子們沒有想到鬼子會在這裡設下埋伏,有說有笑地來到這裡,坐在地上開始吃早飯。

山口一看時機已到,一聲令下,各種武器一齊開火,五十幾個桿子立刻就躺倒一片,剩下的在一個騎馬的女將的率領下一齊向山裡退去。

山口早就注意到桿子的隊伍裡有一個騎馬的女人,知道她是個首領,所以命令務必要抓活的。

那騎馬的正是過山風的夫人林家燕,發現中伏,馬上上馬組織撤退,但鬼子人多勢眾,她身邊的弟兄一個一個地倒下去,只剩下不幾個人向山上狂奔。

鬼子們在後面緊追不捨,她一邊跑,一邊回頭放槍,把跑在前面的鬼子一一撂倒。

突然,她的戰馬拌在什麼東西上,一個前栽摔倒在地,沒有防備的她一下子被從馬背上向前甩了出去。

林家燕顧不得疼,剛想翻身爬起來,冷不防旁邊的樹叢中躥出幾條黑影,一下子把她按倒在地上,一邊嘰哩哇啦地說著日本話,一邊用繩子把她綑了個結實。

林家燕的心裡咯登一下子,她並不怕死,但她知道鬼子是怎麼對待女人的,與落在他們手裡相比,她寧願被子彈打成個肉篩子。

一道強烈的手電光照在她的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黑暗中只感到一隻帶著手套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看來是在辨認。

「她的,什麼地幹活?」那個捏她臉的鬼子在問。

「她呀,是過山風的老婆。」

「過山風老婆的?優西!花姑娘大大的,哼哼哼哼,帶走!」

林家燕用力掙扎了幾下,沒能把緊綑的雙手掙脫,也沒能掙脫兩個挾持她的鬼子,他們把她架著向山下走,然後面朝下橫綑在一匹大洋馬的背上,向吳家堡而去。

到了吳家堡,林家燕被關押在一間小黑屋裡,手腳都綁在背後,一動也動不了,只聽到外面那個老鬼子在同幾個漢奸商量。

從他們的對話中,林家燕知道,山口要漢奸們四處放出話去,讓過山風在第二天中午前下山投降,保證他們全體的生命安全,不然,就要把林家燕當眾輪姦後剖腹殺死。

家燕知道,自己一個女人,被這樣繩綑索綁,是沒有辦法抵抗敵人的污辱的,但她更擔心的是山上的胡老玉和那一千多弟兄。

她知道胡老玉決不會向小日本投降,但當知道自己將被污辱的消息時,他們一定會拚命下山救人,那可就落入了鬼子的圈套,山口一定會布下重兵,等著他們往口袋裡鑽吶!

她一邊不住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邊心裡急得火燒火燎,只盼著老玉不要輕舉枉動,不要把辛辛苦苦拉起來的過山風葬送掉。

與過山風的千名弟兄相比,自己的受辱彷彿又不算什麼了。



(五)



山上的過山風此時也正面臨著艱難的抉擇,無論是胡老玉還是弟兄們,都對五十多個弟兄的死而難過,同時也都為林家燕的命運而擔擾,她的妹妹林雨燕此時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對桿子們來說,「死」是家常便飯,無論哪一個桿子在上山的時候都已經作好了掉腦袋的準備。

但如果讓他們面對自己身邊女人的受辱,那種憤怒便不是用簡單的死字可以平息的了,山口是個中國通,對於中國人的傳統貞操觀非常清楚,所以他才用這種下流的手段來逼過山風,好讓他失去理智。

「大當家,走吧,跟小日本兒拚了!」林家燕姐妹平時對弟兄特別好,所以弟兄們都很受戴她,聽說鬼子要污辱她,無不氣憤填膺,紛紛要求下山拚命。

「不!不能!」

林雨燕畢竟是林軍長的女兒,在這個時候並沒有忘記責任:「弟兄們,不能莽撞,姐姐和我跟著大當家上山打鬼子,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咱們要以大局為重啊!」

「可是,夫人她,哎!」弟兄們捶胸頓足,難以平靜。

「小鬼子的目的在咱們,咱們不去,他們不敢怎麼樣。」

「鬼子不是人,他們可什麼都幹得出來呀!」

「大當家,不能猶豫啊,嫂子是您的夫人,也是我們大傢伙兒的嫂子,咱們哪能看著她讓鬼子……」黃老疙瘩在旁說道。

胡老玉陰沉著臉,站在聚義廳前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是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能魯莽行事,更知道這個黃老疙瘩是唯恐天下不亂,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從自己的手裡奪回山寨的控制權,所以恨不得自己早一點拚死在鬼子手裡才好。

但是,那是他結髮的妻子啊,是老軍長把女兒託付在自己的手上,她溫柔賢慧,成親這麼久從沒同自己紅過臉,自己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好的一個女人被鬼子……

他急得在廳前來回轉磨磨。

「大當家,女人的貞節男人的臉,要是夫人讓小鬼子糟蹋了,就算你不在乎,我們當兄弟的臉上也無光啊!」黃老疙瘩還在激他。

「走!下山!」胡老玉的臉一下子就脹紅了,那話就像刀一樣割他的心啊!

「姐夫,不能啊!」

雨燕一把把他拽住了:「姐夫,你是山上的主心骨兒,你要是出什麼意外,這一千多弟兄們怎麼辦哪!你要三思啊!」

胡老玉又站住了。

「大當家,你能忍,我們可不能忍,你不去,我去!」黃老疙瘩叫道。

「住嘴!」胡老玉厲聲喝道,然後聲音低了下去:「讓我好好想想。」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胡老玉,他們都是他的弟兄,也都是熱血漢子,無論他作什麼決定,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他。

「我想好了。」

他抬起頭來,像是下了決心:「我一個人去,家燕是我的老婆,我這個作男人的,不能眼看著別人給我戴綠帽子。弟兄們的命比金子還值錢,不能讓他們為了幾個人去冒險。他們的命還得留著打鬼子呢。」

「大當家,不,要去都去,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弟兄們,我胡老玉,知道你們都是真心待我,我在這兒謝過了,可是,咱們不能把過山風的老本兒拚光。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會去硬拚的。鬼子在山下有五、六千人,可咱們只有一千多,所以,去人多了也沒什麼用。」

「大哥,那山寨怎麼辦?」黃老疙瘩熱切地看著他。

「要說打鬼子,你們大家都是漢子,我胡老玉信得過你們,可要成大事,你們都不是能掌大局的人。我胡老玉這一去是凶多吉少,山寨的事,得交給一個有能耐的人來管。如果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那就聽我的,在我下山以後,你們快去臘月梅,請白大當家的暫坐我過山風的第一把交椅。

白大當家是家燕的結義妹妹,也是個講信用,沒有野心的人,她決不會把過山風具為已有。如果我死了,就讓她主持著,你們自己再選個合適的人繼任我的位子,如果你們覺得白大當家不錯,就合成一家也好,決不能窩兒裡鬥,啊!」

胡老玉的這番囑咐,讓在場的人都深感意外,因為一般情況下,山寨裡的大當家死了,除非大當家事先有囑咐,都是由二當家直接繼任,而即使大當家有囑咐,繼任者也都是本寨的人,而現在,胡老玉竟然讓一個外人來主持山寨的大事,確實不同尋常,然而很快大家都想通了,原來他的話裡還包括更深層的意思,那便是要防止二當家黃老疙瘩掌握山寨大權。

因為這個黃老疙瘩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匪坯子,打鬼子的事兒永遠不往前靠,爭權奪利的事兒可拉不下他,在他手下有原來寨裡的百十號嘍囉,後來又從山下拉了二百來號人來山上充實自己的力量,專一搞陰謀詭計。

如果胡老玉死了,山寨自然而然地落在他手裡,那整個兒山寨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那為什麼不直接讓三寨主雨燕繼任呢?

因為她畢竟是女人,雖然馬術槍法都不錯,但沒有挑過大梁,怕不能服眾,所以胡老玉才讓白雪梅來轉場一下,將來扶植雨燕上任。

黃老疙瘩自然也明白,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掖著一口惡氣。

「姐夫,你不能去,那太危險了,說什麼也不成。」雨燕哭道。

「雨燕,看著自己的女人在人家手裡被糟蹋不去救,我還怎麼當爺們兒啊!就算是死,我也得去呀!」胡老玉的話裡顯出一種悲涼。

「那好,去也行,但不能一個人去,得帶些弟兄,我也得跟著,好給你出出主意。」

「不行,妳不能去!」

「家燕是我姐姐,你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我一定要去!」

「我們也去!」弟兄們群情激昂。

「你們都去了,山寨裡怎麼辦?把咱們這麼多年心血都留給鬼子,留給土匪嗎?!」胡老玉嚴厲地看著熱血沸騰的弟兄。

「姐夫,弟兄們,你們都別急,聽我出個主意。我和大當家的帶上兩百騎馬的弟兄下山,其餘人安心守寨,不可妄動,等著白大當家來主持大局,在這之前。由四寨主杜風志負責一切。

我和大當家的先去暗中檢視一下,只要鬼子不知道我們去了,就不會輕易對夫人怎麼樣,然後我們找個機會,派幾個人暗中溜進去,先把人救出來再說,不管是誰進去,實在救不出人,就……,就……」

雨燕搖了搖頭,眼淚在已經紅腫的眼圈兒裡轉,大家都明白,萬一救人不成,就自己動手殺了家燕,免得她在鬼子手裡受辱。

胡老玉平時都是聽家燕出主意,這個時候才發現,雨燕的腦袋轉的一點兒也不比她姐姐慢,這次如果自己真的有什麼不測,讓她接任寨主看來還是不錯的選擇。

「好!就依三寨主的主意,誰跟我去?」

「我!」

「我!」



(六)



胡老玉領著一行人下山,路上正碰見也正領著百十騎人馬的白雪梅,一問才知道白雪梅也得了消息。

雪梅聽說乾姐被捕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胡老玉會不會魯莽地下山拚命,所以便把山寨裡的事情安排好,自己帶了百十人先來過山風的山下,準備勸說過山風不要莽撞,同時需要的話也湊個人手。

聽了過山風說明安排,雪梅感到放了心,便按過山風的囑咐先上山來,看了守寨等各方面的安排,然後才趕上胡老玉,凌晨時分一同到了山邊。

打探的人在路上等著,告訴他們鬼子在山神廟周圍佈置了層層重兵,挖好了野戰工事,有各種輕重機槍和火炮,就等著消滅來救人的桿子呢。

「妳嫂子在什麼地方?」

「被鬼子綁在山神廟門前的大樹上。

「走,去看看。」

胡老玉、白雪梅還有雨燕都知道山神廟並不在山裡,而是在山邊一個孤立的小丘上,小丘下是開闊地,從最近的樹林邊到山神廟直線距離雖然只有一里地不到,但必須仰射,步槍是根本打不到的,因此想要在外面通過射擊而結束家燕性命是不可能的,必需要深入到山神廟跟前才行。

幾個人悄悄地來到附近的山上,從遠處觀察,藉著火光,見小丘上已經構築了層層防禦工事,大約有幾百人藏在那山上,小丘的四圍還有數個工事群,層層拱衛著小丘,想要衝上去,就必需要面對密集的火網。

雖然山口的一切佈置都在明處,但以靜制動,以逸待勞,要硬攻根本就沒有可能。

幾個人看了半響,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是決定用雨燕的辦法,派幾個靈巧的弟兄,趁夜暗從小丘後的一處陡崖爬上去。

因為是個立陡的懸崖,而且在平原一側,所以那邊沒有佈置兵力,懸崖的頂上就是山神廟後牆,從這裡摸上去,幹掉廟門前的幾個鬼子,就有機會把家燕救出來,即使暴露了,這麼近的距離,還可以開槍結束她的生命。

一切計畫好了,胡老玉和雨燕帶著過山風的人在離小丘最近的一處樹林接應,白雪梅則領著臘月梅的人馬在後面兩里外的另一處樹林接應。

計畫是不錯,但誰也沒有想到會出意外,實際上也並不是意外,而是黃老疙瘩的陰謀,為了把胡老玉推向死亡好奪回山寨的控制權,他可謂不遺餘力。

他暗中派了自己的親信追蹤胡老玉,探聽和伺機破壞他們的計畫。

那個傢伙偷偷跟著幾個負責奇襲的桿子們到了崖下,就在他們攀登到半路的時候在崖下放了一槍,然後悄悄溜回了山寨。

槍聲驚動的鬼子,也驚動了正在山神廟裡的山口,他急忙從廟裡出來,見鬼子們已經跑到了廟後,頓時槍聲大作,幾個敢死隊員見已經暴露,拚命向上攀登,卻終於趕不上鬼子們跑到崖上的速度,一陣短促的交火之後,四名敢死隊員犧牲在了崖下。

山口這才發現自己百密一疏,差一點兒給人家得手,同時,他也知道過山風已經到了小丘附近。

惡毒的山口回到廟前,命令鬼子們用十幾隻氣燈把廟前照亮,然後讓一群漢奸到山下四周的工事前向過山風喊話,讓他親眼看著鬼子將家燕輪姦。

聽到崖邊的槍聲,胡老玉就感覺到計畫失敗了,他眼巴巴地看著山神廟,還希望能出現奇蹟,但是,當汽燈亮起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遠遠的,只見明亮如白晝的汽燈下,家燕被反綁在大樹上,正用力扭動著,彷彿知道女人最大的恥辱將要降臨到她的身上。

近處,鬼子的工事中響起了一陣下流的喊叫:

「過山風,你在嗎?我們知道你就在那兒。你看見你老婆了嗎?她就綑在山神廟前,山口太君說了,只要你帶過山風投降,就饒過你們不死,如若不然,就拿你的老婆慰勞皇軍。」

胡老玉此時感到手腳沒處抓撓,氣得兩腳直跳卻毫無辦法,雨燕在身邊勸他,自己卻無法止住滿眼的淚水。

「大當家,打吧!拚了吧!」

看到天邊已經露出一絲亮光,弟兄們紛紛要求出擊,因為天一亮,隊伍再行動就會暴露在炮火中。

山口也知道這一點,如果天真的亮了,過山風夠聰明的話就會撤退,那時候便抓不到他了,於是命令輪姦林家燕。

看著整班的鬼子站在廟前,排著隊脫了軍裝,只剩下兜襠的白布,家燕感到恐怖極了,不由自主地扭動著身子尖叫起來。

但畜生一樣的鬼子是不會憐香惜玉的,他們淫笑著向她撲了過來。

「過山風,你聽好了,山口太君說了,你既然不顧你老婆的貞節,太君就替你把她賞給皇軍了,你好好看著吧。」



(七)



遠遠只見林家燕被從樹上解下來,反扭著雙臂被推到那群排隊等待的鬼子面前,她拚命扭動掙扎著,被剝去了上衣,再次反綁起來後又解去肚兜兒,露出兩隻雪白的奶子,一個自己脫光了的鬼子過來解開她的褲帶,把她的褲子扒了下去,然後抓著她的兩腳抬起來,把她仰面朝天放在一個從廟裡搬出的供桌上。

老婆的貞節男人的臉,這話對中國人來說是那麼準確,老玉是個男人,如何能忍受這般恥辱,再不顧妻妹林雨燕的勸阻,兩隻眼睛血紅,把槍一拔,吼一聲便縱馬衝了出去,雨燕無奈也一揮手,桿子們也呼哨一聲跟了下去。

鬼子早已布下了嚴密的防線,機槍小炮像下雨一樣直潑向衝來的桿子,把他們像割麥子一樣打倒,慘哪!

這是過山風立寨以來最慘重的一次傷亡。胡老玉此時心裡只想著不能讓妻子受辱,他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顧不得傷亡。

雙槍在老玉的手中連連爆響,彈無虛發,一顆顆仇恨的子彈射中敵人的天靈蓋兒。

但鬼子的火力太強了,胡老玉終於沒能闖過那由數挺歪把子機槍所組成的火網,子彈打中了他的肚子,他在馬上搖了兩搖,晃了兩晃,跟在身旁的林雨燕眼急手快,一把將他拉住,也顧不得許多,將人直扯過馬來,橫放在自己的馬背上,喊一聲:「弟兄們,大當家受傷了,快撤!」掉轉頭便走。

胡老玉一受傷,桿子們無心再戰,急忙後撤,山口從望遠鏡中看見,將指揮刀一舉,命令鬼子隨後緊追。

胡老玉帶出來的兩百弟兄剛才一陣猛衝已經死了一半,被敵人背後一打,又有十幾人落馬,其餘人衝進樹林,藉著林木的掩護向來路急馳。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桿子們沒有了夜暗的掩護,無法擺脫緊追不捨的鬼子。

正急迫間,只聽正西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追在前面的鬼子登時躺下一大片,剩下的不敢再追,趴在地上向西邊打槍。

只見密林中又衝出一哨人馬,為首的正是打接應的白雪梅。

見老玉受傷,鬼子緊追不捨,雪梅命令自己帶來的人馬分一半兒護著老玉回山,自己則領著剩下的一半兒人留在原地阻擊鬼子。

等算計著老玉他們去得遠了,雪梅身邊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人,她不敢向山上跑,怕把鬼子引到山寨,只得斜刺裡衝向東邊的那條路,準備把鬼子甩開後再說,鬼子發現白雪梅不過只有二、三十人,氣得暴跳如雷,呼號喊天地緊追不捨。

山口早已在周圍佈置了數千人馬,怎肯放這些桿子回去,於是指揮著各路人馬圍追堵截。

白雪梅等人被鬼子圍堵,無法進林子,漸漸被逼到了平原,失去了天然屏嶂的她們難以把鬼子甩開,最後進了一片沼澤地,並在這裡被團團包圍了。

在這裡,馬匹無法馳騁,人也沒有高大的樹木藏身,完全成了槍炮的活靶子,鬼子的各種火力一齊射來,白雪梅等人雖然極力抵抗,先後有五、六十個鬼子葬身於她們的槍口之下,但她所帶的二、三十個弟兄也一個個倒了下去,最後只剩下了白雪梅和女衛兵玉秀與她一同躲在一個小土坎子後面。

雪梅一邊打著,一邊在身上摸了一把,只剩下最後一個彈夾了,她看了看玉秀,玉秀攤了一下手,她也快沒子彈了。

「秀兒!不能讓鬼了逮活的,來,咱倆兒一人一顆,留著給自己用吧!」雪梅從剩下的那個彈夾中取了兩粒子彈,自己左手心攥了一粒,把另一粒遞給玉秀。

「嗯!」玉秀應一聲,伸手接過來,眼睛卻一直衝著鬼子的方向看,一槍又撂倒一個:「嘿嘿。雪梅姐,這是今天的第十二個了,整整一打。夠本兒了。」瘦小的玉秀像個粗獷的男人一樣嘿嘿地笑道。

「啪!」雪梅也一槍幹掉一個:「我也沒數過,今天怎麼也該有三、四十個吧。」她也笑了笑。

「雪梅姐,我這槍裡還有五顆,妳那兒還有幾個?咱倆比槍法,一槍一個,不許放空槍。」

「行,我這兒還剩了七顆,再勻妳一顆。誰贏了誰先用那最後一顆。」兩個人一邊打,一邊數,彷彿從來沒有把死放在心上。

實際上,像這種不得不作最後打算的情況,她們已經不止一次遇到了。

「雪梅姐!我六個!」說著,玉秀把最後一粒子彈壓進彈槍膛。

「我也一樣,不過,總共只躺下十一個?」雪梅也把子彈放進槍裡。

「那個是咱倆一塊兒開的槍,妳打的左眼,我打的眉心。」

「不對,是我打的眉心,妳的槍法哪有我好。」兩個人在這裡爭辨著,然後又笑了起來。

「行啦!咱們也不能把那小鬼子拉起來問話,就算咱倆兒一人五個半好了。沒輸沒贏。」

「行!那誰先?」

「一塊兒。」

「好,咱們站起來,死給小鬼子看看。」

「行!」兩個人從土坎後面站起來,笑看著已經傻了眼的鬼子兵。

「我說一二三。一……」

「吱--」

雪梅聽到頭頂一聲尖嘯,她知道那是擲彈筒的聲音,而且聲音短促而尖厲,說明落點很近,她已經不在乎了,與玉秀並肩站著,等待著死亡的臨近。

她突然心中一閃念:「為什麼不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鬼子呢。」想到這裡,她甩手一槍,幾乎同時,懷著同樣想法的玉秀的槍也響了,兩個鬼子兵應聲而倒,而強烈的爆炸聲也響起在身邊,雪梅感到像被什麼東西猛撞了一下,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八)



「我死了嗎?」雪梅醒來的時候,感到頭炸了一樣的疼,昏昏沉沉的,她用力睜開眼睛,天已經是下午了,四周圍全是鬼子兵。

「啊,我沒死?」

雪梅一驚,她發現自己正被反綁在一棵大樹上,上衣已經被剝掉了,只穿著裡面的紅肚兜兒。

在她的右邊四、五尺遠的地方,丟著一具被炸成幾塊的女屍,左腿被齊根炸斷,左邊的身子被炸了一個大窟窿,腸子從這裡流出來,拖出很長,一隻手也被炸沒了,脖子還只有一點兒皮連著。

那女屍身上的衣服已經沒有了,一大堆破布片散落在地上,依然完整的骨盆毫無遮掩,稀疏的陰毛叢中插著一根掃帚一樣滿是枝枝岔岔的樹枝。

雪梅知道鬼子都是些殘暴的混蛋,抗日的女性落在他們手裡,就算是屍體也要被污辱的。

雖然屍體殘破不全,臉卻還完整,可以清楚地看出正是玉秀,她明白了,炸彈落在玉秀那一側,可能是由於玉秀身體的阻擋,自己沒有被炸到,只是被氣浪掀飛,摔暈了,她很羨慕玉秀,她可以在被鬼子得到前享受死亡,而自己呢?

「她娘的,我怎麼就沒死呢!」

女人落在鬼子手裡, 就算能逃活命,那也沒臉見人了,現在自己被綑綁著,想自盡也沒有機會。

她氣惱地埋怨著老天爺,為什麼讓自己落得這個最不願意的下場。

只見幾個鬼子用木板抬過來一個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光著身子,手和腳都被手指粗的鐵橛子釘在門板的四角,四肢攤開著,胸前兩點紅色的乳頭隨著門板的搖晃左右擺動著,小腹下那一叢黑色的恥毛顯得特別扎眼。雪梅感到自己的兩腿間一陣陣地抽搐,讓敵人扒光了衣服,比死還讓她無法忍受。

走得近了,雪梅看清了,那女人正是林家燕。

她已經被鬼子糟蹋了,已經流盡眼淚的眼睛失神地望著天,沒有一絲生氣,彷彿死了一樣。

「家燕姐!」雪梅忍不住喊了一聲。

家燕聽到喊聲,從迷茫中清醒過來,扭過頭來看到雪梅,眼睛裡泛出驚異的光芒。

「家燕姐,胡大哥為救妳受了傷。」

「傷得重嗎?」家燕的臉上現出關切的表情。

「不知道,雨燕姐已經把他救走了。」

「他不該來救我。他不該為了我,用上千弟兄的性命來冒險。」

林家燕聽到胡老玉受傷的消息,臉上現出了關切,又聽到被救走,臉上又安慰了許多:「唉,只要他活著就好,我的仇就有人給報。妹子,妳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帶了幾個人把鬼子引開,後來被擲彈筒給震暈了。」

「妹子,謝謝妳救了老玉。」

「一家人嘛,不用客氣。」

「妹子,別怕。除死無大難,咱們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她知道,雪梅也無法逃脫受辱的噩運,所以便安慰雪梅,但她卻無法掩飾一個受辱女子被刻在心靈深處的痛苦。

「家燕姐,妳放心,我不怕,我不會給咱中國人丟臉的!」雪梅什麼都明白,她堅毅地說,強行壓抑著心中對恥辱的恐懼。

「過山風的,男人的不是,他跑了,不管自己的老婆的。」山口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無恥地用手撫摸著家燕赤裸的全身。

「呸!你才不佩作男人!你們小日本兒,姦淫燒殺,無恥之尤,你們有什麼臉作男人?」

雖然四顆大鐵釘把家燕的肢體牢牢地釘在門板上,她卻仍然掙扎著,眼睛裡噴著火,像是要把山口撕碎一樣,把山口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

「好的!好的!妳的,女英雄的幹活!」山口舉著大拇指:「不過,過山風的走了,妳的,用途的沒有,死了死了的幹活。妳的,投降皇軍,死了死了的沒有!啊哈?!」

「太君說:妳男人跑了,不要妳了,妳就沒用了,就該殺了妳。要是妳現在投降皇軍,皇軍就饒妳一命。」一個一臉猥瑣的翻譯官在旁邊說道。

「呸!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娘是什麼樣的人?」家燕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翻譯官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轉過臉去。

「妳的,死了死了的,從這裡,剖腹地幹活!城裡,示眾地!嗯哼!」山口摘下指揮刀,用刀鞘的前端插進家燕那已經被輪姦得有些紅腫的陰戶。

「太君說了,把妳從這裡開膛,再拉到城裡示眾。」

家燕現出一個不屑的冷笑,眼睛扭向一邊,嗓子裡哼了一聲!

「死了死了的!」山口把指揮刀收起來,向一個站在他身後的鬼子兵作了一個手勢,向他咕噥了一句日本話。

那鬼子兵「嗨!」地答應一聲,從腰間抽出刺刀插在步槍上,端著槍向家燕走來。

「家燕姐!」

雪梅悲傷地叫了一聲。她看見兩個鬼子蹲在門板旁邊,下流地把家燕的陰唇和臀肉向兩側扒開,露出肛門和生殖口兒,讓那鬼子的刺刀尖頂在她的陰道口兒上。

林家燕身上的肌肉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扭頭看著雪梅,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什麼也沒說,但千言萬語已經全都融在這目光中。

「家燕姐,妳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妳放心,我不會給咱中國人丟臉的!」

家燕欣慰地輕輕點了點頭。

「妳的,考慮考慮的!」山口不相信一個女人能有如此的定力:「刺刀地進去,很疼的,死了的沒有,活了的沒有!嗯?」

「太君說了,刺刀從這裡進去,很疼很疼的,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知道嗎?」翻譯官費了很大勁兒才猜明白山口的意思。

「哼!」家燕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還給他一個嘲弄的冷笑。

「預備!」

山口感到很無奈,他一隻手舉起來,作了一個準備的手勢,刺刀向後撤了一點兒。

林家燕沒有掙扎,只是深吸一口氣,然後緊咬著牙關,雙腳繃直,雙拳緊握,等著那恥辱而又痛苦的一擊。



(九)



「家燕姐!」

雪梅悲憤地大叫一聲,只見那長長的刺刀猛地從家燕的陰戶捅了進去,一直捅到了刀柄。

「嗯……」林家燕很慘地哼了一聲,身子強烈地顫抖起來,潔白的臀部從門板上抬起,身子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反躬起來。

鬼子的刺刀從她的陰部抽出,帶出一股鮮紅的血。

「嗯……」又從她的肛門插了進去。她再次痛苦地抬起臀部,隨著刺刀的拔出,鮮血合著一點兒糞便一齊從被切開的肛門湧出來,落到下面的門板上。

鬼子一刀又一刀地捅著,陰戶一刀,肛門一刀,每一刀都是一聲痛哼,每一刀都是一陣抽搐,但沒有一刀能夠讓她露出哪怕是一絲怯懦,沒有一刀能夠讓她露出哪怕一絲哀求。

山口看著門板上那個痛苦掙扎著的女人,默默地搖著頭,他把白手套摘下來,拿在一隻手裡,然後向另一隻手心中抽了一下,轉過身去,望著遠處的天空,心裡想著:「堂堂皇軍,連一個女人都征服不了,怎麼征服一個有幾萬萬人的民族?!」

持槍的鬼子得了命令,把刺刀重新插進林家燕的肛門,然後向上一挑,把她的肚子一下子挑開到胸口,肚皮立刻向兩側綻開,被挑斷的腸子從陰部那被剖開的「V」形缺口流了出來,在她的兩條玉腿間攤了一大片,血嘩嘩地流出來,順著門板與她雙腿接觸的縫隙向腳的方向流去。

她又痛哼了一聲,然後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再次透出一絲勝利者的驕傲的笑容,過了很久,她的眼睛才慢慢失去了光彩,終於把頭一歪,結束了短暫而輝煌的生命。

「明天的,各村的示眾!」

鬼子們用釘子把林家燕拖在兩腿間的腸子一小段一小段地固定在門板上,然後把門板用繩子拴住拖在一匹馬的後面,一直拖出雪梅的視野,地上留下一串鮮紅的血跡。

雪梅看著英勇的林家燕,心中堅定了信念,她雖然沒有辦法保住自己的貞操,但準備像家燕那樣保持自己的氣節。

「妳的,臘月梅?」山口的臉轉向雪梅。她知道,該輪到自己了。

「哼!」雪梅像家燕那樣冷笑著哼了一聲,然後睜著兩隻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山口,那目光像刀子一樣,山口只同她對視了一下便再不敢去看她。

「妳的,投降的,皇軍大大的優待。不投降,這個的,榜樣!」他指著家燕被拖走的方向。

「哼!」雪梅又笑一聲。

「嗯……!」山口氣得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妳的,良心大大的壞了!死了的,現在的沒有!明天的……明天的……」

他氣得忘記了好不容易學會的半生不熟的漢話,一張青瓜臉別得像個紫茄子一般,終於不得不咕嚕出一串日本話讓翻譯官翻譯。

「太君說,妳是臘月梅的大當家,不會讓妳這麼快就死。明天一早,把妳扒光了,釘在門板上,和那個女人一起在四鄉遊街示眾,一直游到省城,晚上用妳的身子慰勞皇軍將士,再讓妳光著屁股在省城活活示眾三天,然後才把妳開膛處死,暴屍三日,作為反日分子的榜樣。」

雪梅知道,自己落在鬼子手裡,肯定沒個好,但有了家燕的榜樣,她什麼都不怕。

她又哼了一聲,然後揚起頭,看著遠處的山巒,眼前浮現出一個個與自己一同戰鬥過的身影,有活著的,也有犧牲的,他們都是那麼清晰地在自己的眼前。
不知為什麼,那個偶然邂逅的書獃子也出現在她的腦海裡,而且越來越清楚,揮之不去,難道自己的心理對他……

她忽然笑了起來,鬼子和翻譯官看著她,不知她在笑什麼。

「瘋了的!瘋了的!」

山口搖著頭,然後命令:「王家堡地開路。」

天已經漸漸黑下來,鬼子不敢在夜裡行動,怕碰上善打夜戰的八路的襲擊,所以只得就近佔領一個大一些的村子,利用村子裡建築物的依託進行防禦。

雪梅被從樹上解下來,手腳都用繩子綁著,再橫著綁在馬背上,夾在鬼子的隊伍中間,偶而走過身邊的鬼子們不時淫笑著在她那朝天撅起的屁股上摸上一把,她感到異常恥辱,但忍住了流到眼眶邊的淚水,她知道,從明天起,還會有更大的恥辱等著她,但她必須對勇敢地面對這一切。

雪梅被關進了一戶農戶家的正房套間裡,鬼子怕她跑了,把她的手腳四馬倒躦蹄地綑在背後,還另加了一把沉重的石鎖,使她只能側著身子躺在炕上。

鬼子們在院子裡、屋子裡四處翻箱倒櫃,抓雞攆狗,放肆地狂笑著,雪梅只裡說:「笑吧,笑吧,看你們能笑多久?!」

鬼子們吃過了晚飯,天已經黑成一團,喝得醉醺醺的鬼子們開始睡覺。

兩個負責看管雪梅的鬼子也喝醉了,把雪梅從炕上搬下來,扔在屋子地上,他們自己爬上炕去呼呼大睡起來。

雪梅沒有睡,她瞪著眼睛,看著窗戶,外面的月亮很亮,照在窗紙上,留下院子裡大樹的影子。

雪梅想著自己山上的弟兄,不知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她還想著自己的命運,難道自己真的要光著身子,露著女人最神秘的地方讓成千上萬的人看?

難道自己真的會被鬼子奪去女人最要緊的貞節,真是要被刺刀刺入女人最神聖的地方嗎?

她雖然不怕死,但一想到那對女人來說最可怕的恥辱,她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心跳。

院子裡有了動靜,好像是一個鬼子起夜,從東房出來,站在套間的窗根底下「嘩嘩」地撒尿。

「真是一群不開化的畜生!」雪梅在心裡不屑地罵著。

那鬼子撒完了尿,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屋子。



(十)



雪梅猜到知道那鬼子是衝著自己來的,她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自己的貞操是無法保全的,但還是替自己即將失去的貞操感到難過。

她躺在地上,藉著月光看得十分清楚,見那鬼子徑直向炕上摸去,他並不曉得女俘已經被放到了地上。

那鬼子摸到一個人的大腿,以為是雪梅,嗓子裡發出豬一樣的哼哼聲,興奮地順著那腿摸到了屁股上,並且用力揉搓起來,還把另一隻手從那個鬼子兩腿的前面插了進去,然後就是奇怪的「咦?」了一聲,同時被摸的鬼子也醒了,一把把那摸人的鬼子的手打開,低聲罵了起來。

看著他們演出的醜劇,雪梅差一點兒笑出來。

但這醜陋的表演並不能真正改變什麼,這一點她很清楚,很快她就得想想自己了。

兩個鬼子在炕上低聲嘀咕,把第三個鬼子也折騰醒了,互相埋怨了一陣兒,這才決定合作,他們下了炕,把綑在雪梅身上的石鎖解了,把她從地上又抬到了炕上。

雪梅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無法防止任何事情的發生。

鬼子的手已經隔著衣服放在了她的幾處重要部位,她用力夾緊自己的大腿,在炕上扭動著,盡量保持面朝下的姿勢,不讓他們的手輕易觸及自己的重要部位,鬼子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翻過來。

她感到鬼子解開了她的肚兜帶子,又解開了她的褲帶,她盡人事知天命地掙扎著,做著她所能做的最後的努力。

「叭勾…」村外傳來一聲槍響,把三個鬼子嚇了一跳,停下手來注意聽著,接著,槍聲響成了一片,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和各種槍械的爆響,還有衝鋒號的聲音。

「老八路的!」

鬼子一下子從炕上跳下來,摸著黑去尋自己的槍,後來的那個鬼子幾步躥出屋去,同其他跑到院子裡的鬼子們嚷成一片。

很快,街上就傳來山口的聲音,鬼子們稀里呼嚕地全跑了出去,只剩下屋子裡的兩個鬼子。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密,打成了一片,而且彷彿四面八方都有,看來鬼子是被包圍了。

看守雪梅的鬼子拿著槍,緊張地跑到院子裡,支愣著耳朵聽著,不知如何是好。

雪梅興奮起來,她掙扎著從炕上滾到地上,顧不上被摔得生疼,身子緊靠著炕邊,用火炕的灶火口邊的磚角去磨手上的繩子。

忽然,她感到身邊的土炕發生了變化,她吃驚地順著傳來的微弱的響聲看去,見土炕一端的磚轉了起來,一下子打開了一個洞口,沒等她弄明白發生的什麼,一隻手從裡面伸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了進去。

「你是誰?」

她才想發問,一隻大手撫住了她的嘴巴,低低地噓了一聲:「別出聲!」

那聲音中帶著關愛,也帶著威嚴,她知道對方是友非敵,便順從地沒有出聲。

她感到那人從一個向下的洞口下去,露著半截兒身子把自己拖過去,扛在肩頭上,然後順著一個梯子繼續向下走,走到一處寬敞的大洞,那裡開始有油燈的亮光,那人扛著她繼續向前。

她低聲說道:「大哥,把我解開,我自己能走。」

那人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有些明白,把她放在地上。

藉著油燈的光,雪梅向那人看去:「啊,是你?」

她再也想不到,救他的人竟然是那個書獃子。

書獃子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救的是什麼人,並不驚訝:「先別管是誰,趕快走吧。」說完,他便來把她向燈邊抱了抱,想替她解開繩子,卻忽然「嗯」地一聲把頭轉了過去。

「怎麼了?」

雪梅不解地問道,接著便明白了,原來方才在黑暗中,幾個鬼子已經強行解開了她的衣服帶子,雖然並沒有剝下她的衣服,肚兜兒卻已經掀了起來,露著兩顆小山一樣雪白的奶子,褲腰也鬆著,被那書獃子把她向洞裡一拖,褲子便掉到了膝蓋的上邊,露著半截大腿和光溜溜的屁股,小腹下那一叢黑黑的毛也都纖毫畢現。

剛才兩個人一個想著趕快救人,一個為自己終於逃脫了污辱而慶幸,誰也沒有想過她竟然把女人最要緊的地方都露出來,現在安全了,又有燈光,書獃子才發現問題。

「哎喲!媽呀!」

雪梅嚇得一下子翻過去,面對洞壁側躺著,將女人最要緊的地方藏起來,圓圓的臀部卻是無論如何也無處藏躲。

她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比起剛才在鬼子手裡時跳得還凶,只不過這一次真的是害羞,是一種讓她多少感到有些難為情的羞怯。

雪梅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這個書獃子,更沒想到第二次見面就讓人家把什麼都看了去,她感到很難為情,可也不能就這麼待著不動啊!

「哎!」她輕輕叫他。

「什麼?」

「別傻站著,快幫我解開呀。」

「我……,這……」他猶豫不決地遲疑著。

「怕什麼,都是中國人嘛!這是什麼時候?還管那些,快點兒呀,讓你看總比讓鬼子看強吧?」

「好,好吧。」

那書獃子背衝著她挪過來蹲下,把兩隻手從背後伸過來解她的繩子,但眼睛看不見,反而一把摸到了雪梅光滑的屁股上,差一點碰到她的屁眼兒,嚇得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真是個書獃子!笨哪!轉過臉來,看不見怎麼解?」

「可……」

「我是個女人都不怕,你個大老爺們兒怕什麼?先幫我把褲子提上來再解繩子不就得了嗎?」

「好,好吧。」

顯然那書獃子比她更羞澀。他轉過臉來,不得不看著那光裸的屁股,呼吸也為之而沉重。

他替她提上滑下的褲子,她配合著他,把自己的骨盆從地上微微翹起來,使 她的臀部曲線更加美妙性感,他無法避免地看到她的肛門,下面馬上就立正敬禮,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

(十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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