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说过山风

石砚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系偶然,切勿对号入座

(一)

清晨,狮子山下,小路旁有一个小茶馆,是往来客人歇脚的地方,现在,却有人正在争吵。

两个身穿邹绸衫裤,别着短枪的男人正在叫骂着:“他娘的,老子们拚死拚活打鬼子,你们不说多拿点儿东西慰劳老子,狼嚎鬼叫什么?”

“这两位当家的,不是我们不肯慰劳两位,可我们是小本儿生意,你们来了,要吃要喝随便你们,我们什么时候要过山上弟兄们的钱哪?可是,我们就剩下这点儿本钱,那是保命的钱,没了它们,让我们拿什么过活呀?”茶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个跪在地上求他们。

“他娘的,老子才不管你们过活不过活,老子今天到这儿来,雁过拔毛,从没听说山上的好汉空手回去的,你们到底给不给吧?”

“两们当家的,不是不给,实在是没了这钱,我们的茶馆就开不下去了,你们这是断了我们的活路哇。”

“少费话,给不给,不给我们就要抢了!”那两个带枪的吼道,并且拔出了枪。

“当家的,你还是不是过山风的人?!拿枪吓唬谁?要是这事儿让胡大当家的知道,只怕你们过不去吧。”店主一看对方掏枪,马上就急了。

“二哥,怎么办?”一个拿枪的显然很忌惮店主所说的大当家,犹豫着问道。

“怕什么?不会让他们两个闭上嘴吗?”说着,那家伙把枪举起来,瞄准了店主的头。

“别别别!我们给钱,给钱!”店主一看来真格的,害怕了,急忙磕起头来。

“大哥,怎么样?”

“怎么样?他们要不说大当家,还能饶过他们。这回,如果咱们饶过他们,你怎么敢保证他不会去向大当家告状?”

“不敢不敢,我们不敢!”店主急忙磕着头说道。

“嘿嘿!晚了,死去吧你!”说完,那家伙竟然真的开了枪,店主应声而倒。

“狗日的,老娘和你们拚了!”老板娘一看丈夫死了,可急眼了,也不磕头了,“蹭”一下子站起来,随手拎了一把火钳,便向那拿枪的家伙扑了过去。

“怦!”枪又响起,子弹从老板娘那饱满的胸脯射了进去,她身子一歪,晃了两晃,然后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快走。”两个杀人者把枪插好,拿了钱,转身从小茶馆出来,却被一人迎面拦住,只见那人二十岁出点儿头,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留着大背头,穿着一件长衫,左手一把雨伞。

“杀了人,抢了东西,还想走?”那文士模样的人说道。

“谁抢东西了?这两个人是日本鬼子的密探,我们兄弟是替天行道。”其中一个拿枪人强辞夺理地说道。

“我都听见了。分别是你们强抢人家的本钱,又杀人灭口,岂能容得你们这样胡作非为?”

“容得怎么样?容不得又怎么样?我劝你少管闲事,老子能杀这两个,也能杀你。”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们杀人抢劫,人人都可以管。”

“好,好,有人管好,你是他妈干什么的?”

“教书的。”

“一个臭教书的也敢来管闲事,你不怕死吗?”

“一个人做事只要对得起良心,生何憾,死何惜?”

“少他娘的拽文,老子不懂。老子告诉你,想活命的快滚,要是活腻歪了,老子就送你上西天,看你还管不管闲事。”说完,伸手把枪拔出来。

“怦”地一声枪响,那人的手象被电打了一样,撒手把枪扔在地上,原来是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枪上。另一个持枪人赶快把枪拔出来,还没等看清来人的面目,对方的枪又响了,他的枪也应声落地。

“什么人?敢在过山风的地盘上动家伙?”持枪人空着个手,嘴里叫着,却不敢去拾地上的枪。

“是我,怎么样?”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接着说话的人也出现了,那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材苗条,面如美玉,牵着一匹白马,穿着一身洁白的劲装,一头秀发用白布包着,腰间扎着大红的绸带,斜别着一支短枪,手里还拿着一只枪,此人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就只有腰间的绸带和枪上的红绸子是红的,显得特别鲜艳动人,一看便知是侠义道上的女杰。

“请问姑娘在哪个山头发财?”被打掉了枪的两个人知道是道上的人,急忙拱手相问。

“腊月梅。”

“啊!莫非是白大当家,失敬失敬!”人的名,树的影儿,腊月梅虽然开山立寨时间不长,但连续几次袭击小鬼子的据点和车队,已经是声名显赫了。

“别那么客气,本姑娘当不起。”

“白大当家,虽然我们弟兄尊敬你是位女豪杰,可这是在过山风的地盘儿上,你管天管地,可管不到我们头上。”

“这位先生方才说了,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我听说过山风胡大当家的一向不准手下人欺负百姓,怎么会出你们这么两个败类。”

“少他妈费话,趁早滚回你的腊月梅,不然的话,老子……”

“你是谁老子?”腊月梅突然马一鞭打在那家伙的脸上,立时把他的脸蛋子打裂了,直豁到嘴里。

“你,你,你,你好大胆,你等着,我们找人去。”那两个家伙知道这个女人惹不起,急忙撂下句狠话,向山上跑去。

“嘿,书呆子。”腊月梅任那两个人跑掉,也不去追,却回头冲着那个文士喊道。

“姑娘是叫我吗?”那文士问道。

“这儿还有别人吗?”

“可我不叫书呆子。”

“你不叫书呆子叫什么?人家都说,鸡蛋不能碰石头,看你一个文弱书生,连个小鸡子恐怕都抓不住,怎么敢出面挡横?要不是我来,你的命早没了,不叫呆子叫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会没命,说不定没命的是他们呢。”

“说你呆,你还真是呆,你赤手空拳,人家手里有枪。还人家没命呢,真没见过你这么呆的,念书念傻了吧?”那姑娘仔细打量着这个让她感到傻得那么可爱的书呆子,从他的眼中透出一丝智慧的光,这让她感到心中一动。

“哎,你快走吧,那两个家伙一定是去叫帮忙的了,等他们来了,我怕顾不了你。”

“我不怕。”

“嗨!走吧!你连把削瓜皮的小刀都不一定拿过,不是等着找死吗?”

“我有理,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呆瓜,呆瓜!你再不走,我可使鞭子抽你了!”腊月梅又气又恼地叫道,真的把鞭子举了起来。

那人看见鞭子,急忙向后躲闪,却并不愿逃走,把个腊月梅气的,差一点儿要骂娘了。

“嘿,她们在那儿呢。”听到山坡上的人声,腊月梅气的一跺脚:“这个书呆子,这不是要活活急死人吗,人家来了,你什么都不会,让我怎么救你?”


(二)

一阵呼哨过后,从山上下来二十多人,都拿着长短家伙,一边跑还一边喊:“哪个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敢在我们过山风的地盘上撒野?”

“就是你家姑奶奶我,怎么样?”腊月梅一手牵马,一把拿着马鞭子,把小蛮腰一插,心定气闲地说。

“你是哪个山头儿的,敢管我家的闲事?”

“腊月梅大当家的,我叫白雪梅,怎么样?”原来她叫白雪梅,腊月梅只不过是杆子的旗号。

“你就是腊月梅?”来人显然知道这姑奶奶不好相与,气势上差了许多。

打头儿的杆子是个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回头低声问那两个回山叫人的杆子:“你们怎么回事?也不问问清楚。腊月梅是什么人,连咱们大当家的也得让三分,你们怎么敢惹她?”

“是她惹咱们,不是咱们惹她。”那个家伙开始搬弄是非:“我们在这儿处置了两个日本探子,她就出来挡横,还说咱们过山风什么都不是,让咱们有本事来跟她较量较量。”

“是吗?”那汉子抬头看着腊月梅,把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白当家的,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占你的梅花山,我们占我们的狮子山,各走各的路,各走各的桥。你跑到我狮子山下来管闲事,你不知道规矩吗?”

“什么规矩?你们的人强抢豪夺,滥杀无辜,难道我管不得吗?”

“谁强抢豪夺,谁滥杀无辜,你说清楚。”

“就是这两个人,我亲耳听见他们为了要慰劳,把人家的本钱都给抢了,人家不给,他们就开枪杀人。”那书呆子在旁边发了话。

“你是什么人?”

“过路的教书匠。”

“哪个不长眼的裤裆开了,把你给漏出来了?”那个杀人的杆子骂道。

“你嘴放干净点儿!”白雪梅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有些恼了。

“他说的对吗?”那打头儿的问手下的杆子。

“他,他胡说。”说话的人底气有些不足。

“嗯?”打头儿的皱起了眉头,那杆子知道瞒不过,只得说了实话:“二当家,我们只不过想吓唬吓唬他们,一不小心,走火儿了,您看。”

“大当家平时是怎么说的?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哼!”

“二当家,咱们都是您的老弟兄,亲不亲,一家人嘛,您哪能让我们过不去呀?”

“哼,我没你们这么不争气的弟兄。本该一枪毙了你们,看在你们跟了我十几年,回山去给老子好好关上一个月小黑屋。”

“是是是,多谢二当家的。”

“两条人命,就这么完啦?”白雪梅在旁边听着,心里的气可大了。

“白大当家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依着您,我们还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不变的规矩。”

“有道是自家事自家管,我过山风山上的事,自有我过山风的人管,轮不着你这个外人跟着掺和。”

“他杀的不是你过山风寨内的人,就不是你过山风自己的事,我白雪梅遇上,就不能放过他。”

“你想怎么样?”

“把你们大当家的请来,我要他亲自给我个交待。”

“不用请大当家,我这个二当家的就作得了主。”

“二当家,你还不够格同我讲话,滚回去,去叫姓胡的来。”腊月梅越来越气,嗓音不由得提高了两度,双方开始剑拔弩张。

“谁要找姓胡的?”话音未落,几条身影从山上走下来,当先一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短头发,一脸络腮胡子,身后跟着两个女子,都是十几、二十岁年纪,一身短打,美艳绝仑。三个人都是腰扎板带,斜插双枪,走起路来“登登”的,十足精神,看得腊月梅也不由不心中赞叹。当然,女人见女人,心中总难免带着一点儿嫉妒的心理,不过,这三个女人见面,却都不由得在心里相互佩服,不仅仅是佩服对方的美貌,也佩服对方的气概。

那大汉走到跟前,冲白雪梅一拱手:“在下便是过山风的大当家胡老玉,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久仰久仰,本姑娘腊月梅大当家白雪梅。”白雪梅拱手还礼,话里可就没有多少久仰的意思。

“哦,原来是白大当家,失敬失敬!”大汉不以为意,身后的两个女人脸上可就有点儿不大高兴。

“请问,这两位是……”白雪梅看出来了,便也揖手一问。

“哦,我给白大当家引见引见,这位是我的内人林家燕,这位你见过了,是我的二当家黄老疙瘩,还有这位,是三当家林雨燕,也是我的妻妹。”

“白雪梅见过三位当家的。”白雪梅给那三个人作了一个罗圈揖,三个人也都还了礼。

“请问白大当家的找我胡老玉有何见教?”胡老玉问道,江湖上的事很复杂,必须小心对待。

“这位二当家的知道。”

“哦?二当家,怎么回事?”

“这个--”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胡老玉一向喜欢手下干净利落。

“有两个弟兄擦枪走火,误伤了这茶馆的店东,我要关他们三个月禁闭,可这位白当家的不干,非要他们的命不可,这不,就同白大当家的呛呛起来了。”在黄老疙瘩嘴里,一个月的禁闭马上就变成了三个月。

“走火?死了几个?”

“两个。”

“他们在这儿有亲人吗?给人家抚恤金了吗?”

“就他们两口子,没有其他人了,所以……”

“白大当家,我过山风是当过正规军的,军规纪律一向严明,决不会护短。不过,听说你也是打鬼子的,都是同道中人。即是误伤,便没有要人命的道理,你看,念在他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打鬼子的,这三个月的禁闭……”胡老玉听黄老疙瘩说完,转过头来看着白雪梅。

“胡大当家,如果真是误伤,我白雪梅也决不会与他们为难。你这两个弟兄,向两位店主强索慰劳,抢夺不成便开枪杀人,正巧被这位先生看见,他们竟还要将这位先生杀人灭口,我实在看不过,这才开枪把他们的枪打落。胡大当家,正因为是在你的山下,所以才留下他们的命,若是在别处,只怕我的子弹打的就不是他们的枪了。”

林家燕听了,急忙走进店里,出来后又仔细看了地上的两支短枪,然后回到胡老玉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胡老玉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眼睛里现出威严的光:“这位先生,你把刚才的事对我说一遍,不要怕,有我胡老玉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那书呆子把手一拱,一点儿也不害怕:“胡大当家,早晨我从这里过,想进来喝杯茶,正好听见茶馆里有人争吵,听了一会儿知道是这两位弟兄要店主用他们的本钱当作给他们的慰劳,那店不干,这两个人就用枪吓唬他们,一直到那店主答复给钱。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谁知我听这两个弟兄弟商量着怕店主去向胡寨主告状,竟然要杀他们灭口,没等我喊住手,里面就响了两枪,然后这两个弟兄出来要走,我上前拦着,他们又要杀我,正赶上这位白大当家的赶到,开枪救了我。就是这么回事。”

“嗯。”胡老玉点点头,回头看着黄老疙瘩:“二当家,你刚才把事情问清楚了吗?”

“没,没,刚才只是听他们两个自己说,我,我粗心了。”

“二当家,这可是人命大事,怎么能这么粗心,这不是坏咱们过山风的招牌吗?”

“是,是,大当家说的对,是我的不是。”

“白大当家,这位先生,我过山风不是欺负老百姓的山大王,我占着这狮子山,是为了打鬼子。今天多谢你们两位见义勇为,替我发现了寨中的败类,没什么说的,我胡老玉今天就给你们一个交待。那两个狗东西呢?给老子押过来。”胡老玉回头一看,两个杀人越货的杆子没了影儿。

“人呢?”胡老玉气得眼睛睁得老大。

“跑了,在那儿呢。”有杆子指着东边的山坡。

原来两个犯事儿的杆子一见胡老玉出来,知道事情瞒不住,趁人不备,一下子钻进旁边的树丛中,往东便逃,此时已经跑出去有近一里地了。

“娘的,想跑,给老子抓回来!”

“大哥,交给我吧。”胡夫人林家燕说一声,走到白雪梅面前:“白大当家,我们出来没带马,能借马用一下吗?”

“当然可以,请吧。”

白雪梅向自己的白马交待了几句,然后把马缰交给林家燕,林家燕把马一带,一纵身,腾空而起,然后轻巧地落在马背上。

“好功夫!”白雪梅赞一声,只见林家燕两腿轻磕,白马小跑两步便疾弛起来。

听到马蹄声,两个杆子回头看见了追来的白马,急忙往山上跑,因为马上不了陡坡,这样就难以追上他们。林家燕追到山脚下,看看距离还有百十米,也不减速,顺手出枪,两手一挥,只听“怦”的一声响,正在拚命往山顶爬的两个家伙突然站起来,然后身子一挺,向后仰着翻了下来,一直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路上。

“夫人好枪法!”看着纵马驰回的林家燕,白雪梅又一次赞道。

“不敢,白大当家的,献丑了。”林家燕下了马,把缰绳交回给白雪梅,谦逊地说道。

“白大当家,我如此处置,你可满意吗?”胡老玉等林家燕回到他身边,向白雪梅问道。

“过山风果然是公正严明,雪梅佩服,有这样的当家人,难怪小鬼子怕你。”

“哦?哈哈,哈哈哈哈!”胡老玉开怀大笑起来:“白大当家的,你虽然拉起杆子时间不长,不过也已经是声名大振,方圆百里无人不晓,胡某人是闻其名,未见其面,今天有幸见到,果然是女中英豪哇!”

“胡大当家的过奖了,小妹一个小山头儿,人枪不过四、五百,怎么敢同有上千弟兄的胡大当家相比,这不是笑话我吗。”

“白大当家,要是不介意,让我叫你一声大妹子吧。早就听说你跑马如风,弹无虚发,方才一骑你的马,感觉调教得不错,有这样调教功夫的人,身手也一定不差。大妹子要是不嫌弃,何不上山一续,我倒是很想结交你这样一位妹子呢。”胡夫人林家燕说道。

“对对对,上山上山,上山坐坐。”看得出胡老玉对这位夫人是言听计从。

“既然大当家的盛情相邀,小妹却之不恭,那就叨扰了。”

“哈哈哈哈,请请请。”

“请。”白雪梅把马交给一个杆子,同林家燕手拉手向山上走,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咦。”

“大妹子,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那个书呆子呢?”

“哪个书呆子?”

“就是那个作证的教书匠。”

“已经走了。”

“走了?这个呆子。”白雪梅先前盼着他赶紧走,现在却感到有些失落。

“你同他认识?”

“不认识。”

“那不结了,一个读书人,又不认识,走就走呗。”

一群人往山上走,很快就把那个文士打扮的人给忘在了脑后。


(三)

看到林家燕的身手,白雪梅是腥腥相惜,很自然地便对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胡夫人有了好感,林家燕也早听说过白雪梅的大名,又看见这个姑娘一人独对几十个杆子面无惧色,也很赞赏,所以两个人谈得很投机,没等进到聚义厅,两个人便已经商量着要结拜干姐妹了。

林家燕与白雪梅拜了干姐妹,留她在山上过夜,与她同床共眠,白雪梅这才知道胡老玉的身世。

原来,胡老玉家在东北,“九·一八”以后,失去了全部亲人的他背井离乡来到关内,正赶上征兵,抱着打回东北老家的念头,他参了军,参加了长城抗战和芦沟桥抗战,原来的队伍被打散,他又被收编入另一支部队,这只部队的林军长是佟麟阁军长的老朋友,听说胡老玉是佟军长的部下,二话不说,便让他按原职当了营长。在同鬼了打了几仗后,林军长十分喜爱这个正直勇敢的部下,把自己的大女儿林家燕嫁给了他,那时候林家燕才十六岁。

后来,部队在月亮山附近抗击南进的鬼子兵,由于老蒋的投降主义路线,两翼的国民党部队纷纷后撤,使林军长所率领的部队孤军作战,最后全军覆没,林军长也在战斗中阵亡。

被炮弹震晕的胡老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眼看着鬼子把一个个受伤的弟兄用刺刀捅死,然后再浇上汽油焚尸,真是义愤填膺。他看穿了国民党的不抵抗,决定自己拉起队伍同鬼子干。

胡老玉潜回省城,用刺刀捅死了四个正准备对林家燕和林雨燕进行污辱的鬼子兵,领着她们姐妹逃到山上,开始收容被打散的部队。几个月后,胡老玉带着收容起来的二百多弟兄进了月亮山区。当时狮子山上有一个土匪的山寨,喽罗兵约有一百多人,寨主就是现在的二寨主黄老疙瘩。胡老玉通过比赛枪法胜了黄老疙瘩,成了山寨的新寨主,并给自己的队伍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过山风。他们专门袭击鬼子的运输军队和各种仓库,有时也围攻小股的作战部队,每次都是干净利落,务求全歼,所以鬼子对这支队伍是又恨又怕。林家燕是林军长的女儿,不仅年轻美貌,而且知书达礼,温柔贤惠,因此粗旷的胡老玉对她是言听计从。

白雪梅也对林家燕介绍了自己的身世。她的父亲原来也是一位国民党军官,她从小就不喜欢拿针穿钱,最爱骑马,父亲知道她是个武将的料子,便亲自教他马术和枪法。后来父亲在同鬼子的作战中牺牲了,家乡也被鬼子占了,白雪梅跟着妈妈逃难来到这里。前年有一天,妈妈晚上到院子里找东西,因为点着油灯,被炮楼上的鬼子开枪打死了。雪梅恨透了鬼子,独自一人去找鬼子报仇。正赶上八路袭击一个鬼子仓库,雪梅藏在仓库外边,趁人不备,从一个被打死的鬼子身上偷了一把枪,然后开始了报仇之路。后来,她的名声大了,许多希望抗日的青年来投靠她,使她开始有了自己的队伍,并且不断壮大,最后,白雪梅选定了梅花山上一处被废弃的山寨,拉起了腊月梅的旗号,现在,她的队伍已经有四、五百人了。

两姐妹越谈越近,最后决定,两个山寨成立同盟,互相策应,共同对敌。

从此以后,小鬼子再要往前线运输物资,就必须要冒着被两个山头一齐袭击的危险,再加上从山里下来的老八路,鬼子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几个月后。

一个二十几辆汽车组成的鬼子车队出现在山脚下的公路上,已经被杆子和八路劫怕了的鬼子车队中包括四、五辆坐满鬼子兵的押车队,分别编在车队的前边和后尾。

而公路旁的山上,则隐藏着几百名准备拦劫的杆子人马,看到车队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中,白雪梅冲着胡老玉一拱手:“胡大哥,按咱们说好的,这次咱们两家比赛,就拿这鬼子的汽车作筹码,谁赢了,就多得一车,打了平手,东西平分。”

“哈哈哈哈,大妹子,好说,你们人少,按人头比你们准输,咱们就每边出一个人,怎么样?谁跟谁比?”

“我那边就是我了,这边您出人。”

“要是派个爷们儿,赢了你也不光彩。这样,你就在你嫂子和雨燕俩个里面挑一个。”

“什么爷们儿不爷们儿的,你准能比得过我们姐妹?”林家燕显然不满意丈夫把女人看瘪。

“好好好,夫人厉害,夫人厉害,我不敢比行了吧。”胡老玉粗旷地笑了起来。

“家燕姐,那我就挑你了。”雪梅说道。

“好说妹子,我还没见识过你的枪法呢,不知道是不是象人传的那么好。”

“姐姐,你就瞧好吧。胡大哥,我们听地雷的声音为号,我从前,大姐从后,一齐出发,你给点数,可不许耍赖哟。”

“没说的,你大哥绝对是不偏不向,公正无私。”

“说定了。我走了。”说完,雪梅牵了她的白马,往前而去,林家燕也牵了匹玉花聪,奔后方走,两人各自找地方藏好,等着信号响过。

鬼子的车队渐渐开到了山坡下方,胡老玉把手一挥,公路上立刻响起了一阵爆炸声,头车和尾车被地雷炸坏,燃起了熊熊大火,鬼子们纷纷下车,趴在道旁向山上胡乱打枪。

尘头起处,只见从汽车队的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出现两匹快马,在相距公路五、六十米的距离上沿着与公路平行的方向相对而来,马上各端坐一员女将,手里都是双枪,看看距离够了,四支枪一齐响起,只见一个个鬼子应声而倒,中弹的不是脑门儿就是后脑勺,个个打得脑浆迸裂,只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两匹马便已交错而过,驰离了车队,只剩下乱作一团的鬼子兵。

鬼子们听见爆炸,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以为伏兵在山上,所以都是在向山上打枪,等弄明白袭击者来自另一个方向,人家已经过去了,鬼子刚掉转枪口准备防备对方的再次进攻,山坡上却又响起了成排成排的枪声,打得鬼子稀里糊涂便见了阎王。

杆子们向来讲究速战速决,枪法极好,加上更加枪法如神的几个寨主,就象秋风扫落叶一般,整个儿战斗只进行了几分钟,百十个押车的鬼了就全报销了。

白雪梅和林家燕从两边纵马驰回,来到胡老玉的面前:“怎么样胡大哥,谁赢谁输?”

“你们自己数了没有?”

“我数了,一共是十二个,整一打,五个脑门儿,七个后脑勺儿。”白雪梅自信地说。

“夫人呢?”

“也是十二个,四个脑门儿,八个后脑勺儿。”林家燕很老实地说道。

“大姐,我们打了个平手?大哥,你数的怎么样?”

“哈哈,你们姐妹都数的不错,不过,我这旁观者清,还是让我来评判吧。雪梅妹子打了十二个,夫人打了十三个。”

“大哥赖皮,大姐自己都说是十二个。”雪梅不依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说,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饶你。”

“你嫂子确确实实是打了十二枪,不过中间有一枪串了糖葫芦,把一个小鬼子的太阳穴穿了个洞,算不算第十三个?”

“我怎么没看见?”林家燕说。

“那小子藏在车底下,从你们那边看黑乎乎的一片,所以看不清楚。”

“那好,算我输了。”白雪梅很坦然地接受胜负的结果。

“慢着,大妹子也没输。”

“胡大哥,你又弄什么玄机?”

“家燕那一枪是蒙的,最多只能算半个。可是家燕打的都是鬼子兵,大妹子把那个带队的鬼子官儿给毙了,应该也多算半个,所以你们两个还是打了平手。”

“大哥,你的眼够尖的。佩服!”

“哈哈,眼睛是尖了点儿,不过枪法就不如你们喽。哈哈哈哈!说好了,东西平分,下次再比。”

“大哥,下次我要挑你比。”

“那可不敢,你明知我枪法不如你,这不是拣软柿子捏吗?哈哈哈哈!”

杆子们光高采烈地扛着缴来的东西往回走,雪梅同家燕并马而行。

“大姐,还是你的枪法好。”

“妹子,别谦虚了,咱俩彼此彼此,不过,雨燕的枪法比我还好,你下回同她比,只怕是要输哦。”

“真的?那我下回挑雨燕姐。”

“可别挑我,我可不如大姐。”雨燕在后面接上一句。

“哎,妹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没有对上眼儿的。”家燕问。

“没有。”

“要不要大姐帮帮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不用,我自己找,我得找个枪法比我好的。”

“那可难了,象雪梅妹子这样的枪法,难得找到比得上的,只怕你要作老姑娘喽!”雨燕在后面说。

“雨燕姐,那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别问我,我可不想嫁人,独自一个挺好。”

胡老玉跟在最后,听着三个女人叽叽咕咕,他不由自主地偷偷乐起来。


(四)

省城,日本占领军司令部里,司令官山口正在看着一份又一份报告,都是有关军车在月亮山被劫的。

“嗯!”他用拳头用力捶打着桌子,站起来看着墙上的地图。月亮山不是一个山头,而是一大片山岭,牢牢地卡在通往南面和西面的咽喉要道上,要想给南下进攻国民党或者向西进攻八路军根据地的部队运给养,月亮山是必经之路,可是,腊月梅和过山风等一批占山为王的民族抗日武装盘据着这片山岭,就象是卡在日军咽喉上的鱼剌,不把他们消灭,就无法顺利完成征服中国的计划。

山口已经不止一次命令部下进山围剿,但这些杆子们善于运动,相互协调,又占据着险要地形,派去的部队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特别是那个什么过山风与腊月梅,两支队伍结成联盟,加起来人数近两千,总是同行同止,互成猗角,小股部队根本奈何他不得。

山口决定亲自出马,调用万余兵力,用大锤砸蚂蚁,一定要把这两只武装端掉,打通月亮山。

于是,在月亮山下,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

山口以部分兵力布置在月亮山周围,以便对被从山里逼出的杆子队伍进行围歼,自己带着五千余人和大量山炮、野炮、迫击炮,气势汹汹地奔月亮山而来。

过山风和腊月梅早就得了消息,他们可不想同鬼子硬干,于是,两支队伍左右协同,与鬼子在大山里兜起了圈子,一兜就是半个月,直把鬼子拖得精疲力尽,不得不被迫后撤,又被两支队伍痛打落水狗,山口只得狼狈不堪地退回省城。

山口也学乖了,他知道杆子的山寨离那条公路并不算近,大股的杆子长途跋涉并不方便,于是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把大的运输队分成小股,两辆车一股,两辆车一股,每股都配上一挺机枪和五个押车的鬼子,然后让这些车象羊拉屎一样一个蛋儿一个蛋儿地掉,每股之间相距十五分种的路程,等过了月亮山的危险地带再集中。这样,大杆子们值不得为两辆车而大动干戈,小杆子们又吃不下太多的东西,就可以利用一小部分车辆的牺牲来换取其他车辆的安全。如果是在几年前,山口可决不会这样作,那个时候日本鬼子骄横一时,不知天高地厚,丢一辆车都感到大大的丢人,所以才把车辆集中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抗日武装的厉害,所以受些小损失也就可以接受了。

山口想的不错,这样一来,腊月梅和过山风这样的大股杆子就没了抓挠头儿,因为只为一两辆汽车劳师动众的实在不值,可鬼子不舍得大股出货,寨子里的人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两家一商量,干脆来他个零打碎敲,捞一点儿算一点儿。两座山头各出五十人,一家一天,在公路上巡视,见到机会就敲一下,虽然每次不过一两车,但天天不拉空,山上的仓房还是能满满当当。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多,腊月梅和过山风把主要精力集中到了袭击鬼子的仓库和火车站上,打公路的事反而象游戏一样成了日常活动,轮流值班,大家开始放松了警惕。

然而,老奸巨滑的山口却没有放松,腊月梅和过山风对他来说是如鲠在喉,这两个山头一天不消灭,他就一天睡不上安稳觉。他派出大量奸汉特务到月亮山地区活动,寻找杆子们拦劫车辆的活动规格,最后,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的心里渐渐形成。

兵家有云:“出奇制胜”,山口是个征战多年的老军人,脑袋里一兜子鬼主意,他其实早就想给杆子们一点儿颜色看看的。

平时,鬼子是不敢夜间出来活动的,因为老八路专门在夜里对他们进行袭击,正因为如此,山口才反其道而行之,亲自带了一千多人乘坐汽车趁夜悄悄出城,直奔吴家堡,这里是运输车队化整为零时的集散地,所以大批汽车到来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这里离月亮山险段只有二十几里,山口带人从这里下了车,悄悄地向月亮山摸过去。

杆子们都是头一天夜里出来,凌晨时分到达公路附近,上午寻机劫车,完了事儿就带着邀获的东西返回,正好是一天一宿。昨天腊月梅的人刚来作过买卖,劫了一车弹药,今天轮到过山风了。山口早已通过特务们的打探,在蛛丝马迹中找到了杆子们平时待机的地点,便让部队把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只留下进山的一条路。

大意的杆子们没有想到鬼子会在这里设下埋伏,有说有笑地来到这里,坐在地上开始吃早饭,山口一看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各种武器一齐开火,五十几个杆子立刻就躺倒一片,剩下的在一个骑马的女将的率领下一齐向山里退去。

山口早就注意到杆子的队伍里有一个骑马的女人,知道她是个首领,所以命令务必要抓活的。那骑马的正是过山风的夫人林家燕,发现中伏,马上上马组织撤退,但鬼子人多势众,她身边的弟兄一个一个地倒下去,只剩下不几个人向山上狂奔。

鬼子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她一边跑,一边回头放枪,把跑在前面的鬼子一一撂倒。

突然,她的战马拌在什么东西上,一个前栽摔倒在地,没有防备的她一下子被从马背上向前甩了出去。林家燕顾不得疼,刚想翻身爬起来,冷不防旁边的树丛中蹿出几条黑影,一下子把她按倒在地上,一边叽哩哇啦地说着日本话,一边用绳子把她捆了个结实。

林家燕的心里咯登一下子,她并不怕死,但她知道鬼子是怎么对待女人的,与落在他们手里相比,她宁愿被子弹打成个肉筛子。

一道强烈的手电光照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黑暗中只感到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看来是在辨认。

“她的,什么地干活?”那个捏她脸的鬼子在问。

“她呀,是过山风的老婆。”

“过山风老婆的?优西!花姑娘大大的,哼哼哼哼,带走!”

林家燕用力挣扎了几下,没能把紧捆的双手挣脱,也没能挣脱两个挟持她的鬼子,他们把她架着向山下走,然后面朝下横捆在一匹大洋马的背上,向吴家堡而去。

到了吴家堡,林家燕被关押在一间小黑屋里,手脚都绑在背后,一动也动不了,只听到外面那个老鬼子在同几个汉奸商量。从他们的对话中,林家燕知道,山口要汉奸们四处放出话去,让过山风在第二天中午前下山投降,保证他们全体的生命安全,不然,就要把林家燕当众轮奸后剖腹杀死。

家燕知道,自己一个女人,被这样绳捆索绑,是没有办法抵抗敌人的污辱的,但她更担心的是山上的胡老玉和那一千多弟兄。她知道胡老玉决不会向小日本投降,但当知道自己将被污辱的消息时,他们一定会拚命下山救人,那可就落入了鬼子的圈套,山口一定会布下重兵,等着他们往口袋里钻呐!她一边不住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只盼着老玉不要轻举枉动,不要把辛辛苦苦拉起来的过山风葬送掉。与过山风的千名弟兄相比,自己的受辱仿佛又不算什么了。


(五)

山上的过山风此时也正面临着艰难的决择,无论是胡老玉还是弟兄们,都对五十多个弟兄的死而难过,同时也都为林家燕的命运而担扰,她的妹妹林雨燕此时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对杆子们来说,“死”是家常便饭,无论哪一个杆子在上山的时候都已经作好了掉脑袋的准备。但如果让他们面对自己身边女人的受辱,那种愤怒便不是用简单的死字可以平息的了,山口是个中国通,对于中国人的传统贞操观非常清楚,所以他才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来逼过山风,好让他失去理智。

“大当家,走吧,跟小日本儿拚了!”林家燕姐妹平时对弟兄特别好,所以弟兄们都很受戴她,听说鬼子要污辱她,无不气愤填膺,纷纷要求下山拚命。

“不!不能!”林雨燕毕竟是林军长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忘记责任:“弟兄们,不能莽撞,姐姐和我跟着大当家上山打鬼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啊!”

“可是,夫人她,哎!”弟兄们捶胸顿足,难以平静。

“小鬼子的目的在咱们,咱们不去,他们不敢怎么样。”

“鬼子不是人,他们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呀!”

“大当家,不能犹豫啊,嫂子是您的夫人,也是我们大家伙儿的嫂子,咱们哪能看着她让鬼子……”黄老疙瘩在旁说道。

胡老玉阴沉着脸,站在聚义厅前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鲁莽行事,更知道这个黄老疙瘩是唯恐天下不乱,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从自己的手里夺回山寨的控制权,所以恨不得自己早一点拚死在鬼子手里才好。但是,那是他结发的妻子啊,是老军长把女儿托付在自己的手上,她温柔贤惠,成亲这么久从没同自己红过脸,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女人被鬼子……他急得在厅前来回转磨磨。

“大当家,女人的贞节男人的脸,要是夫人让小鬼子糟塌了,就算你不在乎,我们当兄弟的脸上也无光啊!”黄老疙瘩还在激他。

“走!下山!”胡老玉的脸一下子就胀红了,那话就象刀一样割他的心啊!

“姐夫,不能啊!”雨燕一把把他拽住了:“姐夫,你是山上的主心骨儿,你要是出什么意外,这一千多弟兄们怎么办哪!你要三思啊!”

胡老玉又站住了。

“大当家,你能忍,我们可不能忍,你不去,我去!”黄老疙瘩叫道。

“住嘴!”胡老玉厉声喝道,然后声音低了下去:“让我好好想想。”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胡老玉,他们都是他的弟兄,也都是热血汉子,无论他作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

“我想好了。”他抬起头来,象是下了决心:“我一个人去,家燕是我的老婆,我这个作男人的,不能眼看着别人给我戴绿帽子。弟兄们的命比金子还值钱,不能让他们为了几个人去冒险。他们的命还得留着打鬼子呢。”

“大当家,不,要去都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弟兄们,我胡老玉,知道你们都是真心待我,我在这儿谢过了,可是,咱们不能把过山风的老本儿拚光。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去硬拚的。鬼子在山下有五、六千人,可咱们只有一千多,所以,去人多了也没什么用。”

“大哥,那山寨怎么办?”黄老疙瘩热切地看着他。

“要说打鬼子,你们大家都是汉子,我胡老玉信得过你们,可要成大事,你们都不是能掌大局的人。我胡老玉这一去是凶多吉少,山寨的事,得交给一个有能耐的人来管。如果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那就听我的,在我下山以后,你们快去腊月梅,请白大当家的暂坐我过山风的第一把交椅。白大当家是家燕的结义妹妹,也是个讲信用,没有野心的人,她决不会把过山风具为已有。如果我死了,就让她主持着,你们自己再选个合适的人继任我的位子,如果你们觉得白大当家不错,就合成一家也好,决不能窝儿里斗,啊!”

胡老玉的这番嘱咐,让在场的人都深感意外,因为一般情况下,山寨里的大当家死了,除非大当家事先有嘱咐,都是由二当家直接继任,而即使大当家有嘱咐,继任者也都是本寨的人,而现在,胡老玉竟然让一个外人来主持山寨的大事,确实不同寻常,然而很快大家都想通了,原来他的话里还包括更深层的意思,那便是要防止二当家黄老疙瘩掌握山寨大权。因为这个黄老疙瘩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匪坯子,打鬼子的事儿从不往前靠,争权夺利的事儿可拉不下他,在他手下有原来寨里的百十号喽罗,后来又从山下拉了二百来号人来山上充实自己的力量,专一搞阴谋鬼计。如果胡老玉死了,山寨自然而然地落在他手里,那整个儿山寨的性质就完全变了。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三寨主雨燕继任呢?因为她毕竟是女人,虽然马术枪法都不错,但没有挑过大梁,怕不能服众,所以胡老玉才让白雪梅来过渡一下,将来扶植雨燕上任。

黄老疙瘩自然也明白,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掖着一口恶气。

“姐夫,你不能去,那太危险了,说什么也不成。”雨燕哭道。

“雨燕,看着自己的女人在人家手里被糟塌不去救,我还怎么当爷们儿啊!就算是死,我也得去呀!”胡老玉的话里显出一种悲凉。

“那好,去也行,但不能一个人去,得带些弟兄,我也得跟着,好给你出出主意。”

“不行,你不能去!”

“家燕是我姐姐,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一定要去!”

“我们也去!”弟兄们群情激昂。

“你们都去了,山寨里怎么办?把咱们这么多年心血都留给鬼子,留给土匪吗?!”胡老玉严厉地看着热血沸腾的弟兄。

“姐夫,弟兄们,你们都别急,听我出个主意。我和大当家的带上两百骑马的弟兄下山,其余人安心守寨,不可妄动,等着白大当家来主持大局,在这之前。由四寨主杜风志负责一切。我和大当家的先去暗中查看一下,只要鬼子不知道我们去了,就不会轻易对夫人怎么样,然后我们找个机会,派几个人暗中溜进去,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不管是谁进去,实在救不出人,就……,就……”雨燕摇了摇头,眼泪在已经红肿的眼圈儿里转,大家都明白,万一救人不成,就自己动手杀了家燕,免得她在鬼子手里受辱。

胡老玉平时都是听家燕出主意,这个时候才发现,雨燕的脑袋转的一点儿也不比她姐姐慢,这次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不测,让她接任寨主看来还是不错的选择。

“好!就依三寨主的主意,谁跟我去?”

“我!”

“我!”


(六)

胡老玉领着一行人下山,路上正碰见也正领着百十骑人马的白雪梅,一问才知道白雪梅也得了消息。

雪梅听说干姐被捕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胡老玉会不会鲁莽地下山拚命,所以便把山寨里的事情安排好,自己带了百十人先来过山风的山下,准备劝说过山风不要莽撞,同时需要的话也凑个人手,听了过山风说明安排,雪梅感到放了心,便按过山风的嘱咐先上山来,看了守寨等各方面的安排,然后才赶上胡老玉,凌晨时分一同到了山边。

打探的人在路上等着,告诉他们鬼子在山神庙周围布置了层层重兵,挖好了野战工事,有各种轻重机枪和火炮,就等着消灭来救人的杆子呢。

“你嫂子在什么地方?”

“被鬼子绑在山神庙门前的大树上。

“走,去看看。”

胡老玉、白雪梅还有雨燕都知道山神庙并不在山里,而是在山边一个孤立的小丘上,小丘下是开阔地,从最近的树林边到山神庙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一里地不到,但必须仰射,步枪是根本打不到的,因此想要在外面通过射击而结束家燕性命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深入到山神庙跟前才行。

几个人悄悄地来到附近的山上,从远处观察,借着火光,见小丘上已经构筑了层层防御工事,大约有几百人藏在那山上,小丘的四围还有数个工事群,层层拱卫着小丘,想要冲上去,就必须要面对密集的火网。虽然山口的一切布置都在明处,但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要硬攻根本就没有可能。

几个人看了半响,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用雨燕的办法,派几个灵巧的弟兄,趁夜暗从小丘后的一处陡崖爬上去。因为是个立陡的悬崖,而且在平原一侧,所以那边没有布置兵力,悬崖的顶上就是山神庙后墙,从这里摸上去,干掉庙门前的几个鬼子,就有机会把家燕救出来,即使暴露了,这么近的距离,还可以开枪结束她的生命。

一切计划好了,胡老玉和雨燕带着过山风的人在离小丘最近的一处树林接应,白雪梅则领着腊月梅的人马在后面两里外的另一处树林接应。

计划是不错,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出意外,实际上也并不是意外,而是黄老疙瘩的阴谋,为了把胡老玉推向死亡好夺回山寨的控制权,他可谓不遗余力。他暗中派了自己的亲信跟踪胡老玉,探听和伺机破坏他们的计划。

那个家伙偷偷跟着几个负责奇袭的杆子们到了崖下,就在他们攀登到半路的时候在崖下放了一枪,然后悄悄溜回了山寨。

枪声惊动的鬼子,也惊动了正在山神庙里的山口,他急忙从庙里出来,见鬼子们已经跑到了庙后,顿时枪声大作,几个敢死队员见已经暴露,拚命向上攀登,却终于赶不上鬼子们跑到崖上的速度,一阵短促的交火之后,四名敢死队员牺牲在了崖下。

山口这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差一点儿给人家得手,同时,他也知道过山风已经到了小丘附近。恶毒的山口回到庙前,命令鬼子们用十几只气灯把庙前照亮,然后让一群汉奸到山下四周的工事前向过山风喊话,让他亲眼看着鬼子将家燕轮奸。

听到崖边的枪声,胡老玉就感觉到计划失败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山神庙,还希望能出现奇迹,但是,当汽灯亮起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远远的,只见明亮如白昼的汽灯下,家燕被反绑在大树上,正用力扭动着,仿佛知道女人最大的耻辱将要降临到她的身上。

近处,鬼子的工事中响起了一阵下流的喊叫:

“过山风,你在吗?我们知道你就在那儿。你看见你老婆了吗?她就捆在山神庙前,山口太君说了,只要你带过山风投降,就饶过你们不死,如若不然,就拿你的老婆慰劳皇军。”

胡老玉此时感到手脚没处抓挠,气得两脚直跳却毫无办法,雨燕在身边劝他,自己却无法止住满眼的泪水。

“大当家,打吧!拚了吧!”看到天边已经露出一丝亮光,弟兄们纷纷要求出击,因为天一亮,队伍再行动就会暴露在炮火中。

山口也知道这一点,如果天真的亮了,过山风够聪明的话就会撤退,那时候便抓不到他了,于是命令轮奸林家燕。看着整班的鬼子站在庙前,排着队脱了军装,只剩下兜裆的白布,家燕感到恐怖极了,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尖叫起来。但畜生一样的鬼子是不会怜香惜玉的,他们淫笑着向她扑了过来。

“过山风,你听好了,山口太君说了,你既然不顾你老婆的贞节,太君就替你把她赏给皇军了,你好好看着吧。”


(七)

远远只见林家燕被从树上解下来,反扭着双臂被推到那群排队等待的鬼子面前,她拚命扭动挣扎着,被剥去了上衣,再次反绑起来后又解去肚兜儿,露出两只雪白的奶子,一个自己脱光了的鬼子过来解开她的裤带,把她的裤子扒了下去,然后抓着她的两脚抬起来,把她仰面朝天放在一个从庙里搬出的供桌上。

老婆的贞节男人的脸,这话对中国人来说是那么准确,老玉是个男人,如何能忍受这般耻辱,再不顾妻妹林雨燕的劝阻,两只眼睛血红,把枪一拔,吼一声便纵马冲了出去,雨燕无奈也一挥手,杆子们也呼哨一声跟了下去。

鬼子早已布下了严密的防线,机枪小炮象下雨一样直泼向冲来的杆子,把他们象割麦子一样打倒,惨哪!这是过山风立寨以来最惨重的一次伤亡。胡老玉此时心里只想着不能让妻子受辱,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顾不得伤亡。

双枪在老玉的手中连连爆响,弹无虚发,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射中敌人的天灵盖儿。但鬼子的火力太强了,胡老玉终于没能闯过那由数挺歪把子机枪所组成的火网,子弹打中了他的肚子,他在马上摇了两摇,晃了两晃,跟在身旁的林雨燕眼急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也顾不得许多,将人直扯过马来,横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喊一声:“弟兄们,大当家受伤了,快撤!”掉转头便走。

胡老玉一受伤,杆子们无心再战,急忙后撤,山口从望远镜中看见,将指挥刀一举,命令鬼子随后紧追。

胡老玉带出来的两百弟兄刚才一阵猛冲已经死了一半,被敌人背后一打,又有十几人落马,其余人冲进树林,借着林木的掩护向来路急驰。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杆子们没有了夜暗的掩护,无法摆脱紧追不舍的鬼子。

正急迫间,只听正西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追在前面的鬼子登时躺下一大片,剩下的不敢再追,趴在地上向西边打枪。

只见密林中又冲出一哨人马,为首的正是打接应的白雪梅。见老玉受伤,鬼子紧追不舍,雪梅命令自己带来的人马分一半儿护着老玉回山,自己则领着剩下的一半儿人留在原地阻击鬼子。

等算计着老玉他们去得远了,雪梅身边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人,她不敢向山上跑,怕把鬼子引到山寨,只得斜刺里冲向东边的那条路,准备把鬼子甩开后再说,鬼子发现白雪梅不过只有二、三十人,气得暴跳如雷,呼号喊天地紧追不舍。

山口早已在周围布置了数千人马,怎肯放这些杆子回去,于是指挥着各路人马围追堵截。

白雪梅等人被鬼子围堵,无法进林子,渐渐被逼到了平原,失去了天然屏嶂的她们难以把鬼子甩开,最后进了一片沼泽地,并在这里被团团包围了。

在这里,马匹无法驰骋,人也没有高大的树木藏身,完全成了枪炮的活靶子,鬼子的各种火力一齐射来,白雪梅等人虽然极力抵抗,先后有五、六十个鬼子葬身于她们的枪口之下,但她所带的二、三十个弟兄也一个个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白雪梅和女卫兵玉秀与她一同躲在一个小土坎子后面。

雪梅一边打着,一边在身上摸了一把,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夹了,她看了看玉秀,玉秀摊了一下手,她也快没子弹了。

“秀儿!不能让鬼了逮活的,来,咱俩儿一人一颗,留着给自己用吧!”雪梅从剩下的那个弹夹中取了两粒子弹,自己左手心攥了一粒,把另一粒递给玉秀。

“嗯!”玉秀应一声,伸手接过来,眼睛却一直冲着鬼子的方向看,一枪又撂倒一个:“嘿嘿。雪梅姐,这是今天的第十二个了,整整一打。够本儿了。”瘦小的玉秀象个粗旷的男人一样嘿嘿地笑道。

“啪!”雪梅也一枪干掉一个:“我也没数过,今天怎么也该有三、四十个吧。”她也笑了笑。

“雪梅姐,我这枪里还有五颗,你那儿还有几个?咱俩比枪法,一枪一个,不许放空枪。”

“行,我这儿还剩了七颗,再匀你一颗。谁赢了谁先用那最后一颗。”两个人一边打,一边数,仿佛从来没有把死放在心上。实际上,象这种不得不作最后打算的情况,她们已经不止一次遇到了。

“雪梅姐!我六个!”说着,玉秀把最后一粒子弹压进弹枪膛。

“我也一样,不过,总共只躺下十一个?”雪梅也把子弹放进枪里。

“那个是咱俩一块儿开的枪,你打的左眼,我打的眉心。”

“不对,是我打的眉心,你的枪法哪有我好。”两个人在这里争辨着,然后又笑了起来。

“行啦!咱们也不能把那小鬼子拉起来问话,就算咱俩儿一人五个半好了。没输没赢。”

“行!那谁先?”

“一块儿。”

“好,咱们站起来,死给小鬼子看看。”

“行!”两个人从土坎后面站起来,笑看着已经傻了眼的鬼子兵。

“我说一二三。一……”

“吱--”雪梅听到头顶一声尖啸,她知道那是掷弹筒的声音,而且声音短促而尖厉,说明落点很近,她已经不在乎了,与玉秀并肩站着,等待着死亡的临近。

她突然心中一闪念:“为什么不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鬼子呢。”想到这里,她甩手一枪,几乎同时,怀着同样想法的玉秀的枪也响了,两个鬼子兵应声而倒,而强烈的爆炸声也响起在身边,雪梅感到象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八)

“我死了吗?”雪梅醒来的时候,感到头炸了一样的疼,昏昏沉沉的,她用力睁开眼睛,天已经是下午了,四周围全是鬼子兵。

“啊,我没死?”雪梅一惊,她发现自己正被反绑在一棵大树上,上衣已经被剥掉了,只穿着里面的红肚兜儿。在她的右边四、五尺远的地方,丢着一具被炸成几块的女尸,左腿被齐根炸断,左边的身子被炸了一个大窟窿,肠子从这里流出来,拖出很长,一只手也被炸没了,脖子还只有一点儿皮连着。那女尸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了,一大堆破布片散落在地上,依然完整的骨盆毫无遮掩,稀疏的阴毛丛中插着一根扫帚一样满是枝枝岔岔的树枝。雪梅知道鬼子都是些残暴的混蛋,抗日的女性落在他们手里,就算是尸体也要被污辱的。

虽然尸体残破不全,脸却还完整,可以清楚地看出正是玉秀,她明白了,炸弹落在玉秀那一侧,可能是由于玉秀身体的阻挡,自己没有被炸到,只是被气浪掀飞,摔晕了,她很羡慕玉秀,她可以在被鬼了得到前享受死亡,而自己呢?

“她娘的,我怎么就没死呢!”女人落在鬼子手里, 就算能逃活命,那也没脸见人了,现在自己被捆绑着,想自尽也没有机会。她气恼地埋怨着老天爷,为什么让自己落得这个最不愿意的下场。

只见几个鬼子用木板抬过来一个赤裸的女人。那女人光着身子,手和脚都被手指粗的铁橛子钉在门板的四角,四肢摊开着,胸前两点红色的乳头随着门板的摇晃左右摆动着,小腹下那一丛黑色的耻毛显得特别扎眼。雪梅感到自己的两腿间一阵阵地抽搐,让敌人扒光了衣服,比死还让她无法忍受。

走得近了,雪梅看清了,那女人正是林家燕。她已经被鬼子糟塌了,已经流尽眼泪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天,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死了一样。

“家燕姐!”雪梅忍不住喊了一声。

家燕听到喊声,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扭过头来看到雪梅,眼睛里泛出惊异的光芒。

“家燕姐,胡大哥为救你受了伤。”

“伤得重吗?”家燕的脸上现出关切的表情。

“不知道,雨燕姐已经把他救走了。”

“他不该来救我。他不该为了我,用上千弟兄的性命来冒险。”林家燕听到胡老玉受伤的消息,脸上现出了关切,又听到被救走,脸上又安慰了许多:“唉,只要他活着就好,我的仇就有人给报。妹子,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带了几个人把鬼子引开,后来被掷弹筒给震晕了。”

“妹子,谢谢你救了老玉。”

“一家人嘛,不用客气。”

“妹子,别怕。除死无大难,咱们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她知道,雪梅也无法逃脱受辱的噩运,所以便安慰雪梅,但她却无法掩饰一个受辱女子被刻在心灵深处的痛苦。

“家燕姐,你放心,我不怕,我不会给咱中国人丢脸的!”雪梅什么都明白,她坚毅地说,强行压抑着心中对耻辱的恐惧。


“过山风的,男人的不是,他跑了,不管自己的老婆的。”山口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无耻地用手抚摸着家燕赤裸的全身。

“呸!你才不佩作男人!你们小日本儿,奸淫烧杀,无耻之尤,你们有什么脸作男人?”虽然四颗大铁钉把家燕的肢体牢牢地钉在门板上,她却仍然挣扎着,眼睛里喷着火,象是要把山口撕碎一样,把山口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

“好的!好的!你的,女英雄的干活!”山口举着大拇指:“不过,过山风的走了,你的,用途的没有,死了死了的干活。你的,投降皇军,死了死了的没有!啊哈?!”

“太君说:你男人跑了,不要你了,你就没用了,就该杀了你。要是你现在投降皇军,皇军就饶你一命。”一个一脸猥琐的翻译官在旁边说道。

“呸!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娘是什么样的人?”家燕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翻译官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转过脸去。

“你的,死了死了的,从这里,剖腹地干活!城里,示众地!嗯哼!”山口摘下指挥刀,用刀鞘的前端插进家燕那已经被轮奸得有些红肿的阴户。

“太君说了,把你从这里开膛,再拉到城里示众。”

家燕现出一个不屑的冷笑,眼睛扭向一边,嗓子里哼了一声!

“死了死了的!”山口把指挥刀收起来,向一个站在他身后的鬼子兵作了一个手势,向他咕哝了一句日本话。那鬼子兵“嗨!”地答应一声,从腰间抽出刺刀插在步枪上,端着枪向家燕走来。

“家燕姐!”雪梅悲伤地叫了一声。她看见两个鬼子蹲在门板旁边,下流地把家燕的阴唇和臀肉向两侧扒开,露出肛门和生殖口儿,让那鬼子的刺刀尖顶在她的阴道口儿上。

林家燕身上的肌肉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看着雪梅,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什么也没说,但千言万语已经全都融在这目光中。

“家燕姐,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你放心,我不会给咱中国人丢脸的!”

家燕欣慰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的,考虑考虑的!”山口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如此的定力:“刺刀地进去,很疼的,死了的没有,活了的没有!嗯?”

“太君说了,刺刀从这里进去,很疼很疼的,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知道吗?”翻译官费了很大劲儿才猜明白山口的意思。

“哼!”家燕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还给他一个嘲弄的冷笑。

“预备!”山口感到很无奈,他一只手举起来,作了一个准备的手势,刺刀向后撤了一点儿。林家燕没有挣扎,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紧咬着牙关,双脚绷直,双拳紧握,等着那耻辱而又痛苦的一击。


(九)

“家燕姐!”雪梅悲愤地大叫一声,只见那长长的刺刀猛地从家燕的阴户捅了进去,一直捅到了刀柄。

“嗯--”林家燕很惨地哼了一声,身子强烈地颤抖起来,洁白的臀部从门板上抬起,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反躬起来。

鬼子的刺刀从她的阴部抽出,带出一股鲜红的血。

“嗯--”又从她的肛门插了进去。她再次痛苦地抬起臀部,随着刺刀的拔出,鲜血合着一点儿粪便一齐从被切开的肛门涌出来,落到下面的门板上。

鬼子一刀又一刀地捅着,阴户一刀,肛门一刀,每一刀都是一声痛哼,每一刀都是一阵抽搐,但没有一刀能够让她露出哪怕是一丝怯懦,没有一刀能够让她露出哪怕一丝哀求。

山口看着门板上那个痛苦挣扎着的女人,默默地摇着头,他把白手套摘下来,拿在一只手里,然后向另一只手心中抽了一下,转过身去,望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想着:“堂堂皇军,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怎么征服一个有几万万人的民族?!”

持枪的鬼子得了命令,把刺刀重新插进林家燕的肛门,然后向上一挑,把她的肚子一下子挑开到胸口,肚皮立刻向两侧绽开,被挑断的肠子从阴部那被剖开的“V”形缺口流了出来,在她的两条玉腿间摊了一大片,血哗哗地流出来,顺着门板与她双腿接触的缝隙向脚的方向流去。

她又痛哼了一声,然后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再次透出一丝胜利者的骄傲的笑容,过了很久,她的眼睛才慢慢失去了光彩,终于把头一歪,结束了短暂而辉煌的生命。

“明天的,各村的示众!”

鬼子们用钉子把林家燕拖在两腿间的肠子一小段一小段地固定在门板上,然后把门板用绳子拴住拖在一匹马的后面,一直拖出雪梅的视野,地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血迹。

雪梅看着英勇的林家燕,心中坚定了信念,她虽然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贞操,但准备象家燕那样保持自己的气节。

“你的,腊月梅?”山口的脸转向雪梅。她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哼!”雪梅象家燕那样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睁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山口,那目光象刀子一样,山口只同她对视了一下便再不敢去看她。

“你的,投降的,皇军大大的优待。不投降,这个的,榜样!”他指着家燕被拖走的方向。

“哼!”雪梅又笑一声。

“嗯--!”山口气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死了的,现在的没有!明天的……明天的……”他气得忘记了好不容易学会的半生不熟的汉话,一张青瓜脸憋得象个紫茄子一般,终于不得不咕噜出一串日本话让翻译官翻译。

“太君说,你是腊月梅的大当家,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明天一早,把你扒光了,钉在门板上,和那个女人一起在四乡游街示众,一直游到省城,晚上用你的身子慰劳皇军将士,再让你光着屁股在省城活活示众三天,然后才把你开膛处死,暴尸三日,作为反日分子的榜样。”

雪梅知道,自己落在鬼子手里,肯定没个好,但有了家燕的榜样,她什么都不怕。她又哼了一声,然后扬起头,看着远处的山峦,眼前浮现出一个个与自己一同战斗过的身影,有活着的,也有牺牲的,他们都是那么清晰地在自己的眼前。不知为什么,那个偶然邂逅的书呆子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而且越来越清楚,挥之不去,难道自己的心理对他……,她忽然笑了起来,鬼子和翻译官看着她,不知她在笑什么。

“疯了的!疯了的!”山口摇着头,然后命令:“王家堡地开路。”天已经渐渐黑下来,鬼子不敢在夜里行动,怕碰上善打夜战的八路的袭击,所以只得就近占领一个大一些的村子,利用村子里建筑物的依托进行防御。

雪梅被从树上解下来,手脚都用绳子绑着,再横着绑在马背上,夹在鬼子的队伍中间,偶而走过身边的鬼子们不时淫笑着在她那朝天撅起的屁股上摸上一把,她感到异常耻辱,但忍住了流到眼眶边的泪水,她知道,从明天起,还会有更大的耻辱等着她,但她必须对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雪梅被关进了一户农户家的正房套间里,鬼子怕她跑了,把她的手脚四马倒躜蹄地捆在背后,还另加了一把沉重的石锁,使她只能侧着身子躺在炕上。

鬼子们在院子里、屋子里四处翻箱倒柜,抓鸡撵狗,放肆地狂笑着,雪梅只里说:“笑吧,笑吧,看你们能笑多久?!”

鬼子们吃过了晚饭,天已经黑成一团,喝得醉醺醺的鬼子们开始睡觉。

两个负责看管雪梅的鬼子也喝醉了,把雪梅从炕上搬下来,扔在屋子地上,他们自己爬上炕去呼呼大睡起来。

雪梅没有睡,她瞪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很亮,照在窗纸上,留下院子里大树的影子。

雪梅想着自己山上的弟兄,不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她还想着自己的命运,难道自己真的要光着身子,露着女人最神秘的地方让成千上万的人看?难道自己真的会被鬼子夺去女人最要紧的贞节,真是要被刺刀刺入女人最神圣的地方吗?她虽然不怕死,但一想到那对女人来说最可怕的耻辱,她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心跳。

院子里有了动静,好象是一个鬼子起夜,从东房出来,站在套间的窗根底下“哗哗”地撒尿。

“真是一群不开化的畜生!”雪梅在心里不屑地骂着。

那鬼子撒完了尿,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屋子。


(十)

雪梅猜到知道那鬼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的贞操是无法保全的,但还是替自己即将失去的贞操感到难过。

她躺在地上,借着月光看得十分清楚,见那鬼子径直向炕上摸去,他并不晓得女俘已经被放到了地上。

那鬼子摸到一个人的大腿,以为是雪梅,嗓子里发出猪一样的哼哼声,兴奋地顺着那腿摸到了屁股上,并且用力揉搓起来,还把另一只手从那个鬼子两腿的前面插了进去,然后就是奇怪的“咦?”了一声,同时被摸的鬼子也醒了,一把把那摸人的鬼子的手打开,低声骂了起来。看着他们演出的丑剧,雪梅差一点儿笑出来。但这丑陋的表演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这一点她很清楚,很快她就得想想自己了。

两个鬼子在炕上低声嘀咕,把第三个鬼子也折腾醒了,互相埋怨了一阵儿,这才决定合作,他们下了炕,把捆在雪梅身上的石锁解了,把她从地上又抬到了炕上。雪梅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无法防止任何事情的发生。

鬼子的手已经隔着衣服放在了她的几处重要部位,她用力夹紧自己的大腿,在炕上扭动着,尽量保持面朝下的姿势,不让他们的手轻易触及自己的重要部位,鬼子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翻过来。她感到鬼子解开了她的肚兜带子,又解开了她的裤带,她尽人事知天命地挣扎着,做着她所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叭勾--”村外传来一声枪响,把三个鬼子吓了一跳,停下手来注意听着,接着,枪声响成了一片,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和各种枪械的爆响,还有冲锋号的声音。

“老八路的!”鬼子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摸着黑去寻自己的枪,后来的那个鬼子几步蹿出屋去,同其他跑到院子里的鬼子们嚷成一片。很快,街上就传来山口的声音,鬼子们稀里呼噜地全跑了出去,只剩下屋子里的两个鬼子。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打成了一片,而且仿佛四面八方都有,看来鬼子是被包围了。看守雪梅的鬼子拿着枪,紧张地跑到院子里,支愣着耳朵听着,不知如何是好。

雪梅兴奋起来,她挣扎着从炕上滚到地上,顾不上被摔得生疼,身子紧靠着炕边,用火炕的灶火口边的砖角去磨手上的绳子。

忽然,她感到身边的土炕发生了变化,她吃惊地顺着传来的微弱的响声看去,见土炕一端的砖转了起来,一下子打开了一个洞口,没等她弄明白发生的什么,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了进去。

“你是谁?”她才想发问,一只大手抚住了她的嘴巴,低低地嘘了一声:“别出声!”那声音中带着关爱,也带着威严,她知道对方是友非敌,便顺从地没有出声。

她感到那人从一个向下的洞口下去,露着半截儿身子把自己拖过去,扛在肩头上,然后顺着一个梯子继续向下走,走到一处宽敞的大洞,那里开始有油灯的亮光,那人扛着她继续向前。她低声说道:“大哥,把我解开,我自己能走。”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有些明白,把她放在地上。

借着油灯的光,雪梅向那人看去:“啊,是你?”她再也想不到,救他的人竟然是那个书呆子。

书呆子好象早就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并不惊讶:“先别管是谁,赶快走吧。”说完,他便来把她向灯边抱了抱,想替她解开绳子,却忽然“嗯”地一声把头转了过去。

“怎么了?”雪梅不解地问道,接着便明白了,原来方才在黑暗中,几个鬼子已经强行解开了她的衣服带子,虽然并没有剥下她的衣服,肚兜儿却已经掀了起来,露着两颗小山一样雪白的奶子,裤腰也松着,被那书呆子把她向洞里一拖,裤子便掉到了膝盖的上边,露着半截大腿和光溜溜的屁股,小腹下那一丛黑黑的毛也都纤毫毕现。

刚才两个人一个想着赶快救人,一个为自己终于逃脱了污辱而庆幸,谁也没有想过她竟然把女人最要紧的地方都露出来,现在安全了,又有灯光,书呆子才发现问题。

“哎哟!妈呀!”雪梅吓得一下子翻过去,面对洞壁侧躺着,将女人最要紧的地方藏起来,圆圆的臀部却是无论如何也无处藏躲。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比起刚才在鬼子手里时跳得还凶,只不过这一次真的是害羞,是一种让她多少感到有些难为情的羞怯。

雪梅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这个书呆子,更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就让人家把什么都看了去,她感到很难为情,可也不能就这么呆着不动啊!

“哎!”她轻轻叫他。

“什么?”

“别傻站着,快帮我解开呀。”

“我……,这……”他犹豫不决地迟疑着。

“怕什么,都是中国人嘛!这是什么时候?还管那些,快点儿呀,让你看总比让鬼子看强吧?”

“好,好吧。”那书呆子背冲着她挪过来蹲下,把两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解她的绳子,但眼睛看不见,反而一把摸到了雪梅光滑的屁股上,差一点碰到她的屁眼儿,吓得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真是个书呆子!笨哪!转过脸来,看不见怎么解?”

“可……”

“我是个女人都不怕,你个大老爷们儿怕什么?先帮我把裤子提上来再解绳子不就得了吗?”

“好,好吧。”显然那书呆子比她更羞涩。他转过脸来,不得不看着那光裸的屁股,呼吸也为之而沉重。他替她提上滑下的裤子,她配合着他,把自己的骨盆从地上微微翘起来,使 她的臀部曲线更加美妙性感,他无法避免地看到她的肛门,下面马上就立正敬礼,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十一)

好不容易,他才在深深的喘息中笨拙地解开了她的绳子,其间他的手不得不时时碰触着她的身体,那富有弹性的臀肌软软的感觉,带给他一阵阵强烈的刺激,等解脱了她束缚,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两个人在原地坐着,都愣愣地看着对方,雪梅甚至忘记把自己衣服的带子系好,就让那红兜兜儿晃晃荡荡地垂挂在胸前,裤腰也半滑到大腿处,依然露着着半截屁股。

地洞的前边有了动静,雪梅紧张起来,书呆子安慰她说:“没关系,赶快穿好,自己人。”说着便拿起洞壁上的油灯向前摸去。

雪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赶紧把带子都系好,紧跟在油灯光亮的后面。又走出七、八丈远,地洞前面出现了一个弯,那边也透出光亮来。

“肖连长吗?”那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我。”雪梅这才知道,那个书呆子竟然是个八路军的连长。她很庆幸刚才及时地让他替自己解了绳子,不然这会儿遇上别的男人,自己还光着个屁股,那可更是羞死人了。

“怎么样?人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在我后边。”

转过弯,前面出现了十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有穿军装的,也有便服,但都带着枪。

“你好!”对面的人纷纷问候雪梅。

“谢谢你们救我。”雪梅此时虽然穿着衣服,却露着雪白的光脊梁,心里还是有点儿难为情。

“没什么,都是打鬼子的嘛,一块儿抗日就是一家人。”一个农家姑娘把一件事先准备好的花布褂子递给她,看来人家早就知道她的样子。

“你们说的真好。”雪梅说道。

“听说还有一个姑娘被鬼子抓了,她在哪儿知道吗?”一个老叔问道。

“家燕姐傍晌就已经被鬼子……”雪梅书说到这儿,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大家都沉默了。

“赶快走吧,趁鬼子还没摸到门儿,咱们赶快出村。”还是书呆子首先醒悟过来,低声说道。

“好!”大家马上转身顺着地洞继续向前跑。看着书呆子象个将军一样干净利落地安排事情的样子,雪梅怎么也无法把他同那个书呆子联系在一起。

一行人在支支岔岔的地洞里左拐右拐,也不知跑出去多远,才从一处洞口出来,雪梅一看,竟然已经跑到离村子两里多地的树林里来了,村子那边打得正热闹,只见前面不远处几个铁皮桶子里正“哔哔啪啪”地放着鞭炮,那声音就和歪把子机枪一模一样,还有一个小兵仰面朝天躺在一块凹地里,拿着个喇叭起劲儿地吹。

原来如此!雪梅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聪明,就用这点儿简单的玩意儿,引得鬼子象惊了的老鸹一样乱跳乱叫乱放枪炮,还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救出来了,要不怎么小鬼子一说起老八路就吓成那个样子呢?唉,要是早一点儿向八路求援,也许家燕姐就不会……一想起家燕,雪梅就只不住想掉泪。

“老区长,这位就是腊月梅白大当家的。”书呆子冲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农民模样的人说。

“救出来就好,祝贺你脱险,白大当家。”那人冲着雪梅说道。

白雪梅没想到,为了自己,不光书呆子来了,还连人家的区长都给惊动了,心里感到很过意不去,急忙给老区长道谢。

“老区长,你们在这儿继续把鬼子拖上一阵子,我把白大当家的送回山去。”

“好,肖连长,你去吧,这儿交给我了。”

“我把小马子给你留下,让他继续吹号,等我们回来再接他。”

“好。”

“白大当家的,咱们走吧。”

书呆子一摆手,马上就跟过来十几个人,都穿着便衣,但看身上带的家伙便知道都是正经八百的老八路。


“哎,兄弟,他是你们连长?”雪梅悄悄问走在队伍后面的一个战士。

“是啊。”

“就他?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错?”

“那他会打枪?”

“会打枪?神枪手,说打鼻子不打眼睛。”

“看他那书呆子样。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告诉你吧,我们攻鬼子曹庄据点的时候,那儿有个汉奸,也是神枪手,拦着一条街,一枪一个,我们阵亡了好多人,谁都过不去。我们连长去了,藏在墙角,往街心扔了块砖,引那汉奸打了一枪,你猜怎么着,我们连长连看都没看,把手伸出去就是一枪。”

“打着了?”

“给你猜。”

“那肯定是没打着。”雪梅知道一定是打上了。

“什么呀?不光打着了,还有更神的呢。”

“怎么回事?”

“那汉奸没死。”

“打不死算什么神枪?”

“可是那汉奸自己把自己打死了。”

“这不是胡说吗?他疯啦?”

“你听我说呀。那个汉奸在那边喊:八路,你算什么神枪啊,还敢同我对打,有本事出来。”

“后来呢?”

“我们连长心里说:不能啊,我的枪法什么时候变这么臭了?他不服气,又扔了一件衣服,这回没听见枪响,只听见一声爆炸,然后就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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