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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羽璇覆灭记
作者:不详
上午我们的车到达龙顶山毒品检查站,看到布满了大批持枪的缉毒警察,气氛十分紧张。
前面十米远处,一名警察挥动着停车牌,示意我们停车接受检查。
我们的车靠检查站的公路右方停下了,几名缉毒警察围了过来,我还以为是例行公事的那种检查,没有太当回事,一名警察上来,对我礼貌地敬了一个礼,说:「妳出示身份证。」
我镇定了一下,掏出身份证,递了出去,那警察仔细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说:「请妳下来登记。」我没有提防,下了车,刚一下车,几名警察扑过来,将我的双手扭到身后铐了起来。
一愣神,一副锃亮的银白色不锈钢脚镣又锁住了我的双脚。
我问擒住我的警察:「为什么要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那名警察用敌视的眼光看着我,严肃地说:「妳心里明白!」
一名警察一手扭住我的右臂,一手按住我的后脖颈,走向毒品检查站的办公室。
我被押进一间办公室,一名女民警进来,开始对我搜身,将我随身携带的手机、钥匙、手表、现金、身份证、掏了出来,扔在地上,又随手掏出一副手铐,将我铐在长条木椅上,转身出去了。
我双手被铐在长条木椅上,想动也动不了一下,铐在木椅的最高一根木条上,只能弯着腰,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直冒冷汗。
到下午四点多钟,一男一女两名民警来到办公室,在桌子上摆开材料纸,开始对我讯问,男民警问话,那女民警做记录。
「姓名?现从事什么工作?」
「我叫范羽璇,现在住XX市金和区四平路278号。」
「妳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对妳留置盘查?」
「不知道。」
「在妳的汽车上查获的毒品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妳帮谁运送的毒品?」
「不知道。」
我的几个“不知道”惹怒了这名警官,他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啪”地一拍桌子,说:「范羽璇,妳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可以告诉妳,妳运送的毒品已经被查获,证据已经非常确凿,依据我国的法律,有证据,妳不承认,照样可以判妳,现在妳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待妳的罪行,争取从宽处理。」
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明显说话底气不足,毕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们俩转身出去了,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他们又进来了,那女民警给我打开手铐,让我站在墙角标有身高尺寸的标尺前,背对标尺,又拿来一块黑木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我的名字,下面写的是“贩毒”和抓获的年月日,也就是今天的日期。让我拿着,给我照相,然后又拿出一块玻璃板,上面涂满油墨,让我将双手按在红油墨上,并把每个指头分别按在一张表格里。
取完指纹后,她又拿出一张填写好的《刑事拘留证》,让我在上面签了名字和日期。
我伸出双手,她给我戴上了手铐。
下午快到五点了,女民警押着我到检查站的拘留室,拘留室位于检查站办公楼的后面,一共七间,都是铁栅栏门。
透过铁栅栏,看到每间拘留室都关着两三个人,男女是分开的,男的和男的关在一起,女的和女的关在一起,铁栅栏的后面是一双双徘徊、迷茫和惊恐的眼睛。
在第四间拘留室的门前,那女民警说:「站住!」
我站住了,疑惑地看着她,她掏出钥匙,打开门,说:「把鞋脱了!」
我看见门边摆了两双女式凉鞋,就明白了,可能进拘留室是不准穿鞋的。
我用脚跟把帆布白色鞋互相脱掉,没有解开鞋带。那女民警打开了戴在我白嫩的手腕上的铐子,说:「进去!」
我进入了拘留室,“哐”的一声,铁门从背后关上了,接着是锁门的声音。
拘留室是一间约十平米的房间,没有窗户,但门是铁栅栏的,因此,房间里的光线还不算太暗,通风也还可以。
我努力适应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见里面靠墙角处的地上坐着两位女人,一个是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个是约二十多岁的少女,可能是坐长途车的缘故,也可能是天热的缘故,屋里有一股脚臭味。
那中年妇女挪挪身子,让我坐在她俩中间,用浓重的甘肃口音我:「妳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他们说我贩毒。」
她问:「翻到粉(指毒品)」
「没有。」我说:「不知道。」
她又问:「妳承认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她说:“可不以承认,承认了,妳就完了。”
我看看那少女,问那中年妇女:「妳也是因这事儿进来的?」
那中年妇女点点头,那少女一直把脸埋在两腿之间,问什么都不说。
下午六点多钟,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开始给各拘留室发食品,每人一个盒饭,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从铁栅门的门洞接过盒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肚子吃饱了,我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夜幕到了降临的时候,天色如染了墨汁一样,慢慢地黑了下来,经过一天的折腾,我累了,拘留室里没有床,只能睡在水泥地板上,我在墙角找到几件沾满油渍的旧衣裳,我拿来当作枕头,总算可以小歇一会儿了。
时下正是春末夏初,地板上还有一点冰凉,但我已顾不得这些,落到这个地步,禁不住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先是后悔,当初几次得手了,已经挣到不少钱了,其实就该收手了,可是钱这东西,多了还想多,终于把自己弄进局子里来了,贪婪的念头把我害了。
后悔完了,我开始了后怕,前段时间经常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贩毒的被重判、被枪毙,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现在自己也进来了,会不会被重判呢?会不会被枪毙呢?我的身上禁不住阵阵发冷。
第二天一早,“哐啷……”,开铁门的声音惊醒了我,各拘留室好象开始提人了,那名女民警来到我们所在的拘留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脸严肃和冷俊地说道:「你们三个都出来。」
我们三人走出拘留室,站在门口,那女民警看到我们三个人都光着脚,就说:「都把鞋穿上。」
我们穿上鞋子后,那女民警掏出手铐,将我们三人的双手铐在背后,押到检查站的办公楼前。
警车开过来了,民警把我们带到车前,我们三人在民警的押解下,依次进入警车,那押解警察喝令道:「蹲下,老实点!」
我偏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外面,一名联防队员凶狠地造我头部给了一巴掌,说:「不准往外看,规矩点!。」
警车开始激活了,我的脸部火辣辣地疼痛,我气不过,愤愤地瞪了那联防队员一眼,正好被他看见,他凶狠地冲我说:「嘿,妳还不服气,看什么看!」又扬起手,打了我。
那名警察向我们三个犯罪嫌疑人喝道:「都把头低下,放老实点。」
我觉得头部火辣辣的,眼冒金星,赶紧把头部低下。
警车开动了,驶往开向市区的公路,路边的行人和行道树快速向后闪过,我知道:自由也离我越来越远。
押解我们的警车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开到了郊区公路上,向一片绿树环绕的山包拐去,山包上有一座巨大的围墙包围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座高高的塔楼,特别引人注目。
警车在一个大铁门前停下,大铁门上挂着两块铁牌,一块写着“XX市公安局看守所”。另一块写着“XX市人民检察院驻看守所检察室”。灰色的围墙有四、五高,上面架着金属电网。令人不寒而栗。
警车驶入看守所的大门,进入大院,在院坝里停下了,我这才看清楚了,整个看守所的大院建筑呈水泥的灰黑色,是四合院式建筑,在院子中间,有一座灯塔式的瞭望塔,上面有一名持枪的武警在警惕地观察着下面院子里的一切动静。
我们依次下车,在民警的押解下,进入看守所办公室站成一排。
送我们来的民警给我们摘下了手铐,并向前来接收的看守所民警打招呼。
他说道:「哎,李管教,你好,今天,又给你们送来了几个。」
李管教回答说:「韩警官,我们这里,每天都有生意,这些都是犯啥事儿的?」
韩警官说:「我们那儿送的,还能乍回事儿,都是贩毒的。」
李管教说道:「都不想活了!」
李管教挨个儿看了我们一眼,往凳子上一坐,喝令到:「妳们听着,都面朝墙壁,双手抱头,都给我蹲下!」
我们都缓缓地转过身,蹲了下来,脸朝着墙壁,用双手抱住头部,送我们来的韩警官与看守所的李管教开始办理交接手续,韩警官拿出三范《刑事拘留证》,递给李管教,李管教拿出《XX市公安局看守所在押人员入所登记表》,开始逐项填写。
他问的很仔细,填写了每个人的姓名,包括有没有什么绰号、外号、别名,年龄今年多少岁了,藉贯是那里的,是什么文化程度,是什么民族的,有什么社会关系,是因为涉嫌什么违法犯罪行为入所的,问完以后,每个人要在表格上签字并按手印。
这时办公室里进来一男一女两名民警,男民警瘦瘦的,头发往后背,一脸的胡子;那女民警像一个40多岁的老大妈,看起来还挺和蔼的,两人端详了我们一会儿,说道:「都站起来,站成一排!」
我们马上站起来,站成一排横队,女民警又神情严肃地把我们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指着我们三名女犯说:「妳们到那间屋里去。」
我们三名女犯在那名女民警的押解下,被带到另一间办公室,她又说道:「站成一排!把鞋脱掉,把皮带解下来,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
我脱去鞋子,解去腰带,将随身携带的现金,钥匙、身份证都放在地上,为了防止裤子掉下来,都用手扯住裤襟。
那女民警过来,看了我们一眼,说:「把袜子也脱了!」
我弯下腰,把袜口刚及膝盖的中筒黑丝袜脱了,扔在地上。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
她命令道:「把身上所有的衣服脱光!」
我只有顺从地执行,先脱去桃红色吊带衫,深蓝色牛仔超短裤,摘下了雪白的少女胸罩,水泥地板有些凉,脚心觉得阵阵发冷,身上只剩一条三角裤了,不好意思脱了,我们只有傻傻地站在那儿。
那女民警看见我们身上还穿著内裤,发火了:「把内裤也脱了,咋的?还不好意思啊,犯罪的时候咋没想到不好意思呢,脱光!」
我们只好将内裤也脱了,双手互相抱着,以遮住裸露的乳房,赤身裸体地傻站在那儿。
她很随便地看了一眼,她又命令道:「把双手都举起来!」
我们顺从地举起双手,那女民警开始对我们进行搜身,她搜得很仔细。
搜身完毕后,又进来了两名女民警,有一个还背着个带红十字的药箱,(好象是看守所的医生),接着,另一名女警指着一张妇科检查床,说道:「去,躺到台子上去,分开双腿!」
我先躺了上去,当我仰面躺在妇科检查台时,那女警拿了一把妇科检查钳子,走到我的面前,我紧张的要哭了,胆怯、恐惧并小心翼翼地问道:「妳要干什么?」
女警回答:「干什么?给妳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性病、传染病、艾滋病!妳们这些女人,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上,什么事干不出来?!像妳们这种女人,十有八九都有那种脏病!」
女狱医一边按压我的乳房、胸部和腹部,一边唱到:「犯罪嫌疑人范羽璇,女,胸部及腹部健康未发现肿块。」
紧接着,我感到一个冰冷的器械深入到我的私处,我的下身感觉到了疼,不是一般的疼,是剧烈的疼,疼的钻心,我的双手紧紧抓住铁床两边的扶手,屈辱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流了出来。
唱名随之响起:「肛阴无夹带,无痔疮,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无性病。」
检查完身体,接下来,是做尿检,一人一个小塑料杯,到卫生间里去撒尿取样,然后放在桌子上。
那女民警拿出两张试纸,放入塑料杯里,看是阴性还是阳性,血液里是不是有吸毒反应。
当这一切检查结束时,我几乎失去意识,被警察推搡到一旁,喝令:「下一个!」
一个女民警说:「自己的鞋不能带进监室,只能穿布鞋和拖鞋。」
然后对我们的随身物品进行检查,先是不停的拍打,然后是反复的掐捏,拍打掐捏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
她的责任心非常强,检查的非常仔细,主要还是怕将违禁品带到监室里去,检查完以后,将每个人的物品都各自装入一个塑料袋,写上名字,放到一边的铁皮文件柜里。
我们三个人检查完毕,穿好衣服,被带出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分配。
一名男监管民警拿出几件黄色范甲号服,也就是囚服,命令我们穿上,衣服上印着XX市看守所的简称-“连看”还印的有号数,那是每间监室里的在押人员的编号。
发给每人一套黄色的棉被,显然是被别人用过的,因为被子上弥漫的汗味和脚臭味就是证明,每人一个塑料脸盆和一双塑料拖鞋。
接下来,那名男监管民警说:「妳们都过来,把头发剪了。」
一名剃着光头,身穿号服的中年女子(看样子也是看守所的在押人员),手拿剪刀和推子,早就拉开了架势,等候多时了。
我们三名女犯排好队,给我们女犯剪发,喀嚓喀嚓几剪刀,我们被剪下的缕缕长发被扔在地下的草坪上,我看了一眼,心疼死了,原先一头飘逸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
剪完头发以后,一名女警手指着一排监房,示意我们往那边走,在看守所的大院子中间,那座水泥瞭望塔高高树立,塔上,两名荷枪持弹的武警战士警惕地观察着院里的动静。
仰望着高高的塔楼,使我们感到了一个人的渺小,穿过一排排铁门,我们三名女犯被带入女监区。
路过一间间监室,心里一阵阵发麻发紧,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异常的安静,偶尔看见一两个穿条格灰色囚服的女犯在民警的指挥下,打扫卫生。
监室的铁门刷着黑亮的油漆,透出了厚重和肃穆的气氛,铁门中间有个寸见方,称为“风门”的瞭望孔,瞭望孔后面,偶尔能看见一双双渴望自由的眼睛在好奇地盯着我们。
在六号监室门口,女民警喊到:「站住!」打开号子铁门,喝道:「进去!」
我极不情愿地迈入监室,随着哐啷一声的金属撞击声,厚重的铁门关上了,我与自由隔绝了,我的心里感觉到了阵阵的酸楚和恐惧。
进了监室,我立即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一种说不出来感觉的气味,好象是尿骚味、汗臭味和脚臭味的混合味道。
监室里光线比较混暗,也比较阴冷,大白天也难见到太阳光,我站在门前努力适应了几分钟,才看清楚监室里的情况。
迎面看见十几名身穿黄色囚服、剪着统一短发的女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端坐在通铺的床板上,两手放在膝盖上,腰身挺的很直,没人说话,大家都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盯着我。
这时,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名约四十多岁,胖胖的梳着包菜头的妇女懒洋洋地问道:「犯啥事进来的?」
我小心翼翼的回答:「他们说我贩毒,可是我是冤枉的,根本没干那事儿。」
看得出,那胖妇女就是室长,即牢头,也可以说是这间监室里的管理员和领导。
她用手一指床铺的另外一头,说:「妳睡那儿。」
我走过去,将手里抱着的褥子和棉被放在通铺上,把褥子铺好,然后挨着其它女犯坐下,学着其它女犯的样子,坐在通铺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到阴冷阴冷的。
我好奇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监室大约有二十平方米的样子,靠墙一面是水泥砌的长长的床铺,床铺的对面是看守所的管理规定和在押人员的监禁规定,简称监规,就是在这二十多平米的小屋里必须遵守的规章制度和行为规范。
斜对面是有一堵矮墙,约一米二高,矮墙后面是一个便池,全监室的在押人员就在这里方便,还有一个水龙头,可能是洗漱用的。
四周围墙有2至3米高,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还有一个长约一米、高约二十公分的密密地装着拇子般粗细铁栅的透气窗,围墙顶端是用铁栏杆围起的玻璃窗。
我猜想,围墙高,主要是为了防止在押人员上吊自杀,顶端的玻璃窗主要用于管教民警和看守巡逻执勤武警随时观察监室里发生的情况。
在这里,妳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妳的一切都在人们的监视之下,因为妳是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是国家法律明确规定的剥夺一定自由权利的人。
这时,我们监室里的最高领导“包菜头”走过来,脚下马上产生一种“哗啦哗啦”的声音,我低头一看,她戴着一副脚镣,大约有十多斤重,走到我跟前,问我:「妳叫什么名字?」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叫范羽璇。」
她说:「范羽璇,妳是刚来的,不管是真的犯了什么事还是冤枉的,既然进来了,就要遵守这的规矩。」
接着,她简单向我讲解了在看守所里应遵守的规定,新入监的在押人员,必须要熟记监规,如果在一星期之内,还不能背诵监规的,要受到惩罚,在女监,惩罚的措施要文明一些,通常是罚站,如果是在男监,传说要受到皮肉之苦。
据那包菜头介绍,在这个看守所里,一切都是军事化管理,在看守所里,各间牢房叫监室,分成几排,几栋,因为每间监室门上有号,所以也称为监号,平时就叫某排某栋某监号的,每个监号就是一群在押人员住的一个房间。
坐了一会儿,监室上方响起了拉铃声,包菜头命令道:「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一下。」
女犯们都站起身来,伸胳膊的伸胳膊,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哈欠的打哈欠,我坐在床上没有动,愁眉苦脸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我旁边的女犯,长的挺白净,也挺秀气,约莫能有三十五、六岁,是个瓜子脸的少妇,见我这个样子,主动凑过来安慰我:「小妹,进都进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想开点吧。」
我没有吱声,痛苦地用双手摀住脸,瓜子脸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进一步安慰我,说:「别难过了,刚进来的,都这样,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这个监室里的难友,最短的关了几个月,最长的关了一、两年,你刚进来就愁成这个样子,以后咋个挺得过去……」
瓜子脸显然对我的案情很好奇,悄悄地问我:「妳到底是犯啥事进来的?」
我不想回答,但又不想得罪她们,毕竟我是刚进来的,只好回答:「他们说我贩毒,可是我没贩毒,是冤枉的。」
我对她们的情况也很好奇,就问道:「妳是怎么进来的?」
瓜子脸听到我的问话,脸色露出了一丝不快,但还是小声做了回答:「他们说我杀人。」
我听完,马上大吃一惊,这么秀气的少妇,居然会杀人,我吃惊地望着她,又问:「妳在这儿待多久了?」
她打开了话匣子,回答道:「待了两个月多了,不知怎么,一直没有判下来。」
我压低声音,问:「那牢头是犯的啥事?」
瓜子脸又来了兴趣,回答道:「跟妳一样,也是贩毒的,她姓张,甘肃那边过来的,妳就喊她张姐吧,自己到瑞丽去贩毒,被查到了,一审判的死刑,听说她家里人在外面活动呢,要是找对人了,活动的好,二审兴许能改判死缓,命就保住了,唉,妳进来,妳家里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权当我父母没有我这么个女儿。」
我又问瓜子脸:「她们那些人都是犯啥事儿进来的?」
瓜子脸答:「咱们这间号子里,有贩毒进来的,有杀人,有介绍容留卖淫的,还有诈骗的。」
我低下了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犯罪分子,觉得他们都是坏人,是人渣,是社会的垃圾,可是,没有想到,我因为自己的贪婪欲望,使我最终成了她们中的一员。
瓜子脸继续给我介绍:「在咱们这个监号里,张姐就是我们的头儿,在监号里啥事儿都必须听她的安排,另外有什么事儿要反应,也通过张姐就行了。」
当天晚上,我睡最后一铺,距离洗漱间和范桶仅一米之隔,范桶的屎尿臭味熏的我很难受,就寝的铃声拉响了,张姐一声令下:「全部睡觉!」
我和其它女犯都整齐地躺倒在通铺上。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确明晃晃的,赤着眼睛无法入睡。
我小声问旁边的女犯:「几点钟熄灯?」
旁边的女犯不耐烦地回答:「你当这是学校宿舍啊?在看守所里,晚上是不允许关灯的。」
那烦人的灯泡灯光虽然很暗,但晃着眼睛,而我习惯了关灯睡觉,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入睡,无奈之下,只得拿起一件换洗衣服盖在脸上,勉强入睡。
第二天晚上就寝的时候,感觉还是特别不习惯,怎么也睡不着,十六个人睡在一个通铺上,确切地说,是挤在一个通铺上,总是感觉闷的慌,喉咙发堵,胸口喘不上来气儿。
一会儿,有人打鼾,鼾声就像拉风箱,一会儿又有人说梦话,我也开始考虑案子的事儿,一会儿想的是案子的事,一会儿又想我会在这里住多久,到底会被判几年,脑子里乱糟糟的,精神压力很大。
大约凌晨四点钟左右的样子,我的眼皮困倦了,刚快要睡着,牢头张姐起来撒尿,拖着一副脚镣子,金属与水泥地面的碰撞,整的哗啦哗啦响,接着又是哗哗的撒尿流水声,又把我给整醒了,根本没法入睡,瞪着眼睛等到天亮,快到六点的时候,朦朦胧胧地瞇了几分钟,感觉又要拉起床铃了。
早晨六点,起床的铃声准时拉响了,早晨的时间很紧,看守所里的管理很严。
听到铃响,监室的女犯们马上起床了,首先是叠被子,其它女犯的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像豆腐快儿,我刚进来,加之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叠被子,所以叠的被子松松垮垮,刚刚叠好,张姐看了一眼就发火了,说:「范羽璇,妳叠的被子不行,一会儿管教来检查过不了关,赶紧重新叠!」我又重新叠了一遍。
今天,我进入看守所已经一个星期了,每天早晨起床铃声拉响后,我和其它女犯一样,迅速 忙碌起来,被子要折的方方正正。
由于监室里范桶少,十几个人共享一个范桶,使我患上了便秘的毛病,蹲范桶解大便的时候,肚子里涨痛,就是拉不出来,勉强挤出来几颗,干得就像羊粪蛋,这主要是因为天天在监室里静坐反省,活动时间少,加之每天只有上午和下午供应两次凉开水,每次是一铝壶,但十几个人分,根本不够喝,还有就是一般人都是在早上大便,而早上又是最忙的时候,每人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妳蹲在范桶上的时候,监室里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妳,妳能拉出来吗?所以在监室里,好多犯人都有这个毛病。
早上八点,我们开始静坐反省,铁门突然打开了,管教带了另外两个管教民警来提人:「范羽璇,出来!」
我站起来,走出监室,刚走到监室门口,殷管教掏出手铐,说:「把手伸出来!」
我顺从地伸出双手,“咔嚓”一声,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我的手腕上,可能她觉得不够紧,又在手铐的金属圈上捏了一下,我感觉双手被金属牢牢地箍紧了。
一愣神,殷管教又用脚镣锁住了我的双脚。这是按规定给我戴了这副专给女犯使用的刑具,监狱行话中俗称的坤镣,有十斤多重。
镣子看上去还很黑亮,和我脚上的白丝袜黑布鞋的颜色倒是很匹配。
趁殷管教回身锁铁门的机会,我低声地问她:「提我干什么?」
殷管教说:「提审!干什么?!是缉毒大队的提审妳,妳已经被检察院正式批捕了!妳得好好的把妳贩毒的犯罪事实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争取从宽处理!」
我被押到看守所大门前,殷管教和市缉毒二大队的民警办理了交接手续,我才被押上停在看守所院子里的警车。
警车平静地驶出看守所大院,向市公安局方向驶去……
我被带到市公安局禁毒支队二大队的办公室时,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位警察恭候多时了,那男警察约莫有四十多岁,留寸头,一脸络腮胡子,那女警很年轻,可能是警校刚毕业的,给人一种很单纯的感觉。
我坐在办公室中间的木凳上,缉毒警察对我的第一次审讯就这样开始了。
那男警察首先开口了:「范羽璇,我们是市禁毒支队二大队的侦察员,今天找妳,第一,是正式通知妳,市检察院对妳已经正式下了逮捕证,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妳已被依法逮捕;第二,是调查关于妳运输毒品的一些具体细节,妳要老老实实地实事求是地把自己地犯罪事实交代清楚。」
接着又问:「妳的问题想清楚了吗?」
答:「我没有什么问题好想的。」
问:「没什么好想的? !还要我提醒妳吗?」
那男警察说完,得意地拿出一摞照片,走到我面前,说:「这些东西怎么解释?」
我的心里紧了一下,浑身上下觉得发冷,胃部也觉得隐隐作痛,心想:这下完了,运送的毒品全被他们搜出来了,看来,承认和不承认都无所谓了。
那男警察继续说道:「在妳坐的车上,我们搜出了大量的毒品,这些毒品,按照现在的法律规定,够妳掉几次脑袋的!」
我倔强地把脸扭向一边,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那男警察发火了,吼道:「问妳,是给妳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妳别给脸不要脸!」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保持沉默,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男警察火气还没消,继续吼道:「妳不想说,是不是?我会让妳说的!」
说完,一只手抓住我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拽到窗户前,并从裤兜里掏出手铐钥匙,把我戴的手铐打开一只手,从窗户上的铁栏杆穿过,又铐在我的手上。
我的双手吊在窗户的螺纹钢栏杆上,脚跟离地,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脚尖上,不到十分钟,我已经大汗淋漓,双手麻木,但我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那男警察看我不说,也不着急,拿起一张报纸,一边看报,一边喝茶,那名年轻的女警察一边怜悯地看着我,一边劝那名男警察:「梁哥,把她放下来吧,别整出事来。」
那男警察不屑一顾、胸有成竹地说:「那能整出什么事来,证据都掌握了,她还敢跟我嘴臭,我今天就要跟她较这个劲儿!」
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慢慢地流进我的眼睛里、嘴里,两手臂酸疼得近乎麻木,两脚的脚趾也开始剧烈疼痛,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意志开始崩溃了,我勉强抬起低垂的头,喃喃地说道:「求求你,放我下来吧。」
那男警察放下报纸,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转过头去,对那女警察说:「看到没有,对付犯罪分子,妳就不能手软,哪个犯罪分子一进公安局,就说,我全交待,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对付犯罪分子,该来混的就得来混的,这叫以毒攻毒!」
那男警察和那女警察一起过来,掏出手铐钥匙,给我打开手铐,并扶我坐在椅子上,那女警察还用纸杯给我倒了一杯矿泉水,安慰我说:「妳看,妳刚才老老实实交待了多好,何必这样妳才说呢?其实妳不交待,按照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也一样可以定妳的罪,好好说吧。」
其实,刚才从监室出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提审的时候,我只说这一次的情况,并且不能承认是贩毒,打死不承认,只说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因此,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问完,那女民警将记录好的材料给我看了,并让我签了字,按了手印。
临走之前,那女民警又专门说了一句:「范羽璇,妳回去再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再想起什么,就及时通过管教通知我们。妳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积极配合我们查清案情,尽量减少自己的罪责。」
我点点头说:「你们放心,我一定认真反省自己。」此时已经是中午11点了。正是吃饭的时间,我回到监室里,其它女犯问我:「今天提妳干啥?」
我说:「没什么,主要是调查我干的那些事。」
其它女犯问我:「妳是怎说地?」
「咋说,还能咋说,实话实说呗。」
「妳都说了?」
「嗯,都说了。」
「妳傻呀!」
「为啥?」
「妳不知道啊,抗拒从严,牢底坐穿。坦白从宽,回家过年。」
「不是说,态度好,判的能轻些吗?」
「那是骗人的,说的越多,罪越大,判的也越重。」
「是真的吗?」我假装不知道,照自己嘴上自己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真蠢,刚才犯起嘴巴乱说,要是真的判的重,说不定也是自找的,祸从口出啊。
夜里,我又失眠了。为白天说的那些话。
新的一天又来临了,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徐明的夜空,响彻了整个看守所大院。
那是起床的铃声,我们又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我们起床,折被子,洗脸,漱口,蹲范桶,重复着每天早晨必须做的事情,然后坐在长铺上,背诵监规,独自反省。
突然,监室外面,看守所大院里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而且是很多汽车的声音,接着是喧嚣的人群嘈杂声,感觉好象今天看守所有什么活动。
门外走廊里传来开铁门和开锁的声音,掺杂着高喊在押人员出来的回声,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们只得好奇地竖起耳朵,猜测着到底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开铁门和开锁的声音由远到近,“哐啷”一声,我们监室的铁门打开了,管教站住门口,厉声喊道:「赵雪珺、范羽璇、李曼竹,出来!」
我们从铺位上站了起来,依次走出监室,走到监室门口的时候,就被站在门口的女民警戴上了铐子,押往看守所的院坝里。
在看守所的院坝里,已经有20多名在押人员蹲在那里了,有剃着光头的男犯,也有其它监室里关押的女犯,因为没关在一起,所以一个都不认识,都清一色穿著黄色囚服,戴着明晃晃的手铐子。
在押人员的四周站满了配枪的武装警察,警惕而威严地将犯人围在中间。
可能是该提押的人都到齐了,领队的是一名胖胖的矮个警察,朝其它警察一挥手:「上车!」
我们每五个人上一台东风卡车,上车以后,我悄悄地问旁边的女犯:「这是去干啥?」
旁边的女犯哭丧个脸,低声说道:「听他们说,要在市中心广场开公开处理大会示众,今天去的,都是在会上执行公开逮捕的。」
我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
时下已是冬季的冬至季节,橄榄色的军用东风卡车行驶在开往市区的公路上,凛冽的寒风,吹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早晨没有吃东西,整个身体里没有什么热量,浑身的血液好象已经停止了流动,寒风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每个人的脸都被冷风吹的通红通红的,像个红苹果,有的人鼻子冻的通红,流出了清鼻涕,不时用衣袖擦拭一下。
车队到达XX市市委市政府办公楼对面的市中心广场,广场上已经搭好了舞台,舞台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横幅,上面用黑色的墨汁写着:XX市公安局公开处理大会。舞台上的主席台上已经坐着一些人,估计是市里公检法方面的领导人物了。
我们一下车,往会场里走的时候,广场上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像观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用各种眼光看着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们被押到主席台下依次排队站好,说实话,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们都深感无地自容,每个人都把脑袋埋的底底的,我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刚才在车上是感觉到浑身发冷,而现在是感觉浑身发热,尤其是脸。
随着大会主持人的讲话,大会开始了,一名公安局的领导首先讲了话,接着是宣读对在押人员进行逮捕的决定,押上去一个,宣布一个,宣布完毕,被逮捕人要在逮捕证上签字。
站在台下,人群里乱哄哄的,念的啥,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记得的非常清楚,大会主持人宣布:「把犯罪嫌疑人范羽璇押上来!」
两名女民警拉住我的胳膊,快步将我押上主席台。在主席台中间站好,大会主持人宣读逮捕证:
XX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决定书
犯罪嫌疑人范羽璇因涉嫌贩卖、运输毒品罪,经XX市人民检察院批准,依法决定逮捕。
XX市人民检察院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念完逮捕证后,我被民警押解着到主席台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签字,我用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在逮捕证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用自己的右手大拇子,沾了沾红印泥,在逮捕证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鲜红的手印,像鲜血一样,预示着后面还有更加残酷的路要走。
被XX市人民检察院批准依法逮捕,是犯罪嫌疑人进入司法程序的第一步。
我知道,我已经完全被剥夺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人身自由权。
公开处理大会结束后,我们被押上卡车,在市区游街示众,在市区的各条街道上,我和其它犯罪嫌疑人一样,站在东风卡车上,接受市民的围观,我们都低下了自己的头,在街头市民的耻笑声和鄙夷的眼光中被押解回看守所。
一转眼,一年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看来,我要第一次在看守所里过年了。
下午4点钟,看守所组织在押犯人理发,我们女犯人长发全部剪成短发,在我剪头发时,突然听到高墙外响起鞭炮声,这声音一下勾起了我的想念亲人的思绪,增添了我的悔恨和自责,我入狱的消息我至今不敢告诉我的父母,我知道,他们肯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希望他们能把我忘记,全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五月六日早晨八点过,管教打开铁门上的小铁窗,递进来一卷白纸,说:「范羽璇,这是法院交给妳的起诉书,妳的案子明天开庭,妳做个准备。」
我的案子明天就开庭了,总算要有结果了,我翻开起诉书,认真读了起来:
XX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
连检诉(2008)186号
被告人范羽璇,女,现年22岁,江苏南京人,汉族,文化程度高中,被捕前无业。住本市金河区新华街246号。现关押于XX市公安局看守所。
被告人范羽璇、因运输毒品案,于二零零七年九月十五日由XX市公安局金河分局刑事拘留,二零零七年十月七日经本院批准依法逮捕,经侦察终结。
于2008年8月15日移送本院审查表明:被告人范羽璇于2007年8月7日,到云南省瑞丽市购买毒品海洛因257克,藏匿于随身行礼中,8月8日运至XX市河西区贩卖,得赃款23000元。
2007年3月11日,被告人范羽璇再次到云南省瑞丽市购买毒品海洛因510克,用避孕套包装,吞入腹中,9月15日运至XX市金河区百老汇大酒店准备分装贩卖时,被金河区公安局缉毒大队当场抓获。
以上事实有现场勘查笔录、证人证言、作案工具及收缴的毒品海洛因和毒资,被告人亦供认不讳。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范羽璇运输贩卖毒品的行为,具有较强的社会危害性,破坏了社会秩序已经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的规定,构成了运输毒品罪应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特提起公诉,请依法惩处。
此致
XX市中级人民法院
XX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员杜德明
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六日
附:1。被告人范羽璇现关押于XX市公安局看守所。
2:被告人范羽璇的预审卷字共一卷一册。
3:应予依法没收之赃款赃物清单一份。
十月七日早晨五点,我看见天已亮了,我再也睡不着了,轻手轻脚地起来,同监的其它女犯还在熟睡,我走到范桶旁,轻轻地拿起毛巾和肥皂,慢慢的开始洗脸,我洗的很仔细,进入看守所这些天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洗脸,因为今天就要出庭受审,法庭旁听席上说不定会有许多朋友和熟人,我不希望以一个拉里邋遢的样子展现在观众的面前。
洗完脸,开始漱口,洗漱完毕,我用梳子梳头,梳的很仔细,看守所里可惜不让用镜子,我很想照照自己,看看面容是否憔悴了许多,梳完头,时间还早,我又躺到铺位上。
盼着盼着,终于听见外面传来监室铁门开锁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走廊里传来民警喊在押人员出来得声音,默默地,声音有远到近,这时,我听见民警在开我们监室门锁的哐啷声。
我知道,民警来提押我了,铁门打开了,女法警命令到:「范羽璇,出来!」
我起来,走出监室,提押我的女法警给我戴上手铐子,我先是被带到看守所管教民警办公室,已经有两个女犯人在墙边站着等候了,她们也都戴着手铐。
女法警对我说:「妳站过去,站好。」
我走过去,跟她们站成一排,今天被提押出来的,都是法院要开庭审批的犯罪嫌疑人,看守所管理的很严格,提押在押人员,要办理好几道手续,防止出现差错。
法警开始与看守所管教民警办理交接手续,过了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交接手续办理完后,法警向我们宣布纪律:
第一、在车上不准说话。
第二、囚车进入市区,不许抬头,更不许东张西望。
第三、必须听从法警的指挥。
宣布完纪律后,法警将我们排队依次带上囚车,囚车缓缓激活,开出看守所大门,拉响了警笛。
八点半左右,囚车开到市中级法院大门口,法警打开车门,持枪的武警站成两排,我们被夹在中间,依次走下囚车,进入法院办公楼的大厅。
在法警的带领下,向左边走廊转到拘押室,我们押入拘押室后,押解的法警命令道:「全部都老老实实地给我坐在地上,不许说话,等候法庭传讯。」
我们坐在法院拘押室里,低着头,在思考一会儿开庭后如何为自己辩护,约九点钟左右,听见拘押室门口的喇叭里传来法庭法官的声音:「传被告人范羽璇到庭!」
法警走过来,命令我:「妳站起来,跟我走。」
我站起来,穿过走廊,在法警的押解下,带入法庭,法庭里闹哄哄的,旁听席上大约有60多人旁听,审判长是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妇女,看了我一眼,说道:「被告人站到前面来。」
我走到审判长前面的铁栅栏里站好,这时,法庭的审判员、辩护人、公诉人陆续到齐落座后,书记员站起来,开始向在场的旁听人员宣布法庭规则。
书记员大声说道:“XX市中级人民法院,今天公开审理XX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范羽璇运输毒品一案,现在宣布法庭纪律,凡是今天到庭的人员,都必须遵守下列纪律:第一、不准录音、录像和摄影;第二、不准进入审判区;第三、不准鼓掌、喧哗、吵闹和其它妨害审判活动的行为;第四、不准发言、提问;对于违反旁听纪律的人,审判长、法庭人员、司法警察应当劝告制止;不听劝告制止的,经审判长决定,可以没收胶卷、录音带,或者责令退出法庭,直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旁听人员对法庭的审理活动有意见,可以在休庭以后用书面向人民法院提出。
现在,请审判长、陪审员入庭就座,请公诉人、辩护人入庭就座,报告审判长,公诉人和诉讼参与人已经到齐。
审判长:XX市中级人民法院就XX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范羽璇、运输毒品一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八条和第一百一十一条的规定,进行公开审理,现在开庭。
审:「被告人范羽璇,妳还有其它名字没有?」
范:「没有。」
审判长:「籍贯?」
范:「江苏南京人。」
审判长:「民族?」
范:「汉族。」
审判长:「什么文化程度?」
范:「高中。」
审判长:「职业?」
范:「无业。」
审判长:「婚姻状况?」
范:「未婚。」
审判长:「现在宣布合议庭组成人员,担任本案的合议庭由审判员许朴、代理审判员余连哲组成,朱耀湘担任审判长。担任本庭记录的是书记员程盟。代表XX市人民检察院出席法庭支持公诉的是检察院的检察员杜德明。」
审判长:「被告人范羽璇,刚才宣布的法庭组成人员名单和其它诉讼参与人名单,妳听清楚没有?」
我点了点头,小声说:「听清楚了。」
审判长:「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三条和第二十五条的规定,当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有权申请审判人员、检察人员、书记员、鉴定人员回避,就是说:上述人员如果是本案的当事人或者当事人的近亲属的,担任过本案的证人、鉴定人辩护人或者附带民事诉讼当事人的代理人的,与被告人有厉害关系可能影响公正处理妳的案件的,妳可以申请换人,被告人范羽璇,妳申不申请法庭组成人员和书记员换人,申不申请更换法庭组成人员和公诉人?」
范羽璇:「不申请。」
审判长:「根据刑事诉讼法的第八条和第二十六条的规定,被告人有权获得辩护,被告人范羽璇,妳听清楚没有?」
范羽璇:「听清楚了。」
审判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一百一十八条的规定,当事人和辩护人经审判长许可,可以直接对证人、辩护人发问,有权向法庭提出新证据,有权申请重新鉴定和勘验现场,有权参加法庭辩论。被告人在审判长宣布辩论终结后,还有最后的陈述权利。」
「被告人范羽璇,刚才宣布的各项权利,妳听清楚没有?」
范羽璇:「听清楚了。」
审判长:「现在开始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诉书,他概括地叙述了公安机关侦查的我运输毒品的经过,最后提出,我运输毒品活动,给国家和社会造成了严重的危害。因此,要求审判长、判审员对我应该依法严惩。
公诉人宣读完起诉书后,审判长问:「被告人范羽璇,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妳听清楚没有?」
我回答:「听清楚了。」
审判长问:「是否属实?」
我回答:「基本属实。」
审判长:「请执勤法警,传证人陆浩到庭。」
法庭的门开了,那天从我身上搜出毒品的警察进入法庭了,在法警的带领下,走上证人席。
审判长:「证人陆浩,你今年多少岁?」
陆浩回答:「39岁。」
审判长:「现从事何职业?」
陆浩:「现在XX市公安局金河分局缉毒大队工作。」
审判长:「你认识被告人吗?」
陆浩非常仔细地端详了我片刻,把脸转向审判长说:「认识。」
审判长说:「你对于本庭今天审理的范羽璇运输毒品一案,了解某些事实吗?」
陆浩回答:「了解。」
审判长:「好。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六条、三十七条的规定: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你听清楚了没有?」
证人:「听清楚了。」
审判长:「法庭查明证人有意作证或者隐匿罪证时,应当依法处理,这是证人的义务,你听清楚没有?」
证人:「听清楚了。」
审判长:「现在请你实事求是地谈一下你所了解的案件情况。」
那名叫陆浩的警察向法庭叙述了抓获我的经过。
审判长:「公诉人,你对证人陆浩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没有?辩护人,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证人没有?」
大家都回答说没有了。
上午十点,法庭进入辩论阶段。
审判长:「通过法庭调查,本庭认为,案件事实已经查清,现在宣布调查结束,法庭辩论开始,法庭进入辩论阶段。」
经过一番激烈的法庭辩论,法庭上基本认定我应承担全部责任和全部罪行。
审判长最后说:「现在,法庭辩论结束,请被告人范羽璇做最后陈述。」
我态度非常诚恳地说:「审判长、各位法官。通过刚才的法庭调查法庭辩论,使我充分认识到,我极其严重地触犯了国家的法律,犯下了较为严重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愿意接受法庭对我的任何处罚,同时,也恳请法庭念及我的犯罪,是出于一念之差,年少无知,不知法,不懂法,并且被捕后,能够积极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好并积极配合警方尽量挽回社会危害的实际情况,给予从轻处理。我的话说完了。」
审判长:「现在休庭三十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请执勤法警带被告人范羽璇退庭休息,请旁听的群众不要离开,听候宣布评议结果。」
两名执勤女法警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部,意思我到法庭后面休息。
我转过身,在法警的押解下,向法庭后面走去,我仍被押解回拘押室。
拘押室里,刚才和我们一同押解来法院的两个女犯人,已经出庭受审,还是隐约听到了她们的案情。
一个叫许玥,大学生,因为小矛盾激化杀了同寝室的两个女生;
另一个名叫李雅婕是本市五星级酒店 的领班,为了谋财杀了驻点的一位东南亚客商。
看来,她们判死刑的可能性比我都大。
尽管法庭里开放了空调,不是很热,但我的身上早已湿透了。刚才在法庭上,大家争论的比较激烈,我的脑子里乱,在法庭后面休息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渐渐清醒了许多,到底会判多少年呢,会不会判死刑呢,我的心里暗暗祈祷,上帝保佑:「但愿越轻越好。」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法警来了,喊我:「起来,到法庭去听判决。」
我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在法警的押解下,进入法庭,站在法庭的铁栅栏内。
审判长在看判决书,见我被押解进来,立即宣布:「全体起立。现在宣读XX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对被告人范羽璇运输毒品一案的刑事判决书。」
所有的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
审判长开始宣读判决书,开始部分主要是我的基本情况和法庭调查的事实,最后,他念到:「本院认为,被告人范羽璇运输毒品的行为,已构成运输毒品罪。犯罪情节、后果均特别严重。XX市人民检察院起诉指控被告人范羽璇的作案事实成立,定罪正确,应与支持。为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判决如下。」
听法官念到这里,我的大脑一下收紧了,全身紧张到了极点。
法官继续念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一十条之规定,被告人范羽璇犯运输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听完判决,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无力,一下瘫倒在地,站在我旁边的法警赶紧将我扶住。
在回看守所的警车上,我经风一吹,醒过来了,一想起这个判决,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判决后当天下午1点,我和另两个女犯一起从法院被法警押回到看守所,下车后,在看守所办公室,法院的法警将判决书交了一份给看守所管教民警,并把管教民警叫到旁边说:「今天的一审判决结果已经下来了,女犯范羽璇,许玥,李雅婕一审判的是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从现在开始,务必要严加看管,防止出现脱逃和其它意外事故。」
管教民警点点头,我们被带到了看守所小礼堂的广场前。
那里摆着三范桌子,身穿检察院、法院、公安局制服的人在桌子后面站成一排。
桌子前面2米的地方用白灰划了一个圈,更远的地方摆着一个铁砧子和一个油锤,还有一个半米见方的木箱子,两个身穿劳改服装的轻罪犯在垂手等待什么。
看到那些,我心里不仅打鼓,自己要受到何种待遇。心里七上八下,脑袋里乱极了。
管教民警说:「根据国家法律和我们看守所的有关规定,一审判处死刑的在押犯人,必须配戴戒具。妳们现在已经是死刑犯了,国家对死刑犯有相应的待遇,要砸死镣,戴‘死铐’!。」
首先,许玥被推进了圈子里,这位身材小巧精致的女孩像强风下的嫩草一样慢悠悠地飘下去,似乎不省人事,任凭武警拖到铁砧子所在的地方。
一阵叮叮当当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抬头看却被身旁的武警用力按住头,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脚面。
接着是,身材高挑俏丽的李雅婕被拖过去。叮当声再度响起之后,场上还是响起了她凄厉的哭叫声。
这时,武警猛地推了我一下:「走,该妳了!”。 」
「范羽璇!该妳上死镣了!配合点坐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那口箱子,里面果然一堆玄黑色的铁链,镣环和铁链都很粗,泛着可怕的寒光。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向砧子挪动了两步,在女警察按压下坐在地上,肩膀迅即被死死按住。
那个男轻罪犯用力拖出了箱子里的大镣铐。拇指粗细的铁条环环相扣,约半米长,两头各挂着铸铁的两个半月形的铁环,铁环相合扣在脚踝上,对准铆孔砸上死铆,任是金刚也难脱开。
一名轻罪犯蹲了下去,把我的两脚平行放好,紧接着,把重镣拉过来,将两头的铁圈打开,去扣我的左脚。
我左脚一凉,那两只半圆铁圈已然合到了一块,轻松地匝住我的脚脖。我想晃动一下,没有成功。
武警着取了铆钉,穿过我脚镣的镣扣,串紧了,又搬过一块大砧子来,放到了我脚镣的下面。轻罪犯举起了油锤,看了看我,说:「闭上眼睛别动,否则会砸伤妳的脚。」
但是,我拒绝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上发生的一切。
对方犹豫了一下,猛然举起了铁锤,咣的一声闷响,重重落在了铆钉上。
我虽然有了准备,这时还是猛的一惊,打了个冷颤。
看来,那位轻罪犯是个行家,力道和准头恰到好处,不一会,铆钉全然陷了进去,和脚镣的镣扣几乎浑然一体。
巨大的声响、剧烈的震动惊心动魄,几乎使我思维停滞,呆呆地看着人家在自己的右脚上如法炮制。
「好,下面给妳上‘死铐’!」
我伸出手让女警打开原来的手铐。然后起身跪在砧子旁边,一名武警用力压我的后背,迫使我屁股高耸,两只并排摆在铁砧子上手腕在等待,眼看着用钢筋制作的中指粗细的铁圈儿分别套在左右已布满铐痕的纤腕上,然后轻罪犯把两个铁圈之间的铆口重合起来,放入一个钢筋楔子。
这时,我背后的武警突然抓住我的头发向后一拉,迫使我的头颅避开铁锤挥舞的弧路。
一声尖锐的锤响之后,当我低下头时已大汗淋漓,斜斜地跪软在铁砧子旁边。
「范羽璇,站起来!」管教大声喝道。
半晌之后,当我从地上勉强爬起来时,我感觉到冰冷沉重的金属箍在了我的脚裸上,试着走了两步,非常吃力,根本迈不开脚步,脚裸处磨的生疼,疼的钻心,踉跄着竟险些摔倒。原来,那死镣达到8公斤。
死镣又把两个胳膊紧紧箍在一起,走路时只能左右一起摆动保持平衡。
管教说:「走吧,回监室去。」
我戴着手铐脚镣,慢慢地拖着脚步,其实我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上像灌了铅一样,每一趟脚镣就哗哗响,每响一下,心就随着磨破的脚踝痛一下,我好不容易走到六监室的门口,镣环下已磨得红肿起来。
管教取出钥匙,打开监室的铁门,监室里的姐妹们都用一种惊奇诧异的眼光奇怪的看着我,随着希哩哗啦的脚镣声,我走进监室,铁门哐啷一声关上了,同监的女犯们立即围过来,其实她们一看我带着戒具,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过来关心地问:「怎么判的?」
我低下头,沮丧地说:「判了死刑。」说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田姐给我擦眼泪,安慰我说:「哭有什么用,快上诉啊。」
我沮丧地说:「没有用的,主要是数量太大了。」说完我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又哭了起来,牢头张姐不愧是老江湖,她也是因贩毒入狱的,因为案情复杂,一直没有宣判,也被戴上了脚镣,张姐拖着脚镣,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哭,没什么用,既然到了这一步,就要面对现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张姐也非常同情地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说:「听管教说,现在上诉,还有一线希望,是真的吗?」
张姐说:「傻妹子,那是能试一试,可别抱什么希望。据我所知,一审判了,又上诉的,大部分被驳回了,只有极其少量的得到改判的。」
我傻了,一片茫然,不知道该信谁的话。
下午五点,开饭时间到了,管教民警在走廊里喊道:「开饭了。」
监室里的女犯们立即面向铁门排好队,我拿起饭碗,慢慢地挪动,也排了过去,初次戴脚镣,怎么也不习惯,迈不动脚步,只能在地上拖着走,每走一步,脚镣哗啦哗啦地响,张姐看我行走确实不方便,命令到:「沉玲,范羽璇戴着戒具,行动不便,妳帮着照顾照顾。」
沈姐赶紧走过来,接过我的饭碗,我用感激的目光盯着沈姐,把碗递给她,连声说道:「谢谢妳了。」
晚饭领后来后,我只吃了几口,一点胃口也没有,晚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从张姐那里借了监室里唯一的一只圆珠笔,又找管教要了几范信签纸,在其它女犯的指点下,开始写上诉状。
我写道:
刑事上诉状
上诉人(原审被告人):范羽璇,女。22岁,现关押于XX市公安局看守所二监区。
上诉人因涉嫌运输毒品一案,不服XX市中级人民法院(2008)21刑字第56号刑事判决,现提起上诉,上诉请求和理由如下:
原审判决中的毒品数量不准确。
原审判决认定:被告人运输的毒品多达580余克,但据被告人所知,此次运输的毒品相比其它案件挡获的毒品,纯度不够,因此在数量上,应做相应的折扣,以便减轻被告人的量刑。
原审判决夸大了被告人运输毒品的危害性。
原审判决认定,被告人所运输的毒品,给社会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性质恶劣,情节严重。
上诉人认为,被告人参与运输毒品,数量较大是事实,但在运输过程中,被市禁毒支队的公安人员及时挡获,没有流入社会,没有造成后果,被告人在被抓获后,能够积极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配合公安人员查清案情,这一点,一审判决没有在量刑时予以考虑。为此,上诉人请求上级法院对本案性质,运输毒品的数量及被告人所造成的危害性予以重审。
省中级人民法院
上诉人范羽璇
2009年3月26日
上诉状写好后,我非常小心地把它整整齐齐地折好,晚上7点,监管民警巡监的时候,我从铁门上的风洞递了出去,请他们帮我转交给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法官。
一审判决后,我的精神压力很大,吃不下饭,有的女犯的每顿领的饭不够吃,而我则是每顿饭只吃一两口就饱了,晚上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睡一会儿,也总是做恶梦,梦见持枪的武警战士站在监室门口,叫我出来,然后用麻绳将我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梦见我站在公判大会上接受公判,梦见我跪在刑场上,武警战士开始瞄准,准备射击。
梦中惊醒,吓了一身的冷汗,想摔东西打人,情绪特别烦燥,感到前途无限渺茫,接下来的时间,则是焦心的等待,要是上诉能够成功的话,我的命能保住,否则我就彻底玩完了,面临的将是刑场、子弹和鲜血。
我戴上脚镣以后迈不开步,走一步,脚下哗啦哗啦直响,走几步,脚脖子就磨红了,多走一会儿,脚裸就感觉又酸又疼,最心烦的是脚镣的金属与地面的撞击的声音,每响一下,我心就像被钢针猛扎了一下。
戴了一天脚镣,脚脖子处觉得火辣辣的,又红又肿,坚持到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法脱裤子,要同室的几个姐妹一起帮忙,睡觉根本不敢伸腿,也不敢翻身,因为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一翻身,脚镣的金属碰撞声音显得很大,怕监室里的其它女犯有意见。
早晨我要比同监的其它女犯早起床,以便做好穿衣服的准备,判决后,看守所规定对已判决的在押人员每天可以放风40分钟,在看守所的院子里,我拖着手铐脚镣,不好意思抬头,本来戴着手铐脚镣,行走就不方便,行动受到了严格地束缚,心理压力很大,最气人地是,我的脚镣每响一下,就引来院子里其它男性在押犯人无数只眼睛,各种心态都有。
有的犯人好奇,有的犯人则是色迷迷的眼神。戴着沉重的脚镣,我感觉到是一种精神上折磨,就是在时时提醒着自己,生命已进入倒计时,我是一名死刑犯,随时命悬一线,说不上哪天警车响了,武警把你用麻绳一捆,送到刑场,剥夺妳的小命,我感觉自己就像笼子里的小鸡,如果人家把我鸡翅膀一扎,我就玩完了。
戴了几天手铐脚镣,我渐渐的习惯了一点,由于我戴着手铐脚镣行动不方便,旁边的女犯会主动过来帮我折被子,洗脸漱吃饭,最恼火最麻烦的是解大便用卫生纸,其它女犯不太愿意帮忙,我也不太好意思让其它女犯帮忙,要非常费力地才能勉强擦到,有时还擦不干净,还有就是换衣服裤子。
夏天,监室里比较闷热,要一星期才能洗上一次澡,衣服裤子穿上一天,就有一股酸臭味道,身上粘糊糊的,裤子衣服要在两名女犯的帮助下耐心的从手铐脚镣的缝隙慢慢穿过,才能换下来。重复每天都要做的事。
这天上午,管教来到监室门口,隔着门洞通知我,说:「范羽璇,省中级人民法院明天就要对妳的案子开庭进行二审,妳做好准备。」
第二天早晨5点,天还没有亮,我迷迷糊糊地醒了,再也睡不着了,想到今天就要二审,能不能改判呢,我努力往好的地方想。
法警来提押我,打开铁门,叫道:「范羽璇,出来!」
我走出监室。
在两名女法警的押解下,我来到在看守所宣判大厅里临时设立的法庭。
在看守所的大厅里,这时一名身穿法官制服的女法官对我说:「范羽璇,我们是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法官,收到了妳的上诉状,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现经本庭认真审核裁定,特来这里开庭,向妳宣布省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刑事的终审裁决:
本庭认为XX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对你运输毒品一案的判决,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适用法律条款得当,原审判决并无不当,本院依法判决如下:
依法驳回范羽璇的上诉,维持原判。」
我站在那里,脑袋都僵了,木讷地看着法官,其实已经傻了,法官敲敲桌子,喊道:「被告人范羽璇,妳听清楚没有?」
我的思绪才被拉回到现场,我语无伦次地说:「请法官能不能考虑我才二十多岁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给我留一条活路。」
法官没有听完就非常不满地打断了我的话,皱着眉头说道:「妳以为国家法律是儿戏啊,说改就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说:「我求求你们了。」
法官显然没有耐心听我说下去,意示法警:「押下去!」
两名法警硬拉住我的胳膊,我还拼命回过头大喊:「法官,我求求你了……」
我猛甩双臂,拼命想挣脱,脑袋里面已经乱了,不知道应该找谁了,对法警说:「求求你们,跟法官说说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一名法警听的不耐烦了,照我脸上打了一耳光,骂骂咧咧地说:「妳他妈早干啥去了?早知道有今天,别去干那些缺德事儿啊,现在后悔了,晚喽!”
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一点也不觉的疼痛,因为我现在的肌肉已经麻木了,神经也麻木了,全身都麻木了,过道里很多在劳动的犯人和民警用好奇的眼光盯着我。
我完全是被法警拖着回监室的,管教民警打开监室铁门的时候,我死活不肯进去,用手拽住门框,哭着大喊:「求求你们了,给我一次机会吧,别让我去死,判我多少年都行。」
管教走过来,喝道:「范羽璇!不许闹监!这里是看守所!是监室!监规妳忘了吗?!不许大吼大叫!听到没有?!」
进入监室,其它女犯纷纷好奇地打探:「怎么样,改判没有。」
我十分沮丧,说:「还能怎么样,我的上诉被驳回了。」
我转过头,问她们:「是不是明天就要执行?」
王燕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说:「没有那么快,终审判决后,还要将妳的所有案子的材料送到最高人民法院去进行复核,最高人民法院认为没啥问题了,就下命令执行。」
我知道,王燕怕我受刺激,说话始终避开死刑这两个忌秽的字眼。
我彷佛又看到了一线希望,一把扯住王燕的衣领,急切地问:「王姐,那最高人民法院会不会改判呢?」
王燕好象对这些法律问题很懂不少,摇摇头说:「像妳这种案子,改判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妳的案子出现了意外,一般都没有改判过。」
我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我又陷入了沉思。
在等候死刑复核的日子里,我已经万念俱灰,每天起来都是无精打采,神不守舍,常常干一件事干着干着就忘了,监室里的其它女犯也都知道我判的比较重,凡事都让着我。
刑场
六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我正与同室的狱友在床上坐板,外面走廊里传来开监号铁门的声音和金属撞击水泥地面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些犯人被管教民警从监号里提出来,我的心一下紧张起来,听同监的难友们说,明天就是六二六国际禁毒日,通常要枪毙一批毒品犯罪分子,但愿不要提我出去,坐在我旁边的王燕悄悄地对我说:「可能又要处决犯人了,会不会有妳?」
我尽量平抑住自己紧张的心跳,心里一直安慰自己,说:「不会的。」
但只过了几分钟,我听见我们监号的铁门开锁声,我猜测准是管教民警来提我了,果然,铁门打开了。
管教站在门外,表情格外凝重,严肃地喊道:「范羽璇!」
我站起来,答应道:「到!」
管教表情和口气很严肃地喝道:「出来!」
我知道,大限到了,但我还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要执行了?」
管教点点头,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其它女犯都哭了起来,王燕一把搂住我,死活抓住我不放。
管教大吼道:「都退回去!」
我拖着沉重的脚镣,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用依依不舍的目光向狱友们致意,并对同监的女犯们说:「谢谢妳们了。」
我被管教押到会见室,隔着铁栏杆,有三名穿著法官制服的看到我来了,坐在中间的约莫有四十岁的戴眼镜的法官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范羽璇,我们是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法官,今天,我们提妳出来,主要是向妳宣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对你运输毒品一案死刑复核的命令和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对妳执行死刑的命令,明天中午十二点将对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接着,他宣读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死刑复核的命令》和《执行死刑的命令》,他念道:
最高人民法院执行死刑命令
(09)刑核字第78号
XX市中级人民法院:
本院已依法核准运输毒品犯范羽璇死刑,现命令你院接到此命令之日起,在七日之内将运输毒品犯范羽璇验明正身,核对犯罪事实无误,讯问有无遗言、信札后,交付执行死刑,并将执行情况报告本院。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印)
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日”
法官念完以后,把那张纸递给我,说:「罪犯范羽璇,这是死刑执行送达通知书,如妳确认无误,就在上面签下妳的名字。」
我此时心跳骤然加快,眼睛急速描着眼前这范催命书,然后用紧铐的双手,隔着铁栏杆,拿起钢笔,我的双手不停地剧烈颤抖,大脑里一片空白,生硬地勉强而机械地在被执行人栏目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花押。
最后,法官说:「距离明天中午,还有十几个小时,如果妳有遗言或者书信,可以尽快书写交给我们转交,另外我们已按有关规定通知了妳在本市的亲属,至于他们愿不愿意见妳,就是他们的事了。」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管教把我押到会议室大厅里,我看见:大厅里,还有许玥,李雅婕已经在那儿了,也是明天即将处决的死刑犯,大厅的四角,都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警惕地盯着我们。
管教拿来了纸笔,说:「有什么遗言,有什么心里话,还有什么财产方面的事,需要跟亲属交待的,净可以写下来。」
我接过纸笔,坐在会议桌前写了起来,写完遗书,我交给管教,管教把它放入了一个信封,并写上名字。然后让我靠墙壁和她们坐成一排,她俩也低着头,哭了起来,两眼发呆,傻傻地盯着地面……
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可以跟亲属见最后一面,监管民警告诉我们:「只有20分钟的见面时间,有什么话必须抓紧时间说,因为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许多临刑前的死刑犯,在与亲人见面时,光顾着哭了,许多事情还没有交代,见面的时间就到了,结果有关财产方面和其它重要的话没问,留下了很多遗憾。」
见面要分批去,她俩去见面了,回来的时候号啕大哭,哭成了泪人。
我没有通知其它亲人,法院的法官告诉我,昨天,已通知了和在本市的我姨妈刘姨。
这时监管民警通知我:「范羽璇,该妳去见面了。」
我站起身,拖着手铐脚镣,往会见室走,由于戴着镣子,行走不便,加之绝望和恐惧,浑身无力,只好用手扶着墙壁,硬挺着走到会见室,隔着铁栏杆,看见刘姨在铁栏杆的对面,我压抑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刘姨看见我这副样子,也哭了,我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刘姨对我说:「孩子,妳什么也别想了,有什么话,抓紧时间快说吧。」
此时此刻我没有心情讲了,我把头用力地向墙壁撞去,这时我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三名男民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按住,两个抓住我的胳膊,一个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来,三名民警实实地把我按住,管教过来,见到这种情形,劝道:「范羽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没什么用了,面对现实吧,谁让妳当初干事不考虑呢,现在,把一切都放下,好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天好痛痛快快地上路。」
我安静了下来,沉默不语。
大约晚上6点钟的样子,饭菜端到每个人的面前,每个人都不是很有胃口,都是勉强吃了几口,管教民警劝解道:「吃吧,这时候,啥也别想了。」
我们抹着眼泪,默默地吃着最后的晚餐。
平日里鲜美的菜肴,此刻,吃在嘴里,品不出任何味道,我们是就着眼泪吃完这顿饭的。
吃完饭,被带到单人监室关押,管教民警每隔一小时观察一次,防止出现意外,我靠在墙壁上,脑袋里充满了恐惧,感觉身上发冷,不停的冒冷汗,想着想着,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5点,一阵开铁门的声音把我惊醒了,管教民警开始将死刑犯逐个提出监室,两名女民警到我的监室门前打开铁门,口气严厉的说道:「范羽璇,出来!」
我用手搀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两名女民警站在我的两侧,分别抓住我的两臂,把我押解到看守所大厅,管教民警给我带来了早餐,早餐是稀饭和馒头,我用戴着手铐的双手,端起碗,勉强吃了几口。
吃完早餐,管教民警看我吃的差不多了,说:「现在可以去放茅(即上厕所),过一会儿,在公捕公判大会上,是不能上厕所的。」
我在管教民警的押解下,上厕所撒尿,由于紧张和恐惧,半天撒不出来,管教民警一个劲地催我:「快点撒。」
好不容易才把尿撒出来,从厕所出来,其它犯人已经靠墙站好,我们按顺序进入看守所临时设立的宣判厅,看守所大院里,站满了荷枪持弹的武警,充满警惕地望着里边,气氛非常紧张。
按照规定,要逐个验名正身,我是第三个被押进去的,法官主要是再一次询问了一下我的姓名,年龄,藉贯和因犯什么罪被逮捕的,法官旁边的书记员不停地做着记录。
「下面的罪犯,现在要对妳验明正身,妳要如实回答所有问题,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罪犯姓名?」
「范羽璇……」
「性别?」
「女……」
…………………
当所有问话结束后,我的十指在红色的印泥上滚动后留下指纹。
检察官拿去比对了一番,大声道:「现被执行人确系范羽璇。」
随后,两名武警迅速把我架到院子里,那儿当初给我带死镣的轻罪男犯正等着我。
一阵折腾之后,我感觉两腿像飞起来一样,那个禁锢我一个多月的锁链终于去掉了。然后我又被迫像当初上死镣那样跪下来,看着斧头一下子将死镣劈开。但是,我的心里并不轻松,关于刑场的念头像棉絮般充斥我的大脑。刚刚自由的双臂迅速被两个女警接手反拧。
「范羽璇,妳要更衣吗?」
「要。」
我被带到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屋子里,那里桌子上摆放着我要穿的东西。
一件淡绿色细条纹长袖衬衣,一个雪白纹胸,一双厚实的白色短棉袜;一条系带三角短裤和一条浅蓝色牛仔长裤,一双女式黑色布鞋。
我先脱掉身上的全部衣物,然后逐一穿上胸罩、三角短裤。
我拿起那件淡绿色细条纹长袖衬衣,这衬衣不是传统的那种,裁得很是贴身袖口很瘦,长到手腕,正好遮盖住褐色的手铐伤痕。
浅蓝色牛仔长裤也很紧致,这些衣服被我穿上,那么合体、温婉、般配。
我穿上后立显丰乳细腰圆臀,把身条儿的曲线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叹了一口气。
拿起黑色布鞋,费力地一只一只地穿上了。
然后,我站起身,习惯地揪一揪牛仔裤的各个部位。
我最后梳了下头,豪华和典雅映上了我的脸庞。
负责押解的武警已经手拿着麻绳在那等候了,武警都戴着墨镜和口罩。
管教民警喊道:「都转过身去!」
我们很顺从地面向墙壁站好。
这时,押解武警走过来,开始给我们上绑绳,都是两个武警捆一个犯人。
两名武警用力将我的双臂扭到背后,用粗麻绳先将我的脖子套住,当粗糙的麻绳接触到我的肌肤时,我感到了恐惧,大口喘着粗气。
我知道这一捆将再没有松开的时候。
两个绳头从我的肩头滑到胸前,使劲一撑,我的颈部一麻,头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双臂往两边一张,那双大手就势将绳子穿过我的腋窝,往上一提,我的双臂范得更大,我感到,那根绳子在我的上臂上一过,缠了一圈,绳子又往前一拉,我的胳膊随着往前一挺,绳子又上了胳膊,接着又感到往后一拽,胳膊又随着往后一张,绳子又在臂上缠了一圈。
就这样,随着警察手上的绳子的一拉一拽,我的胳膊一挺一张,胳膊上的绳圈一圈又一圈,一直缠到了细嫩的手腕上。
左右两股绳子往中间一并,手腕相交,在双手手腕处反复缠绕紧紧捆住后,又连在脖子套上,用力一拉,绳结死死地系紧。
两个小臂倒折过来,胳膊上的绳子捆处钻心的疼,使我喊得一声尖叫起来。
警察的双手还在往上提着绳子,我的小臂趴上了后背上处,警察将绳子穿过脖子上的绳圈,更抽紧了脖颈上的绳子,脖子就喘不上来气。
双臂上的绳子也随之抽紧,我的小膊和手腕现在悬空吊在背后。
我虽然看不到背后,但身上的感觉却在向我诉说。
凡是被绳子勒住的部位,麻辣酸酥地疼,后来辐射到整个上身一样的疼麻。
双小臂和手腕立时趴到了脖颈上,上身的全部绳子同时收紧,深深地勒入我细腻的皮肤里,凡是绳子经过的地方都凹陷下去,而其它地方都凸鼓出来,捆的像个粽子。
一股撕心的剧烈疼痛。虚汗开始从脸上和身上各处冒了出来,贴身的衣物渐渐地贴到了身上,浑身汗晶晶的,好象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身上爬。现在我只有任人摆布。
人到了这地步,一点法儿也没有了。
这时,两个女警蹲下,女法警撩着我的裤腿管口,开始捆绑我的脚丫子,两脚之间留得短些。
这叫绊脚绳,有两个用处:
一是使死刑犯行走不方便,防止死刑犯临刑前做垂死挣扎
二是很多死刑犯行刑前,由于恐惧,屎尿流出来,把裤脚扎上,可以防止失禁的大小便流出来。
法警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绑好了双脚,中间留了10厘米的绳子。
换完了,站起身,低头看了看。紧身牛仔裤的裤管很是修长,要是不走动,似乎看不出有绑绳,法警们又最后检查了一遍,看看没什么问题了,我脚上的绳子较短,迈着极小的碎步,两个女法警一左一右地架着我的两只胳膊。
我的脑子已经麻木了,机械地随法警的架扶向门外走去,然后被押上了一辆囚车。
押解武警将我五花大绑地绑捆完毕,一名警察又拿出一张写着名字和编号的白布,缝在我的胸前,是便于辨认尸体用的。
我的胸牌是第三号,公安民警又拿出写好的木牌,木牌上写着我所犯的罪名和死刑犯的名字“运输毒品犯范羽璇”名字上被打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民警过来给我脖子上挂了一块,然后准备将我押上停在院子里的东风军用卡车上。
现场指挥的法警队长一挥手,命令道:「把犯人押上刑车!」
我被押解着走向停在院子里车队,只见停在院子里的军用卡车前面的保险杠上挂着大大的木牌,上面用黑色的油漆写着大大的“刑车”二字,最后的一辆军用卡车上站满了一车的武警战士,驾驶室上面还架着一挺机枪。
停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开道的桑塔纳警车,我被押到第三辆刑车旁,由于手脚被束缚,怎么也上不去,车上的一名武警伸手拽住我肩膀上的绑绳,旁边两名武警把我往上一推,硬把我拉了上去。
上了刑车后,身后两名武警战士一人将手放在我肩上,一人用手拉紧我脖子上的绑绳,这时一名武警的队长跑到车队前的一辆警车前,敬了个礼,高声说道:「报告总指挥,一切准备完毕,请求出发!」
警车里可能是个领导,指示道:「可以出发!」
开道警车拉起了刺耳的警笛,鸣叫着开出看守所大院,驶往市区公路,公路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路边行走的人群都停住脚步,观看着我们,还指指点点,我赶紧低下头,感到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八点钟左右,押解车队到达市体育馆后门,我们依次被押下刑车,在体育馆后面的休息厅里站好,等待XX市公捕公判大会的开始,负责押解的武警队长表情非常严肃,命令道:「全部坐在地上。」
我们全部蹲下,静静地等候,在等候进场的这段时间里,旁边的武警又一次检查我身上的绑绳,一名武警将手指拉了一下我脖子上的绑绳看看是否太紧,又检查了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是否捆的太松,在场的武警将每一名死刑犯都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听见前台宣布大会开始了,武警的队长跑过来,急匆匆地说:「快!全部站起来!准备进场!」
我被押解的武警拽了起来,排成一队,准备被押解进入会场,听见前台的喊话声:「XX市严打整治公捕公判大会现在开始!」
首先有领导讲话,然后宣布对一批犯罪嫌疑人进行公开逮捕的命令。二十多名戴着手铐身穿黄色囚服的男女囚犯被押上舞台,一名身穿警服的警官走上发言席,逐个宣布逮捕证,每宣布一个,就被宣布的犯罪嫌疑人就被押过去在逮捕证上签字,宣布完逮捕的命令后,大会主持人宣布:「把批捕的犯罪嫌疑人押下去。」
接着,大会主持人宣布:「把死刑犯押上来!」
我们在执行武警的快步押解下进入会场,我们刚刚进入会场大门入口,会场里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好奇地看着我们,议论纷纷,会场一下变的喧嚣起来。
我们被押到前台下依次站好,身后的押解武警用手按住我的头部,现场上一大堆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肩扛摄(影)像机的,手拿照相机的,一起围了过来,对我们进行摄(影)像、照相。
大会主持人宣布:「现在,由市中级人民法院宣读关于对一批严重刑事犯罪分子死刑复核的命令。」
死刑犯被依次押上主席台亮相,并逐一宣布了所犯的罪行。
当庭长宣布:「把运输毒品犯范羽璇押上来。」我被两名武警快步押到舞台上。
我刚刚在台上站稳,听到台下立即闹哄哄的一片,台下的观众起码有上千人,法官开始讲话:「下面宣读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对运输毒品犯范羽璇死刑复核的命令。」
我们3名死刑犯被逐一宣判后,大会主持人宣布:「把死刑犯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执行武警将我们依次快步押出会场,并押回刑车,在上刑车的时候,我由于双手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背后,双脚又捆着绊脚绳,行动不便,根本上不去,车上的一名武警用力扯住我背后的绳子,旁边的两名武警顺势一推,才把我送上刑车。
我站在刑车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会场里追了出来,那不是刘姨吗?
刘姨追到刑车前,拿着手绢捂着嘴,哭得特别伤心,对我招招手,喊道:「璇,妳就放心的去吧。」
我哭着点点头。
刘姨想向刑车再靠近点,被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住,车下围满了男男女女看热闹的人群,人们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尤其是对我和另一名女犯。
开道的警车开始发出警笛的鸣叫声,刑车车队开始徐徐激活,驶出体育馆后院,我回头望去,刘姨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刑车车队开往市区主要街道,对我们游街示众,目的是要震慑其它违法犯罪分子,在前面开道的警车不停地鸣叫着刺耳的警笛,紧跟着的是宣传车,巨大的高音喇叭不停地高喊口号:
「坚决打击毒品犯罪分子!」、「远离毒品,珍惜生命!」
在闹市区繁华的闹市区公路两侧,站满了驻足围观的市民,人们停住脚步,好奇地观看着我们。
刑车车队在市区主要街道游了整整一上午,巡游完毕,开始向郊区的刑场开去。
大约中午十一点三十分的样子,刑车车队到达西郊刑场,刑场是在地处农村郊区的很大一片坝子,泥土是黄黄的,四周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一颗树,只有熙熙攘攘的一些荒草在风中凄凉地站着。
据说在这里,每年逢重大节日前和六二六国际禁毒日都要处决一批犯有各类罪行的严重犯罪分子。
今天在刑场四周,早就围满了成千上万的观看人群,同时也站满了执行警戒任务的武警,公安,法院,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现场的气氛十分严肃、紧张。
车队终于停了下来。武警们迅速布置警戒,然后拖着我们三个女死囚下车。
我此时发现自己的行刑之地大概在市南郊,一片荒芜的草地。四周很平坦。
这时,两个武警从车上拿下两个麻袋,选准位置后用铁锹装满土。麻袋就成了方圆几百米的制高点。
我被押下刑车的时候,由于恐惧,两腿已经失去知觉,根本迈不动,其它犯人也一样,完全是被押解武警又提又架又拖往刑场的,在这片宽阔的坝子里,我们3名死刑犯跪成一排,个个都吓的瘫软如泥了,只有在押解武警的扶助下,勉强跪在刑场上。
执行武警开始做准备工作,检查捆在我们身上的绑绳是不是捆的足够紧,可能觉得有的犯人捆的不够紧,武警战士又拿出麻绳,将我们被捆的双手又捆了一道,主要是防止过一会儿执行时,有的犯人做垂死挣扎。
武警班长命令道:「现在开始领子弹。」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接着,两个架步迅速拖着许玥来到麻袋前,跪好。
指挥员的红旗举起,我赶忙闭上眼睛,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
再睁眼,跪着的许玥已经倒下了,脑袋已顶住麻袋,丰满的臀部还在不断耸动。
一个武警飞起一脚,把她踹到麻袋一边。然后喊:「下一个!」
当两个武警试图架李雅婕时,却被拒绝了:「我自己走。」
但是,刚走两步,就被腿上的绳子绊倒在地,两个武警上前去架起来拖到麻袋前,就在李雅婕刚想要回头时,枪响了。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现在开始读秒了。
当我再次听到「下一个时!」,就迈着碎步走向了那两个麻袋——我人生的终点。
麻袋越来越近了,我看到武警一脚踢向李雅婕,那个美丽的女死囚现在还未完全变成尸体,两条腿仍在不停地伸登,连衣裙被风吹到了上面,露出了粉红色的三角底裤。
子弹打得偏低,从后脑下部钻进去,从鼻梁出钻出来,面孔惨不忍睹。
麻袋上的两个弹洞还在冒烟,上面沾满白色的脑浆,麻袋前鲜血已经积成了一个红色的小湖,上面泛着泡沫。
我看到了这一切,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涉血前进,只有当子弹透过我的身体,灵魂才能解脱。
刑场上静悄悄,武警和法警这时似乎并不急于完成任务,也许他们想给我这个美丽而可怜的女孩延长哪怕一点点生命吧。
但是,几米的距离太有限了,剎那间我已经走到了尽头,我站在血泊中,鲜血迅速淹没了鞋尖。
我回头凄然看着人世间最后要结果我的人们,一个上尉武警干部拎着手枪走过来,命令:「跪下!。」
我咬紧牙关,跪了下去。
膝下依然温热的血水迅速透过衬衣浸透了我的肌肤,眼前一寸之遥的脑浆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腥味。
我竭力保持镇静,与麻袋上的脑浆保持距离。
武警开始装子弹了,一名法官手举一面小红旗,喊道:「预备,射击。」
当身后子弹上膛的清脆声传来时,我微闭秀目。
现场围观的人一下变的鸦雀无声,人们拭目以待的、盼望已久的场面终于即将出现了。
枪声响了。
子弹从背后钻进,穿透了我的酥胸。
我身体一震,侧身欲倒却又未能倒下,鲜血带着热气从身前身后的弹孔喷射。
执行的武警迅速闪到一旁,一脚踹到我的肩上。
我翻身仰面倒在许玥,李雅婕的尸首上,血液像喷泉一样从乳房的顶端喷出,撒在红色的旗袍上。
剧烈的疼痛迅速从枪口出向整个胸部蔓延,血液好象占据了气管,往上涌动,从口和鼻孔里流了出来。
显然,行刑是失败的,没有击中心脏,弹孔又太小了,血流失得太慢。
强劲的生命力也成了我痛苦的根源,剧烈的疼痛使我宛转挣扎,脖子向后猛仰,两条修长的大腿不停地登着,但腿上的绑索限制了我。
由于用力过猛,牛仔裤的裤裆被撕裂开来,我丰满的屁股和系带三角裤暴露在目光下。
我本能地想用手堵出弹孔,但死刑犯没这个权利,手臂已被紧紧捆绑在背后。
极度的痛苦使我不停地在地上翻滚,高高的酥胸伴随着红色喷泉急速起伏,白皙的脖子已经变成红色。
太阳一点点变成了蓝色,吵闹声渐远去。
终于,激烈的躯体耸动变成轻微的颤动,清澈的眼睛逐渐迷离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20分钟后,我终于迈过炼狱般的煎熬,下了地狱。
沉闷的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刚才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瞬间化作乌有,他们将到另外的世界里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做深深的忏悔。
执行完毕,现场法医开始验尸,先检查了被击毙犯人的头部弹孔,扳开死刑犯的眼皮,观察瞳孔,逐一确认都已经毙命。
验尸完后,又对每一具尸体进行了照相,然后向在场的法官、检察官报告:「报告现场总指挥,经检验,被执行人犯已气绝身亡,执行顺利,效果良好。」
3具死刑犯的尸体则由早已在此等候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尸体装入朔料袋并抬上运尸车拉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