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11.07.14 起統計

背景更換:

 

范羽璇覆滅記

簡體版

作者:不詳

上午我們的車到達龍頂山毒品檢查站,看到佈滿了大批持槍的緝毒警察,氣氛十分緊張。

前面十米遠處,一名警察揮動著停車牌,示意我們停車接受檢查。

我們的車靠檢查站的公路右方停下了,幾名緝毒警察圍了過來,我還以為是例行公事的那種檢查,沒有太當回事,一名警察上來,對我禮貌地敬了一個禮,說:「妳出示身份證。」

我鎮定了一下,掏出身份證,遞了出去,那警察仔細看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說:「請妳下來登記。」我沒有提防,下了車,剛一下車,幾名警察撲過來,將我的雙手扭到身後銬了起來。

一愣神,一副鋥亮的銀白色不銹鋼腳鐐又鎖住了我的雙腳。

我問擒住我的警察:「為什麼要抓我,我犯了什麼罪?」

那名警察用敵視的眼光看著我,嚴肅地說:「妳心裡明白!」

一名警察一手扭住我的右臂,一手按住我的後脖頸,走向毒品檢查站的辦公室。

我被押進一間辦公室,一名女民警進來,開始對我搜身,將我隨身攜帶的手機、鑰匙、手錶、現金、身份證、掏了出來,扔在地上,又隨手掏出一副手銬,將我銬在長條木椅上,轉身出去了。

我雙手被銬在長條木椅上,想動也動不了一下,銬在木椅的最高一根木條上,只能彎著腰,過了一會兒,就覺得腰痠背痛,直冒冷汗。

到下午四點多鐘,一男一女兩名民警來到辦公室,在桌子上擺開材料紙,開始對我訊問,男民警問話,那女民警做記錄。

「姓名?現從事什麼工作?」

「我叫范羽璇,現在住XX市金和區四平路278號。」

「妳知道今天為什麼要對妳留置盤查?」

「不知道。」 

「在妳的汽車上查獲的毒品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妳幫誰運送的毒品?」

「不知道。」

我的幾個「不知道」惹怒了這名警官,他氣呼呼地站了起來,「啪」地一拍桌子,說:「范羽璇,妳不要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可以告訴妳,妳運送的毒品已經被查獲,證據已經非常確鑿,依據我國的法律,有證據,妳不承認,照樣可以判妳,現在妳只能老老實實地交待妳的罪行,爭取從寬處理。」

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但明顯說話底氣不足,畢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們倆轉身出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他們又進來了,那女民警給我打開手銬,讓我站在牆角標有身高尺寸的標尺前,背對標尺,又拿來一塊黑木板,上面用粉筆寫著我的名字,下面寫的是「販毒」和抓獲的年月日,也就是今天的日期。讓我拿著,給我照相,然後又拿出一塊玻璃板,上面塗滿油墨,讓我將雙手按在紅油墨上,並把每個指頭分別按在一張表格裡。

取完指紋後,她又拿出一張填寫好的《刑事拘留證》,讓我在上面簽了名字和日期。

我伸出雙手,她給我戴上了手銬。

下午快到五點了,女民警押著我到檢查站的拘留室,拘留室位於檢查站辦公樓的後面,一共七間,都是鐵柵欄門。

透過鐵柵欄,看到每間拘留室都關著兩三個人,男女是分開的,男的和男的關在一起,女的和女的關在一起,鐵柵欄的後面是一雙雙徘徊、迷茫和驚恐的眼睛。

在第四間拘留室的門前,那女民警說:「站住!」

我站住了,疑惑地看著她,她掏出鑰匙,打開門,說:「把鞋脫了!」

我看見門邊擺了兩雙女式涼鞋,就明白了,可能進拘留室是不準穿鞋的。

我用腳跟把帆佈白色鞋互相脫掉,沒有解開鞋帶。那女民警打開了戴在我白嫩的手腕上的銬子,說:「進去!」

我進入了拘留室,「哐」的一聲,鐵門從背後關上了,接著是鎖門的聲音。

拘留室是一間約十平米的房間,沒有窗戶,但門是鐵柵欄的,因此,房間裡的光線還不算太暗,通風也還可以。

我努力適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見裡面靠牆角處的地上坐著兩位女人,一個是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一個是約二十多歲的少女,可能是坐長途車的緣故,也可能是天熱的緣故,屋裡有一股腳臭味。

那中年婦女挪挪身子,讓我坐在她倆中間,用濃重的甘肅口音我:「妳是怎麼進來的?」

我說:「他們說我販毒。」

她問:「翻到粉(指毒品)」

「沒有。」我說:「不知道。」

她又問:「妳承認了?」

我搖搖頭,說:「沒有。」

她說:「可不以承認,承認了,妳就完了。」

我看看那少女,問那中年婦女:「妳也是因這事兒進來的?」

那中年婦女點點頭,那少女一直把臉埋在兩腿之間,問什麼都不說。

下午六點多鐘,檢查站的工作人員開始給各拘留室發食品,每人一個盒飯,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從鐵柵門的門洞接過盒飯,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肚子吃飽了,我的情緒也穩定了許多。

夜幕到了降臨的時候,天色如染了墨汁一樣,慢慢地黑了下來,經過一天的折騰,我累了,拘留室裡沒有床,只能睡在水泥地板上,我在牆角找到幾件沾滿油漬的舊衣裳,我拿來當作枕頭,總算可以小歇一會兒了。

時下正是春末夏初,地板上還有一點冰涼,但我已顧不得這些,落到這個地步,禁不住心潮起伏、思緒萬千,先是後悔,當初幾次得手了,已經掙到不少錢了,其實就該收手了,可是錢這東西,多了還想多,終於把自己弄進局子裡來了,貪婪的念頭把我害了。

後悔完了,我開始了後怕,前段時間經常在電視報紙上看到販毒的被重判、被槍斃,總覺得離自己很遙遠,現在自己也進來了,會不會被重判呢?會不會被槍斃呢?我的身上禁不住陣陣發冷。

第二天一早,「哐啷……」,開鐵門的聲音驚醒了我,各拘留室好像開始提人了,那名女民警來到我們所在的拘留室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一臉嚴肅和冷俊地說道:「你們三個都出來。」

我們三人走出拘留室,站在門口,那女民警看到我們三個人都光著腳,就說:「都把鞋穿上。」

我們穿上鞋子後,那女民警掏出手銬,將我們三人的雙手銬在背後,押到檢查站的辦公樓前。

警車開過來了,民警把我們帶到車前,我們三人在民警的押解下,依次進入警車,那押解警察喝令道:「蹲下,老實點!」

我偏了一下頭,看了一眼外面,一名聯防隊員兇狠地造我頭部給了一巴掌,說:「不準往外看,規矩點!。」

警車開始啟動了,我的臉部火辣辣地疼痛,我氣不過,憤憤地瞪了那聯防隊員一眼,正好被他看見,他兇狠地衝我說:「嘿,妳還不服氣,看什麼看!」又揚起手,打了我。

那名警察向我們三個犯罪嫌疑人喝道:「都把頭低下,放老實點。」

我覺得頭部火辣辣的,眼冒金星,趕緊把頭部低下。

警車開動了,駛往開向市區的公路,路邊的行人和行道樹快速向後閃過,我知道:自由也離我越來越遠。

押解我們的警車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後,開到了郊區公路上,向一片綠樹環繞的山包拐去,山包上有一座巨大的圍牆包圍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座高高的塔樓,特別引人注目。

警車在一個大鐵門前停下,大鐵門上掛著兩塊鐵牌,一塊寫著「XX市公安局看守所」。另一塊寫著「XX市人民檢察院駐看守所檢察室」。灰色的圍牆有四、五高,上面架著金屬電網。令人不寒而慄。

警車駛入看守所的大門,進入大院,在院壩裡停下了,我這才看清楚了,整個看守所的大院建築呈水泥的灰黑色,是四合院式建築,在院子中間,有一座燈塔式的瞭望塔,上面有一名持槍的武警在警惕地觀察著下面院子裡的一切動靜。

我們依次下車,在民警的押解下,進入看守所辦公室站成一排。

送我們來的民警給我們摘下了手銬,並向前來接收的看守所民警打招呼。

他說道:「哎,李管教,你好,今天,又給你們送來了幾個。」

李管教回答說:「韓警官,我們這裡,每天都有生意,這些都是犯啥事兒的?」

韓警官說:「我們那兒送的,還能乍回事兒,都是販毒的。」

李管教說道:「都不想活了!」

李管教挨個兒看了我們一眼,往凳子上一坐,喝令到:「妳們聽著,都面朝牆壁,雙手抱頭,都給我蹲下!」

我們都緩緩地轉過身,蹲了下來,臉朝著牆壁,用雙手抱住頭部,送我們來的韓警官與看守所的李管教開始辦理交接手續,韓警官拿出三範《刑事拘留證》,遞給李管教,李管教拿出《XX市公安局看守所在押人員入所登記表》,開始逐項填寫。

他問的很仔細,填寫了每個人的姓名,包括有沒有什麼綽號、外號、別名,年齡今年多少歲了,藉貫是那裡的,是什麼文化程度,是什麼民族的,有什麼社會關係,是因為涉嫌什麼違法犯罪行為入所的,問完以後,每個人要在表格上簽字並按手印。

這時辦公室裡進來一男一女兩名民警,男民警瘦瘦的,頭髮往後背,一臉的鬍子;那女民警像一個40多歲的老大媽,看起來還挺和藹的,兩人端詳了我們一會兒,說道:「都站起來,站成一排!」

我們馬上站起來,站成一排橫隊,女民警又神情嚴肅地把我們每個人都看了一遍,指著我們三名女犯說:「妳們到那間屋裡去。」 

我們三名女犯在那名女民警的押解下,被帶到另一間辦公室,她又說道:「站成一排!把鞋脫掉,把皮帶解下來,把身上的東西都掏出來!」

我脫去鞋子,解去腰帶,將隨身攜帶的現金,鑰匙、身份證都放在地上,為了防止褲子掉下來,都用手扯住褲襟。

那女民警過來,看了我們一眼,說:「把襪子也脫了!」

我彎下腰,把襪口剛及膝蓋的中筒黑絲襪脫了,扔在地上。光著腳丫子站在地上。

她命令道:「把身上所有的衣服脫光!」

我只有順從地執行,先脫去桃紅色吊帶衫,深藍色牛仔超短褲,摘下了雪白的少女胸罩,水泥地板有些涼,腳心覺得陣陣發冷,身上只剩一條三角褲了,不好意思脫了,我們只有傻傻地站在那兒。

那女民警看見我們身上還穿著內褲,發火了:「把內褲也脫了,咋的?還不好意思啊,犯罪的時候咋沒想到不好意思呢,脫光!」

我們只好將內褲也脫了,雙手互相抱著,以遮住裸露的乳房,赤身裸體地傻站在那兒。

她很隨便地看了一眼,她又命令道:「把雙手都舉起來!」

我們順從地舉起雙手,那女民警開始對我們進行搜身,她搜得很仔細。

搜身完畢後,又進來了兩名女民警,有一個還背著個帶紅十字的藥箱,(好像是看守所的醫生),接著,另一名女警指著一張婦科檢查床,說道:「去,躺到檯子上去,分開雙腿!」

我先躺了上去,當我仰面躺在婦科檢查臺時,那女警拿了一把婦科檢查鉗子,走到我的面前,我緊張的要哭了,膽怯、恐懼並小心翼翼地問道:「妳要幹什麼?」

女警回答:「幹什麼?給妳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性病、傳染病、艾滋病!妳們這些女人,什麼樣的男人都可以上,什麼事幹不出來?!像妳們這種女人,十有八九都有那種髒病!」

女獄醫一邊按壓我的乳房、胸部和腹部,一邊唱到:「犯罪嫌疑人范羽璇,女,胸部及腹部健康未發現腫塊。」

緊接著,我感到一個冰冷的器械深入到我的私處,我的下身感覺到了疼,不是一般的疼,是劇烈的疼,疼的鑽心,我的雙手緊緊抓住鐵床兩邊的扶手,屈辱的淚水順著我的眼角流了出來。

唱名隨之響起:「肛陰無夾帶,無痔瘡,處女膜陳舊性破裂,無性病。」

檢查完身體,接下來,是做尿檢,一人一個小塑料杯,到衛生間裡去撒尿取樣,然後放在桌子上。

那女民警拿出兩張試紙,放入塑料杯裡,看是陰性還是陽性,血液裡是不是有吸毒反應。

當這一切檢查結束時,我幾乎失去意識,被警察推搡到一旁,喝令:「下一個!」

一個女民警說:「自己的鞋不能帶進監室,只能穿布鞋和拖鞋。」

然後對我們的隨身物品進行檢查,先是不停的拍打,然後是反復的掐捏,拍打掐捏了半天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物品。

她的責任心非常強,檢查的非常仔細,主要還是怕將違禁品帶到監室裡去,檢查完以後,將每個人的物品都各自裝入一個塑料袋,寫上名字,放到一邊的鐵皮檔案櫃裡。

我們三個人檢查完畢,穿好衣服,被帶出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口等待分配。

一名男監管民警拿出幾件黃色範甲號服,也就是囚服,命令我們穿上,衣服上印著XX市看守所的簡稱-「連看」還印的有號數,那是每間監室裡的在押人員的編號。

發給每人一套黃色的棉被,顯然是被別人用過的,因為被子上瀰漫的汗味和腳臭味就是證明,每人一個塑料臉盆和一雙塑料拖鞋。

接下來,那名男監管民警說:「妳們都過來,把頭髮剪了。」

一名剃著光頭,身穿號服的中年女子(看樣子也是看守所的在押人員),手拿剪刀和推子,早就拉開了架勢,等候多時了。

我們三名女犯排好隊,給我們女犯剪髮,喀嚓喀嚓幾剪刀,我們被剪下的縷縷長髮被扔在地下的草坪上,我看了一眼,心疼死了,原先一頭飄逸的長髮,變成了齊耳的短髮。

剪完頭髮以後,一名女警手指著一排監房,示意我們往那邊走,在看守所的大院子中間,那座水泥瞭望塔高高樹立,塔上,兩名荷槍持彈的武警戰士警惕地觀察著院裡的動靜。

仰望著高高的塔樓,使我們感到了一個人的渺小,穿過一排排鐵門,我們三名女犯被帶入女監區。

路過一間間監室,心裡一陣陣發麻發緊,這裡的一切都顯得異常的安靜,偶爾看見一兩個穿條格灰色囚服的女犯在民警的指揮下,打掃衛生。

監室的鐵門刷著黑亮的油漆,透出了厚重和肅穆的氣氛,鐵門中間有個寸見方,稱為「風門」的瞭望孔,瞭望孔後面,偶爾能看見一雙雙渴望自由的眼睛在好奇地盯著我們。

在六號監室門口,女民警喊到:「站住!」打開號子鐵門,喝道:「進去!」

我極不情願地邁入監室,隨著哐啷一聲的金屬撞擊聲,厚重的鐵門關上了,我與自由隔絕了,我的心裡感覺到了陣陣的酸楚和恐懼。

進了監室,我立即聞到一種特殊的氣味,一種說不出來感覺的氣味,好像是尿騷味、汗臭味和腳臭味的混合味道。

監室裡光線比較混暗,也比較陰冷,大白天也難見到太陽光,我站在門前努力適應了幾分鐘,才看清楚監室裡的情況。

迎面看見十幾名身穿黃色囚服、剪著統一短髮的女犯規規矩矩整整齊齊地端坐在通舖的牀板上,兩手放在膝蓋上,腰身挺的很直,沒人說話,大家都用一種詫異的眼光盯著我。

這時,坐在離門最近的一名約四十多歲,胖胖的梳著包菜頭的婦女懶洋洋地問道:「犯啥事進來的?」

我小心翼翼的回答:「他們說我販毒,可是我是冤枉的,根本沒幹那事兒。」

看得出,那胖婦女就是室長,即牢頭,也可以說是這間監室裡的管理員和領導。

她用手一指床舖的另外一頭,說:「妳睡那兒。」

我走過去,將手裡抱著的褥子和棉被放在通舖上,把褥子舖好,然後挨著其他女犯坐下,學著其他女犯的樣子,坐在通舖上,坐了一會兒,感覺到陰冷陰冷的。

我好奇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監室大約有二十平方米的樣子,靠牆一面是水泥砌的長長的床鋪,床舖的對面是看守所的管理規定和在押人員的監禁規定,簡稱監規,就是在這二十多平米的小屋裡必須遵守的規章制度和行為規範。

斜對面是有一堵矮牆,約一米二高,矮牆後面是一個便池,全監室的在押人員就在這裡方便,還有一個水龍頭,可能是洗漱用的。

四周圍牆有2至3米高,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還有一個長約一米、高約二十公分的密密地裝著拇子般粗細鐵柵的透氣窗,圍牆頂端是用鐵欄桿圍起的玻璃窗。

我猜想,圍牆高,主要是為了防止在押人員上吊自殺,頂端的玻璃窗主要用於管教民警和看守巡邏執勤武警隨時觀察監室裡發生的情況。

在這裡,妳沒有什麼隱私可言,妳的一切都在人們的監視之下,因為妳是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是國家法律明確規定的剝奪一定自由權利的人。

這時,我們監室裡的最高領導「包菜頭」走過來,腳下馬上產生一種「嘩啦嘩啦」的聲音,我低頭一看,她戴著一副腳鐐,大約有十多斤重,走到我跟前,問我:「妳叫什麼名字?」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叫范羽璇。」

她說:「范羽璇,妳是剛來的,不管是真的犯了什麼事還是冤枉的,既然進來了,就要遵守這的規矩。」

接著,她簡單向我講解了在看守所裡應遵守的規定,新入監的在押人員,必須要熟記監規,如果在一星期之內,還不能背誦監規的,要受到懲罰,在女監,懲罰的措施要文明一些,通常是罰站,如果是在男監,傳說要受到皮肉之苦。

據那包菜頭介紹,在這個看守所裡,一切都是軍事化管理,在看守所裡,各間牢房叫監室,分成幾排,幾棟,因為每間監室門上有號,所以也稱為監號,平時就叫某排某棟某監號的,每個監號就是一群在押人員住的一個房間。

坐了一會兒,監室上方響起了拉鈴聲,包菜頭命令道:「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一下。」

女犯們都站起身來,伸胳膊的伸胳膊,伸懶腰的伸懶腰,打哈欠的打哈欠,我坐在床上沒有動,愁眉苦臉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坐在我旁邊的女犯,長的挺白淨,也挺秀氣,約莫能有三十五、六歲,是個瓜子臉的少婦,見我這個樣子,主動湊過來安慰我:「小妹,進都進來了,既來之,則安之,想開點吧。」

我沒有吱聲,痛苦地用雙手摀住臉,瓜子臉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進一步安慰我,說:「別難過了,剛進來的,都這樣,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這個監室裡的難友,最短的關了幾個月,最長的關了一、兩年,你剛進來就愁成這個樣子,以後咋個挺得過去……」

瓜子臉顯然對我的案情很好奇,悄悄地問我:「妳到底是犯啥事進來的?」

我不想回答,但又不想得罪她們,畢竟我是剛進來的,只好回答:「他們說我販毒,可是我沒販毒,是冤枉的。」

我對她們的情況也很好奇,就問道:「妳是怎麼進來的?」

瓜子臉聽到我的問話,臉色露出了一絲不快,但還是小聲做了回答:「他們說我殺人。」

我聽完,馬上大吃一驚,這麼秀氣的少婦,居然會殺人,我吃驚地望著她,又問:「妳在這兒待多久了?」 

她打開了話匣子,回答道:「待了兩個月多了,不知怎麼,一直沒有判下來。」

我壓低聲音,問:「那牢頭是犯的啥事?」

瓜子臉又來了興趣,回答道:「跟妳一樣,也是販毒的,她姓張,甘肅那邊過來的,妳就喊她張姐吧,自己到瑞麗去販毒,被查到了,一審判的死刑,聽說她家裡人在外面活動呢,要是找對人了,活動的好,二審興許能改判死緩,命就保住了,唉,妳進來,妳家裡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回答道:「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權當我父母沒有我這麼個女兒。」

我又問瓜子臉:「她們那些人都是犯啥事兒進來的?」

瓜子臉答:「咱們這間號子裡,有販毒進來的,有殺人,有介紹容留賣淫的,還有詐騙的。」

我低下了頭,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最討厭犯罪分子,覺得他們都是壞人,是人渣,是社會的垃圾,可是,沒有想到,我因為自己的貪婪慾望,使我最終成了她們中的一員。

瓜子臉繼續給我介紹:「在咱們這個監號裡,張姐就是我們的頭兒,在監號裡啥事兒都必須聽她的安排,另外有什麼事兒要反應,也通過張姐就行了。」

當天晚上,我睡最後一鋪,距離洗漱間和範桶僅一米之隔,範桶的屎尿臭味熏的我很難受,就寢的鈴聲拉響了,張姐一聲令下:「全部睡覺!」

我和其他女犯都整齊地躺倒在通舖上。但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確明晃晃的,赤著眼睛無法入睡。

我小聲問旁邊的女犯:「幾點鐘熄燈?」

旁邊的女犯不耐煩地回答:「你當這是學校宿舍啊?在看守所裡,晚上是不允許關燈的。」

那煩人的燈泡燈光雖然很暗,但晃著眼睛,而我習慣了關燈睡覺,在這種環境下,根本無法入睡,無奈之下,只得拿起一件換洗衣服蓋在臉上,勉強入睡。

第二天晚上就寢的時候,感覺還是特別不習慣,怎麼也睡不著,十六個人睡在一個通舖上,確切地說,是擠在一個通舖上,總是感覺悶的慌,喉嚨發堵,胸口喘不上來氣兒。

一會兒,有人打鼾,鼾聲就像拉風箱,一會兒又有人說夢話,我也開始考慮案子的事兒,一會兒想的是案子的事,一會兒又想我會在這裡住多久,到底會被判幾年,腦子裡亂糟糟的,精神壓力很大。

大約凌晨四點鐘左右的樣子,我的眼皮睏倦了,剛快要睡著,牢頭張姐起來撒尿,拖著一副腳鐐子,金屬與水泥地面的碰撞,整的嘩啦嘩啦響,接著又是嘩嘩的撒尿流水聲,又把我給整醒了,根本沒法入睡,瞪著眼睛等到天亮,快到六點的時候,朦朦朧朧地瞇了幾分鐘,感覺又要拉起床鈴了。

早晨六點,起床的鈴聲準時拉響了,早晨的時間很緊,看守所裡的管理很嚴。

聽到鈴響,監室的女犯們馬上起床了,首先是疊被子,其他女犯的被子都疊得方方正正,像豆腐快兒,我剛進來,加之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很少疊被子,所以疊的被子鬆鬆垮垮,剛剛疊好,張姐看了一眼就發火了,說:「范羽璇,妳疊的被子不行,一會兒管教來檢查過不了關,趕緊重新疊!」我又重新疊了一遍。


今天,我進入看守所已經一個星期了,每天早晨起床鈴聲拉響後,我和其他女犯一樣,迅速 ​​忙碌起來,被子要折的方方正正。

由於監室裡範桶少,十幾個人共用一個範桶,使我患上了便秘的毛病,蹲範桶解大便的時候,肚子裡漲痛,就是拉不出來,勉強擠出來幾顆,乾得就像羊糞蛋,這主要是因為天天在監室裡靜坐反省,活動時間少,加之每天只有上午和下午供應兩次涼開水,每次是一鋁壺,但十幾個人分,根本不夠喝,還有就是一般人都是在早上大便,而早上又是最忙的時候,每人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妳蹲在範桶上的時候,監室裡十幾雙眼睛都盯著妳,妳能拉出來嗎?所以在監室裡,好多犯人都有這個毛病。

早上八點,我們開始靜坐反省,鐵門突然打開了,管教帶了另外兩個管教民警來提人:「范羽璇,出來!」

我站起來,走出監室,剛走到監室門口,殷管教掏出手銬,說:「把手伸出來!」

我順從地伸出雙手,「咔嚓」一聲,一副冰冷的手銬銬在我的手腕上,可能她覺得不夠緊,又在手銬的金屬圈上捏了一下,我感覺雙手被金屬牢牢地箍緊了。

一愣神,殷管教又用腳鐐鎖住了我的雙腳。這是按規定給我戴了這副專給女犯使用的刑具,監獄行話中俗稱的坤鐐,有十斤多重。

鐐子看上去還很黑亮,和我腳上的白絲襪黑布鞋的顏色倒是很匹配。

趁殷管教回身鎖鐵門的機會,我低聲地問她:「提我幹什麼?」

殷管教說:「提審!幹什麼?!是緝毒大隊的提審妳,妳已經被檢察院正式批捕了!妳得好好的把妳販毒的犯罪事實老老實實地說清楚!爭取從寬處理!」

我被押到看守所大門前,殷管教和市緝毒二大隊的民警辦理了交接手續,我才被押上停在看守所院子裡的警車。

警車平靜地駛出看守所大院,向市公安局方向駛去…… 

我被帶到市公安局禁毒支隊二大隊的辦公室時,已經有一男一女兩位警察恭候多時了,那男警察約莫有四十多歲,留寸頭,一臉絡腮鬍子,那女警很年輕,可能是警校剛畢業的,給人一種很單純的感覺。

我坐在辦公室中間的木凳上,緝毒警察對我的第一次審訊就這樣開始了。

那男警察首先開口了:「范羽璇,我們是市禁毒支隊二大隊的偵察員,今天找妳,第一,是正式通知妳,市檢察院對妳已經正式下了逮捕證,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妳已被依法逮捕;第二,是調查關於妳運輸毒品的一些具體細節,妳要老老實實地實事求是地把自己地犯罪事實交代清楚。」

接著又問:「妳的問題想清楚了嗎?」

答:「我沒有什麼問題好想的。」

問:「沒什麼好想的? !還要我提醒妳嗎?」 

那男警察說完,得意地拿出一摞照片,走到我面前,說:「這些東西怎麼解釋?」 

我的心裡緊了一下,渾身上下覺得發冷,胃部也覺得隱隱作痛,心想:這下完了,運送的毒品全被他們搜出來了,看來,承認和不承認都無所謂了。

那男警察繼續說道:「在妳坐的車上,我們搜出了大量的毒品,這些毒品,按照現在的法律規定,夠妳掉幾次腦袋的!」

我倔強地把臉扭向一邊,說:「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 

那男警察發火了,吼道:「問妳,是給妳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妳別給臉不要臉!」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保持沉默,大腦裡一片空白。

那男警察火氣還沒消,繼續吼道:「妳不想說,是不是?我會讓妳說的!」

說完,一隻手抓住我胸前的衣服,一隻手扯住我的頭髮,把我拽到窗戶前,並從褲兜里掏出手銬鑰匙,把我戴的手銬打開一隻手,從窗戶上的鐵欄桿穿過,又銬在我的手上。

我的雙手吊在窗戶的螺紋鋼欄桿上,腳跟離地,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腳尖上,不到十分鐘,我已經大汗淋漓,雙手麻木,但我咬緊牙關,就是不說。

那男警察看我不說,也不著急,拿起一張報紙,一邊看報,一邊喝茶,那名年輕的女警察一邊憐憫地看著我,一邊勸那名男警察:「梁哥,把她放下來吧,別整出事來。」

那男警察不屑一顧、胸有成竹地說:「那能整出什麼事來,證據都掌握了,她還敢跟我嘴臭,我今天就要跟她較這個勁兒!」

冷汗從我的額頭上慢慢地流進我的眼睛裡、嘴裡,兩手臂痠疼得近乎麻木,兩腳的腳趾也開始劇烈疼痛,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意志開始崩潰了,我勉強抬起低垂的頭,喃喃地說道:「求求你,放我下來吧。」

那男警察放下報紙,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轉過頭去,對那女警察說:「看到沒有,對付犯罪分子,妳就不能手軟,哪個犯罪分子一進公安局,就說,我全交待,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對付犯罪分子,該來混的就得來混的,這叫以毒攻毒!」

那男警察和那女警察一起過來,掏出手銬鑰匙,給我打開手銬,並扶我坐在椅子上,那女警察還用紙杯給我倒了一杯礦泉水,安慰我說:「妳看,妳剛才老老實實交待了多好,何必這樣妳才說呢?其實妳不交待,按照現在我們掌握的證據,也一樣可以定妳的罪,好好說吧。」

其實,剛才從監室出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提審的時候,我只說這一次的情況,並且不能承認是販毒,打死不承認,只說不知道是誰放進去的。因此,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問完,那女民警將記錄好的材料給我看了,並讓我簽了字,按了手印。

臨走之前,那女民警又專門說了一句:「范羽璇,妳回去再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再想起什麼,就及時通過管教通知我們。妳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積極配合我們查清案情,盡量減少自己的罪責。」

我點點頭說:「你們放心,我一定認真反省自己。」此時已經是中午11點了。正是吃飯的時間,我回到監室裡,其他女犯問我:「今天提妳幹啥?」

我說:「沒什麼,主要是調查我幹的那些事。」

其他女犯問我:「妳是怎說地?」

「咋說,還能咋說,實話實說唄。」

「妳都說了?」

「嗯,都說了。」

「妳傻呀!」

「為啥?」

「妳不知道啊,抗拒從嚴,牢底坐穿。坦白從寬,回家過年。」

「不是說,態度好,判的能輕些嗎?」

「那是騙人的,說的越多,罪越大,判的也越重。」

「是真的嗎?」我假裝不知道,照自己嘴上自己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真蠢,剛才犯起嘴巴亂說,要是真的判的重,說不定也是自找的,禍從口出啊。

夜裡,我又失眠了。為白天說的那些話。

新的一天又來臨了,一陣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徐明的夜空,響徹了整個看守所大院。

那是起床的鈴聲,我們又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我們起床,折被子,洗臉,漱口,蹲範桶,重複著每天早晨必須做的事情,然後坐在長鋪上,背誦監規,獨自反省。

突然,監室外面,看守所大院裡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而且是很多汽車的聲音,接著是喧囂的人群嘈雜聲,感覺好像今天看守所有什麼活動。

門外走廊裡傳來開鐵門和開鎖的聲音,摻雜著高喊在押人員出來的迴聲,看不到外面的情況,我們只得好奇地豎起耳朵,猜測著到底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開鐵門和開鎖的聲音由遠到近,「哐啷」一聲,我們監室的鐵門打開了,管教站住門口,厲聲喊道:「趙雪珺、范羽璇、李曼竹,出來!」

我們從舖位上站了起來,依次走出監室,走到監室門口的時候,就被站在門口的女民警戴上了銬子,押往看守所的院壩裡。

在看守所的院壩裡,已經有20多名在押人員蹲在那裡了,有剃著光頭的男犯,也有其他監室裡關押的女犯,因為沒關在一起,所以一個都不認識,都清一色穿著黃色囚服,戴著明晃晃的手銬子。

在押人員的四周站滿了配槍的武裝警察,警惕而威嚴地將犯人圍在中間。

可能是該提押的人都到齊了,領隊的是一名胖胖的矮個警察,朝其他警察一揮手:「上車!」

我們每五個人上一臺東風卡車,上車以後,我悄悄地問旁邊的女犯:「這是去幹啥?」

旁邊的女犯哭喪個臉,低聲說道:「聽他們說,要在市中心廣場開公開處理大會示眾,今天去的,都是在會上執行公開逮捕的。」

我的情緒頓時低落了下來。

時下已是冬季的冬至季節,橄欖色的軍用東風卡車行駛在開往市區的公路上,凜冽的寒風,吹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早晨沒有吃東西,整個身體裡沒有什麼熱量,渾身的血液好像已經停止了流動,寒風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每個人的臉都被冷風吹的通紅通紅的,像個紅蘋果,有的人鼻子凍的通紅,流出了清鼻涕,不時用衣袖擦拭一下。

車隊到達XX市市委市政府辦公樓對面的市中心廣場,廣場上已經搭好了舞臺,舞臺上面掛著一條長長的白色橫幅,上面用黑色的墨汁寫著:XX市公安局公開處理大會。舞臺上的主席臺上已經坐著一些人,估計是市裡公檢法方面的領導人物了。

我們一下車,往會場裡走的時候,廣場上的人一下子圍了上來,像觀看動物園裡的動物一樣,用各種眼光看著我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我們被押到主席臺下依次排隊站好,說實話,站在這麼多人面前,我們都深感無地自容,每個人都把腦袋埋的底底的,我自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一眼,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剛才在車上是感覺到渾身發冷,而現在是感覺渾身發熱,尤其是臉。

隨著大會主持人的講話,大會開始了,一名公安局的領導首先講了話,接著是宣讀對在押人員進行逮捕的決定,押上去一個,宣佈一個,宣佈完畢,被逮捕人要在逮捕證上簽字。

站在臺下,人群裡亂哄哄的,唸的啥,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唸到我名字的時候,我記得的非常清楚,大會主持人宣佈:「把犯罪嫌疑人范羽璇押上來!」

兩名女民警拉住我的胳膊,快步將我押上主席臺。在主席臺中間站好,大會主持人宣讀逮捕證:

XX市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決定書

犯罪嫌疑人范羽璇因涉嫌販賣、運輸毒品罪,經XX市人民檢察院批準,依法決定逮捕。

XX市人民檢察院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唸完逮捕證後,我被民警押解著到主席臺上旁邊的一張桌子上簽字,我用顫抖的手,哆哆嗦嗦地在逮捕證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並用自己的右手大拇子,沾了沾紅印泥,在逮捕證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鮮紅的手印,像鮮血一樣,預示著後面還有更加殘酷的路要走。

被XX市人民檢察院批準依法逮捕,是犯罪嫌疑人進入司法程式的第一步。

我知道,我已經完全被剝奪了一個正常人應有的人身自由權。

公開處理大會結束後,我們被押上卡車,在市區遊街示眾,在市區的各條街道上,我和其他犯罪嫌疑人一樣,站在東風卡車上,接受市民的圍觀,我們都低下了自己的頭,在街頭市民的恥笑聲和鄙夷的眼光中被押解回看守所。

一轉眼,一年就要過去了,新的一年就要開始了,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看來,我要第一次在看守所裡過年了。

下午4點鐘,看守所組織在押犯人理髮,我們女犯人長髮全部剪成短髮,在我剪頭髮時,突然聽到高牆外響起鞭炮聲,這聲音一下勾起了我的想念親人的思緒,增添了我的悔恨和自責,我入獄的訊息我至今不敢告訴我的父母,我知道,他們肯定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我希望他們能把我忘記,全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五月六日早晨八點過,管教打開鐵門上的小鐵窗,遞進來一卷白紙,說:「范羽璇,這是法院交給妳的起訴書,妳的案子明天開庭,妳做個準備。」

我的案子明天就開庭了,總算要有結果了,我翻開起訴書,認真讀了起來:

XX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

連檢訴(2008)186號

被告人范羽璇,女,現年22歲,江蘇南京人,漢族,文化程度高中,被捕前無業。住本市金河區新華街246號。現關押於XX市公安局看守所。

被告人范羽璇、因運輸毒品案,於二零零七年九月十五日由XX市公安局金河分局刑事拘留,二零零七年十月七日經本院批準依法逮捕,經偵察終結。

於2008年8月15日移送本院審查表明:被告人范羽璇於2007年8月7日,到雲南省瑞麗市購買毒品海洛因257克,藏匿於隨身行禮中,8月8日運至XX市河西區販賣,得贓款23000元。

2007年3月11日,被告人范羽璇再次到雲南省瑞麗市購買毒品海洛因510克,用避孕套包裝,吞入腹中,9月15日運至XX市金河區百老匯大酒店準備分裝販賣時,被金河區公安局緝毒大隊當場抓獲。

以上事實有現場勘查筆錄、證人證言、作案工具及收繳的毒品海洛因和毒資,被告人亦供認不諱。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足以認定。

本院認為,被告人范羽璇運輸販賣毒品的行為,具有較強的社會危害性,破壞了社會秩序已經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的規定,構成了運輸毒品罪應依法追究刑事責任,特提起公訴,請依法懲處。

此致

XX市中級人民法院

XX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員杜德明

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六日

附:1。被告人范羽璇現關押於XX市公安局看守所。

2:被告人范羽璇的預審卷字共一卷一冊。

3:應予依法沒收之贓款贓物清單一份。


十月七日早晨五點,我看見天已亮了,我再也睡不著了,輕手輕腳地起來,同監的其他女犯還在熟睡,我走到範桶旁,輕輕地拿起毛巾和肥皂,慢慢的開始洗臉,我洗的很仔細,進入看守所這些天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洗臉,因為今天就要出庭受審,法庭旁聽席上說不定會有許多朋友和熟人,我不希望以一個拉里邋遢的樣子展現在觀眾的面前。

洗完臉,開始漱口,洗漱完畢,我用梳子梳頭,梳的很仔細,看守所裡可惜不讓用鏡子,我很想照照自己,看看面容是否憔悴了許多,梳完頭,時間還早,我又躺到舖位上。

盼著盼著,終於聽見外面傳來監室鐵門開鎖的金屬碰撞的聲音,還有走廊裡傳來民警喊在押人員出來得聲音,默默地,聲音有遠到近,這時,我聽見民警在開我們監室門鎖的哐啷聲。

我知道,民警來提押我了,鐵門打開了,女法警命令到:「范羽璇,出來!」 

我起來,走出監室,提押我的女法警給我戴上手銬子,我先是被帶到看守所管教民警辦公室,已經有兩個女犯人在牆邊站著等候了,她們也都戴著手銬。

女法警對我說:「妳站過去,站好。」

我走過去,跟她們站成一排,今天被提押出來的,都是法院要開庭審批的犯罪嫌疑人,看守所管理的很嚴格,提押在押人員,要辦理好幾道手續,防止出現差錯。

法警開始與看守所管教民警辦理交接手續,過了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交接手續辦理完後,法警向我們宣佈紀律:

第一、在車上不準說話。

第二、囚車進入市區,不許抬頭,更不許東張西望。

第三、必須聽從法警的指揮。

宣佈完紀律後,法警將我們排隊依次帶上囚車,囚車緩緩啟動,開出看守所大門,拉響了警笛。

八點半左右,囚車開到市中級法院大門口,法警打開車門,持槍的武警站成兩排,我們被夾在中間,依次走下囚車,進入法院辦公樓的大廳。

在法警的帶領下,向左邊走廊轉到拘押室,我們押入拘押室後,押解的法警命令道:「全部都老老實實地給我坐在地上,不許說話,等候法庭傳訊。」

我們坐在法院拘押室裡,低著頭,在思考一會兒開庭後如何為自己辯護,約九點鐘左右,聽見拘押室門口的喇叭裡傳來法庭法官的聲音:「傳被告人范羽璇到庭!」

法警走過來,命令我:「妳站起來,跟我走。」

我站起來,穿過走廊,在法警的押解下,帶入法庭,法庭裡鬧哄哄的,旁聽席上大約有60多人旁聽,審判長是一個四十多歲、戴眼鏡的中年婦女,看了我一眼,說道:「被告人站到前面來。」

我走到審判長前面的鐵柵欄裡站好,這時,法庭的審判員、辯護人、公訴人陸續到齊落座後,書記員站起來,開始向在場的旁聽人員宣佈法庭規則。

書記員大聲說道:「XX市中級人民法院,今天公開審理XX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被告人范羽璇運輸毒品一案,現在宣佈法庭紀律,凡是今天到庭的人員,都必須遵守下列紀律:第一、不準錄音、錄像和攝影;第二、不準進入審判區;第三、不準鼓掌、喧嘩、吵鬧和其他妨害審判活動的行為;第四、不準發言、提問;對於違反旁聽紀律的人,審判長、法庭人員、司法警察應當勸告製止;不聽勸告製止的,經審判長決定,可以沒收膠卷、錄音帶,或者責令退出法庭,直至依法追究刑事責任。旁聽人員對法庭的審理活動有意見,可以在休庭以後用書面向人民法院提出。

現在,請審判長、陪審員入庭就座,請公訴人、辯護人入庭就座,報告審判長,公訴人和訴訟參與人已經到齊。

審判長:XX市中級人民法院就XX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范羽璇、運輸毒品一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八條和第一百一十一條的規定,進行公開審理,現在開庭。

審:「被告人范羽璇,妳還有其他名字沒有?」

範:「沒有。」

審判長:「籍貫?」

範:「江蘇南京人。」

審判長:「民族?」

範:「漢族。」

審判長:「什麼文化程度?」

範:「高中。」

審判長:「職業?」

範:「無業。」

審判長:「婚姻狀況?」

範:「未婚。」

審判長:「現在宣佈合議庭組成人員,擔任本案的合議庭由審判員許樸、代理審判員餘連哲組成,朱耀湘擔任審判長。擔任本庭記錄的是書記員程盟。代表XX市人民檢察院出席法庭支援公訴的是檢察院的檢察員杜德明。」

審判長:「被告人范羽璇,剛才宣佈的法庭組成人員名單和其他訴訟參與人名單,妳聽清楚沒有?」

我點了點頭,小聲說:「聽清楚了。」

審判長:「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三十三條和第二十五條的規定,當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有權申請審判人員、檢察人員、書記員、鑑定人員迴避,就是說:上述人員如果是本案的當事人或者當事人的近親屬的,擔任過本案的證人、鑑定人辯護人或者附帶民事訴訟當事人的代理人的,與被告人有厲害關係可能影響公正處理妳的案件的,妳可以申請換人,被告人范羽璇,妳申不申請法庭組成人員和書記員換人,申不申請更換法庭組成人員和公訴人?」

范羽璇:「不申請。」

審判長:「根據刑事訴訟法的第八條和第二十六條的規定,被告人有權獲得辯護,被告人范羽璇,妳聽清楚沒有?」

范羽璇:「聽清楚了。」

審判長:「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五條、第一百一十八條的規定,當事人和辯護人經審判長許可,可以直接對證人、辯護人發問,有權向法庭提出新證據,有權申請重新鑑定和勘驗現場,有權參加法庭辯論。被告人在審判長宣佈辯論終結後,還有最後的陳述權利。」

「被告人范羽璇,剛才宣佈的各項權利,妳聽清楚沒有?」

范羽璇:「聽清楚了。」

審判長:「現在開始法庭調查,請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公訴人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起訴書,他概括地敘述了公安機關偵查的我運輸毒品的經過,最後提出,我運輸毒品活動,給國家和社會造成了嚴重的危害。因此,要求審判長、判審員對我應該依法嚴懲。

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後,審判長問:「被告人范羽璇,剛才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妳聽清楚沒有?」

我回答:「聽清楚了。」

審判長問:「是否屬實?」

我回答:「基本屬實。」

審判長:「請執勤法警,傳證人陸浩到庭。」

法庭的門開了,那天從我身上搜出毒品的警察進入法庭了,在法警的帶領下,走上證人席。

審判長:「證人陸浩,你今年多少歲?」

陸浩回答:「39歲。」

審判長:「現從事何職業?」

陸浩:「現在XX市公安局金河分局緝毒大隊工作。」

審判長:「你認識被告人嗎?」

陸浩非常仔細地端詳了我片刻,把臉轉向審判長說:「認識。」

審判長說:「你對於本庭今天審理的范羽璇運輸毒品一案,瞭解某些事實嗎?」

陸浩回答:「瞭解。」

審判長:「好。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六條、三十七條的規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的義務,你聽清楚了沒有?」

證人:「聽清楚了。」

審判長:「法庭查明證人有意作證或者隱匿罪證時,應當依法處理,這是證人的義務,你聽清楚沒有?」

證人:「聽清楚了。」

審判長:「現在請你實事求是地談一下你所瞭解的案件情況。」

那名叫陸浩的警察向法庭敘述了抓獲我的經過。

審判長:「公訴人,你對證人陸浩還有什麼問題需要問沒有?辯護人,你還有什麼問題需要問證人沒有?」

大家都回答說沒有了。

上午十點,法庭進入辯論階段。

審判長:「通過法庭調查,本庭認為,案件事實已經查清,現在宣佈調查結束,法庭辯論開始,法庭進入辯論階段。」

經過一番激烈的法庭辯論,法庭上基本認定我應承擔全部責任和全部罪行。

審判長最後說:「現在,法庭辯論結束,請被告人范羽璇做最後陳述。」

我態度非常誠懇地說:「審判長、各位法官。通過剛才的法庭調查法庭辯論,使我充分認識到,我極其嚴重地觸犯了國家的法律,犯下了較為嚴重的、不可饒恕的罪行,我願意接受法庭對我的任何處罰,同時,也懇請法庭念及我的犯罪,是出於一念之差,年少無知,不知法,不懂法,並且被捕後,能夠積極主動交代自己的罪行,認罪態度好並積極配合警方盡量挽回社會危害的實際情況,給予從輕處理。我的話說完了。」

審判長:「現在休庭三十分鐘,合議庭進行評議,請執勤法警帶被告人范羽璇退庭休息,請旁聽的群眾不要離開,聽候宣佈評議結果。」

兩名執勤女法警走過來,拍拍我的肩部,意思我到法庭後面休息。

我轉過身,在法警的押解下,向法庭後面走去,我仍被押解回拘押室。

拘押室裡,剛才和我們一同押解來法院的兩個女犯人,已經出庭受審,還是隱約聽到了她們的案情。

一個叫許玥,大學生,因為小矛盾激化殺了同寢室的兩個女生;

另一個名叫李雅婕是本市五星級酒店 ​​的領班,為了謀財殺了駐點的一位東南亞客商。

看來,她們判死刑的可能性比我都大。

儘管法庭裡開放了空調,不是很熱,但我的身上早已濕透了。剛才在法庭上,大家爭論的比較激烈,我的腦子裡亂,在法庭後面休息的時候,我的腦子裡漸漸清醒了許多,到底會判多少年呢,會不會判死刑呢,我的心裡暗暗祈禱,上帝保佑:「但願越輕越好。」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法警來了,喊我:「起來,到法庭去聽判決。」

我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在法警的押解下,進入法庭,站在法庭的鐵柵欄內。

審判長在看判決書,見我被押解進來,立即宣佈:「全體起立。現在宣讀XX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對被告人范羽璇運輸毒品一案的刑事判決書。」

所有的在場觀眾都站了起來。

審判長開始宣讀判決書,開始部分主要是我的基本情況和法庭調查的事實,最後,他念到:「本院認為,被告人范羽璇運輸毒品的行為,已構成運輸毒品罪。犯罪情節、後果均特別嚴重。XX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被告人范羽璇的作案事實成立,定罪正確,應與支援。為了維護社會治安秩序,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不受侵犯,判決如下。」

聽法官念到這裡,我的大腦一下收緊了,全身緊張到了極點。

法官繼續念道:「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一十條之規定,被告人范羽璇犯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直接向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聽完判決,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渾身無力,一下癱倒在地,站在我旁邊的法警趕緊將我扶住。

在回看守所的警車上,我經風一吹,醒過來了,一想起這個判決,我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判決後當天下午1點,我和另兩個女犯一起從法院被法警押回到看守所,下車後,在看守所辦公室,法院的法警將判決書交了一份給看守所管教民警,並把管教民警叫到旁邊說:「今天的一審判決結果已經下來了,女犯范羽璇,許玥,李雅婕一審判的是死刑,而且是立即執行,從現在開始,務必要嚴加看管,防止出現脫逃和其他意外事故。」

管教民警點點頭,我們被帶到了看守所小禮堂的廣場前。

那裡擺著三範桌子,身穿檢察院、法院、公安局製服的人在桌子後面站成一排。

桌子前面2米的地方用白灰劃了一個圈,更遠的地方擺著一個鐵砧子和一個油錘,還有一個半米見方的木箱子,兩個身穿勞改服裝的輕罪犯在垂手等待什麼。

看到那些,我心裡不僅打鼓,自己要受到何種待遇。心裡七上八下,腦袋裡亂極了。

管教民警說:「根據國家法律和我們看守所的有關規定,一審判處死刑的在押犯人,必須配戴戒具。妳們現在已經是死刑犯了,國家對死刑犯有相應的待遇,要砸死鐐,戴『死銬』!。」

首先,許玥被推進了圈子裡,這位身材小巧精緻的女孩像強風下的嫩草一樣慢悠悠地飄下去,似乎不省人事,任憑武警拖到鐵砧子所在的地方。

一陣叮叮噹噹聲音響了起來。

我想抬頭看卻被身旁的武警用力按住頭,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腳面。

接著是,身材高挑俏麗的李雅婕被拖過去。叮噹聲再度響起之後,場上還是響起了她淒厲的哭叫聲。

這時,武警猛地推了我一下:「走,該妳了!」。 」

「范羽璇!該妳上死鐐了!配合點坐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那口箱子,裡面果然一堆玄黑色的鐵鍊,鐐環和鐵鍊都很粗,泛著可怕的寒光。

我猶豫了一下,慢慢向砧子挪動了兩步,在女警察按壓下坐在地上,肩膀迅即被死死按住。

那個男輕罪犯用力拖出了箱子裡的大鐐銬。拇指粗細的鐵條環環相扣,約半米長,兩頭各掛著鑄鐵的兩個半月形的鐵環,鐵環相合扣在腳踝上,對準鉚孔砸上死鉚,任是金剛也難脫開。

一名輕罪犯蹲了下去,把我的兩腳平行放好,緊接著,把重鐐拉過來,將兩頭的鐵圈打開,去扣我的左腳。

我左腳一涼,那兩隻半圓鐵圈已然合到了一塊,輕鬆地匝住我的腳脖。我想晃動一下,沒有成功。

武警著取了鉚釘,穿過我腳鐐的鐐扣,串緊了,又搬過一塊大砧子來,放到了我腳鐐的下面。輕罪犯舉起了油錘,看了看我,說:「閉上眼睛別動,否則會砸傷妳的腳。」

但是,我拒絕了,我目不轉睛地看著腳上發生的一切。

對方猶豫了一下,猛然舉起了鐵鎚,咣的一聲悶響,重重落在了鉚釘上。

我雖然有了準備,這時還是猛的一驚,打了個冷顫。

看來,那位輕罪犯是個行家,力道和準頭恰到好處,不一會,鉚釘全然陷了進去,和腳鐐的鐐扣幾乎渾然一體。

巨大的聲響、劇烈的震動驚心動魄,幾乎使我思維停滯,呆呆地看著人家在自己的右腳上如法炮製。

「好,下面給妳上『死銬』!」

我伸出手讓女警打開原來的手銬。然後起身跪在砧子旁邊,一名武警用力壓我的後背,迫使我屁股高聳,兩隻並排擺在鐵砧子上手腕在等待,眼看著用鋼筋製作的中指粗細的鐵圈兒分別套在左右已佈滿銬痕的纖腕上,然後輕罪犯把兩個鐵圈之間的鉚口重合起來,放入一個鋼筋楔子。

這時,我背後的武警突然抓住我的頭髮向後一拉,迫使我的頭顱避開鐵鎚揮舞的弧路。

一聲尖銳的錘響之後,當我低下頭時已大汗淋漓,斜斜地跪軟在鐵砧子旁邊。

「范羽璇,站起來!」管教大聲喝道。

半晌之後,當我從地上勉強爬起來時,我感覺到冰冷沉重的金屬箍在了我的腳裸上,試著走了兩步,非常吃力,根本邁不開腳步,腳裸處磨的生疼,疼的鑽心,踉蹌著竟險些摔倒。原來,那死鐐達到8公斤。

死鐐又把兩個胳膊緊緊箍在一起,走路時只能左右一起擺動保持平衡。

管教說:「走吧,回監室去。」

我戴著手銬腳鐐,慢慢地拖著腳步,其實我每走一步,都感覺腳上像灌了鉛一樣,每一趟腳鐐就嘩嘩響,每響一下,心就隨著磨破的腳踝痛一下,我好不容易走到六監室的門口,鐐環下已磨得紅腫起來。

管教取出鑰匙,打開監室的鐵門,監室裡的姐妹們都用一種驚奇詫異的眼光奇怪的看著我,隨著希哩嘩啦的腳鐐聲,我走進監室,鐵門哐啷一聲關上了,同監的女犯們立即圍過來,其實她們一看我帶著戒具,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還是過來關心地問:「怎麼判的?」

我低下頭,沮喪地說:「判了死刑。」說完,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田姐給我擦眼淚,安慰我說:「哭有什麼用,快上訴啊。」

我沮喪地說:「沒有用的,主要是數量太大了。」說完我把頭埋在兩腿之間,又哭了起來,牢頭張姐不愧是老江湖,她也是因販毒入獄的,因為案情複雜,一直沒有宣判,也被戴上了腳鐐,張姐拖著腳鐐,走了過來,坐在我旁邊,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說:「哭,沒什麼用,既然到了這一步,就要面對現實,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有氣無力地說:「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張姐也非常同情地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說:「聽管教說,現在上訴,還有一線希望,是真的嗎?」

張姐說:「傻妹子,那是能試一試,可別抱什麼希望。據我所知,一審判了,又上訴的,大部分被駁回了,只有極其少量的得到改判的。」

我傻了,一片茫然,不知道該信誰的話。

下午五點,開飯時間到了,管教民警在走廊裡喊道:「開飯了。」

監室裡的女犯們立即面向鐵門排好隊,我拿起飯碗,慢慢地挪動,也排了過去,初次戴腳鐐,怎麼也不習慣,邁不動腳步,只能在地上拖著走,每走一步,腳鐐嘩啦嘩啦地響,張姐看我行走確實不方便,命令到:「沈玲,范羽璇戴著戒具,行動不便,妳幫著照顧照顧。」

沈姐趕緊走過來,接過我的飯碗,我用感激的目光盯著沈姐,把碗遞給她,連聲說道:「謝謝妳了。」

晚飯領後來後,我只吃了幾口,一點胃口也沒有,晚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我從張姐那裡借了監室裡唯一的一隻圓珠筆,又找管教要了幾範信籤紙,在其他女犯的指點下,開始寫上訴狀。

我寫道:

刑事上訴狀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范羽璇,女。22歲,現關押於XX市公安局看守所二監區。

上訴人因涉嫌運輸毒品一案,不服XX市中級人民法院(2008)21刑字第56號刑事判決,現提起上訴,上訴請求和理由如下:

原審判決中的毒品數量不準確。

原審判決認定:被告人運輸的毒品多達580餘克,但據被告人所知,此次運輸的毒品相比其他案件擋獲的毒品,純度不夠,因此在數量上,應做相應的折扣,以便減輕被告人的量刑。

原審判決誇大了被告人運輸毒品的危害性。

原審判決認定,被告人所運輸的毒品,給社會造成了極大的危害,性質惡劣,情節嚴重。

上訴人認為,被告人參與運輸毒品,數量較大是事實,但在運輸過程中,被市禁毒支隊的公安人員及時擋獲,沒有流入社會,沒有造成後果,被告人在被抓穫後,能夠積極主動交代自己的罪行,配合公安人員查清案情,這一點,一審判決沒有在量刑時予以考慮。為此,上訴人請求上級法院對本案性質,運輸毒品的數量及被告人所造成的危害性予以重審。

省中級人民法院

上訴人范羽璇

2009年3月26日

上訴狀寫好後,我非常小心地把它整整齊齊地摺好,晚上7點,監管民警巡監的時候,我從鐵門上的風洞遞了出去,請他們幫我轉交給省高級人民法院的法官。

一審判決後,我的精神壓力很大,吃不下飯,有的女犯的每頓領的飯不夠吃,而我則是每頓飯只吃一兩口就飽了,晚上失眠,翻來覆去睡不著,偶爾睡一會兒,也總是做惡夢,夢見持槍的武警戰士站在監室門口,叫我出來,然後用麻繩將我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夢見我站在公判大會上接受公判,夢見我跪在刑場上,武警戰士開始瞄準,準備射擊。

夢中驚醒,嚇了一身的冷汗,想摔東西打人,情緒特別煩燥,感到前途無限渺茫,接下來的時間,則是焦心的等待,要是上訴能夠成功的話,我的命能保住,否則我就徹底玩完了,面臨的將是刑場、子彈和鮮血。

我戴上腳鐐以後邁不開步,走一步,腳下嘩啦嘩啦直響,走幾步,腳脖子就磨紅了,多走一會兒,腳裸就感覺又酸又疼,最心煩的是腳鐐的金屬與地面的撞擊的聲音,每響一下,我心就像被鋼針猛紮了一下。

戴了一天腳鐐,腳脖子處覺得火辣辣的,又紅又腫,堅持到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法脫褲子,要同室的幾個姐妹一起幫忙,睡覺根本不敢伸腿,也不敢翻身,因為在萬籟俱寂的黑夜裡一翻身,腳鐐的金屬碰撞聲音顯得很大,怕監室裡的其他女犯有意見。

早晨我要比同監的其他女犯早起床,以便做好穿衣服的準備,判決後,看守所規定對已判決的在押人員每天可以放風40分鐘,在看守所的院子裡,我拖著手銬腳鐐,不好意思抬頭,本來戴著手銬腳鐐,行走就不方便,行動受到了嚴格地束縛,心理壓力很大,最氣人地是,我的腳鐐每響一下,就引來院子裡其他男性在押犯人無數隻眼睛,各種心態都有。

有的犯人好奇,有的犯人則是色迷迷的眼神。戴著沉重的腳鐐,我感覺到是一種精神上折磨,就是在時時提醒著自己,生命已進入倒計時,我是一名死刑犯,隨時命懸一線,說不上哪天警車響了,武警把你用麻繩一捆,送到刑場,剝奪妳的小命,我感覺自己就像籠子裡的小雞,如果人家把我雞翅膀一紮,我就玩完了。

戴了幾天手銬腳鐐,我漸漸的習慣了一點,由於我戴著手銬腳鐐行動不方便,旁邊的女犯會主動過來幫我折被子,洗臉漱吃飯,最惱火最麻煩的是解大便用衛生紙,其他女犯不太願意幫忙,我也不太好意思讓其他女犯幫忙,要非常費力地才能勉強擦到,有時還擦不乾淨,還有就是換衣服褲子。

夏天,監室裡比較悶熱,要一星期才能洗上一次澡,衣服褲子穿上一天,就有一股酸臭味道,身上粘糊糊的,褲子衣服要在兩名女犯的幫助下耐心的從手銬腳鐐的縫隙慢慢穿過,才能換下來。重複每天都要做的事。

這天上午,管教來到監室門口,隔著門洞通知我,說:「范羽璇,省中級人民法院明天就要對妳的案子開庭進行二審,妳做好準備。」

第二天早晨5點,天還沒有亮,我迷迷糊糊地醒了,再也睡不著了,想到今天就要二審,能不能改判呢,我努力往好的地方想。

法警來提押我,打開鐵門,叫道:「范羽璇,出來!」

我走出監室。

在兩名女法警的押解下,我來到在看守所宣判大廳裡臨時設立的法庭。

在看守所的大廳裡,這時一名身穿法官制服的女法官對我說:「范羽璇,我們是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的法官,收到了妳的上訴狀,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現經本庭認真審核裁定,特來這裡開庭,向妳宣佈省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刑事的終審裁決:

本庭認為XX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對你運輸毒品一案的判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適用法律條款得當,原審判決並無不當,本院依法判決如下:

依法駁回范羽璇的上訴,維持原判。」

我站在那裡,腦袋都僵了,木訥地看著法官,其實已經傻了,法官敲敲桌子,喊道:「被告人范羽璇,妳聽清楚沒有?」

我的思緒才被拉回到現場,我語無倫次地說:「請法官能不能考慮我才二十多歲的份上,給我一次機會,給我留一條活路。」

法官沒有聽完就非常不滿地打斷了我的話,皺著眉頭說道:「妳以為國家法律是兒戲啊,說改就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說:「我求求你們了。」

法官顯然沒有耐心聽我說下去,意示法警:「押下去!」

兩名法警硬拉住我的胳膊,我還拚命回過頭大喊:「法官,我求求你了……」

我猛甩雙臂,拚命想掙脫,腦袋裡面已經亂了,不知道應該找誰了,對法警說:「求求你們,跟法官說說吧,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

一名法警聽的不耐煩了,照我臉上打了一耳光,罵罵咧咧地說:「妳他媽早幹啥去了?早知道有今天,別去幹那些缺德事兒啊,現在後悔了,晚嘍!」

巴掌打在我的臉上,一點也不覺的疼痛,因為我現在的肌肉已經麻木了,神經也麻木了,全身都麻木了,過道裡很多在勞動的犯人和民警用好奇的眼光盯著我。

我完全是被法警拖著回監室的,管教民警打開監室鐵門的時候,我死活不肯進去,用手拽住門框,哭著大喊:「求求你們了,給我一次機會吧,別讓我去死,判我多少年都行。」

管教走過來,喝道:「范羽璇!不許鬧監!這裡是看守所!是監室!監規妳忘了嗎?!不許大吼大叫!聽到沒有?!」

進入監室,其他女犯紛紛好奇地打探:「怎麼樣,改判沒有。」

我十分沮喪,說:「還能怎麼樣,我的上訴被駁回了。」

我轉過頭,問她們:「是不是明天就要執行?」

王燕做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說:「沒有那麼快,終審判決後,還要將妳的所有案子的材料送到最高人民法院去進行複核,最高人民法院認為沒啥問題了,就下命令執行。」

我知道,王燕怕我受刺激,說話始終避開死刑這兩個忌穢的字眼。

我彷彿又看到了一線希望,一把扯住王燕的衣領,急切地問:「王姐,那最高人民法院會不會改判呢?」

王燕好像對這些法律問題很懂不少,搖搖頭說:「像妳這種案子,改判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妳的案子出現了意外,一般都沒有改判過。」

我的一線希望又破滅了,看來只有聽天由命了。我又陷入了沉思。

在等候死刑覆核的日子裡,我已經萬念俱灰,每天起來都是無精打采,神不守舍,常常幹一件事幹著幹著就忘了,監室裡的其他女犯也都知道我判的比較重,凡事都讓著我。


刑場

六月二十五日下午三點,我正與同室的獄友在床上坐板,外面走廊裡傳來開監號鐵門的聲音和金屬撞擊水泥地面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一些犯人被管教民警從監號裡提出來,我的心一下緊張起來,聽同監的難友們說,明天就是六二六國際禁毒日,通常要槍斃一批毒品犯罪分子,但願不要提我出去,坐在我旁邊的王燕悄悄地對我說:「可能又要處決犯人了,會不會有妳?」

我盡量平抑住自己緊張的心跳,心裡一直安慰自己,說:「不會的。」

但只過了幾分鐘,我聽見我們監號的鐵門開鎖聲,我猜測準是管教民警來提我了,果然,鐵門打開了。

管教站在門外,表情格外凝重,嚴肅地喊道:「范羽璇!」

我站起來,答應道:「到!」

管教表情和口氣很嚴肅地喝道:「出來!」

我知道,大限到了,但我還是平靜地問了一句:「是不是要執行了?」

管教點點頭,我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其他女犯都哭了起來,王燕一把摟住我,死活抓住我不放。

管教大吼道:「都退回去!」 

我拖著沉重的腳鐐,揚起戴著手銬的雙手,用依依不捨的目光向獄友們致意,並對同監的女犯們說:「謝謝妳們了。」

我被管教押到會見室,隔著鐵欄桿,有三名穿著法官制服的看到我來了,坐在中間的約莫有四十歲的戴眼鏡的法官清了清嗓子,鄭重地說道:「范羽璇,我們是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的法官,今天,我們提妳出來,主要是向妳宣佈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對你運輸毒品一案死刑覆核的命令和省高級人民法院關於對妳執行死刑的命令,明天中午十二點將對妳押赴刑場,執行槍決。」接著,他宣讀了《最高人民法院關於死刑覆核的命令》和《執行死刑的命令》,他念道:

最高人民法院執行死刑命令

(09)刑覈字第78號

XX市中級人民法院:

本院已依法覈準運輸毒品犯范羽璇死刑,現命令你院接到此命令之日起,在七日之內將運輸毒品犯范羽璇驗明正身,核對犯罪事實無誤,訊問有無遺言、信札後,交付執行死刑,並將執行情況報告本院。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庭印)

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日」

法官念完以後,把那張紙遞給我,說:「罪犯范羽璇,這是死刑執行送達通知書,如妳確認無誤,就在上面簽下妳的名字。」

我此時心跳驟然加快,眼睛急速描著眼前這範催命書,然後用緊銬的雙手,隔著鐵欄桿,拿起鋼筆,我的雙手不停地劇烈顫抖,大腦裡一片空白,生硬地勉強而機械地在被執行人欄目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花押。

最後,法官說:「距離明天中午,還有十幾個小時,如果妳有遺言或者書信,可以盡快書寫交給我們轉交,另外我們已按有關規定通知了妳在本市的親屬,至於他們願不願意見妳,就是他們的事了。」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管教把我押到會議室大廳裡,我看見:大廳裡,還有許玥,李雅婕已經在那兒了,也是明天即將處決的死刑犯,大廳的四角,都站著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警惕地盯著我們。

管教拿來了紙筆,說:「有什麼遺言,有什麼心裡話,還有什麼財產方面的事,需要跟親屬交待的,淨可以寫下來。」

我接過紙筆,坐在會議桌前寫了起來,寫完遺書,我交給管教,管教把它放入了一個信封,並寫上名字。然後讓我靠牆壁和她們坐成一排,她倆也低著頭,哭了起來,兩眼發呆,傻傻地盯著地面…… 

大約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可以跟親屬見最後一面,監管民警告訴我們:「只有20分鐘的見面時間,有什麼話必須抓緊時間說,因為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許多臨刑前的死刑犯,在與親人見面時,光顧著哭了,許多事情還沒有交代,見面的時間就到了,結果有關財產方面和其它重要的話沒問,留下了很多遺憾。」

見面要分批去,她倆去見面了,回來的時候號啕大哭,哭成了淚人。

我沒有通知其他親人,法院的法官告訴我,昨天,已通知了和在本市的我姨媽劉姨。

這時監管民警通知我:「范羽璇,該妳去見面了。」

我站起身,拖著手銬腳鐐,往會見室走,由於戴著鐐子,行走不便,加之絕望和恐懼,渾身無力,只好用手扶著牆壁,硬挺著走到會見室,隔著鐵欄桿,看見劉姨在鐵欄桿的對面,我壓抑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劉姨看見我這副樣子,也哭了,我們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劉姨對我說:「孩子,妳什麼也別想了,有什麼話,抓緊時間快說吧。」

此時此刻我沒有心情講了,我把頭用力地向牆壁撞去,這時我不知從哪兒來的那麼大力氣,三名男民警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我按住,兩個抓住我的胳膊,一個抓住我的頭髮,把我拖了出來,三名民警實實地把我按住,管教過來,見到這種情形,勸道:「范羽璇,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沒什麼用了,面對現實吧,誰讓妳當初幹事不考慮呢,現在,把一切都放下,好好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明天好痛痛快快地上路。」

我安靜了下來,沉默不語。

大約晚上6點鐘的樣子,飯菜端到每個人的面前,每個人都不是很有胃口,都是勉強吃了幾口,管教民警勸解道:「吃吧,這時候,啥也別想了。」

我們抹著眼淚,默默地吃著最後的晚餐。

平日裡鮮美的菜餚,此刻,吃在嘴裡,品不出任何味道,我們是就著眼淚吃完這頓飯的。

吃完飯,被帶到單人監室關押,管教民警每隔一小時觀察一次,防止出現意外,我靠在牆壁上,腦袋裡充滿了恐懼,感覺身上發冷,不停的冒冷汗,想著想著,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5點,一陣開鐵門的聲音把我驚醒了,管教民警開始將死刑犯逐個提出監室,兩名女民警到我的監室門前打開鐵門,口氣嚴厲的說道:「范羽璇,出來!」

我用手攙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兩名女民警站在我的兩側,分別抓住我的兩臂,把我押解到看守所大廳,管教民警給我帶來了早餐,早餐是稀飯和饅頭,我用戴著手銬的雙手,端起碗,勉強吃了幾口。

吃完早餐,管教民警看我吃的差不多了,說:「現在可以去放茅(即上廁所),過一會兒,在公捕公判大會上,是不能上廁所的。」

我在管教民警的押解下,上廁所撒尿,由於緊張和恐懼,半天撒不出來,管教民警一個勁地催我:「快點撒。」

好不容易才把尿撒出來,從廁所出來,其他犯人已經靠牆站好,我們按順序進入看守所臨時設立的宣判廳,看守所大院裡,站滿了荷槍持彈的武警,充滿警惕地望著裡邊,氣氛非常緊張。

按照規定,要逐個驗名正身,我是第三個被押進去的,法官主要是再一次詢問了一下我的姓名,年齡,藉貫和因犯什麼罪被逮捕的,法官旁邊的書記員不停地做著記錄。

「下面的罪犯,現在要對妳驗明正身,妳要如實回答所有問題,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罪犯姓名?」

「范羽璇……」

「性別?」

「女……」

…………………


當所有問話結束後,我的十指在紅色的印泥上滾動後留下指紋。

檢察官拿去比對了一番,大聲道:「現被執行人確係范羽璇。」

隨後,兩名武警迅速把我架到院子裡,那兒當初給我帶死鐐的輕罪男犯正等著我。

一陣折騰之後,我感覺兩腿像飛起來一樣,那個禁錮我一個多月的鎖鏈終於去掉了。然後我又被迫像當初上死鐐那樣跪下來,看著斧頭一下子將死鐐劈開。但是,我的心裡並不輕鬆,關於刑場的念頭像棉絮般充斥我的大腦。剛剛自由的雙臂迅速被兩個女警接手反擰。

「范羽璇,妳要更衣嗎?」

「要。」

我被帶到會議室旁邊的一間屋子裡,那裡桌子上擺放著我要穿的東西。

一件淡綠色細條紋長袖襯衣,一個雪白紋胸,一雙厚實的白色短棉襪;一條繫帶三角短褲和一條淺藍色牛仔長褲,一雙女式黑色布鞋。

我先脫掉身上的全部衣物,然後逐一穿上胸罩、三角短褲。

我拿起那件淡綠色細條紋長袖襯衣,這襯衣不是傳統的那種,裁得很是貼身袖口很瘦,長到手腕,正好遮蓋住褐色的手銬傷痕。

淺藍色牛仔長褲也很緊緻,這些衣服被我穿上,那麼合體、溫婉、般配。

我穿上後立顯豐乳細腰圓臀,把身條兒的曲線美展現得淋漓盡致,我嘆了一口氣。

拿起黑色布鞋,費力地一隻一隻地穿上了。

然後,我站起身,習慣地揪一揪牛仔褲的各個部位。

我最後梳了下頭,豪華和典雅映上了我的臉龐。

負責押解的武警已經手拿著麻繩在那等候了,武警都戴著墨鏡和口罩。

管教民警喊道:「都轉過身去!」

我們很順從地面向牆壁站好。

這時,押解武警走過來,開始給我們上綁繩,都是兩個武警捆一個犯人。

兩名武警用力將我的雙臂扭到背後,用粗麻繩先將我的脖子套住,當粗糙的麻繩接觸到我的肌膚時,我感到了恐懼,大口喘著粗氣。

我知道這一捆將再沒有鬆開的時候。

兩個繩頭從我的肩頭滑到胸前,使勁一撐,我的頸部一麻,頭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雙臂往兩邊一張,那雙大手就勢將繩子穿過我的腋窩,往上一提,我的雙臂範得更大,我感到,那根繩子在我的上臂上一過,纏了一圈,繩子又往前一拉,我的胳膊隨著往前一挺,繩子又上了胳膊,接著又感到往後一拽,胳膊又隨著往後一張,繩子又在臂上纏了一圈。

就這樣,隨著警察手上的繩子的一拉一拽,我的胳膊一挺一張,胳膊上的繩圈一圈又一圈,一直纏到了細嫩的手腕上。

左右兩股繩子往中間一併,手腕相交,在雙手手腕處反復纏繞緊緊捆住後,又連在脖子套上,用力一拉,繩結死死地繫緊。

兩個小臂倒折過來,胳膊上的繩子捆處鑽心的疼,使我喊得一聲尖叫起來。

警察的雙手還在往上提著繩子,我的小臂趴上了後背上處,警察將繩子穿過脖子上的繩圈,更抽緊了脖頸上的繩子,脖子就喘不上來氣。

雙臂上的繩子也隨之抽緊,我的小膊和手腕現在懸空吊在背後。

我雖然看不到背後,但身上的感覺卻在向我訴說。

凡是被繩子勒住的部位,麻辣酸酥地疼,後來輻射到整個上身一樣的疼麻。

雙小臂和手腕立時趴到了脖頸上,上身的全部繩子同時收緊,深深地勒入我細膩的皮膚裡,凡是繩子經過的地方都凹陷下去,而其他地方都凸鼓出來,捆的像個粽子。

一股撕心的劇烈疼痛。虛汗開始從臉上和身上各處冒了出來,貼身的衣物漸漸地貼到了身上,渾身汗晶晶的,好像有無數的小蟲子在身上爬。現在我只有任人擺佈。

人到了這地步,一點法兒也沒有了。

這時,兩個女警蹲下,女法警撩著我的褲腿管口,開始捆綁我的腳丫子,兩腳之間留得短些。

這叫絆腳繩,有兩個用處:

一是使死刑犯行走不方便,防止死刑犯臨刑前做垂死掙扎

二是很多死刑犯行刑前,由於恐懼,屎尿流出來,把褲腳紮上,可以防止失禁的大小便流出來。

法警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綁好了雙腳,中間留了10釐米的繩子。

換完了,站起身,低頭看了看。緊身牛仔褲的褲管很是修長,要是不走動,似乎看不出有綁繩,法警們又最後檢查了一遍,看看沒什麼問題了,我腳上的繩子較短,邁著極小的碎步,兩個女法警一左一右地架著我的兩隻胳膊。

我的腦子已經麻木了,機械地隨法警的架扶向門外走去,然後被押上了一輛囚車。

押解武警將我五花大綁地綁捆完畢,一名警察又拿出一張寫著名字和編號的白布,縫在我的胸前,是便於辨認屍體用的。

我的胸牌是第三號,公安民警又拿出寫好的木牌,木牌上寫著我所犯的罪名和死刑犯的名字「運輸毒品犯范羽璇」名字上被打上一個大大的紅叉。

民警過來給我脖子上掛了一塊,然後準備將我押上停在院子裡的東風軍用卡車上。

現場指揮的法警隊長一揮手,命令道:「把犯人押上刑車!」

我被押解著走向停在院子裡車隊,只見停在院子裡的軍用卡車前面的保險槓上掛著大大的木牌,上面用黑色的油漆寫著大大的「刑車」二字,最後的一輛軍用卡車上站滿了一車的武警戰士,駕駛室上面還架著一挺機槍。

停在最前面的是一輛開道的桑塔納警車,我被押到第三輛刑車旁,由於手腳被束縛,怎麼也上不去,車上的一名武警伸手拽住我肩膀上的綁繩,旁邊兩名武警把我往上一推,硬把我拉了上去。

上了刑車後,身後兩名武警戰士一人將手放在我肩上,一人用手拉緊我脖子上的綁繩,這時一名武警的隊長跑到車隊前的一輛警車前,敬了個禮,高聲說道:「報告總指揮,一切準備完畢,請求出發!」

警車裡可能是個領導,指示道:「可以出發!」

開道警車拉起了刺耳的警笛,鳴叫著開出看守所大院,駛往市區公路,公路兩邊站滿了圍觀的人群,路邊行走的人群都停住腳步,觀看著我們,還指指點點,我趕緊低下頭,感到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

八點鐘左右,押解車隊到達市體育館後門,我們依次被押下刑車,在體育館後面的休息廳裡站好,等待XX市公捕公判大會的開始,負責押解的武警隊長表情非常嚴肅,命令道:「全部坐在地上。」

我們全部蹲下,靜靜地等候,在等候進場的這段時間裡,旁邊的武警又一次檢查我身上的綁繩,一名武警將手指拉了一下我脖子上的綁繩看看是否太緊,又檢查了反綁在背後的雙手是否捆的太鬆,在場的武警將每一名死刑犯都認真地檢查了一遍,大約等了半個多小時的樣子,聽見前臺宣佈大會開始了,武警的隊長跑過來,急匆匆地說:「快!全部站起來!準備進場!」

我被押解的武警拽了起來,排成一隊,準備被押解進入會場,聽見前臺的喊話聲:「XX市嚴打整治公捕公判大會現在開始!」

首先有領導講話,然後宣佈對一批犯罪嫌疑人進行公開逮捕的命令。二十多名戴著手銬身穿黃色囚服的男女囚犯被押上舞臺,一名身穿警服的警官走上發言席,逐個宣佈逮捕證,每宣佈一個,就被宣佈的犯罪嫌疑人就被押過去在逮捕證上簽字,宣佈完逮捕的命令後,大會主持人宣佈:「把批捕的犯罪嫌疑人押下去。」

接著,大會主持人宣佈:「把死刑犯押上來!」

我們在執行武警的快步押解下進入會場,我們剛剛進入會場大門入口,會場裡的觀眾全部站了起來,好奇地看著我們,議論紛紛,會場一下變的喧囂起來。

我們被押到前臺下依次站好,身後的押解武警用手按住我的頭部,現場上一大堆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肩扛攝(影)像機的,手拿照相機的,一起圍了過來,對我們進行攝(影)像、照相。

大會主持人宣佈:「現在,由市中級人民法院宣讀關於對一批嚴重刑事犯罪分子死刑覆核的命令。」

死刑犯被依次押上主席臺亮相,並逐一宣佈了所犯的罪行。

當庭長宣佈:「把運輸毒品犯范羽璇押上來。」我被兩名武警快步押到舞臺上。

我剛剛在臺上站穩,聽到臺下立即鬧哄哄的一片,臺下的觀眾起碼有上千人,法官開始講話:「下面宣讀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對運輸毒品犯范羽璇死刑覆核的命令。」

我們3名死刑犯被逐一宣判後,大會主持人宣佈:「把死刑犯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執行武警將我們依次快步押出會場,並押回刑車,在上刑車的時候,我由於雙手被五花大綁地捆在背後,雙腳又捆著絆腳繩,行動不便,根本上不去,車上的一名武警用力扯住我背後的繩子,旁邊的兩名武警順勢一推,才把我送上刑車。

我站在刑車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會場裡追了出來,那不是劉姨嗎?

劉姨追到刑車前,拿著手絹捂著嘴,哭得特別傷心,對我招招手,喊道:「璇,妳就放心的去吧。」

我哭著點點頭。

劉姨想向刑車再靠近點,被現場維持秩序的警察攔住,車下圍滿了男男女女看熱鬧的人群,人們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尤其是對我和另一名女犯。

開道的警車開始發出警笛的鳴叫聲,刑車車隊開始徐徐啟動,駛出體育館後院,我回頭望去,劉姨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

刑車車隊開往市區主要街道,對我們遊街示眾,目的是要震懾其他違法犯罪分子,在前面開道的警車不停地鳴叫著刺耳的警笛,緊跟著的是宣傳車,巨大的高音喇叭不停地高喊口號:

「堅決打擊毒品犯罪分子!」、「遠離毒品,珍惜生命!」

在鬧市區繁華的鬧市區公路兩側,站滿了駐足圍觀的市民,人們停住腳步,好奇地觀看著我們。

刑車車隊在市區主要街道遊了整整一上午,巡遊完畢,開始向郊區的刑場開去。

大約中午十一點三十分的樣子,刑車車隊到達西郊刑場,刑場是在地處農村郊區的很大一片壩子,泥土是黃黃的,四周是光禿禿的,看不到一顆樹,只有熙熙攘攘的一些荒草在風中淒涼地站著。

據說在這裡,每年逢重大節日前和六二六國際禁毒日都要處決一批犯有各類罪行的嚴重犯罪分子。

今天在刑場四周,早就圍滿了成千上萬的觀看人群,同時也站滿了執行警戒任務的武警,公安,法院,檢察院的工作人員,現場的氣氛十分嚴肅、緊張。

車隊終於停了下來。武警們迅速佈置警戒,然後拖著我們三個女死囚下車。

我此時發現自己的行刑之地大概在市南郊,一片荒蕪的草地。四周很平坦。

這時,兩個武警從車上拿下兩個麻袋,選準位置後用鐵鍬裝滿土。麻袋就成了方圓幾百米的製高點。

我被押下刑車的時候,由於恐懼,兩腿已經失去知覺,根本邁不動,其他犯人也一樣,完全是被押解武警又提又架又拖往刑場的,在這片寬闊的壩子裡,我們3名死刑犯跪成一排,個個都嚇的癱軟如泥了,只有在押解武警的扶助下,勉強跪在刑場上。

執行武警開始做準備工作,檢查捆在我們身上的綁繩是不是捆的足夠緊,可能覺得有的犯人捆的不夠緊,武警戰士又拿出麻繩,將我們被捆的雙手又捆了一道,主要是防止過一會兒執行時,有的犯人做垂死掙扎。

武警班長命令道:「現在開始領子彈。」

我知道時間不多了,接著,兩個架步迅速拖著許玥來到麻袋前,跪好。

指揮員的紅旗舉起,我趕忙閉上眼睛,聽到一聲沉悶的槍聲。

再睜眼,跪著的許玥已經倒下了,腦袋已頂住麻袋,豐滿的臀部還在不斷聳動。

一個武警飛起一腳,把她踹到麻袋一邊。然後喊:「下一個!」

當兩個武警試圖架李雅婕時,卻被拒絕了:「我自己走。」

但是,剛走兩步,就被腿上的繩子絆倒在地,兩個武警上前去架起來拖到麻袋前,就在李雅婕剛想要回頭時,槍響了。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現在開始讀秒了。

當我再次聽到「下一個時!」,就邁著碎步走向了那兩個麻袋——我人生的終點。

麻袋越來越近了,我看到武警一腳踢向李雅婕,那個美麗的女死囚現在還未完全變成屍體,兩條腿仍在不停地伸登,連衣裙被風吹到了上面,露出了粉紅色的三角底褲。

子彈打得偏低,從後腦下部鑽進去,從鼻樑出鑽出來,面孔慘不忍睹。

麻袋上的兩個彈洞還在冒煙,上面沾滿白色的腦漿,麻袋前鮮血已經積成了一個紅色的小湖,上面泛著泡沫。

我看到了這一切,但是我知道,我必須涉血前進,只有當子彈透過我的身體,靈魂才能解脫。

刑場上靜悄悄,武警和法警這時似乎並不急於完成任務,也許他們想給我這個美麗而可憐的女孩延長哪怕一點點生命吧。

但是,幾米的距離太有限了,剎那間我已經走到了盡頭,我站在血泊中,鮮血迅速淹沒了鞋尖。

我回頭淒然看著人世間最後要結果我的人們,一個上尉武警幹部拎著手槍走過來,命令:「跪下!。」

我咬緊牙關,跪了下去。

膝下依然溫熱的血水迅速透過襯衣浸透了我的肌膚,眼前一寸之遙的腦漿散發出難以忍受的腥味。

我竭力保持鎮靜,與麻袋上的腦漿保持距離。

武警開始裝子彈了,一名法官手舉一面小紅旗,喊道:「預備,射擊。」

當身後子彈上膛的清脆聲傳來時,我微閉秀目。

現場圍觀的人一下變的鴉雀無聲,人們拭目以待的、盼望已久的場面終於即將出現了。

槍聲響了。

子彈從背後鑽進,穿透了我的酥胸。

我身體一震,側身欲倒卻又未能倒下,鮮血帶著熱氣從身前身後的彈孔噴射。

執行的武警迅速閃到一旁,一腳踹到我的肩上。

我翻身仰面倒在許玥,李雅婕的屍首上,血液像噴泉一樣從乳房的頂端噴出,撒在紅色的旗袍上。

劇烈的疼痛迅速從槍口出向整個胸部蔓延,血液好像佔據了氣管,往上湧動,從口和鼻孔裡流了出來。

顯然,行刑是失敗的,沒有擊中心臟,彈孔又太小了,血流失得太慢。

強勁的生命力也成了我痛苦的根源,劇烈的疼痛使我宛轉掙扎,脖子向後猛仰,兩條修長的大腿不停地登著,但腿上的綁索限制了我。

由於用力過猛,牛仔褲的褲襠被撕裂開來,我豐滿的屁股和繫帶三角褲暴露在目光下。

我本能地想用手堵出彈孔,但死刑犯沒這個權利,手臂已被緊緊捆綁在背後。

極度的痛苦使我不停地在地上翻滾,高高的酥胸伴隨著紅色噴泉急速起伏,白皙的脖子已經變成紅色。

太陽一點點變成了藍色,吵鬧聲漸遠去。

終於,激烈的軀體聳動變成輕微的顫動,清澈的眼睛逐漸迷離失去了最後一絲光彩。

20分鐘後,我終於邁過煉獄般的煎熬,下了地獄。

沉悶的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剛才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瞬間化作烏有,他們將到另外的世界裡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做深深的懺悔。

執行完畢,現場法醫開始驗屍,先檢查了被擊斃犯人的頭部彈孔,扳開死刑犯的眼皮,觀察瞳孔,逐一確認都已經斃命。

驗屍完後,又對每一具屍體進行了照相,然後向在場的法官、檢察官報告:「報告現場總指揮,經檢驗,被執行人犯已氣絕身亡,執行順利,效果良好。」

3具死刑犯的屍體則由早已在此等候的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屍體裝入朔料袋並抬上運屍車拉走。

[完]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