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14.11.01 起統計 |
背景更換: |
|
趙瑛傳奇
第五節:張虎
作者:暗之子
第五節:張虎
「真難得啊,這年頭還能吃上肉。而且這味兒還挺獨特。」
柴俊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那油乎乎的手,似乎很回味地說。
「這年頭經常打仗,豬牛羊也沒人養了,別說吃肉,今後恐怕是連穀子皮都甭想吃。」
在柴俊旁邊的楊曾一邊嚼著烤肉,一邊感嘆地說。
「那這肉……。」
柴俊指著眼前被自己吃得一塌糊塗的碎肉問道。
「就是從早上被你砍開好幾段的士兵身上割出來的。」
「什……??」
柴俊的毛孔一下子全豎了起來,但楊曾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嘛?不就是人肉嗎?柴兄難道沒吃過?這年頭不吃過人肉的還活不下來呢。而且我早就聽說了,符登老兒南下進攻姚萇時,軍隊裡就沒少吃過人肉。」
楊曾那輕描淡寫的樣子,好似把吃人肉當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柴俊頓時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如同吃了毒藥一般難受。
「柴兄可不要告訴我你沒吃過人肉?」
楊曾一邊用手捏著下巴,一邊揚起小鬍子瞟著柴俊,宛若發現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外來客。
「吃倒是吃過,只是……。」
「只是什麼?」
「咳,我也是隨苻登老兒南下才開始吃的,之前一直沒吃過。再說,當時是沒辦法,大隊人馬實在是找不著吃的,只好把戰死士兵的屍體當糧食。」
「那吃過女人肉沒有?」
「都是男的,女人肉麼,沒有。」
「不是有個女營麼?」
「咳,那屍體也只能讓女營的人回收,反正我是沒吃過。」
「那柴兄覺得這人肉味道如何?」
「難吃死了,要不是當時肚子實在餓得要命,我才不會把這種東西塞進口裡。」
「哈哈哈……,那今晚這烤肉柴兄不是吃得挺歡的嗎?」
「這……。」
柴俊這下子語塞了,吃第一盤肉時也許是因為太餓,沒發現肉味有異常,但後來和楊曾等頭領聚餐時肚子已有六七分飽,吃烤肉時也不至於狼吞虎嚥了,但感覺這肉確實和之前在軍營中吃的並不一樣。
「當時你吃的肉是用煮的還是用烤的?」
「烤太費時間,大多用大鍋煮的,幸好一路上都能找到水源。」
「柴兄可知這人肉也分得三六九等?」
楊曾轉移了一下話題繼續說道。
「我又不是山洞裡的野人,自然曉得,都說孩兒肉為上等,女人肉為中等,男人肉為下等,至於老人肉嘛,根本就下不了口。」
「對,對。」
楊曾點了點頭,興奮得揚起食指說:「世人雖說身處亂世,吃人肉仍不得已之舉,不過我發現人肉若是烹調得當,風味勝過山珍野味。
柴兄說在軍營吃的人肉味道差勁,一來是可能是那廚子手藝槽糕,二來男人肉的肉質和口感實為下等,所以只能用烤,當然烤的方法和配料也大有講究。不過這男人肉做得再好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真正稱得上極品的還得要用女人肉。」
「孩兒肉不是為上等嗎?」
「這只是就肉質老嫩程度來說的,但要談到口感和風味,十五、六歲的女人肉為最佳,若是在二十五歲以上的,就要看那女人本身的『體質』,普通的婦人過了三十歲後,這肉質基本上就和男人差不多了,不過也有一些女人即使年近四十,吃起來也如同妙齡少女一般,她們要麼就是富家小姐,從小就吃香喝辣,身子保養得好,要麼就是天生肉質優良,就像『賽山鷹』一樣。」
「什麼??」
聽得出神的柴俊突然吃驚得瞪圓了雙眼,眼球兒差點就從眼框裡擠出來。
看著楊曾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在說「怎麼樣?嚇一跳了吧?」
柴俊拼命回憶當時的情況,穆貞被自己砍了頭後,屍身馬上被運往城外的亂葬崗了。
不過細心想想也有可能楊曾利用自己的身份買通差人,偷偷把屍身送去別的地方。
「哈哈哈……!」
柴俊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逗得楊曾放聲大笑,他用力拍著柴俊的肩膀說:「說起來我還是比你勝了一籌,雖說我們兄弟倆都上了『賽山鷹』,但她的肉你卻無緣嘗試,我第一次吃人肉就是從『賽山鷹』開始的。」然後楊曾便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話說當日「賽山鷹」穆貞於刑場被斬首後,那白麵一般的屍身被差人拖了下去並包裹在草席之中。
自從兩年前安定城裡鬧過一次瘟疫後,太守楊任便下令禁止了曝屍這一個歷史悠久的刑場慣例,不管是如何罪大惡極的犯人,斬首或車裂後只能懸首示眾,屍體要馬上運出城外亂葬崗掩埋。因此像穆貞這種重犯也只是延長了首級懸掛的時間。
行刑結束後,官差們和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了,只有楊曾還有點兒「依依不捨」,看著穆貞的屍身被放在木車中推出去時,自己竟也鬼使神差地偷偷尾隨其後。
「我幹嘛要跟著他們呢?」
楊曾也忍不住這樣問自己,可自己的「小祖宗」不知怎的一直都處於「興奮」狀態,儘管昨晚已經把穆貞好好地「享用」了一番,但返回府邸後卻無法入眠,穆貞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甚至是每一條汗毛仿佛到現在還在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無論如何都要再來一次,哪怕已經是沒了頭的屍體。」
這是楊曾潛意識中的念頭,儘管連自己都覺得荒唐透頂,可他就是沒法控制。
在尾隨著那兩個差人的路上,穆貞那嫣然的一笑、那顆盛在盤子上的淒美頭顱,還有那具一邊噴著鮮血一邊在地上蠕動著的雪白肉身……
刑場上那短短幾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如同放錄影一般在楊曾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映,他心跳不斷地加速,喉嚨也開始乾渴起來了。
但在跟蹤了一段路後,楊曾驚訝地發現那兩個差人出了郊外後並非向著亂葬崗的方向前進,顯然是南轅北轍了。
「這兩個毛人不會也想那個吧……?」
楊曾懷疑他們對穆貞的屍體也有「非份之想」,於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後面。
只見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差人轉過了幾條小路,又穿過一個小樹林,到了一間大木屋旁邊才把木車停了下來。
那大木屋看上去如同普通的民房,但卻深深地藏在那灌木草從當中,屋頂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稻草,一陣陣霧氣不停地透著稻草堆中冒出,如同妖氣一般,莫非這裡面住著吃人肉的妖怪不成?
正在楊曾滿腦疑惑時,其中一個差人開始解開草席上的繩子,露出了穆貞的無頭屍身,另一個差人則用手在木門上用一種奇怪的節奏敲著門。
不一會兒,一個腰圓臂粗、滿臉橫肉的大漢大搖大擺地從木屋裡走了出來,他的臉蛋胖得有點可笑,嘴巴裡像含了兩個小球一般,細小的蒜子鼻快被兩邊的腮幫埋了進去。
他出來後不和差人們打話,只是把那籃球般大小的腦袋拼命往穆貞的肉身上靠,兩隻被臉上的脂肪擠得小小的眼睛舔也似的把每一寸皮膚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同時還不停地用手這裡摸摸、那裡捏捏,折騰了大半天才直起肥胖的身子。
楊曾本以為那個胖大漢會首先打破沉默,誰知他只是向差人們伸出右手掌,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那個差人也沒回話,回了對方一個手勢,兩個人好像聾啞人打手語一樣。
楊曾也算見多識廣,馬上明白這是黑市上慣用的手語,懂行的人往往用這種方式討價還價,而旁人則無法知曉。
由此看來那些差人是經常做這樣的勾當,以至於他們見面連寒暄都省掉了,直接進入交易正題。
雙方討價還價了許久,那胖大漢只是不停地搖頭。
另一個差人忍不住了,小聲說了一句:「你曉得這女人是誰,是大名鼎鼎的『賽山鷹』,這身好肉怎麼也值個價吧。」
但漢子顯然還不肯讓步,又做了幾個手勢,最後差人終於點頭同意成交。
差人在得到銀子後便心滿意足地推著木車離開了,而那胖大漢則背著穆貞的屍體,轉身走進了木屋當中。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楊曾抽出腰間的鐵扇,躡手躡腳地朝木屋的門口走去。
別看楊曾平日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形象,但少年時也習得一身過硬的功夫,以風流聞名的楊曾特意尋人打造了一把鐵摺扇,平日遊玩時就打開扇子以顯自身的瀟灑,必要時把扇子一折,就變成一把上好的兵器,運足內功進攻對手時甚至可以傷筋斷骨。
在確認木屋周圍沒有可疑的人後,楊曾便「嗖」的一聲鑽進門內,順著過道慢慢走進去。
這木屋外表看上去很粗糙,但裡面卻製作得相當精細,木板與木板之間貼得密不透風,看得出建這座大木屋的人並非泛泛之輩。
過道的盡頭是一個中庭,三面的牆壁各有一個扇門,門口僅僅用一塊稻草製成的簾擋著。
庭中央擺放著一張舊木桌,上面亂亂地擺著菜刀、鐵秤、肉鉤等屠戶什物,而十多張略顯殘缺的木椅則隨意地擺放,顯得有點兒淩亂,同時中庭的周圍還彌漫著一股屠場特有的血腥味。
「剛才那個胖大漢肯定是屠戶無疑了。」
楊曾這下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從中庭的大小和擺設來看,在這個木屋裡出入的人至少在五人以上,可人都到哪兒去了?
剛才那個胖大漢也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周圍安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楊曾發現中庭左邊的門要比另外兩個要大,而且血腥味似乎也是從左邊傳過來,於是楊曾握緊鐵扇向左門慢慢地挨了過去。
想到剛才那個胖大漢也許就在這裡面,楊曾緊張得手心拼命地冒汗,連鐵扇也差點兒從手中滑了出去。
楊曾用鐵扇小心地把草簾挑起來,用眼睛的餘光細心觀察縫後面的情況,裡頭似乎是一個屠房,連牆壁都掛著肉塊,中間還放著兩張肉案,但沒看到剛才的胖大漢。
於是楊曾放膽地鑽入房間內,但這一鑽不要緊,眼前的景象卻讓楊曾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只見牆壁掛著的可不是普通的豬肉羊肉,竟是一條條人手和人腿。
那幾塊紅通通的排骨比豬排骨要小好幾寸,其中一塊排骨是側著懸掛起來的,粘附著排骨的那塊白白的皮膚上能清楚地看見有一個小「皮袋」耷拉下來。
「皮袋」的下方有一顆黑色的大痣,稍稍走近一看,楊曾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那「皮袋」是一個女性的乳房。
屠房中央的兩張肉案上,其中一張擺放著幾副棕紅色的內臟,一柄粘著幾條細小肉末的剔骨刀周圍擺著兩三條手臂骨,上面的肉早就被剔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手掌還完好無缺地連著骨頭,而另一張肉案上擺放著的,正是穆貞那赤裸的無頭屍身。
這時楊曾感到有一股涼氣從自己的脊背竄出,渾身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這兒簡直就是活生生的阿鼻地獄,就差了幾個青頭小鬼和閻魔大王。
一向藝高人膽大的楊曾這下子也鮮見地嚇得臉色發白,而周圍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心跳聲的環境更是讓他不寒而慄。
「中計了!」
楊曾在呆了大半刻後才想起那個胖大漢,這空無一人的木屋仿佛就是故意讓夜襲敵軍闖入的空營一樣。
於是楊曾馬上衝出屠房,誰知這時中庭中已經有三個人手持兵器在等自己出來送死了,其中一個就是那個胖大漢。
「大膽書生,竟然敢跑到這裡來送死,等會把你剁成肉醬,好包餛飩!!」
那胖大漢一聲令下,旁邊那兩個嘍囉「哇呀」一聲怪叫,手持樸刀衝了上來。
楊曾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下子他馬上回過神來,舉手一扇就把一個嘍囉打趴在地,在躲過另一個人的樸刀後,便飛般向木屋外衝出。
「想跑?給我追!!」
那胖大漢大聲叫囂著。
自知深入敵境的楊曾並不戀戰,正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誰知他一走出屋外,木屋前方有五個手持大刀的人已經把楊曾的退路封住了。
「難道他們早就發現我在跟蹤了?」
楊曾這時也不想多作分析,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逃命,否則難保自己不變成餐桌上的肉包子。
其中一個滿臉鬍子,目光如炬的大漢用刀指著楊曾說:「你這小子吃了豹子膽,偷看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溜進來,你今天就別想活著離開這裡半步,乖乖放下武器老子興許會給你一個痛快。」
被置諸死地的楊曾這下反而激發起強烈的鬥志,他根本不理會那鬍子的說話,大喝一聲便朝一個看起來比較弱的人衝了過去。
那人慌張地擋住了楊曾的第一擊,肚子卻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哇哦」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鬍子和另外三人看到楊曾竟搶先出手,於是也舉著大刀衝了過來,幾個人刀來扇往幾個回合,好比「四英戰呂布」。
楊曾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招架住四個人的攻擊,膽子開始大了起來,他沒有乘機逃脫,反而轉攻為守。
只聽得「啊呀」一聲慘叫,又一個倒楣鬼被楊曾的鐵扇擊中,倒在了地上。正當楊曾打算逐個擊破時,原先在木屋裡伏擊他的三個人衝了出來。
這下子楊曾不由得暗暗叫苦,對方一下子增加了三個人,就算自己功夫如何了得,耐力也免不了會下降,只要被對方砍上一刀就必死無疑。
這回楊曾自思大限已到,決心死之前也要拉上一兩個墊背的,於是出招直奔對方的要害而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遠方傳來了一男子的喝聲:「八個人竟打不過一個人,你們不覺得害臊嗎?都給老子停手!!」
以鬍子和胖大漢為首的六個人一聽到喊聲,一下子全部收了招,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朝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見在霧氣彌漫的樹林中,出現了一個騎著馬的男子,在他旁邊還跟隨著兩三個人。
本已筋疲力盡、開始露出破綻的楊曾這下子如釋重負,雙腿一軟竟跌倒在地上,同時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大哥!」
那幾個人向著那個騎著馬靠上前來的男人叫道。
楊曾便知剛才那個喝停眾人的傢伙就是他們的頭兒,於是用鐵扇撐著地,站了起來。
那男人見楊曾站起,自己也翻身下馬,大笑著迎了上去。
「哈哈哈!江湖中人說鐵扇子楊曾能以一敵十,本來我還不相信,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我手下的這些小弟雖非練家子,但好歹是幹力氣活的人,一般的武林中人被他們圍上也難逃劫數,而你不但能招架住他們,還放倒了其中兩個。哈哈!!真是好樣的。」
「敢問……。」
楊曾吃了一驚,眼前這個男子不僅認識自己,甚至連自己在江湖的諢名「鐵扇子」都知道。
沒等楊曾開口問他,那男子便拱手說道:「在下涼州張虎,乃涼王張駿之後,自從涼州被符堅掃平後,在下就開始混跡江湖了,後來結識了這些屠戶兄弟,四處做買賣營生。卻才帶了幾個兄弟外出辦事,幸好回來得早,不然萬一錯傷好漢,仍是我張虎一生之憾。」
楊曾細心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王族之後」,只見他臉型方正,兩條濃密的眉毛如交叉的利劍一般,銳利的眼神仿佛可以穿著人的內心。
高高鼻梁下長著一圈修得整整齊齊的絡腮鬍子,身上穿著一整套藍紫相間的連體長衫,咋一看上去倒有那麼點兒王候將相的氣勢,與身旁的那一堆五大三粗的屠戶是格格不入,很難想像他會是這伙屠戶的首領。
「在下楊曾,乃安定太守楊任之弟。不知張兄為何會認識在下?之前可有見面?」楊曾拱手回禮道。
「哈哈哈,我和這些兄弟來此地已有一年,楊兄的大名早就曉得,只是無緣相見,今天在安定城才有幸一睹楊兄的真容。」
「是、是嗎?在哪裡呢?我怎麼沒注意到。」
楊曾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今天從早晨到現在,他一直在大哥楊任身邊,沒有見過其他人,也沒看到有其他陌生人進入府中。
「楊兄自然是沒看到我,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就在一個時辰前。」
「一個時辰前……。難道……?」
「對,就是在安定城的平安門下。」
「果然……!」
楊曾這下子完全明白了。
張虎口中的平安門,就是指安定城著名的平安門刑場,「賽山鷹」穆貞就是被押到此處斬首示眾。
楊曾當時坐在太守楊任旁邊,位置極其顯眼,因此在刑場旁邊觀看的張虎能夠清楚地看到楊曾的樣子,而楊曾當然不可能從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意到素不相識的張虎。
平安門刑場早在西晉時期就已經存在,平安門是安定城區與郊外的一個關口,和平時期郊區的百姓都會進城來做買賣,因此平安門一直都是安定城最熱鬧的地方,來自官府的告示大多會張貼在平安門城牆的兩邊。
古代有不少刑場都是設立在城市中最熱鬧的地方,因為這樣能方便人們觀看,但缺點就是可用的地方少,而且刑場附近往往會被人擠得水泄不通,行刑隊伍從牌坊到達刑場如此短的距離都要走上大半天,而一旦碰上滿門抄斬,屍體往往會堆積在附近店鋪的旁邊,讓人覺得相當晦氣。
也有城市的刑場是建在郊外,好處就是面積夠大,不但可以處決大量的犯人,也能執行諸如車裂這樣需要寬闊場地的死刑,但缺點就是地方過於偏僻,難以引人注目。
而平安門刑場則兼兩者之長,郊外貼近城牆的地方被劃開了幾畝空地當作刑場,刑場的大小可按需要來用木棚劃定,十分靈活。
方方正正的城門上面還釘了一排鐵鉤用於懸掛首級,如此讓人望而生畏的城門竟被命名為平安門,實在是一種諷刺。
楊曾與張虎總算是不打不相識,雙方握手言和後,張虎便邀請楊曾進了木屋中庭就坐,並向他逐一介紹手下的屠戶。
其中那個和差人討價還價的胖大漢名喚程勝,屠宰和烹飪的功夫最為了得。
另外那個滿臉鬍子的使刀大漢名喚胡海,善於剝皮剔骨,兩人都是張虎的得力助手。
張虎和楊曾分賓主坐下後很快就暢談了起來。
原來這張虎自涼州南下,曾在涇川郡結識了一幫屠戶,並做起了人肉生意。
那時北方由於長年混戰,耕地大都荒廢了,自然也沒什麼人飼養生畜。
糧食和肉類長年處於稀缺狀態,鬧饑荒在當時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每當遇到戰亂頻發的年代,吃人肉這種野蠻作風便會流行開來。
餓死的人很快就會成為其他人的口中食,互相交換孩子烹吃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以張虎為首的「屠戶幫」便瞄上了這一行當,他們往往在靠近城鎮的郊區建一個隱蔽的屠場,然後通過各種手段把物色到的獵物帶到屠場裡大卸八塊,充當成新鮮牛肉或羊肉賣到城裡。
一旦風聲走漏,他們便來個金蟬脫殼,跑去別的地方繼續他們的買賣。
一年前,他們來到了安定城,在得知楊任的曝屍禁令後,他們便設法買通負責搬運屍體的差人。
每當城中有紅差,他們便把犯人的屍身直接送來屠場裡,與誘拐活人相比,直接買新鮮的屍體更加方便,也降低了被官府發現的風險。
楊曾想起這幾年來常聽到有地方官府關於人口失蹤的報告,不過這種事情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是普遍存在的,所以自然不會引起人們的重視,估計這裡頭十有八九與張虎的行當有關。
「早年我就有聽說隴東、平涼等地有婦女失蹤之事,不會是張兄幹的好事吧?」
「正是。」張虎得意地點了點頭。
「為何只尋婦人?剛才我在屠房裡看到的肉塊和殘肢大多都是從女人身上割下來的。」
「楊兄有所不知,在人肉當中,論肉質、口感,年輕婦人才是肉中極品,而且不管用何種烹調方式都能保持其原有的風味,這一點是小童肉和男人肉是無法相比的,所以在地下交易場裡,女人肉的賣價普遍是最高的。」
「原來如此,不過最近好像沒有什麼女犯人被處斬,為何張兄的屠房裡有如此多的女人肢體?」
「雖說直接買死刑犯的屍身比較省事,但畢竟要先從官差的手中買下,這成本明顯就提高了,所以我們平時也會從別的地方弄活的女人來屠宰。」
「男犯人的屍體也買嗎?」
「當然買,畢竟城市對肉類的需求量實在是太大了,而且男人肉的話,那兩個鳥官差也無法向我們討到高價。說起來你們還得謝謝我,如果沒有我們的貨源供給,安定城裡的肉價早就漲到天上去了,到時一兩銀子估計連半斤肉都買不到。」
聽到這裡楊曾不禁冷汗直冒,安定城作為關中地區的主要城市,不管是哪一方的軍閥統治,它都能得到糧食和肉類的優先供給,因此即使在戰亂頻發的時期,安定城也很少鬧饑荒。
只是楊曾做夢都沒有想到,表面上肉類供給充足的背後,原來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內幕,搞不好自己平日在餐桌上吃到的所謂牛肉或羊肉,當中就可能夾雜著人肉。
至於穆貞的肉估計用不了多久便會當成豬肉或什麼的賣回城內,然後再被烹成菜肴放上人們的飯桌上。
「卻才張兄說早上進城中辦事,莫非就是欣賞『賽山鷹』不成?」
楊曾只是半開玩笑地說,可沒想到張虎撫掌大笑道:「楊兄果然厲害,我早上進城正是為了此事。」
說起來,張虎與「賽山鷹」曾有過一面之緣,一年前他和那幫屠戶在平涼做買賣時曾與穆貞的手下有過爭執,多虧穆貞出面才平息了此事。張虎第一眼看到她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美豔動人的女人竟然會是山賊頭子。
她當時雖然穿著男性的麻布衣服,但女性特有的身材曲線還是透衣而出,看得張虎是直咽唾沫。
那天之後,張虎和穆貞便分道揚鑣了,但穆貞那美麗的容貌卻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後來張虎等人來到了安定,卻沒機會碰上穆貞,儘管「賽山鷹」的大名在安定城已是路人皆知。
「那樣的女人竟然去當山大王,實在是可惜啊,我當時甚至有娶她為妻的念頭。」
回憶到此處張虎不禁感嘆道:「後來聽說官軍剿了穆大小姐的山頭,還把她活捉了,我便曉得她劫數難逃,在得知處刑之日後,我便帶上幾個兄弟,到刑場去送她最後一程。」
「今天午時,我總算見識了她那窈窕的身材,與那些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相比多了幾分健壯,真的比想像中還要完美。渾身的肌膚和她的臉蛋一樣白白嫩嫩,兩隻圓圓的奶子十分結實,沒有半點的鬆弛。我當時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她和我,她赤身的樣子實在太讓人著迷了。」
「說起來,這才是張兄的真正目的吧。說實在的,雖說『賽山鷹』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女山大王,但同時也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在這個安定城裡,有哪個男人不想一睹她一絲不掛的風采。」
「哈哈哈,真是知我者楊兄也。」張虎拍著桌子笑道。
「既然是想欣賞『賽山鷹』的身材,那麼乾脆等著屍體送過來就好,何必親自跑去刑場看,說到底張兄正在做地下生意,頭露面的很容易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一樣,不一樣。」
張虎連連搖頭,手也使勁地左右擺了起來,「且不說死人的皮膚顏色和手感跟活人的不一樣,欣賞一個女人的身體肯定要連著腦袋看才有味道,要知道有些相貌醜陋的婦人身材也長得挺不錯的。
再說與女人在屠房裡被我們割脖子相比,她們在刑場上被斬首要精采得多,何況穆大小姐還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強人,光是看到她在刑場上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斬首後那白花花的身軀熱血奔騰的壯觀景象也不枉此生了。」
「看來張兄還挺欣賞『賽山鷹』的嘛,此番買下她的屍身難不成要厚葬?」
「那不成,這是兩碼子事,沒了腦袋,身軀不過就是塊肉而已,該賣的還是得賣,該吃的還是得吃,等會就要把它開膛破肚了。來,楊兄,在這之前咱們先進來欣賞一下吧。」
說罷眾人便走進屠房當中,張虎一邊摸著躺在肉案上的穆貞軀體,一邊感嘆地說:「距離穆大小姐被砍頭已有一個多時辰了,但你看這皮膚質感跟活著的一樣。」
楊曾沒有打話,本想再次「享用」一下穆貞的屍身,如今看來是沒機會了,只好趁著它還沒被屠宰之前,盡可能把這雪白標緻的肉身每一個細節輸入自己的大腦中。
穆貞的皮膚本來就十分白皙,死後膚色的變化反而沒有一般人那樣明顯,兩隻飽滿結實的乳房沒有半點瘡癟的跡象,兩顆小豆子般的乳頭依舊高高地立著,昨晚正是這兩顆如橡皮般的「小豆子」不停地磨擦著自己胸部的皮膚,不禁熱血沸騰的楊曾仿佛看到自己的靈魂透身而出,壓在這具尤物的身上如同昨晚一般「奮戰」著。
可是那條被切開一半的脖子最後還是讓意淫中的楊曾清醒了過來,他往肉案邊上挪了幾步,仔細看了一下穆貞的脖子。
只見脖子的斷口十分齊整,醬紅的肌肉、灰白的頸骨、還有圓圓的氣管和食道如同畫在紙上的平面圖一樣,並且剛好與脖子的皮膚呈九十度角,即使是用刀在砧板上切豆腐也難得切得如此平整。
楊曾不禁搖頭感嘆:「真不愧是『柴一刀』的兒子,這刀下得太漂亮了,居然連一點兒斜角都沒有,難怪『賽山鷹』的腦袋可以如此端正地擺放在盤子上……。」
張虎宛如也被眼前這具藝術品所淘醉,絲毫沒有理會楊曾的自言自語,他捏了穆貞的大腿、手腕和身體許久後才對楊曾說:「穆大小姐的身子真個是人間極品啊!這肉質是我多年來見過最好的,雖說花了這麼多銀子,但確實物超所值,若把它賣給城裡的土包子,那是名符其實的暴殄天物。我拿定主意了,這肉咱不賣,今個晚上拿來做頓好菜,咱們兄弟晚上好好地品嚐品嚐。怎樣?」
「什麼?」
雖然穆貞的肉身確實有讓人大快朵頤的衝動,但真的要吃進肚子裡,楊曾似乎一時還轉不過彎來。
「楊兄你今天可真的是有口福了,根據我多年的經驗,這穆大小姐的肉絕對算得上人肉中的極品,吃過這個以後,保管以後你吃啥肉都覺得淡而無味。說實話,我可沒你這麼走運,第一次吃人肉就能吃到這樣的極品。」
「是嗎……?」
楊曾被張虎說得是直咽口水,再者他確實還沒吃午飯,這回兒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心中的情欲很快就轉成了食欲,雪白的女人體如同一隻躺在肉案上的白豬一般。
「那,那可真的要見識一下了。」
楊曾說話時口中氾濫的唾沫差點就從嘴角處溢出來。
在得到張虎的命令後,胖大漢程勝把衣服一脫,露出渾身那滾圓滾圓的肌肉,他先把穆貞的肉身翻了個兒,接著提起腳下的水桶,往上「嘩啦」一聲潑了過去,接著用濕布仔細地拭擦。
有著完美曲線的臀部和背部在濕潤皮膚的襯托下,顯得是凹凸有致,連原本在刑場上踩得髒兮兮的腳掌也被他洗得如餃子一般水靈水靈的。
還沒等楊曾欣賞夠,程勝便再次把穆貞翻了過來,淋上半桶水後繼續用力拭擦,濕漉漉的皮膚看上去如同水晶豬手一般晶瑩通透,尚未下鍋就已經讓人胃口大開了。
清洗完畢後,程勝一手按著穆貞的胸部,另一隻手則握著牛刀肉架在她胸骨的正下方,「」的一聲,穆貞的肚皮如同絲稠一般被撕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輕輕地向兩邊自動翻開。
米黃色的脂肪像成熟後裂開的豆莢似的豁著,接著把刀靠在穆貞的一條大腿上,兩隻手「呼啦呼啦」地把她體內那些紅褐色的內臟逐一抽出。
在整個屠宰過程中,程勝那胖乎乎的臉上毫無表情,不管是美女或是醜婦,在他的眼裡大抵只是一塊肉而已。
不消一刻鐘的功夫,穆貞的乳房、排骨、大腿肉、小腩肉等一塊一塊地掛在肉案上的鐵鉤子中,原本躺在肉案上的尤物很快就變得慘不忍睹,陣陣補鼻而來的肉腥味嗆得楊曾的肚子直往外翻。
這一刻楊曾切實地體會到人與生畜其實沒有什麼不同,被分割的人肉乍眼看還真的跟豬肉羊內大同小異。
「我就是從那時開始才發現人肉之妙。」
回憶到此處,楊曾對著柴俊感嘆地說。
「那『賽山鷹』的肉好吃嗎?」
柴俊的語氣多少帶有點嫉妒。
「這還用問,那天晚上『賽山鷹』的肉被分成了好幾份,分別用水蒸、油煮、紅燒、煎炒等不同的方式來做成菜肴,每一道菜都有它獨特的風味。那可是我訖今為止吃過最美味的肉,咱們現在吃這些還比不上它的十分之一呢。」
「真沒想到啊,我前腳砍了那女人的腦袋,你們後腳就把她的肉給吃了。」
「哈哈,早知如此就該把柴兄你一塊叫上,不過不妨事,以後咱們一定有機會吃上如『賽山鷹』般的珍品。不瞞柴兄,此番我去投靠的結拜兄弟正是張虎,如今他在涇川做買賣,搞不好又有送上門的肥肉,到時咱們就有口福了。」
「聽楊兄的口氣,你這人肉還真吃上癮了呢。」
其實在十六國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人肉倒還真如家常便飯一般平常。
柴俊自小在相對富裕的安定城中長大,所以人吃人的慘劇很少看到。但在很多地方,尤其是戰亂頻繁的城市,人吃人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其中最駭人聽聞的是後趙的首都鄴城被圍困時鬧了饑荒,宮殿裡面那近三萬名的宮女,除了餓死的以外,大多被守城的士兵給烹吃了。
原本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在當時甚至還演變成一種風潮,以至於和平時期同樣有吃人肉的事情發生。
後趙主石虎的兒子石邃曾抓捕大量的尼姑,把她們蹂躪之後都送往廚房屠宰,和著豬肉或羊肉一起烹食,自己爽完了還不忘與手下分甘同味,順帶還進行「有獎競猜」,看誰能把肉盤子裡的尼姑肉區分出來。
那天之後,楊曾便與張虎等人結拜做了兄弟,廝混了一段日子,期間自然少不了品嚐張虎等人的「獵物」。
半年之後,那兩個差人偷運屍體的事情被揭穿,在楊曾的掩護下,張虎等人在官差找上門前就已經逃之夭夭,之後楊任還因此恢復禁了數年的刑場曝屍制度。
後來安定城被前秦軍攻破,出逃的楊曾在鎮西郡拉起了山頭,期間仍與張虎等人有書信往來,得知他現在在涇川做買賣,於是被後秦軍趕下山的楊曾便率部前往。
在酒宴中,柴俊一邊嚼著那烤得金黃的香肉,一邊喝著醇美的酒,心想:「其實人肉還蠻好吃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