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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

第四章:生與死

作者:jerry79

北風帶來了冬天的氣息,雨晴迎來了她在島上的第五個寒冬,自從冬月以後,送物資的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雨晴也隱隱預感到她在島上的時間不會長了。

果然,在臘月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當桃花塢中的眾學員們來到海邊準備早課時,卻發現若蘭和另外兩位老師早已在那裡等著她們。

呼嘯的寒風中,若蘭一身白衣,穆然而立,神采奕奕,目光緩緩從眾女身上掃過,幾乎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會停留片刻,似乎要將每一個人的面孔永遠的記住。

只聽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五年寒暑,五年辛苦,五年的汗水和淚水,總算開花結果。從今日起,妳們的學業就結束了,以後妳們就正式成為天龍門的一員。妳們很好,沒有辜負我和兩位老師的期望。」

或許是她宣布的消息過於突然,所有的學員們都一時間愣住了。

突然,一個女孩哭了起來,緊接著幾個女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五年的心酸艱辛終於得到了回報,卻又讓她們如何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

「好了,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哭什麼。我和兩位老師平時太過嚴格,卻都是為了妳們,妳們莫要記仇。」

在若蘭的勸慰下,女孩們才漸漸止住了哭泣,紛紛過來和三位老師道謝。

若蘭又是一陣好言安慰,隨後繼續說道:「在島的另一邊有天龍門的大船等著妳們,妳們今天就出發,帶上一天的乾糧,穿過山谷後就可以上船離開這裡,那邊自然有天龍門的人安排,從今以後我們就都是天龍門裡的好姐妹了……」

風雪越發大了,在若蘭的一再催促下,眾女們才和三位老師逐個道別,帶了一天的乾糧,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個她們生活了五年,流下無數歡笑和淚水的地方,向山谷中走去,一路上不時有人回過頭向若蘭招手。

直到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隱沒在風雪中,若蘭才微微嘆了口氣,一轉頭卻發現雨晴還沒有走,正歪著頭看著她。

若蘭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小鳥總要離巢展翅高飛,更何況妳是雄鷹,應該飛的更高更遠,這裡沒什麼可留戀的 ​​。」

雨晴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那桃林,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衝著若蘭會心的一笑,這才轉過身走入了風雪中。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人都走光了,桃花塢裡就只剩下三位老師,除了呼呼刮過的風聲便是一片寂靜,再也聽不到少女們的鶯歌笑語,顯得淒涼冷清。

教授經史的老者咳嗽了一聲,感慨道:「唉,五年了,我們也在這裡待了五年了,總算該結束了。我都是一條腿入土的人了,還被困在孤島上這許多年,好久沒回中原,如今終於可以回去看看。」

「妳回去有什麼打算?」

若蘭微微一笑道:「打算?就算有什麼打算也要先活著離開這裡。」

就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老者面色突然大變,猛地飛起右掌,拍向若蘭的後腦,出手如電,掌緣上帶著獵獵的罡風。

他一出手就是裂碑手的絕招,別說一個弱女子,便是一塊巨岩也會被這一掌打的粉碎。

然而他的掌只拍到一半,手上一軟,手掌便無力的垂了下來。

只因若蘭比他更快,在她一掌拍出前,已經將一把一 ​​尺多長的短刀狠狠插入了他的咽喉,直沒到柄。

老者無奈的從喉頭髮出一陣咕咕聲,雙眼猛地一翻便向後倒了下去,直到死他也沒看清那刀如何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而那個教歌舞的少婦則反應極快,在若蘭出手的一霎那,已經如閃電般向後急躍,拉開了距離,同時手中金光一閃,已多了一條金色的鎖鏈。

她知道敵人是技藝精湛的武鬥者,在三丈之內和她肉搏純粹是找死,唯一的希望就是拉開距離,只要在三丈之外,她手中的金蠶索刀便能完全克制對方的短刀。

她確實成功了,此時離若蘭已經有五丈開外,手中的金蠶索刀呼嘯著飛出,鎖頭上閃著寒光的刀尖直刺若蘭的咽喉。

這是她成名的絕技,鎖喉刀,只要對方稍一閃避,便會有無數的殺招接踵而至,最終將敵人活活困死。

然而若蘭根本沒有躲,只是背著手站在原地,冷笑的看著少婦,目光中帶著嘲弄和不屑。

金蠶索刀從若蘭的耳畔一尺的地方飛過,連她的衣服也沒蹭到。

少婦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剛才當她凝神控制索刀刺出的一刻,背上突然一涼,緊接著一陣徹骨的疼痛從胸口傳來,讓她身體一哆嗦,手上的鎖刀自然刺的偏了。

她收回鎖刀準備再刺,卻突然感到全身一陣無力,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晃,嗓子眼一陣乾澀,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著從胸口雙乳間透出來的沾滿了鮮血的刀尖,又抬起頭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若蘭,腦子裡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

她倒退了兩步,又咳出一口血,艱難的抬起手指著若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妳,妳居然是控劍師而不是武鬥者,妳騙得我們好苦。可妳為什麼要這樣做?殺了我們對妳有什麼好處?」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胸腹間一陣劇痛,從她背心插入透胸而出的那把利刃突然猛地向下一劃,將她的肝臟一切為二,又將她開膛破肚,一直剖到小腹。

她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破爛的口袋一樣向兩邊翻開,內臟和血從裡面瘋狂的噴湧而出,迅速的將她的生命帶走。

少婦雙腿一彎,倒在地上,雙眼望著天空,一臉的不甘心,卻已氣絕身亡。

若蘭伸手一抬,那短刀便破體而出自那少婦的胸口裡飛了出來,彷彿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牽引一般,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輕輕一甩,黏在刀上的血跡便紛紛脫落,重新露出寒光閃閃的刀刃。

她最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搖了搖頭,轉過身向著海邊走去。

在那裡停著一艘巨大的黑色帆船,桅杆頂端的黑龍旗正在風中獵獵飛揚。

經過連續幾天的大雪,山谷中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在白茫茫一片的谷地中,桃花塢的少女們頂著風雪艱難的前進。

灰濛蒙的天地間,她們的身影只不過是幾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眨眼之間就被漫天飛舞的雪片所吞沒,只不過每當風停下的間隙,這些倔強的身影便會再次出現,並且向著山谷深處前進了不少。

少女們在積雪中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儘管速度不快,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

五年的壓抑早已耗盡了她們的耐心,她們就像是被囚禁已久的囚徒,一旦有機會,便會不顧一切的衝出這個牢籠,奔向那未知的自由。

然而她們畢竟不是魂力修行者,在大雪中走了大半天後,體力也到了極限,不得不在一處避風的盆地中停下來休息。

姚倩草草吃了幾口乾糧,喝了些水,這才恢復了些體力。

她向四周圍看了看,視線卻被如幕帳般接天連地的大雪完全擋住,十丈之外便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連方向也無法分辨。

她咒罵了一聲這該死的天氣,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霍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站起身向對面那個身穿灰布長袍的少女走去,谷地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坐在少女身邊的幾個人也紛紛站了起來,雖沒有拔劍相對,卻都把手放到了劍柄上。

反倒是灰袍少女一臉的不在乎,自顧自的喝了口水,冷峻的目光始終盯著飛舞的大雪,卻對這個步步逼近的勁敵視而不見。

姚倩的長劍在空中揮舞了一下,發出翁的一聲輕響,劍尖直指少女的鼻尖,冷笑道:「寧萱,妳不是一直想挑戰我嗎,今日便是絕好的機會。來吧,讓我見識一下妳的碧波落花劍法。」

叫寧萱的少女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顯然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同學一場,如今學業已成,馬上就要進入天龍門,又何必在這裡自相殘殺呢?妳若是真想殺我,等到了海邊我們再一決高下如何?」

其餘幾個少女聽她說的有理,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橫生枝節,於是紛紛上前規勸。

哪知姚倩卻根本不領情,惡狠狠的說道:「如今大雪封山,要想走出這裡至少還要兩天,可我身上卻只有一天的乾糧,不殺了妳奪了妳的那份乾糧,讓我如何能活著走到海邊?」

她此話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凜,如果說義氣之爭尚有可能化解,要解決這乾糧的問題,卻只有生死相搏,再沒有半分容情,若不能殺死對方奪取乾糧,死的便是自己。

果然,當姚倩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挑明後,她的死黨紛紛抽出長劍站到了她的身邊,而寧萱一伙的也都長劍出鞘,怒目而視。

之前還在同心協力趕路的少女們轉眼間就成了勢不兩立的仇敵,持劍相對,只等帶頭的一聲令下便上前拼殺。

生死關頭,又有誰會束手待斃。

就在眾女劍拔弩張眼看便要火併時,忽聽到有人笑道:「我看過島上的地圖,就算沒有風雪的阻礙,從這裡走出去到海邊也要四五天,妳們所帶的乾糧都加上,最多只夠三個人走出去,剩下的都會被活活餓死。」

話音從風雪裡傳來,飄忽不定,眾人心中皆是一驚,轉頭望過去,四周圍卻都是茫茫大雪,哪裡有什麼人。

「誰?誰在裝神弄鬼,在這裡挑撥,給我滾出來。」姚倩大叫著將長劍斜指前方,目光四顧,尋找著說話人的踪跡。

「別找了,我就在妳身後。」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姚倩大驚之下,猛地轉過身,手中的長劍一招長虹貫日已經猛地刺了出去。

然而她卻一劍刺空,這才發現身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正在她愣神的時候,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雪幕後走出,漸漸變得清晰,不是別人,正是獨自一人進山的雨晴。

原來她一路尾隨眾女到了這裡,一直躲在附近,只因一身白衣,在大雪的掩蓋中才沒被發現。

姚倩一見是她,不由得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個啞巴怎麼一下子學會了說話,怒的卻是她只不過桃花塢裡一個性子懦弱孤僻的怪胎,全靠若蘭的庇護才活下來,今日居然膽敢戲弄自己。

雨晴也懶得管她如何想,慢條斯理的走到她面前,淡淡的說道:「姚倩,我記得五年前我上島的時候,妳就和紫欒、燕子住在一起,如今那二人都已經被妳害死,妳怎麼還有臉一個人活著。」

「呸,紫欒殺害燕子,死的罪有應得。妳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姚倩嘴上罵著,手上卻忽地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雨晴的咽喉,快若閃電,一出手就是碧波落花劍的凌厲殺招。

她怕雨晴說出她的齷齪之事,因此突下殺手,毫不留情,準備一招就斃她於劍下。

「小心!」

寧萱出言提醒,卻還是慢了半拍,那閃著寒光的長劍已經如出洞的毒蛇插到了雨晴的咽喉,幾個膽小的趕忙閉上了眼睛,不忍看到她血濺當場的慘狀。

然而就在長劍刺到雨晴咽喉前一尺的地方,卻突然停住了,彷彿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死死纏住,再也無法前進。

姚倩一聲怒吼,拼命運力於小臂,可那劍尖卻只是微微抖動了幾下,連一分一毫也無法再前進。

就在她焦急萬分時,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酸麻,內息為止一窒,整個身子居然無法活動了。

雨晴對那把離自己咽喉近在咫尺的長劍看也不看,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紫欒本來要和妳一起逃走,誰想到妳卻將逃跑的計劃告訴燕子,讓她去央求紫欒帶上她,而妳又在背後勸紫欒殺她滅口。其實妳早就將紫欒告發,只不過怕若蘭一時心軟饒了她,這才讓她多殺個人加重些罪行。

紫欒對妳倒是一心一意,她以為每日讓妳在床上快活,便得到了妳的心,卻沒想到妳生了一顆比狼還狠比蛇還毒的心,只可憐燕子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妳胡說!妳這賤人,我要殺了妳!」

姚倩大喊著急催內力,卻始終無法衝破那道將自己緊緊束縛住的無形繩索。

突然,她只覺得下身私處一涼,有一個冰涼的硬物硬生生從下陰插進了她的體內,直達到底。

「妳……」

她低下頭看著那從腿間插進自己身體的劍鞘還有那尚未出鞘的長劍,心中一片冰涼。

雨晴微微用力,帶鞘的長劍便又一寸寸的插入,捅破了血肉,直接插入了姚倩的肚子裡,又從一大堆滑膩柔軟的腸子中間穿過,染滿了血後從她後腰透了出來。

姚倩只覺得小腹裡火燒一樣的疼痛,疼得她眼前發黑,身體不住顫抖,可卻偏偏無法動彈,仍然保持著長劍刺出的姿勢,顯得極為詭異。

「妳多活了這兩年,也該知足了。現在,妳可以死了。」

雨晴仍是平靜的說著,輕輕將手上的劍抖動了一下。

長劍脫鞘而出,而劍鞘則在姚倩的肚子裡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姚倩一聲慘叫,身體倒飛出三丈多遠,倒在雪地上手腳亂舞,渾身抽搐不止。

只見在她肚子上多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從肚臍眼到大腿根一沓糊塗,幾乎被攔腰炸斷,下身變成了一團難以分辨的爛肉,冒著熱氣的腸子內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雨晴面無表情地看著姚倩躺在地上雙腳亂踢,不斷哀嚎,直到艱難的嚥下最後一口氣後不再動彈,這才又把目光轉向她的幾個死黨,緩緩說道:「妳們的主子已經死了,妳們活著也怪沒意思的,她在那邊孤單,妳們就去陪她吧。」

那幾個少女眼見桃花塢中公認武功第一的姚倩竟然連一劍也沒刺出就被當場格殺,死的如此慘烈痛苦,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此時見雨晴竟然向著她們走過來,不由嚇得渾身發抖,面無人色,竟連逃跑也忘了,更有人胯下一麻,將褲子尿濕了一大片。

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大喊一聲:「大家一起上,殺了這個妖女!」

眾女這才如夢方醒,紛紛舉起長劍,大叫著一起衝了過來,長劍齊出向雨晴身上招呼。

雨晴也不多說,隨手一劍刺出,劍光變換,一變十,十變百,瞬間變成了無數飄動的劍影。

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少女一聲慘嚎,在一瞬間身上連中數十劍,被捅的千瘡百孔,到處透光。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竟不知自己的心肝肺臟早就被刺的稀爛,直到雨晴從她身邊走過,才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到處是洞,早已變成篩子的身軀,哇呀一聲尖叫,全身噴著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雨晴如幽靈般在幾個少女之間來回穿梭,手中的劍似乎是胡亂砍出,可是每次出劍,總有一人倒下,而眾女們所使用的碧波落花劍雖然精妙狠辣,在雨晴如鬼如魅的身形前卻毫無用處。

鮮血噴濺中又是一名少女拿劍的右手被齊腕斬斷,她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對方的長劍已經從她胸前劃過,將她一對碩大的丰乳連同肋骨和心肺一起切開。

少女扔掉了手中的劍,雙手拼命摀住胸口,急的眼淚奪眶而出。

可無論她怎樣努力,隨著越來越多的血從裡面流出來,那裂口卻跟著變大,最後一下子裂成兩半。

看著斷成兩塊的肺葉從裡面翻了出來,少女終於徹底崩潰,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癱軟了下去。

而就在她倒地斷氣的短短一瞬,雨晴一劍將身前的一個綠衣少女從右肩到胯下劈成兩半,隨後反手一劍,刺入另一個偷襲者的喉嚨,劍身一抖,便割斷了她的脖子,將她的人頭挑飛了出去。

不過眨眼的工夫,雨晴已經連殺六人,輕盈靈動的長劍在她手裡卻變成了無堅不摧的砍刀,凡是擋在她面前的,不管何物都是一劍兩段,六個被殺的姑娘竟沒有一個留下全屍,地上到處都是斷臂殘肢和流出體外的內臟,鮮血將銀白的大地幾乎染成了紅色。

見到如此血腥慘烈的情景,剩下的兩個少女再也沒有衝上來拼殺的勇氣,大叫一聲「媽呀」,轉身就跑。

雨晴伸手一折將手中精鋼所製的長劍輕鬆掰斷,雙手一揚,兩柄斷劍飛旋而出,轉眼間就到了那兩個在雪地中飛奔女孩的身後。

只聽「噗」「噗」兩聲輕響,緊接著「啊」「啊」兩聲慘叫,兩截斷劍同時插入了她們的背心。

由於劍上勁力太大,竟將兩個少女帶著飛出數丈遠,隨後才噗通一聲摔倒在雪地中,再也不動彈了。

不過轉瞬之間,包括姚倩在內的八女就血濺七步橫屍當場,竟連一個活的也沒留下。

寧萱等人眼見雨晴出手如此狠辣,也被嚇的面色慘白。

寧萱強自壓下心頭的恐懼,顫聲說道:「多謝妳幫忙,除掉了這惡女。妳帶上她們的乾糧走吧,這八人的乾糧足夠妳到海邊了。」

此時雨晴身上的白袍早已被血染紅,上面還粘著一些不知是什麼內臟的碎塊,臉上也濺滿了血,顯得格外猙獰可怖,可偏偏她的表情卻又極為平靜,彷彿殺死的只是幾隻臭蟲而非活蹦亂跳的花季少女。

她看了一眼寧萱,仍是慢條斯理的說道:「看來妳還沒有明白,我要的不是這些乾糧,而是她們的命,當然還有妳們的。」

看著面如死灰的少女們,雨晴突然大笑道:「從一開始,島上的規則就定下了,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其他人都要死。在前面等待著妳們的不是離島的大船,而是天龍門高手的屠刀,妳們到了海邊也是死,不如我送妳們一起上路,也好有個伴。」

雨晴的話讓剩下的女孩陷入了極度的絕望,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殺人惡魔走過來,有幾個竟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哀求。

只有寧萱經過短暫的驚慌後已經恢復了平靜,雙眼中不再只有絕望,而是變得清澈如水。

「妳們這些蠢貨,求她又有什麼用,她難道還會放過妳們?就算死,也要像戰士一樣戰死,總好過束手待斃。」

她說著從背後摘下一把短弓,將三支極為粗糙的羽箭搭載弦上。

弓滿如月,緊繃的弓弦咯咯作響,而與此同時一抹柔和的白色光華出現在箭尖上,雖然不怎麼明亮,卻如水般自箭尖到箭尾往復流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這下連雨晴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冷笑道:「沒想到妳一直在隱藏勢力,居然連我也騙過了。讓我猜猜,妳修煉到了無念虛空境,還是本源天境,或是已經接近太玄天境。」

寧萱緊緊咬著嘴唇,渾然不覺一條血線從嘴角淌下,雙眼死死的盯著對面那個可怕的敵人,拉弓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

她並不知道雨晴擁有洞察之力,只覺得在她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漆黑眸子前,自己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確實不是妳的對手,不過殺我妳也要付出些代價,我應該能擋住妳三招。」

「三招?妳倒是很有自信。」雨晴微笑著看著她,似乎一隻貓在看著一隻將要被玩死的老鼠。

兩人默默地對峙了一會,雨晴突然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道:「妳確實很強,遠遠的超過了其他人,不過還不夠,一個剛剛跨過本源天境的初醒者是無法離開這座島的,很可惜。」

「無法離開嗎?我倒很想試試。」

寧萱咬著牙認真的說道,細細的柳葉眉微微上挑,倔強的臉上竟帶著一絲興奮。

她烏黑的長髮在寒風中散亂的飛揚,拉弓的手臂青筋暴起,細細的血線也開始從口鼻中溢出,那是魂力催動到極致的表現。

而她的雙眼卻始終閃動著皎潔的光芒,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緊張,更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無法控制的澎湃戰意。

「妳們快逃吧,我來擋住她,有一個活著的也好。」

寧萱對身後的少女們說完後微微籲了口氣,突然鬆開了弓弦。

加持了魂力的羽箭比平時快了數倍,幾乎是在離弦的一瞬間,三點寒光就出現在雨晴身前。

木製箭桿經受不住膨脹的魂力,在空中就炸為紛飛的木屑,而那精鋼所製的箭頭卻絲毫不受影響,直奔雨晴的喉嚨、前胸和小腹襲來。

面對這迅若奔雷的三箭,雨晴完全沒有躲閃的機會,或者說她已無需躲閃,在洞察之力下,那一閃即逝用肉眼根本無法察覺的羽箭軌跡卻變得格外清晰,她只是伸出纖細的右手,曲指輕彈,便將那急速射到的三道奪命寒光紛紛彈飛。

眼見蘊含了全部魂力的三箭被輕易化解,寧萱卻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發出一聲類似於野獸的咆哮,扔掉短弓,抽出長劍,大步衝了過來。

她每一步踏在雪中,都會發出悶雷般的巨響,積雪被踩的四散紛飛,彷彿發起衝鋒的不是一個翩翩少女而是一頭洪荒巨獸。

感受著敵人身上那決絕凜然的氣勢,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湧上雨晴的心頭,她不由得收起了笑臉,秀眉微蹙,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凝如山巒,動如猛虎,這次她碰上了一個真正的高手。可惜,在巨大的實力差距前,再強大的意志也沒用。」

雨晴微微向左跨出一步,輕易躲開了呼嘯著刺來的長劍,同時右手指尖白光閃動,斬向她的後頸。

相比寧萱只能呆板的將魂力附在兵器上,她在動念間就將魂力集中於指尖,把血肉之軀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不知道比對方高了幾個層次。

然而寧萱彷彿早就知道她的攻擊所向,提前作出預判,身子突然向下一伏,雙膝著地,幾乎是貼在雪地上滑了出去,同時劍光閃動,反手一劍削向她的腳踝。

雨晴「咦」了一聲,沒想到對方居然在躲開後還有餘力反擊,這種應變已經跟魂力修為無關,那是在無數生死搏殺中磨練出的生存技能,幾乎於本能無異。

她仍是沒有閃躲,而是伸手一指,嗤的一聲,魂力變為劍氣破指而出,射向寧萱的脖子,若她不變招,在砍斷對方腳踝之前便會被那無形無質卻鋒利無比的劍氣斬首。

在強勁魂力的激盪下地上的積雪亂飛,而寧萱卻沒有身首異處,在間不容髮的一刻,她硬生生收回了長劍,向側面一滾,再一次躲了過去。

而令雨晴更沒想到的是,寧萱藉著這一滾已然到了她的腳下,長劍化成一條衝天而起的銀龍,自下向上直刺她的小腹,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剛好在她發出魂力卻來不及收回的一瞬。

看著長劍上那有如實質的耀眼光芒,雨晴突然明白原來這才是她蓄謀已久的致命一擊。

可是就和之前姚倩一樣,她的長劍只刺到雨晴身前一尺卻再也刺不進去,彷彿被一道道看不見的繩索死死鎖住,白光猛地閃動了幾下震的空氣一陣動盪,可劍尖卻再也無法突破一分一毫,在一陣不甘心的翁鳴中靜止不動。

寧萱並沒有加緊催動魂力,而是毫不猶豫的棄劍後閃。

樸哧一聲輕響,她剛才所待的雪地上多了一道深溝,露出了下面碎裂的凍土,若是被這魂力形成的劍氣斬實,她恐怕已經被豎劈為兩半。

寧萱雖然失了兵器,卻毫不氣餒,不退反進,大吼一聲,一拳砸向雨晴的面門。

可她畢竟只是初醒者,連續的變招轉折後已來不及使用魂力,這看似威猛的一拳卻全憑本身力氣所發。

砰的一聲沉重的悶響,寧萱的拳頭狠狠砸在雨晴包裹在白光中的小臂上。

在附加了魂力後,那柔嫩白皙的小臂卻變得如岩壁一般堅硬,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手變形扭曲,碎裂的指骨從手背上刺出,然後被反向彈出,打在自己的胸口。

寧萱一聲悶哼倒退了一步,鮮血從她的鼻孔裡噴了出來,顯然這一次硬碰讓她受傷不輕。

然而她卻對此渾然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再次揮拳打出,只不過這一次她的拳頭上也燃起了白色的光芒。

又是一聲悶響,兩股魂力激盪下爆出一連串的火花,如小星星般四處飛濺。

寧萱的雙眼變得血紅,咬著牙一拳拳擊出,每一拳都蘊含著驚人的力量,然而每一次卻又被更為驚人的力量擋回,在她面前那個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此刻卻變成了無法撼動的山巒。

血從寧萱的嘴裡,鼻孔裡,甚至耳朵裡流出來,在每一次毫無技巧的硬拼後,她總會多受一點傷,附在血肉模糊的右拳上的白光也暗淡了下來,而她卻一步不退,每一拳都竭盡全力,似乎要將那擋在面前高山一拳擊碎。

「自以為是的蠢貨。」

在雨晴的罵聲中,寧萱的右手終於經受不住魂力的撞擊從中折斷,而隨後雨晴的手掌也印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身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重重的摔在了十餘步外的雪地裡,胸膛裡發出咔咔兩聲輕響,那是肋骨斷裂的聲音。

寧萱手撐著地,掙扎著仍想站起來,卻覺得嗓子眼一陣乾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似乎在雲霧中穿行。

「我就要死了嗎?」

她竭力睜開眼睛,喘著粗氣,劇烈的咳著血,眼前變得越來越暗,而就在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一刻,她卻看到了那隻有在噩夢中才會見到的恐怖景象。

那個渾身浴血的惡魔正在朝著她微笑,朱唇微啟說了些什麼,隨後緩緩轉過頭,望向那些已經跑遠的少女。

隨著她深深的呼吸,她的雙眼漸漸化成了雪一樣的白色,裡面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冰封雪飄,隱隱和四周天地萬物相合的銀色世界。

她的雙手緩緩向上抬起,手臂微微顫抖著,似乎手上抬著的是那無比沉重的巍峨群山,而就在她的手抬到雙肩齊時,突然停住了,緊接著向下一翻。

在那一刻,風停了,雪花也凝在了空中,天地間寂靜無聲,除了仍在拼命奔跑的少女們,似乎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轉。

而停頓只有短短的一瞬,隨後又恢復了正常,雪也隨著風飄了起來。

但一切卻又已然不同,在風的驅動下,漫天的飛雪突然變成了鋒利無比的利刃,呼嘯著撲向那些逃竄的少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遠處傳來,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大地。

少女們做夢也沒想到,在魂力大師的操作下,風雪也會變成無上的利器。

那些曾經無比輕柔,落在身上就會融化的雪花,此時卻成為一把把飛旋的利劍,在一次次的切割中,無情的劃開刺穿她們柔弱的血肉之軀。

鮮血呼呼的從她們身上的傷口冒出,一點點帶走她們的生命,而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扯破嗓子的嚎叫,一次次徒勞的伸手在空中亂舞,企圖阻止那漫天飛舞的死神。

然而等待她們的卻是更多由雪花形成的刀片,無休無止,豪無差別的刺進一切血肉之中。

有幾個倒在地上的少女,心肺被刺穿,已然斷氣,可雪片仍在不斷刺入她們的屍體,將那本已血肉模糊的窈窕身軀破壞的更加支離破碎。

慘叫聲終於弱了下來,漸漸被呼嘯的風聲所取代,而當雪片重新變得輕柔之時,雪地裡已經一片安靜,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人了。

那些片刻前還生龍活虎的花季少女們此時卻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安靜的躺倒在血泊中,有些人雙目圓睜,面目猙獰,有些人則嘴巴大張,似乎還保持著呼出最後一口氣的姿勢。

還有些人死後大小便失禁,褲襠上一大片羞人的濕跡,身上散發著刺鼻的臊臭,而更多的卻是被千萬利刃切割的血肉模糊,內臟外翻,連相貌也無法辨認。

寧萱終於閉上了眼睛,在那一刻,她竟然覺得自己這樣死去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在海灣裡,天龍門巨船的甲板上,若蘭和一個容貌英俊的年輕男子並肩而立。

男子望著島上空灰濛蒙的天空,微微皺眉道:「剛才島上的天地之氣有變,有人在強行使用九玄天的星辰之力改變元氣的走勢。我曾警告過那臭丫頭,沒想到她居然不知死活,還是那樣做了。若蘭,妳要多加小心了。」

若蘭微微一笑,溫婉動人,輕聲道:「大宗主果然道行通天,居然能感到數十里之外的元氣波動。不過說起關心的人來,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的小美人吧。」

雨晴終於吃完了手上的乾糧,站起身,把被血浸透的衣服一件件脫去,直到從上到下再沒有一絲的覆蓋遮掩。

積雪的反光下,她美妙的胴體盡顯無遺,小巧而堅挺的雙峰,平坦的小腹和驟然收緊的腰肢,圓潤微翹的豐臀,再加上那纖長而彈力絕佳的大腿,共同構成了一條凹凸有致堪稱完美的曲線。

而那光滑水嫩的肌膚就如玉琢般晶瑩圓潤,即使寧萱身為女子也看的心中一陣發熱,不由得感嘆天下竟有如此尤物,卻還偏偏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

看著那個窈窕而美麗的背影一步步走下水,直到完全浸泡在渾濁的溫泉中,寧萱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但她最終卻只是咬了咬嘴唇而沒有動手,自從她親眼看到這個惡魔施展了那個恐怖的魂術後,就徹底喪失了戰勝她的信心。

山坳裡的氣氛有些古怪,兩個白天還生死相搏,企圖置對方於死地的仇敵,此時卻一個坐在火堆旁烤火,一個泡在溫泉裡,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最終還是寧萱先沉不住氣了:「妳到底要怎樣折磨我?要殺就殺,給我個痛快吧。」

雨晴瞥了她一眼:「妳就那麼想死?我本來是要殺妳,現在卻改變注意了,不行嗎?」

寧萱被問的一愣,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支吾道:「妳哪有那麼好心,她們都被妳殺了,憑什麼留下我?」

雨晴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妳明知和我交手是死路一條,卻為何還要與我一戰?為什麼不逃?」

「我是一名『流沙』戰士,寧可戰死也不會逃跑,更何況面對妳這樣的修行者逃跑就等於送死。」

這一次輪到雨晴發楞了,她隱約記得在百花谷時謝無涯似乎提到過『流沙』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她竭力回憶著那些往事,突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來妳是賤奴。這怎麼可能?」

寧萱苦澀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臉上變得忽明忽暗,陰晴不定。

經過長久的沉默和猶豫後,她輕輕嘆了口氣,終於開口緩緩說道:「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那片被稱為玄武川的草原,從小過著放牧打獵的生活,雖然艱苦倒也無憂無慮。然而和其他的牧人一樣,面對象黑雲一樣鋪天蓋地而來的北齊鐵騎,族人只有被屠殺的命運,而我也在那場大戰後成為了奴隸。

十歲那年,我殺死了三名異族奴隸後,獲得了進入『流沙』的資格。那是一隻專門由奴隸組成的步兵,因為命賤,往往被派往最危險最艱苦的地方,也經常在攻城戰中被用來消耗敵人的力量。

而作為獎勵,一個奴隸只要能在流沙中征戰三年,便能成為自由人,如果戰功卓越,還有可能成為帶兵打仗的軍官。

我在流沙的五年裡,每一天都在生死邊緣遊走,如不能殺死敵人便是被殺,自然學會了些殺人的伎倆……」

「可妳卻沒有成為自由人或是軍官。」

「不錯,因為我在混戰中暗殺了一個混帳,他是北齊軍官。他們懷疑我卻找不到證據,又不甘心放我走,便不准我離開流沙。後來我私自逃了,在被追殺的時候遇到了師父,她救了我又教我修行魂術,等我到了桃花塢才知道原來師父是天龍門中的長老……」

雨晴安靜的聽著寧萱講述自己經歷,眉頭鎖的更緊了,她雖然講的簡單,只有寥寥幾句,每個字中卻都凝著鮮血。

她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詭異而血腥的場景:

在喊殺連天的戰場上,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拿起沉重的刀劍將一個個強壯的成年戰士斬落,她渾身浴血,遍體鱗傷,卻最終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

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在北齊精銳鐵騎的追殺下,沒有食物,無法休息,她只能奮力奔跑,直到筋疲力盡,而她卻仍頑強的活著。

她就像一棵永遠殺不死的小草,無論環境如何惡劣,總能執著的活下來,用那一點嫩綠彰顯出生命的倔強。

如果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可怕。

「可這不合常理,妳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怎麼能活下來?」儘管雨晴相信她沒有撒謊,卻還是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我會殺人。」

她隨即又補充道:「我是葛巴族人,生來就是勇猛的戰士,更何況從小教我武技的長老是洪荒衛。」

「洪荒衛?那些傳說中聖教的守護者?」

看著雨晴臉上流露出的震驚,寧萱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又一次沉默的望著火堆,似乎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往事。

過了一會,她突然抬起頭盯著雨晴的眼睛問:「妳知道我們為什麼叫流沙嗎?」

「因為我們就像沙子一樣渺小而微不足道,但無數沙子合在一起卻會成為最危險的東西,一旦陷入流沙,連最強悍的戰士也無法脫身。

流沙也許不是世間最強大,卻絕對是最兇猛的步兵。即使是北齊最強的黑鋼騎也不願獨自面對三名流沙,因為他們不懼生死,不會後退,會用包括牙齒在內的一切武器攻擊,當你一劍刺入他的胸膛,他會在死前緊緊抱住你的手臂,用生命為同伴贏得哪怕是一絲殺死你的機會。沒有哪個將軍願意麵對成千上萬毫不畏死、永不知退的瘋子。」

雨晴不禁唏噓道:「幸虧那些少女中只有妳一個『流沙』。」

寧萱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孤傲: 「如果我身邊有三名同伴,勝負未嘗可知。」

「可惜妳只有一個人,所以妳輸了,所以現在妳的命攥在我的手心裡。」雨晴毫不客氣的擊碎了她最後的驕傲。

「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妳對我有用……」

「妳比我強大的多,我對妳能有什麼用?」

「妳信命嗎?」

「我更相信手裡的刀。」

寧萱隨即白了她一眼道:「妳問這個做什麼?難道要告訴我,不殺我是因為我命不該絕?」

面對她的白眼,雨晴也不生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從生下來的那天起所有人都把我當作一件工具,我曾無數次試圖改變這種狀況,卻發現一切努力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我就是不相信命該如此,無力決定命運而只能任人擺佈不過是因為我還太弱小,所以我想盡快變的強大一些。」

「別這麼看著我,也許在妳眼裡我強大到不可戰勝,可在真正的強者眼中,妳我都只是一隻螻蟻,一隻可以隨時被一腳踩死的螻蟻。」

「魂力者也有三六九等,由低到高分為無念虛空境,本源天境,太玄天境,斷滅混天境,大樂方便境和明覺天境,不同境界其高下卻有天壤之別。

像妳這樣跨過了本源天境便算是真正的魂力者,但只要你停留在前三個境界就只能算是初醒者,或許比一般人強些,卻也沒什麼大用。

而進入後三境的修行者就完全不同了,他們被稱為大魂術師,可以使用種種威力強大的魂術,尋常武者根本無法與之匹敵,這也就是為什麼妳今日拼了命也無法戰勝我的原因。

而明覺天境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比如典籍上所記載的不滅天境,極少數幸運的修行者進入不滅天境後與天地元氣合一,進而成為魂術大宗師。」

「總之這世上強者如林,而絕大多數人的命運都掌握在幾個國家的帝王將相和大宗師手中。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就要進入他們的行列。」

「可是妳已經是大魂術師,為什麼還要我幫忙?」

「因為我是術師。」

雨晴的回答直截了當:「在魂術世界中,精於戰鬥的無外乎三種人,擅長近身格鬥的武鬥者,擅長控制飛劍千里傷人的控劍師,還有以各種恐怖魂術殺人於無形的術師。作為術師,雖然力量極大,但也有明顯的弱點,那就是孱弱的身體。一旦被敵人突進身前,再強大的術師也會被當場格殺。」

「可今日我與妳近身相搏,為何還是輸了?」

見寧萱的臉上分明寫著不信二字,雨晴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說道:「廢話,我比妳高了整整兩個層次,卻還要和妳糾纏半天就因為我是術師。如果我是武鬥者,隨便一拳也能置妳於死地,哪用得著如此麻煩。」

寧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但隨即又不甘心的說道:「所以妳需要我在妳施放魂術時保護妳,可我剛剛進入本源天境,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未免太弱了些。」

「妳很強,我是說這裡。」

雨晴指了指她的胸口道:「這世間的大部分魂力修行者都是背景深厚,有大智慧之人,這種人又怎麼會進入軍隊,去過那種刀頭上舔血的生活?

他們雖然境界高深,卻沒有經歷過生死的磨練,心遠不如妳堅毅強大。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妳做我的傳承者,我讓妳成為大魂術師如何?」

聽到「傳承者」這三個字時,寧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變得極為蒼白。

但在雨晴那雙能洞察萬物的眸子注視下,她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天已大亮,可風雪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個少女頂著風在雪原上並肩而行,來到了昨日那場大戰的地方。

放眼望去,滿目都是單調的白色,那些慘死少女的屍體早已被大雪覆蓋。

寧萱不由感慨道:「沒想到她們熬過了五年,卻挺不過這最後一天。」

「我說過,這是最後的考試,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她們沒有成為魂術者,就算走到海邊,也會被殺光。實際上,我也沒有把握能活著離開這個島。」

「可是除了妳我,島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還有三個人活著。」

「妳是說三位老師?」

「沒錯,她們才是最後的考官。尤其是若蘭,她很強,我始終看不透她的境界,或許她已經是大魂術師了。」

「妳要一個人去挑戰她們?」

「我必須去,只有這樣才能離開這裡。而妳還太弱,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雨晴說完從懷中拿出幾張羊皮紙交給寧萱囑咐道:「在島東面有一個山洞,裡面存著一些糧食,是我藏在那裡用來逃跑的,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我走後妳把這些屍體處理了,天龍門的人會上島搜尋,若是讓她們發現你還活著一定會殺了妳。這是我偷來的島上地圖,還有魂力修行的無上典籍玄天經,我出去了會想辦法派人來接妳,如果妳能進入斷滅混天境,就離開島去找我吧。」

「妳不怕我出了島就跑了?」

「當然不怕,在看了天玄經後妳一定會去找我,沒有哪個修行者能抵禦那種誘惑。」

「妳就那麼自信能活著離開?」

雨晴沒有回答,而是笑了笑,轉身走入風雪中。

直到她消失不見,才從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和妳一樣,比起命,我更相信手裡的刀。」

雪還在一片一片落下,無休無止,森林中高聳的冷杉彷彿一支支破土而出的利劍,突兀而筆直的指向天穹,森林外是廣闊無邊的荒谷,一片蒼白,白的沒有一絲生氣。

在冷灰色的厚重鉛雲下,一個柔弱而纖細的身影正頂著寒風在雪原中艱難的跋涉,無論是像迷宮一樣的森林還是廣袤無邊的荒谷都無法阻擋她的腳步,她一步步蹣跚卻堅定不移的向前走著,穿過森林,踏過荒原,似乎永遠也不知疲倦。

但她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海。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怒濤洶湧,黑色的海水咆哮著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凸入海中的高大山崖如同接到天穹的黑色巨牆,夾在中間的是佈滿了灰白色積雪的海灘,彷彿一條橫在水邊的骯髒棉被。

整個天地間就只有這單調的黑白二色,倒像是一副沒有盡頭的水墨。

風雪稍歇的間隙,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雪幕後顯現出來,那是一艘停泊在海灣中的巨船,隨著波濤不斷上下起伏搖晃,雕刻在船頭的黑色巨龍彷彿活了一般,翻著三隻怪眼猙獰的對著大海咆哮。

「妳終於來了,我等了妳很久了。」

一個輕柔的聲音從對面飄了過來,雖然隔著層層風雪,卻清楚的傳到了雨晴的耳朵裡。

她瞇起眼睛望去,隔著飛舞的雪花,看到一個風姿委婉的女子正向她迎了上來。

她身上依舊是那套灰色的皮毛大衣,手擎竹傘,長髮一半鬆鬆的挽在頭頂,一半如水披瀉,一點紅潤的唇格外鮮豔。

在這毫無生機的黑白世界中,她就如一朵綻開的蘭花,清雅脫俗,溫婉動人。

風雪依舊,波濤依舊,巨船依舊,就連那個風雪中的楚楚麗人也如五年前一般,安靜的站在雪地裡,等著她的到來。

眼前的一切與她離開中原時的那一慕是如此的相似,彷彿時光錯亂倒流,讓她感到一陣迷惘:「難道在這島度過的這五年都是一場夢?現在夢終於醒了?」

「不,這不是夢。當年是他送我上的島,那個人曾說過他會跨過萬水千山來接我,今天他終於來了。」

看著那個與若蘭並肩而行的身影時,她心中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在無數漫長而寂寞的寒夜裡,她只有想著他的臉才能安穩入睡。

曾經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俊逸絕塵的成年男子,只是那玩世不恭的微笑也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臉上那永遠波瀾不驚的平靜。

望著謝無涯,望著那個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男人,雨晴心中一片混亂。

她曾無數次幻想著再次見到他時的情景,幻想著她飛奔向他,一頭扎進他懷裡,枕在那寬闊的胸膛上大哭一場,或是依偎在他的肩頭訴說幾年中經歷的種種委屈。

然而她卻沒有這樣做,當她看到他那比周圍風雪更冷的眼神時,便知道一切都已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個柔弱敏感,時刻都需要保護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心思單純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在寒冰原的這幾年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她卻能清楚的感到,那個甘願用一生守護她的少年已永遠成為記憶,再也不會回來了。

雨晴心念微動,全身的魂力形成一片近似透明的霧氣,散了開去。

洞察之力下,她眼前的世界抖動了一下,隨後變為一道道由色彩勾勒出的拼圖。

謝無涯身上的青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青色的全身盔甲,形狀好似兩朵底部相連的蓮花,薄薄的甲片構成一朵朵綻開的花瓣,上面繪著意義不明的銘文,在一道道流轉青光的映照下時明時暗,時隱時現。

而蓮花盔甲下卻充滿了黑色的濃霧,黑的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將盔甲中的人完全包裹在裡面。

就在雨晴準備進一步探查時,一絲黑氣從盔甲中透了出來,一離開甲面便如離弦的利箭,直射她的雙眼。

她趕忙強行的斷絕了釋放在外的魂力,卻還是晚了一步,那道黑氣沿著她放出的魂力如一根細針般從她的瞳孔刺入,直刺進她的大腦,一陣從靈魂最深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幾乎讓她昏了過去。

看著面色慘白,疼得冷汗直冒的少女,謝無涯冷哼了一聲道:「這只是對妳的一個小小懲戒,不要再做蠢事,下一次就不會這樣好受了。」

雨晴的臉色越發的白了,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她敢再次挑戰他的權威,他一定會毫不由於的殺了自己。

曾幾何時,在那開滿鮮花的河谷,一個少年曾鄭重的向一個少女許下了誓言,說要用一生守護她的幸福,原來孩子的話畢竟不能當真。

望著掛在謝無涯胸前的那個黑色龍形玉器,雨晴的眼中的光彩漸漸逝去,變得一片空洞,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雙膝跪倒,恭敬的拜了下去:「雨晴拜見宗主大人。」

謝無涯點了點頭,對少女臉上流露出的刻骨銘心的哀怨視而不見,面無表情的說道:「怎麼只有妳一個出來,其他人呢?」

「她們都死了。我記得你說過,只有一個人能離開桃花塢,所以我把她們都殺了。」

謝無涯的眼皮跳了一下,聲音依舊冰冷:「妳的心倒是夠狠,現在只剩下妳和若蘭,若是妳能戰勝她便可以隨我離島,她的外號叫風雷刀,妳要小心應對。」

雨晴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站起身,退後三步,拉開了與若蘭的距離,從腰間緩緩抽出長劍,輕輕在手腕上劃過。

隨著她的鮮血流向劍尖,將那些她之前刻在劍身上符文染紅,一個個古怪的符號好似被喚醒了一般,歡叫雀躍的跳離了劍面,變成一隻紫暗紅色的蝴蝶,繞著劍身旋轉飛舞,顯得詭異無比。

見雨晴幾乎在片刻之間,竟當著自己的面煉成了一把印魂之器,若蘭也是一愣,秀眉微蹙道:「印魂之器?原來妳已經突破了太玄天境,成為大魂術師了。 」

「我本以為那個挑戰者是寧萱,沒想到卻是妳。其實從上島的那一天,以妳的實力便能殺光島上所有的學員。而妳卻裝聾作啞,甘受紫欒等人的欺辱,裝瘋賣傻了整整五年,為的就是今天吧?小小年紀,卻懂得隱忍,有如此心機,很是難得。」

雨晴毫不退縮,直視著她的雙眼冷笑道:「妳明明使的是刀,卻傳授我們劍法,明明是魂術大師,卻只傳授我們武技,不過是害怕今天有人會打倒妳。若不是怕被天龍門發現懲處,妳恐怕早就將我殺了,說道隱忍心機,我們彼此彼此。」

話到此時,多說無益,若蘭微微一抖手,從背後抽出雙刀,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妳,從妳上島的那天起我就把妳當作妹妹看待,若不是今日妳我二人只能有一個活著,我又怎忍心對妳動手。只是妳們這些從小就有高人傳授的天才又怎麼知道修行的艱辛!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從十六歲才開始修煉魂術,經歷多少艱難困苦,多少次生生死死,才走到今天。十幾年來我費盡心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敢有一刻放鬆,才有了今日的進境,所以我不能死。我對不住妳,妳莫要怪我心狠。」

說罷她朱唇輕啟,默念了一句,只見一團赤色的火焰從她手上升起,轉瞬之間便附在了她的短刀上,雙刀就如乾柴一般被點燃,變成了兩條張牙舞爪的騰騰火龍。

「術師,妳居然是術師!」

在雨晴的驚叫聲中,若蘭出手了,一把燃燒的短刀旋轉著飛出,直奔雨晴。

面對那翻騰咆哮著飛馳而來的火龍,雨晴卻彷彿沒看到一般,雙眼仍死死地盯著站在原地的若蘭,她清楚的感到一股狂暴的魂力正在她體內升騰,那才是醞釀中的致命一擊。

正如她所料,聲勢浩大的火龍並沒有射進她的胸膛,而是從她身邊飛過去,在她身後轉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後,又旋轉著飛了回來,帶著燒盡一切的烈火射向她的背心。

於此同時,若蘭也動了,只見她身行一閃,已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閃動的流虹,只在身後留下一串殘影。

「這是魂術疾進突刺!數年前她曾親眼見過聶夫人施展這種威力恐怖的魂術,將一根細小的銀釵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面對這種快的毫無行跡可循的攻擊,任何武技大師都只有束手待斃的份。而此時她要對付的卻不是一根銀釵,而是那猙獰的火龍,更可怕的還有從背後襲來的飛刀,那是控劍師的手段。」

「術師,武鬥者,控劍師。若蘭竟然是三為一體的魂術者,這怎麼可能?」

雨晴的心彷彿墜入冰窟,徹底陷入了絕望,如果說對方只是相同境界的武鬥者,她還有一戰而勝的希望。可如果是面對三為一體的魂術者,她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生死之間已容不得她多想,雨晴毫無保留的放出了全部魂力,隨著體內五大氣輪瘋狂的轉動,一絲絲魂力從她的每一個毛孔中湧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旋轉著纏繞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個三尺長的繭,將她的全身裹在當中。

魂力形成的繭雖然無形無質,其中的洞察之力卻被千百倍的放大,在這個世界中雨晴變成了真正的全知,哪怕是最細微的變化也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在她心中。

心念微動,她手中的長劍已然遞出,接住了襲向後心的飛刀,劍尖分毫不差的刺在刀尖後一寸,那是受力最弱的地方。

刀劍相交的一瞬,劍上的紅光立即如血般流到飛刀上,撲滅了刀上的火焰,短刀在發出幾聲不甘心的爭鳴後掉落在地上。

雨晴一招得手後沒有半分停頓,立即長劍迴轉,劍上紅光大盛,爆發出無數血色符文,狠狠地與若蘭手中那條張牙舞爪彷彿要吞噬一切的火龍撞在一起。

刀劍相交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空氣只是微微震動了一下,一圈波紋蕩漾開去,隨後才是一聲如雷的悶響,波紋所過之處積雪瞬間消融,沙灘上的沙子被激的四散亂飛,連空中的風雪也排空,以二人為中心丈餘之地竟然出現了一個微微凹陷、一片空白的圓。

若蘭連退了三步才止住身形,臉色陰沉的喘著粗氣,神色異常凝重。

她本以為一招之內就能將雨晴洞穿胸腹,沒想到短刀在刺入她身前三尺時便如刺入了一塊磐石,猛地一滯。

她的實力遠高於姚倩、寧萱之輩,自然不會被定住,但也終究緩了一下。

而雨晴正是藉了這空當,在電光火石的一瞬收回了長劍,與她硬拼了一記。

兩人同為斷滅混天境的強者,在這種毫無技巧的硬拼中她並不佔據明顯的優勢,更談不上一擊制勝。

「妳總是能帶給人驚喜,沒想到妳連魂力場也練成了。」

若蘭冷笑著踏上一步,片刻之間她已調勻了呼吸,再也不肯給雨情半點喘息的機會,微微一抖手,暗淡的短刀上烈火重燃,再一次破空而來。

雨晴苦笑著舉劍相迎,短短數息間,她連散亂的魂力也無法理順,又哪裡談得上恢復,只能咬緊牙關與敵人苦戰。

只見風雪中兩個秀頎的白色身影如蝴蝶般盤旋飛舞,時而纏繞在一起近身相搏,時而又分開數丈以各種魂術遠攻。

若蘭擅長用火,抬手間便放出一個個斗大的火球,呼嘯著射向雨晴。

雨晴境界略差,無法向若蘭那樣動念之間就施放魂術,只見她的雙手飛舞分合,彷彿生有千臂,在身前飛快的描畫著,隨著一個個凌空刻畫的符文,一道道由冰雪形成的盾牌憑空出現她身前,火球撞在上面轟的一聲炸成碎片,帶著火花四處亂飛,如同夜空中的焰火,燦爛奪目。

若蘭魂力雖強,但在這風雪交加天寒地凍的環境中卻失了天時地利,魂術的威力大大減弱,始終無法攻破雨晴的冰牆,反而有幾次險些被牆後飛來的冰錐射中。

眼見無法取勝,她心中焦急,索性放棄了使用火攻,再一次衝上去短兵相接。

她外號風雷刀,刀法變幻莫測快若電閃雷鳴,只見兩條赤黃色的火龍繞著雨晴盤旋飛舞,始終不離前胸、後心、小腹、咽喉等要害之處,只待她略一分神便一擊必殺。

面對這狂風暴雨般的凌厲攻勢,雨晴心中暗暗叫苦,她身周的魂力場早已一片散亂,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直接阻擋對方的攻擊,只能身形閃動,在縱橫馳騁的火龍間穿插遊走,用魂力場攪亂對方的刀招,並藉助洞察之力一次次避開本是必殺的雷霆一擊。

而在若蘭看來,雨晴卻變的比泥鰍還滑,本來一刀橫削,眼看著要將她的左臂砍斷,卻在魂力場的牽引下偏了一分,只在她肩頭劃開一道小口子。

而當她傾注全部魂力當頭斬下,準備把雨晴一刀劈為兩半時,卻偏偏又斬在她的劍身上,滑了開去,雖然又在她胸口留下一道傷口,卻並不致命。

隨著兩人盤旋相鬥,鮮血不斷飛濺出來,漸漸在地上形成一個猩紅的圓。

在刀劍無數次相交後,若蘭再一次閃身退出了戰圈。

望著手中暗淡無光裂口遍布的刀刃,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泰然,面容變得格外猙獰。

此時的雨晴也已筋疲力盡,由於失血臉色白的可怕,頭髮散亂的披在肩上,血不斷從鼻孔和嘴角淌下,連白色的長袍也被染紅。

而她手上的劍已從中斷開,只剩下一半不足兩尺長的斷劍握在手裡,劍上的紅光也消失的乾乾淨淨。然而她自始至終都傲然的站在雪地裡不肯倒下,冷冷的望著敵人,目光中充滿了挑釁。

若蘭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在她看來要戰勝這個身受重傷搖搖欲墜的少女只是時間問題,但她卻不想再拖下去。

身後那個巨大的身影讓她心中越加不安,她深知謝無涯和雨晴的關係,若是他改變主意出手,就算她贏了也難逃一死的命運。

不遠處謝無涯仍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二人生死相搏,似乎誰勝誰負與他毫無干係。

只是他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由無數雪片構成的白色蓮花,不斷有飛雪飄落形成新的花瓣,晶瑩剔透,沒有一點瑕疵。

眼看著最後一朵花瓣已經完成,只差蓮心,若蘭心中猛地一驚,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雨晴身上,悠悠的說道:「我們不必再鬥了,妳輸了。」

說罷她扔掉了手中殘破不堪滿是鋸齒的雙刀,緩緩舉起右手,一個淡淡的黑影出現在她的手中。

下一刻天地間的元氣彷彿變成了翻騰的海水,開始瘋狂的向著她的手中凝聚,若蘭的力量也隨之急速提升,轉眼間竟一舉破境進入了大樂方便境。

而與此同時那淡淡的影子也逐漸凝聚成型,她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刀,一把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刀。

「這是我的本命魂器,黑炎。」

她一步步向雨晴走來,腳步異常的沉穩。既然已經祭出了本命魂器,既然已經破鏡,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無論對方再耍什麼花招也是無用。

望著刀上翻滾升騰的黑炎,感受著若蘭身上發出的無盡威勢,雨晴眼中只剩下絕望。

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的迎了上去,隨著她每一步踏出,身上的紅光就更盛一層,直到最後濃的像血一樣的光將她全部覆蓋。

對於大魂術師,數丈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一黑一紅兩道光芒終於碰在一起,紅光只閃動了一下便消失不見。

而令人意外的是,雨晴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躲閃,而是挺起胸膛迎向了那佈滿黑炎的利刃,此時她的眼中已變得一片安寧,平靜的就像冬日裡冰凍的湖面。

謝無涯發出一聲大吼,卻已經晚了,黑炎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雨晴的左胸。

隨著黑炎的深入,劇烈的疼痛像火一樣在她的胸腔中蔓延,雨晴眉頭緊蹙的低下頭,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黑刃,又抬起頭望向謝無涯,望向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慘然一笑,輕聲說道:「你到底還是在乎我的……」

她的話沒有說完,大量的血便從嘴裡流出,讓她只能從喉頭髮出一陣咕咕聲。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彷彿飛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漸漸褪去了顏色,最終成為一片黑暗。

在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後,雨晴閉上了眼睛,在一片冥冥中,向著黑暗盡頭那點微弱的星光走去……

看到雨晴的頭低垂了下來,聊無生機的耷拉在胸口,謝無涯面如死灰,喃喃的嘟囔道:「這,這怎麼可能?妳是神眷者,妳怎麼會死?……」

少女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一切生命的跡象也隨之而去,然而若蘭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勝利者該有的欣喜,她緊咬著嘴唇,愣愣的望著死去的少女,神情疑惑不解。

想像中黑炎穿心而過透體而出的情景並沒有出現,正相反,她清楚的感到刀尖上傳來一股巨大的阻力,彷彿刺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塊鐵板。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雨晴體內傳出,聲音雖輕卻異常的清晰,在天地間不住的迴響著,如同巨人蓬勃不息的心跳。

「咔嚓……咔嚓……咔嚓……」

一聲聲金屬斷裂的脆響接連不斷在少女的胸膛內響起,好像是一條條鐵鍊正逐個崩斷。

謝無涯也聽到了響聲,抬起頭疑惑的望著雨晴,驚得長大了嘴。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本已絕望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一抹青氣自手中而出,染上了那朵冰雪凝結的蓮花。

閉合的蓮花瞬間綻放,飛旋而出,一到空中便開始凋零,一朵朵花瓣紛紛脫落,卻又交疊著連在一起,最終形成一道青色的鎖鏈,化作一條青龍,繞著雨晴盤旋一周後將她的身體緊緊纏住,而蓮心則化作一把青色的長劍跳入謝無涯的手中。

雨晴仍低垂著頭,似乎陷入了最深的睡眠中,然而不知何時,天地間卻暗了下來,陰沉的天空漸漸變為漆黑的夜,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黑暗正緩緩吞噬著天地間所有的光。

黑暗所過之處,一切物體都失去了本來的顏色,如被墨染,空中的飛雪則化作一顆顆閃爍的星辰,歡叫跳躍著奔向雨晴,如輕盈的精靈般環繞著她翩翩起舞。

天地間所有的元氣都咆哮著翻滾起來,在黑暗中由那些星辰牽引,向雨晴身上匯聚。

在無數星光的照耀下,插在她胸口的黑炎只微微跳動了幾下就徹底熄滅,隨後還原為最純淨的元氣被她吸入體內。

黑炎熄滅的一刻,若蘭的本命魂器被毀,立時受到重創,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而更令她驚恐的卻是體內的魂力也跟著周圍的元氣一起翻騰起來,似乎要脫離她的控制,破體而出,向對面的少女湧去。

驚懼交加下,她再也無心戀戰,竭力穩住變得散亂的心神,向後退去。

可她只退了半步便絕望的發現再也無法移動分毫,周身的魂力彷彿變成潑了油的乾柴,竟然隨著飛舞的星辰騰騰燃燒,化成焚天滅地的熊熊列焰。

在無窮無盡洶湧澎拜的元氣激盪下,由蓮瓣形成鎖鏈只堅持了片刻便碎裂成無數殘片,與四周殘存的飛雪混在一起,化為星屑消散在空中。

而雨晴身上的白袍和內衣也在那看不見的烈炎中焚為灰燼,使得那千嬌百媚的胴體毫無遮擋的暴露在天地間。

閃爍的星光中,她的肌膚如凝脂般玉潤,如柔絲般光滑,美的勾魂攝魄。

然而在謝無涯眼中,她卻比世上最可怕的惡鬼還要可怖三分,只因那紋在她背上的半人蛇女已被從夢中驚醒,正緩緩舒展開身體,從無數斷裂的鎖鏈中脫困而出,一直緊閉的雙眼一分分的睜開。

與此同時,少女的身體漸漸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如墨汁一般的漆黑緩緩流過她的凹凸有致的身軀,附在雪白的肌膚上,形成一條薄薄的黑色長裙。

絕對的黑暗中,雨晴抬起了頭,睜開眼,望向天穹,她的雙目中已變成一片漆黑的虛無,黑暗的盡頭是無數閃耀的星辰。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星辰正在周而復始的凝聚消散,生成幻滅,就如宇宙中的繁星一樣,每一次閃爍便是億萬年的時光。

「妳……」

若蘭只勉強說出一個字便啞了,魂力燃燒的火焰從她的喉嚨裡猛噴出來。

雨晴伸手抬起那半截斷劍,一劍刺入了她的胸口,穿過柔軟的胸脯,將那仍在頑強跳動的心臟刺穿,再從她背後透了出去。

自始至終若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斷劍插入自己的身軀,將她生命的源泉徹底破壞,卻連哼一聲也無法做到。

斷劍向下劃去,如同滾燙的刀切入油脂,轉眼間就劃過她的小腹,從她兩腿間破體而出,將她嬌美的身體切成了兩半。

血混著失去了束縛的內臟從破口中噴湧而出,就像下了一場暴雨,灑了一地。

若蘭雙眼圓睜望著雨晴,兩行晶瑩的淚水沿著眼角滾下,就在前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是最終勝利者,她做夢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慘烈的死法結束生命。

然而她已無法在思考,曾經鮮活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驚恐、不甘、疑惑,種種複雜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永遠凝固在她的臉上。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體會死亡的痛苦,一切就都已結束。

若蘭的屍體向後倒了下去,如失去了骨頭般,軟綿綿的癱倒在那一大堆冒著熱氣的內臟血泊中,再也不動,臉上的淚仍未乾。

雨晴隨手扔掉了沾滿血的斷劍,抬腳從她的屍體上跨過,轉頭望向了謝無涯。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謝無涯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震,在那一瞬間,他幾乎永遠的陷入了她眼中那無邊無際的漆黑虛無中而不能自拔。

他用力搖了搖頭,將無數幻影從頭腦中驅除,苦笑道:「難道這就是九天龍神瑤宓的星辰之力?神威如此,難怪妳會不聽我的勸告,忍不住動用它。」

「若不是這樣,我剛才已經死了。」

雨晴終於開口說道,飄渺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

「可是憑妳目前的境界根本無法掌控如此龐大的星辰之力,之前有樊籠的束縛還好,如今樊籠已被黑炎斬斷,再這樣下去妳早晚被神力反噬,失去所有意識後變成最可悲的魂奴,最終魂魄盡散,成為龍神瑤宓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分身。無論怎樣,這都是一條毀滅之路,在妳控制不住之前趕緊停下,也許還來得及。」

聽了他的話,雨晴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隨即轉為堅定,淡淡的說道:「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毀滅吧。」

在吐出三個字後,謝無涯不再多說,身上浮現出一套刻滿青色銘文的蓮花盔甲,青光流動中甲片盡開,一朵青蓮傲然綻放,毫不顧忌的點燃了周圍的黑暗。

一條細流出現在他的腳下,轉眼間,娟娟細流已變成了千丈寬的滔滔冥河,黑色的河水洶湧澎湃,掀起了滔天巨浪。

謝無涯踏浪而行,每邁出一步,腳下便出現一朵青蓮,載著他乘風破浪,直奔雨晴。

雨晴右手一揮,無數的星辰便旋轉著飛出,與遍布在謝無涯身周的一朵朵青蓮狠狠撞擊在一起,化成青色的焰火,隨後一起湮滅在黑暗中。

奇異的世界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一邊是繁星閃爍的夜空,一邊是開滿青蓮的冥河,兩種不同領域不斷撞擊摩擦,相互侵蝕,在空中生成一道道扭曲的裂痕。

雨晴眼中的星光每閃爍一次,便有無數星辰憑空生出,無窮無盡,而謝無涯身邊的青蓮卻越來越少,腳下的冥河也在夜空的侵蝕下不斷縮小。

而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小心的閃避著一道道足以撕裂空間的裂痕,迅速拉近和雨晴的距離。

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身影突然浮現在雨晴背後,一把通體湛藍晶瑩剔透的水晶劍無聲無息的刺向了她的後心。

雨晴微微一驚,然而在洞察之力下,任何偷襲都無所遁形,她根本沒有轉身迎敵,而是隨手掐了個訣,那個偷襲者便彷彿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身子一個踉蹌,本來志在必得的一劍刺空,從她身邊掠過。

雨晴伸手向她背上輕輕一指,星光閃動間星辰之力已突破了她的身體,將她重創。

一聲悶哼中,一個白衣女人跌倒在地上,雨晴定睛望去,卻發現那竟是一個面容冷豔的絕美女子,細眉緊皺,淡唇微泯,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只是她的表情始終都是一成不變的冷漠,彷彿冰雕的一般,一股冰冷的氣息自然而然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讓人渾身發冷。

就在雨晴發楞的功夫,謝無涯已經搶到了她的身前,由蓮心所化的長劍閃著青光刺向她的胸口。

雨晴眉毛微挑,伸出二指將那閃爍不定的青光連同劍身一起夾住,另一隻手一招,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水晶劍騰空而起,如閃電般射向謝無涯的後心。

謝無涯絲毫不理會破空而來的飛劍,一聲大吼中身上的蓮花盔甲驟然散開,旋轉著飛出,形成一面面盾牌擋在他的身後。

在他澎湃魂力的催動下,劍鋒上頓時新生出一朵朵蓮花,又連成細長的鎖鏈,從劍尖上探出,向著雨晴纏繞了過來。

然而在無窮無盡的星辰之力前他始終處於劣勢,花瓣鎖鏈尚未纏住雨晴,水晶劍已連破八副甲片,只剩下最後一道蓮甲還在苦苦支持。

就在鎖鏈合圍,將要把雨晴困入其中時,那把水晶劍也已突破了最後一道屏障,刺入了謝無涯的後心,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雨晴悠悠的嘆了口氣道:「我已控制不住這星辰之力,遲早都會失去意識變成魂奴,但在那之前我會點燃體內的魂力,化為星屑消散在這個世界中。你既已棄我而去,便不必再為我牽掛,這又是何苦呢?」

「我不許。」

謝無涯咬著牙重複著之前的話,血正從他的嘴角流出,插入他體內的水晶長劍一分一毫的刺入,劍尖離他的心臟越來越近,而他卻對此渾然不絕,仍頑強的催動最後的魂力,操縱著那條青蓮鎖鏈一分分收緊。

望著那執拗的眼神,雨晴似乎又看到了星光下那個少年走入湖水中的背影,一般無二的決絕與堅定,他到底還是他。

無奈的嘆息中,她收回了雙手,水晶劍在刺入那顆蓬勃跳動的心臟前停了下來,從謝無涯的身體裡退了出來,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同時,謝無涯手中的長劍也點在了雨晴的胸口,無數青色的鎖鏈從劍上噴湧而出,層層疊疊的將雨晴束縛在其中。

紋在她後背上的半人蛇女再次被一道道蓮花鎖鏈緊緊捆綁,不甘心的掙扎了幾下後便重新歸於平靜,半睜的雙眼也緩緩閉上,再次睡去。

失去了星辰之力的支持,漆黑的夜空層層褪去,重又回到了那個風雪交加的世界。

飛揚的烏黑長髮軟軟的披散了下來,暗淡的光芒在雨晴眼中一閃即逝,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雙腿一彎,向後倒了下去。

謝無涯搶上一步,抱住她,脫下碎裂的青衫將她赤裸的身體裹住,伸手到膝下,打橫抱起了昏迷的少女,向著停在海邊的小船走去。

而那個受了傷的白衣女子也掙扎的站起,步履蹣跚的跟著謝無涯離去。

風帆招展,黑龍船在漫天大雪中乘風破浪,緩緩駛離了小島。

海灘上一片寂靜,似乎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從未發生過一樣。

若蘭靜靜的躺在雪地裡,臉上的肌肉已經完全鬆弛下來,雙眼半閉著,小口微微張開,露出半截雪白的上齒。

如果不看那破爛的身軀和流了一地的內臟,而只看那安寧平靜的面容,便會覺得她只是沉沉睡去,唯一不同的是那一串被凍成冰棱卻還掛在她雙頰上的淚珠。

死後她的身體變得冰冷,雪花落在上面再也不會融化,沒過多就,鵝毛大雪便形成一條白色的鵝絨被將她完全蓋住,同時也蓋住了她身下的那一大片殷紅,於是海灘上再次變成了單調的一片銀白。

漆黑的夜如霧般環繞著她,雨晴獨自一人在沒有盡頭的荒原上緩緩走著。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沒有半點生氣,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只有一片片單調的褐色沙岩,偶然有一兩棵枯樹,卻早已石化。

在這個沒有方向也沒有時間的世界中,她如孤魂一樣不知道已遊蕩了多久,卻始終不知疲倦的向前走著。

再濃的夜也遮不住她的視線,再廣闊的荒原也擋不住她的腳步,只因在看不見的地平線盡頭,在那茫茫雪山中,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她,讓她無法抗拒。

黑暗如河水般在身邊流動,推動著她已變得麻木的軀殼,閃耀的星辰變成一座座燈塔指引著方向,她越過荒原,翻過雪山,向著那星光最密集,卻黑的最濃重的地方前行。

連綿的山巒之巔,那個呼喚她的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已等了她千年。

她的身軀比周圍的山巒更加高大,即使仰起頭望去也無法看清她的全貌,她的頭幾乎與天空相連,飛揚的秀髮化作夜空中層疊的雲漂浮在風中,巍巍眾山在她的腳下不過是一方微不足道的凸起,即使是那無邊無際的茫茫荒原也被她巨大的陰影遮住。

在她面前雨晴比螻蟻更加渺小,但她仍抬起頭鼓起勇氣問:「妳是誰?為什麼要找我來?」

「我就是妳,或者說妳是我的一部分。」聲音飄渺虛無,彷彿來自天穹,卻格外清晰的直接在她心中響起。

「胡說,妳不是我,我叫雨晴。」

「雨晴?那隻是妳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個代號,很快妳就會忘掉它」

「我不會。」在無盡的神威下,少女依然倔強的堅持道。

「妳不想成為神,與天地同壽嗎?」

「與天地同壽有什麼好?像妳一樣變成一座破石頭山,縱使看盡滄海桑田萬物幻滅,卻始終是一塊石頭,又有什麼意思?」

「擁有無盡的力量,掌管九天,不受諸般束縛,這樣不好嗎?」

「神能變化萬千,只要隨妳心願。」

說話間,高大的身影消失了,雨晴面前出現一個身穿黑裙的女人,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彷彿是她在鏡中的倒影。

看著那一般無二的面容,雨晴突然大笑起來:「妳怎麼長得如此讓人討厭。」

黑裙女人淡淡一笑道:「妳不願,只因未曾遍歷紅塵,妳不喜,只因被痴迷所困,終有一天,妳會看破塵世,凡心盡滅,成為我的一個分身,這就是妳不可改變的命運。」

「去妳媽的命,去死吧。」

咆哮聲中,雨晴毫無徵兆的拔出了匕首,猛地刺了過去。

令她頗感意外的是刀刃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黑衣女子的胸膛,直沒到刀柄。

那女子看了看插在挺拔胸脯上的匕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張,搖了搖頭,化作一團星屑,隨風飄散。

雨晴喘著粗氣,盯著對面的黑暗,身體微微顫抖著。

隨著每一口喘息,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翻湧的血填滿了她的喉嚨。

「難道這就是我的歸宿嗎?」

她絕望的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發出一聲不甘的嘆息。

纖長的手指握住染血的刀柄,用力氣拔出。

鮮血異常猛烈的噴濺出來,灑在地上,彷彿一朵朵綻開的桃花,為漆黑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詭異的亮麗。

「我說過,妳就是我,一個神不可能被殺死,死的只是那個叫雨晴的女人。」

黑衣女子重新變成了頂天立地的巨人,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可褻瀆的威嚴。

血不斷的從雨晴的嘴裡咳出來,而她卻連伸手抹一把的力氣也沒有,她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向著山谷外走去,在身後流下一長串殷紅的腳印。

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混亂,卻沒有停下腳步,此時她唯一想做的只有離開那片最濃的黑暗。

然而那黑暗似乎有了生命,隨著她每一步踏出便擴展一分,每一分便綿延千里,數步之間,整個大地已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所吞噬,連星光也不再可見。

「這是命運,妳逃不掉的…… 」

響徹天地的聲音仍然在山巒中不斷迴響,而雨晴卻再也聽不到了,她面朝下倒在地上,血已流盡。

 

第五章:銀瓶(上)-三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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