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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無雙
第九章 雪夜
作者:jerry79
灰濛蒙的天空中飄起了大片的雪花,蒼茫的曠野上除了孤零零的幾棵枯樹外再無他物,官道上一小隊由七八個人組成的商隊頂著呼嘯的西北風急匆匆的向西而行。
領隊的是個身穿灰色棉襖的大鬍子老者,他深知若是等雪落地融化再結成冰,地上變得濕滑泥濘再要趕路就困難了,此處到潼關還有數里,若是現在加快速度或許還能趕在城門關閉前到達,否則也只能露宿在這冰天雪地裡了。
他正要催促同伴走快些,卻突然停了下來。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他分明感到大地在微微的震動。
老者揮了揮手讓隊伍停下,暫時退到路邊的泥地裡,轉過身有些疑惑的望著他們背後的大路。
不一會,在飄搖的風雪中突然出現一個黑影,隨後是兩個,三個,然後是無數如幽靈般的騎士從漫天風雪中衝出。
這些士兵全身都罩在黑色的甲冑中,就連所騎的馬匹也在前胸和臉部佩了鐵甲。
每個騎士的臉上都蒙著黑布,只露出雙眼,看不到相貌,但他們身上所發出的有如實質的殺氣卻讓路邊之人寒毛倒豎,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一名名騎士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對這些商旅完全視而不見,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些人騎術極佳,長長的一隊騎兵在縱馬疾奔中隊形齊整,並排而行的兩匹馬所差不過半個馬頭,就連馬蹄踏地的聲音也是整齊劃一絲毫不亂。
就在那老者看的目瞪口呆時,突然一匹全身烏黑四蹄雪白的駿馬從他面前飛掠而過,那馬上的騎士竟然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翩翩少女,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銀色輕甲,露出了下面的綠色鴨絨長襖,一條紅色綢子大氅在她身後被風吹得如風帆般兜起,在這完全由黑白二色構成的世界中顯得格外乍眼。
當她從商隊邊通過時突然轉頭對著他們微微一笑,彷彿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瞬間在冰天雪地中完全綻放,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頭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雙清澈如水的雙眸和殷紅如血的朱唇。
過了好一會,那領隊老者才回過神來,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那隊彷彿從地府中竄出來的黑甲騎兵早已消失在風雪中不見蹤影。
難道是自己白日做夢?
可是雪地上卻分明還留著深深的馬蹄印記。
他看了看旁邊的同伴,發現大家也都是一頭霧水,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帶領商隊向前趕路,只是紅袍女子那絕美的容顏卻始終在他頭腦中揮之不去。
這一隊騎兵正是上官虹的黑豹騎,他們自汝州出發後一路日夜兼程,每人兩匹馬換騎,日行百里,只用了數天就到了潼關。
葉青萍雖然騎術稍差,但她跨下戰馬名為雲中墨,是從秦仲手裡搶來的千里馬,因此絲毫不曾落後。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這支由上官虹親自訓練的神秘騎兵,此次出動的黑豹騎雖然只有兩百人,卻個個武功高強,弓馬嫻熟,比之葉青萍自吹自擂的那些百戰精兵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
葉青萍看在眼裡,心中十分妒嫉,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也要造就一隻這樣的精兵。
黑豹騎的領隊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背後背著一把七尺長蛇形怪刀,身上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陰氣,讓人十分難受。
她也是整個隊伍中唯一和上官虹說話的人,所有的命令都是經她下達。
葉青萍只知道上官虹叫她離殷,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真名,她幾次沒話找話和她套近乎,那女子卻愛搭不理,還時不時對著她背上的那把斷刀不懷好意的瞟上幾眼。
葉青平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大怒,臉上卻還是如往常般笑瞇瞇的看不出一絲不快。
她曾跟上官虹旁敲側擊的打聽過此女的來歷,可上官虹卻是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和她多說。
葉青萍無奈只得轉而向他請教治軍之道,這一次他卻是有問必答,令她收益頗多。
潼關到到長安不過百餘里,朝發夕至,上官虹不敢帶兵入城,在城外安營紮寨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帶了十名親隨入城面聖去了。
葉青萍由於沒有接到面聖的旨意,不能進城,只得和那兩百黑豹騎住在城外。
她不願意和這些連話也不會說的木頭呆在一起,於是改扮化裝成一個尋常農婦,牽了一批劣馬,找了個由頭離開軍營,向著城南秋葉山方向去了。
經過這一年的風風雨雨,她此時的眼界見識早已非同以往,深知那瘸子師傅實是有通天之能,遠非老徐那種一般的高手可比,心想:「我此次深入險地兇多吉少,若是有那瘸子幫忙,就算兵諫失敗,以他一身神功保我離開長安也並非全無可能。」想到這裡,她索性按著記憶向著那鬥場所在的山洞一路尋去。
等她終於找到那山洞時,卻發現洞口早已被塌落的巨石堵住無法進入,而當年她和蘇茹住過的小院也是人去屋空,院中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腐爛的落葉,屋子裡都是蛛網與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
葉青萍走到那棵歪脖樹前,伸手輕輕撫摸著乾枯的樹皮,發現那根粗大的橫枝上一道深溝依然醒目,正是當年她練玉女刀法時綁繩子的所在。
想起那時被吊在樹上像陀螺一樣旋轉的情景,她不覺莞爾一笑,心頭卻是一陣無來由的悵然。
葉青萍仍不死心,又到周圍的村子查訪一番,一直到尋訪到下午日頭偏西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找到,不得已也只能踏上了歸途。
自安史之亂後長安城中雖然恢復如初,但郊外卻是房屋破敗,田地荒蕪,荒草叢生,再也沒有了開元盛世時的繁榮。
古道邊枯樹昏鴉,一片蕭索,葉青萍心情不佳,牽著馬兒漫無目的緩緩信步而行,不覺中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走到了何處。
她正走著,突然聞道一股酒香,肚子裡咕嚕嚕的叫了兩聲,這才想起她今日一路尋訪誤了時辰,此時還未吃過午飯,於是牽著馬兒向不遠處發出香味的那座小樓走去。
這是一座二層木樓,修建的十分古樸雅緻,門上橫著一塊匾牌,上書「醉芙蓉」三個大字。
其實這酒樓在長安大大的有名,其名取自貞元年間白居易的詩詞「吳娃雙舞醉芙蓉」,乃是文人騷客聚集一堂談文論道的場所。
葉青萍斗大的字識不得一籮筐,哪裡知道這些,若不是鼻子靈敏聞到了酒香,光憑店名她連青樓和酒樓的也分不清楚,更別說那些詩詞了。
她剛走進院門,店小二便出來相迎,突然見到一個農婦打扮的女子走了進來,一時愣住了,竟然忘了招呼。
葉青萍哼了一聲,把馬交給他,自己徑直上了二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她從曹州到汝州一路上搶了上萬兩銀子,如今已經是不折不扣的一方巨富,見那店小二狗眼看人低,索性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在桌子上,叫了幾個最貴的菜餚。
那店小二看見銀子,笑的嘴也合不攏,趕緊下去準備,留下葉青萍一個人在樓上出神的望著窗外。
她這時才發現此地風景甚好,窗外一馬平川盡收眼底,平原上白雪皚皚,茫茫一片中一條小河蜿蜒流過,一個頭戴斗笠的老者坐在岸邊的枯柳下鑿冰垂釣,零零星星的幾間茅舍中升起渺渺炊煙,襯著遠處朦朦朧朧隱約可見的秋葉山,別有一番風景。
只是她今日沒找到師傅李桓,心中鬱鬱,也無心觀賞風景,一心尋思著若是兵變失敗自己該如何脫身的事情。
便在這時,四個青年公子走上樓來,為首一人面如冠玉,眉清目朗,頭戴寶藍色雪帽,身穿青蓮綢緞長袍,儀表堂堂,氣派十足,隱然便是這些人的領袖。
他們猛然見到窗邊最好的位子上竟然坐著一個望著窗外發呆的村姑,不禁吃了一驚,一臉詫異的在她旁邊的桌子坐下。
那幾個人剛剛入坐,酒店的老闆便從樓下小跑著上來,滿面堆笑對著坐在首位的那個大家公子說道:「張公子今日怎麼有雅興來到小店?上次公子爺在小店牆上題的那首七絕真乃天下絕句,長安城中的讀書人紛紛來小店只為一睹公子的墨跡,今日小的特備了二十年醉八仙,若是公子有什麼絕句,還請賞賜……」
「知道了,你快去準備吧,還是照以前的菜餚便是。」張公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下去,隨後轉過臉去和同伴說話,不願再搭理他。
只聽那同伴說道:「張兄在長安城中才情無雙,我這兩個朋友久聞你詩書畫三絕,今日特來一睹風采,還請張兄不吝賜教。」
誰知那張公子卻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如今國家支離破碎,盜賊橫行,民不聊生,我做幾首雜詩上不能報國家,下不能救黎民,又有何用?………」
另一個書生出口讚道:「公子心繫天下令在下十分佩服,只是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喪,世人為了一點小利早已將聖人教化忘到腦後,可嘆,可嘆……」
他四人一邊飲酒吃菜一邊大談治國安邦之策,旁徵博引,誇誇其談,談到興起之時,忽而以手頓胸長聲哀嘆,忽而仰首望天大放豪言,個個牛氣沖天,只恨自己懷才不遇,沒有機會入閣拜相治理國家。
葉青萍聽著他們滿口空談,一口一個聖人教導,心中煩亂,看著鄰桌上一道道冷熱菜餚相繼端了上來,而自己面前除了一壺酒外再無他物,腹中愈加飢餓,暗想:「莫非這店家狗眼看人,只知道討好那些富家公子,卻來欺負我不成?」
其實這倒是她錯怪了店家,她所點的幾樣菜餚都是這裡的招牌,製作工藝極為複雜,單說那灌湯魚便須選用從河中現釣上來的鮮魚,經過十幾道手段製作而成,最少也要半個時辰,而鄰桌的酒菜都是訂好的,自然上的快些。
葉青萍不知道這些原由,心中怒火上冒,一拍桌子憤然而起,叫來店小二痛罵道:「你這小斯,明明是本姑娘先來的,卻為何先給他們上菜,分明是在欺負我出身農家,這飯我不吃了便是。」說罷扔下酒錢,怒氣沖沖地向樓下走去。
她剛走出幾步,卻聽到背後有人笑道:「你們看,此女長的月眉星眸姿色天然,若是生在官宦人家,也必是一個知書達理明艷端莊的大家小姐,只可惜偏偏生在農戶,才如此粗陋無禮,古人云「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倉鼠廁鼠之別果然非虛,只是這醉芙蓉何時也成了村婦用飯的地方?」
葉青萍雖然聽不懂什麼倉鼠廁鼠,卻也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猛然轉過身,發現在她背後議論的正是那個才情無雙的張公子。
她此時再也壓不住心中怒火,冷笑道:「你們這些人連這天下為何會亂都搞不清楚,卻在這裡大談治理天下之道,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你們看看窗外那些茅舍,裡面所住之人跟你們並無二致,他們一生辛勤勞作,供應了你們吃穿,自己卻受凍挨餓,若是這些人真的活不下去了,自然要把本屬於他們的東西搶回去。就是那個什麼聖人餓上三天,恐怕也與你們口中的那些亂民盜賊無異。」
她這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一個書生站起來怒道:「真是一派胡言!若是沒有聖人教誨,世人還在茹毛飲血,哪裡會穿衣說話?若是人人都讀聖人之書,又怎會有這些亂民盜賊?……」
他還沒說完,便被旁邊的同伴攔住,勸道:「李兄,你跟一個農婦爭論什麼?她又不懂聖人之道,你這豈不是對牛彈琴?」
那人還待再說,卻見葉青萍目露凶光,心中一個激靈,不敢多言,直到她轉身離去,才氣哼哼的一屁股坐下。
其實按葉青萍的脾氣,若是此事發生在汝州,她早就手起刀落將幾個書生砍了,只是她此次來長安身有要事,不敢惹事生非,只得強行將怒火壓下,離開醉芙蓉,辨明了方向,向著城東行去。
那幾個書生自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轉了一遭,繼續飲酒暢談。
只是那張公子望著葉青萍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心中沒來由的一疼,不由得臉色蒼白。
葉青萍找了一家農戶隨便買了些食物將肚子填飽,然後一路向東,直到入夜十分才來到了長安城東郊的一座大戶人家,這裡正是她和上官虹約好的碰頭地點。
門口守衛的極為嚴密,葉青萍對過暗語,又有人拿了她的畫像仔細辨認後才放她進去,帶著她穿過一層層院子,來到了後花園。
那議事的密室修建在花園中間的池塘地下,入口處卻開在一座假山後面,佈置得頗為巧妙,如果不是有人帶領,一般人絕難發現。
屋子中一共是八個人,上官虹和離殷均在其中,此時上官虹正坐在下手正和一個留著三縷長髯的紅臉男子說話,上首的椅子卻是空著的。
葉青萍剛要上前,突然發現紅臉男子背後的那個中年書生正在衝自己眨眼,待她凝神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那人竟然是鬥場中的老徐。
只不過此時他一身文士打扮,頭戴方巾,身穿青色長袍,手拿一隻玉如意隨意玩弄,哪裡還有半點年老衰弱的樣子。
葉青萍知道此處不是相認的地方,只得憋住一肚子的疑問,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隨後徑直走到上官虹背後站定。
不多時密室的門再次打開,又有四個人魚貫而入,為首的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一張瓜子臉,大眼翹鼻,長的十分柔美,只是眉目間隱隱含著一股俯視眾生的傲然與威嚴,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身後跟著一男二女,那男子是個五十多歲的道士,卻有一對長長的白眉幾乎從眼角垂下,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內功已經練到了登峰造極由內及外的境界。
那兩個女人都在三十上下,容貌絕美。穿黃袍的女子一身仙風道骨,脫塵出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飄然下凡。
而另一個穿黑袍的女人則面帶陰戾之色,長得雖美,卻讓人敬而遠之,倒是和離殷有幾分相似。
葉青萍一眼就看出為首的公子是女扮男裝,心中不由得一動,又見到她如此排場,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果然,上官虹等人見到她都紛紛站起上前行禮,口稱公主殿下。
原來此女正是這次兵變的發起者,平寧公主李慧。
由於時間緊迫,她一上來就直入主題,說起長安城中的情況,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拿出了皇宮內外的手繪地圖,細細講解。
葉青萍此時才知道他們目前處境不妙,長安城中禁軍已經被蔡忠換成了羽林衛,大將軍便是他的乾兒子餘方,聽說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
而守衛皇宮的千牛衛總統領就是蔡忠本人,宮門的鑰匙也在他身上。
雖然公主在私下裡收攏了不少中下級軍官,但倉促之間兵變卻是極為冒險。
按照平寧公主的計劃,由上官虹等人處置宮外的羽林衛,由她親自帶領高手圍殺蔡忠,搶奪宮門的鑰匙打開宮門,宮外一旦奪得兵權後立即攻打皇宮,擁立太子登基。
聽著她細細講完,眾人都是沉默不語,心中飛快的盤算著此舉有幾分勝算。
過了一會,上官虹突然說道:「那餘方有勇無謀,不足為患,只是蔡忠本人老謀深算,更是號稱禁宮第一高手,要殺他恐怕不大容易。」
平寧公主點了點頭,指著身後三人介紹道:「這位是點蒼派掌門賀芸笙老前輩,這為穿黃袍的姑娘是鑄劍山莊劍聖李前輩的首徒柳如煙,還有辰月教大長老陳可兒陳姑娘,有他們三位絕頂高手在此殺那蔡忠如屠豬狗,只是另需一人引他出來才是。」
上官虹說道:「我手下戰無雙武功高強,足智多謀,又對那蔡忠仇深似海,斷然可當此任。」
葉青萍只覺得腦子裡翁的一聲悶響,這才知道自己被出賣了,只是她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只得俯首領命。
接下來便是商量種種細節,在場的這幾個人都是城府深重老謀深算之輩,對一個個細節反覆推敲演算,直到天快亮了公主不得不馬上回宮,這才依依作別分頭行動。
而葉青萍則直接扮裝成宮女跟著公主進宮,準備刺殺蔡忠,上官虹又從自己的親兵中挑出七名女子,一起進宮聽命。
葉青萍臨走時又看了看老徐,他本想向他打聽師傅的下落,但轉念一想:「也罷,那瘸子好不容易才落得清閒,我此去甚是凶險,拖他下水未免太不仗義。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就不信憑我手中的斷刀還殺不了那蔡忠。」
想到這裡她牙一咬,心一橫,再不回頭,轉身隨著公主離去。
柳如煙見她悶悶不樂,心事重重,走過來笑著說道:「戰將軍年紀輕輕若能殺得那閹人,乃是奇功一件,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葉青萍搖頭道:「聽說那閹人武功高強,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在戰場上糊弄尋常兵卒尚可,若是真碰上了高手恐怕兇多吉少,柳姐姐若是看我可憐,我倒是有幾個心願未了……」
柳如湮沒想到她竟是要留下遺言,笑道:「別胡說,妳只不過是去引他過來,又不是真讓妳去拚命。不知妳有沒有順手的兵器?如不嫌棄,我這裡有一把寶劍名為斬雲,鋒利無比,送給將軍殺賊。」說著遞過來一把長劍。
葉青萍定睛觀瞧,只見那寶劍長六尺,樣式古樸,劍一出鞘頓時寒氣森森,她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放在劍鋒上輕輕一吹,那頭髮從中斷為兩段,這果然是一把吹毛斷髮的利劍。
葉青萍得了寶劍,臉上頓時現出了笑容,姐姐長姐姐短的叫著甚為親密,逗得柳如煙笑個不停。她得到如此良機怎能放過,一路跟她打聽鑄劍山莊和六劍門的消息,跟著公主進宮去了。
夜已深,北風夾雜著雪花肆無忌憚的透過敞開的木門灌進屋裡,平寧公主李慧靜靜的站在門口,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廣寧宮的宮門,一言不發。
她的臉上仍是平靜如常,看不出一絲變化,可心裡卻是如著了火般萬分焦急。
「殿下,戰將軍還沒回來,可能已經遭了那閹狗的毒手,要不我們殺過去……」站在她身後的一個宮女問道。
平寧公主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上官虹推薦的人沒那麼容易就死,不要急,再等等。」
她話音未落,卻見葉青萍跌跌撞撞的從門口跑了進來。
只見她一頭長髮散亂的披在腦後,滿臉血污,身上的黑衣早已化成一條條碎布,連身體的關鍵之處也無法遮住,大片雪白的肌膚上留有數道縱橫交錯的可怖傷痕,顯得狼狽之極。
她一進院子立即就地橫滾,躲到了院牆邊的黑影裡,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聽碰得一聲悶響,她原來站立之處的積雪四散紛飛,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彷彿是由一把鋼刀斬出,若是她剛才躲閃得稍慢這一下便已丟了性命。
「無影刀?這世上難道真有如此神功?」點蒼掌門賀芸笙面上的神色頓時變得鐵青,他曾聽聞這無影刀法完全由內力催動,無形無質,收發轉折全憑內力運使,來無影去無蹤,絕難抵禦。
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殿下,妳深夜請老奴至此,不知有何要緊之事?」話音未落,一個佝僂著背的老者從風雪中走出,正是蔡忠。
平寧公主雖然不懂武功,可看了看手下三大高手蒼白的臉色,已猜到今日恐怕勝少敗多,但她從小性子剛毅,越是遇到強敵鬥志越是旺盛,面對這個在朝中一手遮天武功通天的大太監沒有絲毫膽怯,柳眉倒豎,怒罵道:「你這奸賊把持朝政,矇騙父皇,殺忠臣,亂朝綱,禍天下,將我大唐萬里河山攪得烏煙瘴氣。今日我便要替父皇重整朝綱,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忠賢,替那些黎民百姓討個公道。來人,把這狗奴才給我拿下。」
她話未說完,柳、陳、賀三人已經成品字形將蔡忠圍在中間,只是他三人如石雕般凝立在風雪中,全神戒備,卻無一人率先動手。
蔡忠對圍住自己的三人視而不見,只是凝視著平寧公主冷笑道:「平寧,妳調上官虹入長安作為外援,搶奪御林軍兵權,又在宮中調集高手圍殺我,妄圖率兵攻打皇宮,力保太子登基,很好,很好!只不過妳未免也太急了些,妳以為就憑上官虹那兩百輕騎也能成事?就憑這三個窩囊廢也能殺得了我?不過也好,妳們這幾隻老鼠能自投羅網,也省得我費力氣到處尋找……」
他話才說到一半,卻突然將目光轉向躲在角落裡的葉青萍,死死盯著那把緩緩出鞘的斷刀,惡狠狠的說道:「好啊!連魔刀也出世了,原來妳是那老不死的弟子,當年他用此刀連斬我大唐十一員上將,殺入軍中,三千龍虎衛竟不能擋。老天有眼,如今終可報此一箭之仇。」
他說罷突然仰天大笑到:「區區幾個跳樑小丑也敢出來逞強,這世上除了劍聖李笑天還有誰能奈我何?」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內力凝聚,忽然一腳重重踏在地上。砰的一聲,一道波紋以他為中心向周圍散了開去,波紋所過之處積雪紛紛飛起,轉眼間在他身週三丈之內清出了一塊平地,地上橫七豎八散落著數十根寸許長鋼釘,釘尖上閃著幽幽藍光,顯然塗了劇毒。
「這種下三爛的伎倆又能傷得了誰?」他突然左掌一立,右掌呼的拍出,竟然攻向了離他最遠的平寧公主。
賀芸笙沒想到他隔著七八丈遠就敢出手,大驚之下急忙身形閃動,搶到公主面前,雙掌一封,急催內力,要硬接他這開山破石的一掌。
蔡忠來到他身前時突然右掌一縮,一直橫在胸前的左掌卻猛然從右臂下穿出,原來他那氣勢如虹的一掌竟然是虛招,所有的內力都凝聚在左掌之上,如狂濤駭浪般攻了過去。
雙掌相交,一觸即分,竟沒發出半點聲響,賀芸笙悶哼一聲,臉上紫氣大盛,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卻見他腳下的青石路上留下了一對半寸深的腳印。
蔡忠沒想到對手居然能接下他全力一掌,咦了一聲,舉手回削,一劑無影刀逼退了陳可兒的偷襲,同時沉肩側身避開了柳如煙當空斬來的一劍。
他剛要反擊,卻突然聽到背後風聲勁疾,急忙向前衝出閃開了斬向他小腿的斷刀,正要出手找那個偷襲之人算賬,卻發現柳、陳、賀三人已經一起攻上,再不給他各個擊破的機會。
風雪中,幾個人影你來我往,身形變幻,鬥到酣處時已經分不清彼此,只能見到黃、黑、藍三道華光圍住一道灰影盤旋飛舞,飄來忽去,殺得難分難解。
幾人都知道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搏殺,因此下手絕不留情,招招奪命,均是貼身肉搏,凶險之極。
蔡忠雖然武功卓絕,無奈對方三人配合的極為默契,由賀芸笙從正面擋下他的大部分攻擊,而另外兩女則只攻不守,劍上的威力頓時增了一倍。
那陳可兒劍走偏鋒,劍法飄忽若虛,卻招招快似流星,詭異莫測,專刺他雙眼肋下等防護薄弱之處。
而柳如煙的劍法卻是大開大闊,手中七尺長劍劍芒吞吐開合,劍氣縱橫,一招一式中竟隱隱有了牽動天地間浩然之氣的意境,顯然已深得劍聖李笑天的真傳。
而最可恨的卻是那個站在旁邊觀戰的少女,她雖然武功稍差,眼力卻異常的刁鑽,每每蔡忠找到對方的破綻準備突下殺手時她便出手破壞,偏偏她手上的那把魔刀無堅不摧,連蔡忠也不敢用雙手直接硬擋,氣得他七竅生煙卻一時毫無辦法。
四人均是以快打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經鬥了近百招,蔡忠一雙肉掌上下翻飛,以一敵四卻是佔盡上風,只是他一時也無法破得了那三人天衣無縫的攻守連環。
便在幾人惡鬥不休時,忽然聽到宮外一陣大亂,喊殺聲四起,其中還伴著陣陣馬嘶。
蔡忠立時面色大變,這一次他為了將平寧公主手下的力量一網打盡,特意調集了大批高手協助餘方清剿,萬事早就準備周全,只等上官虹等人兵變後自投羅網,此時應該是餘方在城中搜捕那些逆賊叛黨才對。那麼這離皇宮越來越近的喊殺是從何而來?
為何在這之前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說出了什麼岔子?
他心中打鼓,不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必須速戰速決,所謂擒賊先擒王,一旦擊殺或擒住平寧公主,其他人鬧得再歡也是群龍無首不足為患。
想到這裡他一聲大吼,左右手齊出,同時使出無影刀法逼退了陳、柳二女,隨後雙掌一併攻向了賀芸笙。
賀芸笙眼見他來勢洶洶本不願與他硬碰,無奈他身後就是平寧,為了保護公主殿下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迎上與他對上一掌。
兩對肉掌剛一相交,他突然發現對方內力如排山倒海般攻了過來,暗叫一聲不好,疾催內力相抗,只盼著能撐得一時三刻,好讓同伴有機會下手。
陳、柳二女眼見他二人凝立在雪地中,頭頂熱氣直冒,由對掌變成了比拚內力,如何肯放過這等良機,各出長劍分別刺向蔡忠的左肋和小腹。
蔡忠眼見長劍刺到,也不躲閃,只是猛然間內力疾吐。
賀芸笙哪裡想到他居然還有餘力,面對那霸道之極摧枯拉朽的內力再也抵擋不住,眼前一黑,嗓子眼發甜,一張嘴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一跤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與此同時,陳可兒那把閃耀著藍光餵了劇毒的長劍也已經刺在了蔡忠的肋下,只是長劍戳破他的外衣後就無法深入,原來他身上竟還穿了一套金絲軟甲。
蔡忠一聲冷笑,右手如閃電般探出,一把抓在陳可兒胸口凸起,用力一握一扯。
在他那如鐵鉗般的手裡,陳可兒柔軟而飽滿的右乳如豆腐般被擠得粉碎,隨後被硬生生的從胸口撕裂開,血混著黃色的油脂從傷口中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外衣。
陳可兒只覺得胸口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痛楚,疼得眼前金星亂冒,神誌一陣迷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蔡忠一擊得手再不給她反擊的機會,縱身跟進,右手一舉,卡住了她的喉頭,用力一收,五指如五把匕首般從兩邊插進她的脖子,一扭一折將她的喉管氣管一起割斷。
劇痛中,陳可兒頓時兩眼翻白,身體一陣痙攣,再也拿不住手中的兵器,長劍噹啷一聲掉落在地,大量的帶著沫子的鮮血如泉水般從她的七竅中瘋狂的湧了出來。
眼見兩名同伴身受重傷,柳如煙和葉青萍都紅了眼。
柳如煙大喝一聲,將所有的內力都灌注在長劍上,蒼嵐劍氣猛然斬出,終於破開了蔡忠身上的軟甲,刺入了他的小腹。
而葉青萍斬向他右腿一刀斬雖然斬空,但鋒利無比的刀鋒還是在他小腿上割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大口子。
蔡忠拼著自己受傷就是為了當場格殺這幾難纏的對手,因此雖然小腹小腿接連受創,卻毫不退卻,反腿倒踢葉青萍的胸口,同時空出來的左手一拳擊向柳如煙的小腹。
葉青萍一擊不中,向後疾退,無奈蔡忠出招太快,腳尖還是在她左胸點了一下。
她只覺得胸口彷彿被一柄大錘砸中,精鋼所製的護心鏡也凹了下去,身子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身在空中便噴出一大口鮮血。
她一個骨碌滾到遠處,掙扎著爬起來準備再戰,卻突然胸口一悶,身體裡的內力如脫韁的野馬般亂竄,一口氣喘不上來,雙腿一軟倒在地上,四肢亂抖,再也爬不起來。
柳如煙眼睜睜的看著轟向自己小腹的拳頭,卻只能苦笑一聲。
她知道如果此時閃避,雖然暫時可保住性命,可之前好不容易破開對方軟甲的那一劍便前功盡棄,之後僅憑自己一人無論如何也鬥不過這老太監。
想到這裡,她咬碎銀牙,猛催內力,將蒼嵐劍氣源源不斷攻入對方的身體,最大限度的破壞著他的內臟,而對打來的致命一拳視而不見。
樸哧一聲輕響,那開碑裂石的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她柔軟的小腹上,內力到處,將她的五臟六腑震的粉碎。
她的肚子如癟下來的口袋般瞬間塌陷了下去,隨後整個拳頭破體而入,完全沒進了她的身體。
柳如煙只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小腹深處迅速擴展到全身,兩個眼球幾乎從眼眶裡跳了出來。
血從她的口鼻中狂噴而出,之中還夾雜著不少碎裂得內臟。
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索性把心一橫,咬緊牙關強忍著肚子裡的絞痛,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長劍一抖,從蔡忠的腹中抽出,向後退開。
她向後連退了兩步才停了下來,蔡忠卻沒有追擊,只是冷笑的看著她。
柳如煙的眼前開始變得一片模糊,她回憶起一生中所經所歷不禁長嘆一聲,無奈的低下頭,卻駭然發現一段五六尺長的粉紅色腸子竟然被硬生生從她肚子上那個碗口大的血洞中抽了出去,而腸子的另一端正抓在蔡忠手裡。
見他竟然將自己的腸子都掏了出來,柳如煙發出一聲不甘的嚎叫,艱難的抬起手臂,伸手指向蔡忠,想說些什麼,卻只從喉嚨裡發出幾聲咯咯輕響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的身體前後一陣晃悠,終於支持不住,撲通一聲仰面朝天倒在了雪地上,再也不動了。
風還在吹,雪還在下,蔡忠突然仰起頭張狂無忌的大笑起來,他贏了,雖然流了血,雖然受了重傷,但他還是最後的贏家。
笑聲中,他右手向上一抬,將陳可兒的身體高高舉起,使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陳可兒此時早已昏死了過去,懸在空中的身體隻機械的抽搐了幾下,便完全放鬆下來,片刻間,兩行黃色的尿液順著她的赤足淌下,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小坑。
蔡忠一把將她的屍體扔了出去,緩緩從柳如煙的身上跨過,向著平寧公主一瘸一拐的走去。
平寧公主李慧看著拖著傷腿走過來的蔡忠,臉上早已沒有半分血色,她本以為靠著三大高手再加上戰無雙足以將這個一隻腳邁進棺材的老太監除掉,因此才以自己為餌誘他出來。
可如今三大高手均已戰敗身亡,戰無雙也痛苦的趴在地上抽搐,而蔡忠雖然也受了重傷,一條腿廢了,小腹中的內臟恐怕也被蒼嵐劍氣攪得一塌糊塗,但他還站著,還能走,還能出手殺人,這就已經足夠了。
她輸了,輸給了一個太監,或者說輸給了她的自負,平寧伸手輕輕撥開擋在她身前的那些親衛和黑豹騎,淡淡的說道:「你們都逃命去吧,不要隨我在這裡白白送了性命。」說罷,她默默走到蔡忠面前,反手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橫在胸前,要在臨死前作最後一搏。
蔡忠凝視著她的雙眼,卻在她眼中看不到半分恐懼和驚慌,有的只是一份淡定與傲然,不由得讚道:「不愧是天可汗的子孫,妳我若是聯手,這天下又有何事不能成功?到時候掃平賊患,重整山河,我二人共理國事,保大唐百年太平江山豈不是更好?何苦要鬥個你死我活?」
平寧公主只是搖了搖頭,冷冷的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動手吧!」
蔡忠嘆了一口氣,正要一掌了結她的性命,卻忽聽遠處有人唱道:「大雪紛紛何所有,明月與我何相見……」
那人唱第一句時尚在宮外遠出,到最後一句時卻已穿過了數層院落,到了廣寧宮正房房脊上。
只見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從房上飄然而下,擋在了公主面前。
這人也就四十多歲的年紀,鳳目挺鼻,長得溫文爾雅,頭上沒有束帶,一頭散亂的長髮在風中隨意飛舞,從上倒下一席白衣,一塵不染。
說也奇怪,從他出現開始,天地間就變得異常安靜,宮外越來越近的喊殺聲一下子變得虛幻縹緲,而呼嘯哀號的風聲也變得輕柔曼妙,若有若無。
雪花仍然不停的飄落,只是到了他身周就改變了軌跡,化作一隻隻白蝴蝶繞著他盤旋飛舞,最後憑空消失,化於無形。
蔡忠見了此人頓時面如死灰,苦笑一聲,雙手虛抱,如同抱著一座山峰般艱難的向上抬起。
隨著他的雙臂緩緩轉動,一片片雪花也在他臂彎中不斷旋轉,漸漸凝聚成一個雪球。
當他雙臂陰陽互換後,突然一聲大喝,雙掌同時向前推出,那雪球猛然炸開,在他雄渾無比的內力催動下,無數的冰晶如飛刀般猛然射向那白袍客。
蔡忠並不指望此招能傷他,他全力一擊也只為阻他一阻,出招後身體如閃電般倒縱了出去。
那白袍男子只是搖了搖頭,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斜指向前,輕輕一斬。
他的動作並不快,拔劍斬出兩個極為簡單的動作清清楚楚涇渭分明,這一劍也不如何凶狠,彷彿他只是輕輕揮了揮袍袖抖落上面的灰塵而已。
然而隨著這平平無奇的一劍斬出,天地間猛然一黑,風雲雷動,山河變色,世間萬物顏色盡失。
在那一瞬時間也停止了流動,一個個人都如同木雕般大張著嘴呆立在當場,連漫天飛舞的雪花也凝在了空中。
一道藍色光華從劍身上衝天而起,化為一道上連天下連地的光幕斬了出去,將這廣闊無邊的天地一分為二。
光華散去後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嘩啦一聲巨響,廣寧宮一丈多高的院牆轟然倒塌。
蔡忠身上的衣服早已化為灰燼,那金絲軟甲也碎裂成一片片從他身上滑落,有些碎片已經嵌入了他的肉裡。
血從蔡忠身上每一個毛孔中瘋狂的湧出,他翻著已經瞎了的雙眼,抬手顫顫巍巍的指著那白袍男子恨恨的說道:「李笑天,你居然違背自己當年立下的重誓,破關而出。如今神劍魔刀同時現世,天下必將大亂,生靈塗炭,都是拜你所賜。你逆天而行,早晚要遭那天雷劈頂,天火焚身之苦。我在陰間等著你……哈哈哈」
他乾笑了幾聲便再也發不出聲音,隨著體內傳出砰得一聲輕響,蔡忠身上猛然爆出一團血霧,身體也隨之碎裂成數塊,散落了一地。
這位一身通天神功、不可一世的大太監,在劍聖李笑天那蘊含天地至理的一劍面前,連一招也沒能擋下就在瞬間灰飛煙滅。
神劍蒼嵐既出,又有誰能與其爭鋒?
葉青萍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目不轉睛的看著李笑天手中那把仍然斜指向前的神劍,只見那長劍通體湛藍,長七尺寬一寸,形狀如兩條首尾相連的游魚,上面隱隱有光華像水紋一樣流動聚散,雪花一接近劍身就化為細小的冰晶,如星屑般繞著劍身飛舞旋轉,煞是好看。
李笑天仰天大笑道:「逆天?若是這老天不公,讓奸佞小人把持朝綱、禍國殃民,我李笑天就算逆天又怎樣?」
似乎是對他的回應,霎那間驚雷乍起,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大地,映得人眼前一亮。
就在眾人被這天地異象嚇傻了時候,雷鳴忽止,呼嘯的寒風隨而消失,雪也停了,一切異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笑天走到柳如煙的身邊,望著她肚子上那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和在雪地上拖出五六尺長的腸腸肚肚,也不禁潸然淚下。
他蹲下身將她的身子抱在懷裡,伸手在她胸口一摸,發現她心口還有熱氣,並未死透,趕忙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體內。
過了一會,柳如煙終於輕輕哼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她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的面孔時,臉上頓時現出了笑容,渙散的眼神也重新凝聚了起來。
李笑天見她醒來,趕忙說道:「如煙,為師在此,妳若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我去……」
他話還未說完卻被柳如煙一把抓住了袖子,只見她圓睜著雙眼,一邊吐著血,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斷斷續續的說道:「師傅……如煙……不能再追隨您了……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便是……在鑄劍山莊……你可記得?……那時春暖花開,我們在後山那桃花園裡……」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徹底變成了低沉的嗚咽。
光芒漸漸從她大睜著的雙眼中消失,柳如煙用力張開嘴巴,不甘心的喘了幾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了數下,最後雙腿猛地一登,頭歪到一邊,身子癱軟下來,氣絕身亡。
她人一死全身立即變得鬆弛,屎尿也不受控制的排出,隨著一片濕跡在她裙子上迅速擴大,一股刺鼻的騷臭散發開來。
李笑天也顧不得從她雙腿間流出的污穢沾到自己手上,只是緊緊地抱著她的屍體,沉默無語。
葉青萍看到此景,掙扎著爬過去,撲在柳如煙的屍身上放聲痛哭,一邊哭一邊搖晃著她如麵條般軟綿綿的身子,呼喊著她的名字,哽咽著說道:「柳姐姐,妳若不是把那斬雲給了我,也不會被那奸賊所傷。是我害了妳……妳醒醒啊,我的好姐姐……」
見她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平寧公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下子愣住了。
李笑天皺起眉頭,突然伸手抓住葉青萍的肩頭,冷冷的問道:「那魔刀是妳的?」
「是又怎樣?」
葉青萍剛一張口突然感到右肩上好像被燒紅的鐵條燙了一下,隨後一股雄渾之極的內力從肩井穴衝進她的體內,沿著她的七經八脈緩緩遊走,循環往復。
她體內那些雜亂無章到處衝撞的內力如百川入海般紛紛匯聚到其中,而對方的內力卻是越來越強,到了後來更是有如北冥之海,源源不斷,無窮無盡。
葉青萍只覺得渾身滾燙,如同泡在一大桶熱水中,氣為之塞,說不出的難受。
她想叫喊,卻發不出聲音,想活動一下身體卻連小指頭也動不了,直到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她才突然感到胸口膻中穴上一酸,嗓子眼發甜,一張嘴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平寧見她吐血,還以為李笑天要殺她,頓時大驚失色,叫道:「師傅,手下留情,她是我的人……」
李笑天微微搖頭,解釋道:「老一輩人的恩怨跟她並無關係,我是幫她療傷。」
正如他所說,葉青萍吐出淤血後氣脈順暢了許多,臉色漸漸紅潤,呼吸也變得勻暢平緩。
李笑天這才撤手收功,淡淡的說道:「好了,妳的傷已無大礙。只不過我能醫治妳的內傷,卻無法平復妳心中的戾氣,此刀實乃大凶之物,留在妳身邊有害無益,還是由我來處置為好。只是我的蒼嵐劍和這魔刀縛魂水火不容,我今日無法帶走此魔物,只能暫且寄存在妳這裡,一個月後我會派人來取刀。」
葉青萍聽他如此教訓自己,心中不快,暗想:「連那魏清老頭也知道要向我討要,他卻一上來就把這寶刀當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真是好不要臉。」
她雖然不服,但剛剛吃過苦頭,卻也實在不敢在這位劍聖面前放肆,只得拜倒在地,磕頭感謝他的療傷之恩,賭咒發誓要將這魔刀好好封存,再不啟用,直到等他派人日後來取。
李笑天點了點頭,轉向平寧說道:「蔡忠在宮內宮外佈置的高手已盡被我諸殺,剩下的人不足為患。此時上官虹他們已經殺進了宮,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這裡,大局既然已定,我先走了。」
他說完後逐一拾起柳如煙掉落了一地的肚腸內臟,重新塞進她的腹中,脫下白袍,裹了她的屍體,就欲離去。
平寧公主見他要走,不由得急著說道:「師傅,你好不容易才來,怎麼就走?」
「慧兒,我當年曾立下重誓,此生不再踏出鑄劍山莊一步,如今為了妳和如煙我已經違背了誓言,若是還繼續留在這滾滾紅塵,豈不被別人笑話死了。妳冰雪聰明又有能人相助,我也不擔心的妳的安危,只是為師還要勸妳一句,事事要留有餘地,不要趕盡殺絕,否則總有追悔莫及的一天。另外,辰月教的人以後還是少用為好。」
他說完再無遲疑,抱著柳如煙的屍體縱身躍上房頂,轉眼間消失在黑暗中。
李笑天一走,院子裡那股無形的威壓頓時煙消雲散,眾人不約而同的長長鬆了口氣。
平寧死中得活,連呼僥倖,她走到蔡忠跟前,讓人割下了他的首級,隨後轉向葉青萍吩咐道:「首惡雖然已經伏法但幫兇還在,所謂斬草還需除根,那沈貴妃平日和蔡忠沆瀣一氣,作惡多端,這次饒她不得。我這就去請求父皇治她的罪,還請戰將軍去一趟後宮玉信公主那裡,將那惡婦之女除去,以正國法。」說完後她自己帶著十餘名親衛離去,留下那七名黑豹騎供葉青萍調遣。
葉青萍從地上撿起陳可兒掉落的那把塗了劇毒的藍色長劍用布包好和斷刀一起背在身後,又上前仔細檢驗陳、賀二人的屍身,發現他倆身體冰涼僵硬早已死透。
那陳可兒死的尤為慘烈,整個右乳幾乎被完全從身上撕了下來,只在靠近肩窩的地方還有一層皮肉相連,露出大片黃色的油脂和紅色的肌肉,慘不忍睹。
她的脖子被從中間生生擰斷,脖頸兩側是數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腦袋軟綿綿的耷拉著歪向左邊,滿臉都是鮮血,兩個翻著眼白的眼球從眼眶裡凸了出來,分外猙獰。
「以他二人的武功想來也是曾稱霸一方,卻偏要來趟這渾水,在這裡送了卿卿性命,真是可惜。」葉青萍嘆了口氣,輕輕合上她的雙眼,正要離去卻突然發現她胸口黑衣下露出了一塊鐵牌。
那鐵牌本來是被她貼身藏在內衣中,若不是乳房被生生撕開也不會露出來。
葉青萍心中好奇,割斷了拴鐵牌的紅繩,將它拿在手中仔細觀看,只見黑黝黝的鐵牌上刻著一個血紅的彎月和四顆星星,也不知道是何物。
她此時沒時間細想,隨手將鐵牌收入懷中,又命人將她的衣服扒光仔細搜查,卻再也沒有發現其他可用之物。
大明宮內,懿宗李漼昨晚縱酒到深夜才睡,此時睡的正香。他隱隱約約聽到外面吵鬧,感到有人推他,還以為是在夢中,翻了個身剛要繼續酣睡,卻突然覺得額頭上一陣冰涼,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只見屋子裡點滿了宮燈照的如同白晝,一名容貌絕美的女子只穿了一條勉強遮體的青紗裙跪在他身旁,一臉驚慌,手裡拿著一條浸了水的毛巾正將擰出的冰水滴在他的額頭上,正是他的心肝寶貝,那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沈貴妃。
雖然李漼平時對她異常寵愛,但深夜突然被從夢鄉中驚醒,心中也甚為不快,責問道:「妳不陪著朕好好睡覺為何吵醒朕?這外面的吵鬧是怎麼回事?」
沈貴妃心知事態萬分緊急,直接回稟道:「陛下,您聽,這外面都是喊殺聲,剛才臣妾被驚醒後出門一看,發現宮門被從外面封死,這宮裡的衛士也都換了。陛下,恐怕有人作亂阿!」
李漼聽聞大驚,酒一下子就醒了,慌忙穿上衣服,衝著身邊的太監怒吼道:「哼,我還活著,誰敢做亂?蔡忠呢?給我傳蔡忠。」
可是那些太監一個個面面相覷,卻無人動彈,心想宮門既然被封讓我們如何出去?
正在這時,只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房門被一腳踹開,十餘個人魚貫而入,為首一人正是平寧公主李慧,她背後跟著上官虹、離殷以及十餘名黑甲軍士,一個個滿面殺氣,盔甲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
一看這架勢李漼心中頓時一片冰涼,但畢竟這平寧公主李慧是他平時最為疼愛的女兒,於是抱著一絲僥倖顫聲問道:「慧兒,這是怎麼回事?蔡忠在哪裡?」
李慧哼了一聲,一把將蔡忠的人頭扔了過去,冷冷的說道:「蔡忠在此,這閹狗造反,已被我誅殺。」
看到那血淋淋的人頭,李漼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過了好一會才支支吾吾的說道:「不錯,這奸賊該殺,妳幹的好。如今奸賊已除,明日我上朝便好好封賞妳們……」
平寧面沉似水,不等他說完突然惡狠狠的指著他身邊的沈貴妃說道:「此賤婦平日和蔡忠狼狽為奸,殘害忠良,請陛下降旨,賜她一死。
沈貴妃聽到要殺她,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手腳並用爬到懿宗腳下,哭著苦苦哀求道:「臣妾永遠忠於陛下,絕無二心。求陛下看在我二人夫妻一場,看在我給你生了一位王爺一位公主的份上饒我一命……」
見自己的愛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死去活來,李漼心如刀絞,轉向平寧哀求道:「慧兒,我平時最疼的就是妳,求妳看在為父的份上饒她一命吧,哪怕把她貶為庶人也好。」
平寧公主李慧冷眼看著面前這個因為沈迷酒色而未老先衰的父親,這個人曾經是大唐萬里山河的主人,是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無數人生死的九五之尊,真龍天子,可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放下帝王的尊嚴,像狗一樣跪在自己腳下哀求。
她突然一陣大笑,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國法無情。」
李漼愣了一下,頹然癱倒,一把推開拉住他袍袖哭泣的沈貴妃,淒然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給她留個全屍吧。」說完後低下了頭再不言語。
「不,我不要死,我是貴妃,你們不能殺我,陛下,你說話啊!」生死關頭,沈貴妃再也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發瘋似的哭喊著撲到懿宗身上,抱住他的身子,將頭深深埋進他的懷裡。
平寧鄙視的看著這個嚇破了膽的女人,向後一揮手,兩名黑甲武士走上前去,將她從懿宗身上拉開,一人一邊抓住她臂膀把她仰面朝天按在地上。另有一人端著一壺酒走了過來,抓住頭髮將她的頭固定住,拿起酒壺便要給她強行灌酒。
沈貴妃知道那壺裡是毒酒,喝了便會沒命,因此拚命扭動著身軀掙扎起來,同時用力將頭來回摔動,櫻桃小口卻是緊緊閉住不敢張開。
「老實點,別亂動」那黑甲武士罵道,一腳狠狠踩在她的小腹上,趁她長聲慘叫的時候一把將壺嘴塞進她得嘴裡,然後捏住她的鼻子將毒酒灌下。
隨著咕嚕咕嚕的聲音,只見沈貴妃喉頭上下聳動,轉眼間就將整整一壺毒酒喝入肚中。直到酒壺空了,武士才放開她的身子,退回到平寧的身後。
沈貴妃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擦去滿臉的鼻涕淚水,指著平寧破口大罵道:「妳這女人好狠的心,我雖與妳不睦可從未想過要害妳性命,陛下四兒八女中最疼愛的就是妳,沒想到妳狼心狗肺,恩將仇報,一心要害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妳……」
她話未說完突然覺得肚子裡一陣絞痛,心肝腸肚如翻江倒海般翻騰起來,疼得她全身花枝亂顫,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摀住肚子,彎腰蹲了下去,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毒酒由陳可兒配製,毒性極為猛烈,片刻間就完全發作。
沈貴妃只覺得肚子裡彷彿有無數把小刀亂扎亂攪,將她的腸子紛紛割裂攪爛,又好像有一團烈火在焚燒,將她五臟六腑都燒成了焦炭。
劇烈的疼痛下,她雙腿抖的像篩糠一樣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打起滾來,雙手在身上亂抓亂撓,將那青紗睡衣扯得粉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雖然年紀已經三十有七,但平時保養得極好,身材豐腴飽滿凹凸有致、沒有半點贅肉,皮膚光滑細膩彈性十足,似乎風吹一下也會破掉。
此時只見她那白花花的身子如蛇般在地上來回翻滾扭動,細細的水腰和渾圓的屁股摩擦著青磚地發出沙沙的聲響,胸口兩座挺拔的山峰隨之上下起伏,帶動著峰頂兩點驚心動魄的殷紅不斷跳動,看得人口乾舌燥。
然而在劇毒的侵襲下,她死前徒勞的掙扎注定不會長久,只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的臉色就變得鐵青,眼皮嘴唇都腫了起來,變為紫黑色。
隨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大量的白色泡沫開始從她口鼻中噴湧而出,順著下巴淌在地上。
而她掙扎的幅度卻越來越小,漸漸由來回翻身滾動變為劇烈抽搐,最終整個身子如嬰兒般蜷縮起來,雙腿上抬,幾乎頂到了胸部,隨著她身體一次次猛烈的痙攣,膝蓋撞在胸口發出啪啪的聲音。
沈貴妃的神志漸漸模糊,眼前的那些人物都在離她遠去,她感到自己彷彿飄到了空中,唯一的感覺只剩下來自腹中的劇痛。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我十五歲入宮,在宮裡經歷無數勾心鬥角風風雨雨才爬到現在的位置,那些大風大浪都沒能打垮我,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小小的一壺酒上?不!我不要死,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
她突然不甘心的睜大了眼睛,兩條腿猛地一登一收,身子一挺,然後全身完全放鬆下來,手腳末端微微的抖動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她死去的樣子極為古怪,身子像蝦米一樣彎過來側趴在地上,一隻手壓在身下,另一隻向側面平伸而出緊握成拳,兩腿從膝蓋處彎曲對折,腳背卻繃的筆直。
由於死前劇烈的掙扎,她渾身上下都是汗水,將那件青紗裙完全粘貼在身上,屁股微微向上翹著,一道黃色的清泉帶著少許黑色雜物從她股間那粉紅色的桃源門口緩緩流出,沿著白璧無暇的長腿淌到地上,一股令人作嘔惡臭慢慢從她身上散發開來。
一名武士皺著眉頭走上去,一腳踢在她的腰上,將她踢得翻了過來,隨後伸手撥開被汗水和口水粘在臉上的幾綹青絲,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將手按在她胸口摸了摸心跳,確定她已經死透,這才向平寧公主點了點頭。
懿宗李漼緩緩抬起頭望著死去的愛妃,見她雙目圓睜、口鼻扭曲,面目極其猙獰,哪裡還有半點仙女下凡般的絕色天香,不由長嘆一口氣,轉過臉去不忍再看。
平寧走過去在沈貴妃臉上踩了幾腳,將平日積壓在胸中的一口惡氣出了,這才轉過身,來到李漼面前,瞇起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咬著牙說道:「請父王下旨,傳位於太子。」
卻說葉青萍來到玉信公主的住所,見院子門口守著兩名帶刀宮女,顯然不是黑豹騎或羽林軍的將士,於是朗聲說道:「平寧公主作亂,我奉蔡公公之命,來此處保護公主,還請二位通稟公主殿下。」
那兩名宮女聽到宮外的喊殺聲心中本已慌亂,此時猛地見到蔡公公派來的人彷彿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趕忙迎了上來。其中一人問道:「妳們可有蔡公公的手令?」
「蔡公公手令在此」葉青萍話聲未落,手中的斷刀已經掄圓了劈頭砍下,結結實實的斬在那問話宮女的左肩上,斜著從她胸前劃過,自她身體右側肋下破體而出,將她砍為兩半。
那宮女張大了嘴,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低沉的驚呼就再也發不出聲音,隨著鮮血從她胸前背後狂噴而出,她的上半身漸漸與下半身份離,如山體滑坡般斜斜的滑了下去,那些散發著熱氣黑乎乎的內臟紛紛從她體內湧出,掉落的滿地都是。
另一名宮女見同伴被一刀兩段,血污內臟流了一地,兩截斷開的身體在血泊中不斷抽搐,雙腳亂踢,嚇得一聲尖叫,大喊:「來人…… 」伸手去拔腰間的腰刀。只是她的手剛碰到刀柄就猛然停住,因為四柄短劍已經從身前身後一起刺入了她柔軟的身體。
「你們……」她張嘴欲喊,卻發現口中全是粘稠的熱血,根本發不出聲音。
那四名扮裝成宮女的黑豹騎偷襲得手,再不給她反擊的機會,四人同時用力,兩柄從後腰刺入的短劍猛地從她小腹穿出,而從她雙乳乳尖處捅進去的短劍也接連從她後心透了出去。
那宮女雖然武功不弱,但驟然遭襲身中四劍後再也沒有力氣反擊,只能一邊痛苦的扭動著被穿在劍鋒上身軀,一邊大口的吐著血,發出一陣垂死的哀號。
隨著四把短劍從她身上拔出,從創口處瘋狂湧出的鮮血片刻間就將她身上淺綠色短襖完全染成了紅色。
她的身體只微微搖晃了一下便癱軟下去,倒在雪地上,四肢劇烈的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一陣輕微的嗚嗚聲。
葉青萍見她臟腑破裂,七竅流血,知道她命在頃刻,也懶得再在她身上補刀,直接跳過她的身子走進院子。
她命四名黑豹騎守住前後門,有出入者格殺勿論,自己則帶了剩下的三人真奔玉信公主的臥房。
一路上幾名驚慌失措的宮女都被她們不由分說亂劍刺死,當她們終於來到公主的臥房時身後已經留下了八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葉青萍一腳踹開房門,將斷刀橫在胸前一個箭步躍了進去。
屋子裡點著四盞長明燈,照得甚為明亮,卻是寂靜無聲,空無一人。
她走到床邊,見床上被褥散亂,顯然剛剛還有人睡過,伸手一摸,發現被窩竟還是熱的,一聲冷笑,罵道:「奶奶的,跟我玩起捉迷藏來了。她跑不出這院子,給我搜。」
只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只見一個十八七歲的少女被一名黑豹騎用短劍逼著押了進來。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秀滿桃花的粉紅色紗裙,一頭烏黑的長髮散亂的皮下,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與那些尋常宮女截然不同。
葉青萍一看便知她就是沈貴妃的女兒玉信公主,見她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突然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心中隱隱有些不忍殺她。但她很清楚此時絕不能感情用事,只得狠下心,冷著臉說道:「公主殿下,非是我要殺妳,只怪妳母親與蔡忠勾結,連累了妳,還請妳莫要怪我。妳若是怕疼就閉上眼睛,我一刀下去很快就結束了。」
出乎她的意料,玉信公主並沒有大哭大喊,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平靜的說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我還想最後見父皇母后一眼,可以嗎?」
葉青萍搖了搖頭,舉起了手中的刀,說道:「我這就送妳去那邊和他們相見。」
玉信公主苦笑一聲,嘆道:「這十七年來我一直都生活在勾心鬥角中,從來就沒有一天快活過,但願來世我不要生在帝王之家。」說罷她舉起手,輕輕抓住懸在頭頂的刀鋒,朗聲說道:「我是天可汗的子孫,不能見血,若要殺我,還請用白綾。」
葉青萍沒想到殺人還有這許多規矩,但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多謝妳了,還請讓我收拾一下,好乾乾淨淨的上路。」
玉信公主說完後爬到床上,放下帷帳遮住眾人的視線,然後才從懷中取出兩塊絲綢手帕。
看著那兩塊潔白的手帕,想到自己年方十七便要死於非命,她心中一酸,兩行清淚如斷了線的玉珠般簌簌落下。
她一邊哭一邊脫下底褲,然後咬緊牙關,將手帕揉成一團後用力塞進了自己的後庭,直到將整塊手帕都深深塞入大腸,堵住出口這才罷休。
接下來她將另一塊手帕以同樣的方式塞進下陰,直到確信死去時不會失禁出醜,才重新穿好衣衫,掀開帷帳,在床邊坐下,閉上眼睛,等著她們動手。
葉青萍一揮手,兩個黑豹騎走上前去,扯下床單擰成繩子,又沾了水,在她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後分左右用力向兩邊拉扯。
隨著那床單漸漸收緊,玉信公主眉頭緊皺,臉上開始顯出痛苦之色,不由得睜開了眼睛,粉紅色的小香舌也從嘴裡吐了出來,口水從她舌尖緩緩淌下,順著下巴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浸濕了一大片。
一開始她尚且能保持著矜持,雙手死死抓住床邊,默默強忍著窒息帶來的痛苦。
但隨著床單收緊,勒得她脖子咯咯作響,她的臉開始變成紫紅色,五官漸漸扭曲,雙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抓住纏在脖子上的床單用力向外拉扯,只盼著能拉出一絲縫隙,好讓自己吸進一點空氣。
然而那死死勒緊的床單卻絲毫沒有鬆動,在兩名身負武功的黑豹騎面前,她的掙扎顯得那樣軟弱無力。
又過了一會,她的雙手終於緩緩鬆開,滑落到身體兩側,全身劇烈的痙攣起來,眼球幾乎從眼眶裡凸了出來,兩道細細的血線從鼻孔裡淌下。
呼的一聲,一陣寒風從門縫中吹入,將一盞長明燈吹滅,玉信公主身子猛地一抖,隨後全身一下子癱軟了下來。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突然覺得腸子裡一陣蠕動,那兩條手帕竟然要從她體內滑出來。
「不,死後還要出醜嗎……」
她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將屁股夾緊,然後所有的意識陷入了一片空白。
葉青萍輕輕合上玉信公主的雙眼,將她吐在口外腫得脹大了一倍的舌頭重新塞回嘴裡,然後才將她的嘴閉合,又為她蓋上了錦被遮住遺容。
雖然她已然斷氣,但葉青萍為了保險還是沒有去解開勒在她脖子上的床單。
看著那具錦被下的屍體,她心中彷彿堵了一塊石頭。
按照她過去的理解,人都是怕死的,至少她自己就怕的要命。可今天兩位公主面對死亡時那平靜的眼神卻徹底顛覆了她的信念。
難道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難道真的有人為了維護一份尊嚴,為了那種虛無縹緲的叫骨氣的東西,可以毅然決然拒絕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難道因為她們身上流著高貴的血,就可以那樣坦然淡定的面對生死?
她雖然不願意,卻不得不承認她從心底佩服她們。
「哼,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李笑天她還不是橫屍就地。」她對自己安慰道,留下四個人看守玉信的屍體,帶著剩下的三個黑豹騎向著冷宮走去,她心裡還緊記著上官虹的臨別時對她的囑咐,「保護太后」。
東方的天空濛蒙放亮,葉青萍經過一整夜的搏殺此時已是筋疲力盡,好在兵變中的交戰雙方都集中在大明宮,她一路來到冷宮並未受到阻攔。
這冷宮說白了就是囚禁失寵嬪妃的牢籠,院子年久失修,到處都是從積雪下支稜出來的雜草,她依著早就探查過的路線直奔囚禁太后的院子,一路上別說人連隻鳥也沒遇到。
「站住,什麼人?」一名守在門口的宮中護衛大喝道。
「平寧公主派我等前來保護太后。」葉青萍不緊不慢的答道,瞇起眼睛藉著微弱的晨光打量著面前的護衛。
「這幾個人留在門口,妳跟我進來,莫要驚擾了太后。」他說話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葉青萍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你幾時進的宮?怎麼身上還有股血腥味?」
那護衛聽罷大驚。伸手拔刀出鞘,卻見一柄黑乎乎的斷刀當頭斬下。
炭火早已熄滅,屋子裡雖然還帶著一絲熱氣卻並不比外面暖和多少,這就是冷宮,供應的炭只夠燒到前夜,後半夜封了火便只能靠著炭爐的一點餘熱取暖,也不知道有多少享慣了榮華富貴的嬪妃被打入冷宮後在一個個寒夜裡受凍而死。
寧皇后坐在床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襖,卻仍止不住咳嗽,她的心卻比這滴水成冰的寒夜還要涼。
三年了,她被打入冷宮已經整整三年,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無比的皇后娘娘一下子變成了無人問經的囚徒。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等著她在這裡自生自滅,也知道她娘家的勢力在這三年中被一點點剷平瓦解,更知道儇兒在外面過著朝不保夕隨時可能被廢的日子,但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無論多苦多難,多少辛酸淚水,都要頑強的活下去,為了寧家也為了儇兒。
三年了,她咬著牙挺了過來,可等來得難道就是這道賜死的聖旨嗎?
多有趣的字眼,連死也要賞賜。
「娘娘,您就從了吧,我們也好回去複命。」她面前的宮女勸道,她手裡的托盤上放著一壺毒酒,在她身後站著兩名凶神惡煞的武士。
「這聖旨是假的,妳們到底受了誰的指使?讓我死也死個明白。」寧皇后咬牙說道。
那宮女嘆了口氣,伸手一招,她背後的兩個武士走上前去便要用強。
門開了,寒風吹起地上積雪從門口灌了進來,同時灌進來的還有那霍霍的刀光。
噗嗤一聲輕響,一把黑黝黝的斷刀從那宮女的後心捅了進去,她兩眼猛然睜大,不敢相信的看著從自己胸口突然冒出來刀鋒,上面沾滿了溫熱粘稠的鮮血,那是她的鮮血。
砰的一聲,酒壺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毒酒灑在青石地磚上冒起一陣清煙,化成無數白色的泡沫。
葉青萍凶狠的將刀在她身體裡一攪,把她的心肝肺攪得稀爛,隨後一把抽出,任由她的屍體癱軟在自己腳下,揮刀橫斬,攻向了離皇后最近的那名武士。
這注定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在葉青萍和三名黑豹騎的夾擊下,轉眼間三名來毒殺皇后的人已經橫屍就地,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葉青萍曲膝跪倒,以刀地拄地,低著頭說道:「末將戰無雙奉上官虹大人之命前來救駕,來的遲了一步,令太后受驚,還望太后恕罪。」
寧皇后點了點頭說道:「戰將軍快快請起,這地上涼,莫要像我一樣凍壞了膝蓋。妳剛才叫我太后,莫非太子他?……」
葉青萍鄭重的點了點頭,將事情經過大概說了一遍,她這才終於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突然向著門外拜倒,哭著呼喊道:「蒼天有眼,保佑儇兒……」
她哭了一陣後站起身,扶起跪在她身後的葉青萍等人,擦乾了眼淚,對於兵變之事一一問起,卻對剛才有人要害她的事情隻字不提。
葉青萍見她片刻間便由狂喜恢復了清明,詢問之處均是關鍵所在,即使她推託不說,太后也能猜個十之八九,對整個兵變的走向清清楚楚,彷彿親眼所見,心中暗自佩服,心想這太后娘娘心思細密果然是個厲害角色,以後還要小心伺候。
眾人一直等到天明東方日出,才聽到院子外有腳步聲響,葉青萍不敢大意,親自來到院門口,見到一個三十出頭的太監手拿聖旨正和門口那個黑豹騎理論。
葉青萍仔細詢問下,才知道昨夜皇上忽然重病駕崩,傳位太子。太子已經進宮準備登基,此時正在前來冷宮迎接太后的路上,作為太子身邊的首席大太監,他先來此處宣旨,也讓太后有個準備。
葉青萍笑道:「公公辛苦,只是太后剛才受驚,才剛剛睡下,不如我們先在此處等等,等殿下來了,我再進去通稟。對了,敢問公公尊姓大名?」
那太監見她手握斷刀寸步不讓,也沒了計較,只得和她在門口等候。
閒聊中葉青萍才知道此人名叫田令孜,竟然是北川利州人士。
利州算是她的第二故鄉,此時真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說起家鄉的狀況,兩人之間頓時多了許多話題。
他們飄泊異鄉無依無靠,也算同病相憐,越說越近,當葉青萍說到王建中血洗利州之事時心中傷痛復發,不由得潸然淚下。
田令孜見她絲毫沒有架子,對自己坦誠相待,心中也自感動,一個勁勸她放寬心。
一個太監,一個將軍,站在雪地上聊著家鄉的往事,不覺中一輪紅日緩緩從東方魚肚白的天空中升起,一縷縷陽光頑強的穿透雲層,照在雪地上發出刺目的反光,破舊的院子以及院門外的眾人都被渡上了一層金色,顯得不怎麼真切。
那個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的夜晚已經成為過去,天亮了,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陽春三月,東都洛陽繁華似錦,街邊擠滿了做買賣的市販,叫賣聲不絕於耳。
隨著一陣馬蹄聲,大街東邊來了兩匹高頭大馬,馬上一對青年男女一路說笑著並肩而行。
那公子頭戴方今,一身青藍色長衫,相貌堂堂氣度不凡,他身邊的女子身穿淡黃色緊身短衫,披著紅色的大氅,容貌美艷,一顰一笑間風情萬種,與這公子實是天配地設的一雙。
只聽那公子說道:「玉琴表妹這次奉李前輩之命下山,想來定會名動江湖,成為人人敬仰的女俠。」
那女子微微一笑,臉上微紅,說道:「此次我下山是去取一把魔刀,師傅吩咐拿了東西立即回山,不得有所耽擱,可如今我這一路下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回去怕是要被師傅罵了……」
「表妹貌美如畫,武功又高,深得李前輩真傳,他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又怎捨得責罵妳?我看……」那男子一陣甜言蜜語,直逗得叫玉琴的女子嬌笑連連,一時間彷彿一朵綻放的牡丹,嬌豔無雙。
兩人正走著,突然前面一陣大亂,只聽一個女人高聲哭喊道:「你們這些惡人,就因為我父親欠了你們三百文錢便要將我賣入青樓,你們就不怕王法嗎?」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在一陣哄笑聲中,那女子發出一聲尖叫,顯然是受了欺辱。
玉琴放眼望去,只見街心中幾個彪形大漢正圍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美麗少女拉拉扯扯,她身上的衣衫已被撕破,露出下面大片的雪白肌膚,一臉慌張,雙手緊緊摀住胸口關鍵部位死也不肯放手。
她見此情景,氣的七竅生煙,大喝道:「你們這些狗奴才光天化日之下膽敢強搶民女,真是豬狗不如。」
她話未說完已從馬背上飛起,在空中一擰身,雙腿飛擺,連踢四人。只聽一陣慘叫,圍住那女子的四名惡奴頓時捂著胸口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她這一記鴛鴦連環腿使得飄逸灑脫,直到四人倒地不起,她才如燕子般輕輕落在地上,當真是舉重若輕一派大家風範,惹得她身後那公子讚不絕口。
那受辱的少女一下子見到救星,本已絕望的臉上頓時現出了喜色,大呼著救命,跑過來躲到玉琴背後。
玉琴冷冷的望著面前那幾個手持棍棒卻不敢上前的家奴,罵道:「你們這些奴才平時狗仗人勢,魚肉鄉里,今日本姑娘便要為民除害………」
她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覺得後腰上一疼,一陣麻木迅速從腰部擴展到全身,片刻間她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已經無法活動。
「這是什麼樣毒?怎麼發作的如此之快?」她當然不知道此毒乃是辰月教大長老陳可兒的獨門配方,專門用於對付蔡公公那樣的絕頂高手,又豈是她所能抗拒的。
玉琴強壓下心中的驚詫,內力迅速流轉,將毒質強行隔絕在臟腑之外,同時手肘向後反撞。只是她這一擊卻落在了空出,那偷襲她的少女早已逃到遠處。
她心中一涼,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大喊道:「表哥,快殺了這些人。」
然而她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不由回頭望去,只見她那風流倜儻的表哥早已身首分離,無頭的屍體還掛在馬蹬上。
「表哥!你們……我跟你們拼了!」她一聲大吼,長劍出鞘,蒼嵐劍氣疾吐,一劍斜斜斬出。那四名假扮的家丁在一瞬間被這開山破地的一劍斬為兩段,連一聲慘叫也沒來得及發出就橫屍當場。
然而玉琴這一劍也用盡了她全部的內力,一劍斬出後內力一洩,頓時毒氣攻心,臉上一黑,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她剛剛站穩身形,揮劍再斬,忽然見到一個老者閃到她身前,左手如閃電般抓住她的手腕,右手一掌向她胸口拍落。
她抬起左臂格擋,無奈劇毒發作後身子發僵,手臂只抬到一半便再也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掌結結實實打在她左胸隆起處。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她的胸口一下子凹了下去,五臟六腑紛紛碎裂,而更要命卻是一根斷裂的胸骨直接刺入了她的心臟。
玉琴一口氣憋在胸裡喘不出來,頓時兩眼翻白,七竅流血,緩緩癱倒在地上。
她艱難的將嘴裡混著內臟碎塊的血吐出來,收回已經渙散的眼神,用最後的力氣斷斷續續的說道:「以你的……武功……我本不是對手……為何還要………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殺我?」
然而她最終也沒有得到答案,她最後看到的就是那老者冷笑著飛起一掌拍向她的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