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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無雙
第十章 梟雄
作者:jerry79
鹹通十四年註定是個多事之秋,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李漼暴病而薨,太子李儇繼位,稱僖宗,大赦天下,改年號為乾符,立劍南節度使王建中之女王雲晏為皇后。
同年反賊王仙芝在長垣縣大敗陸彪,自封為天補平均大將軍,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後鹽販黃巢在冤句聚眾起義,與王仙芝合兵一處,擊破上官虹,陸彪,蘇茹聯軍數萬,攻克曹州,各地百姓爭相去投,賊軍遂過十萬,軍容之盛,一時無雙。
廣寧宮後花園,桂花樹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子靠在涼亭的立柱上仰天發呆,她穿了一件青藍色流彩雲的紗裙,上身是蔥綠的對襟短衫,梳著烏雲髻,頭上插著兩隻別緻的青玉蝴蝶髮簪,打扮的清新雅緻,更凸顯出她那清麗無雙的絕美容顏。
院子裡除了她之外再無他人,異常的安靜,唯有風吹動著桂花樹發出沙沙的輕響。
無數帶著濃郁芳香的金黃色細小顆粒從她頭上飄落,散落在她的頭頂雙肩,她卻渾然不覺,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任由午後的柔風吹亂兩鬢垂下的青絲。
初秋的午後不冷不熱,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照到身上暖洋洋的,一身大家小姐打扮的葉青萍呆呆的望著藍的沒有一絲雜色的天空,看著一隻隻鳥兒在空中自由的飛翔,漸漸遠去。
她的心似乎也隨著它們飛遠,離開了長安,來到了金戈鐵馬的戰場。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彷彿就在她耳邊迴盪,旌旗如海,刀槍如林,她似乎又穿上了那套金色的鎧甲,提起了那把黝黑的戰刀,騎在寶馬雲中墨上縱橫馳騁,征戰沙場。
她輕輕嘆了口氣,回到了現實中這個小巧精緻的花園,低下頭看了看池塘中幾尾快活游動的魚兒,問道:「你們天天在這小池塘裡悶不悶?想不想去外面的江河中去暢快的遊遊?……」
她問了幾句才發現自己是在跟魚兒說話,不由得莞爾一笑。
她不是魚,她是龍,當在九天之上自由翱翔,在四海深處縱情遨遊,可如今她卻和那池中的魚兒一樣被困死在這裡。
這院子,這皇宮,或者說這長安城便是囚禁她的牢籠。
直到現在她也不明白平寧公主為何只抓住她這個小人物不放,按理說她誅殺蔡忠和玉信有功,就算不如上關虹等人功勞大,公主也應該看在她差點送了性命的份上有所嘉獎。
可如今兵變之中的有功之人都紛紛得到了封賞,只有她竹籃打水一場空,除了得了個正五品寧遠將軍的空銜外,再沒有撈到任何好處,反倒是被公主以辦事有力為由留在了身邊,失去了重新奪回兵權的機會。
這半年多來葉青萍就這樣一直在長安晃著,和貴族子弟們混在一起,遊走於各種晚宴之間,每天都喝的大醉,睡到晌午才醒。
而公主對她的態度也一直不冷不熱,既不給她事做也不放她離去,顯然將她當作了眼中釘。
葉青萍的根基在汝州,在李雲兒,張奎,劉牧還有那一萬兩千好兒郎那裡,可公主的做法無疑於釜底抽薪,將她連根拔起。
「難道她就那麼恨我救了太后,非要置我於死地?」
從葉青萍第一眼見到那些毒殺太后的人,就猜出他們是公主派去的,因此才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照她所想,自己是上官虹的親信,公主應該知道這都是受上官虹的指使,要怪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其次,公主事先並為說明,就算她壞了公主的好事也是無心,事後又幫她滅口,這事做的不能算是過分。可公主為何對上官虹信任有加,讓他帶兵出征勦賊,卻非要將她困在長安趕盡殺絕?
是了,她和上官虹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他一家老小都在長安,有把柄攥在公主手中,只要他不觸碰到她的底線,就仍然能得到她的信任,而自己孤身一人,一旦放了出去就再也無人能約束。
「也許該找個人嫁了,有了家室有了親人,才能讓公主放心。」
她正胡思亂想,忽聽院門口有太監大聲道:「皇上駕到。」
葉青萍趕緊一骨碌翻下了涼亭,跪倒在路邊,等著接駕。
只聽得一女子笑道:「平日請也請不來,今日哥哥怎麼有心情到我這廣寧宮來坐坐?」說話的正是平寧。
「妹妹說笑了,朕這些日子沒來,想妳想得緊了。」和她並肩而行的青年男子身穿一套繡著五爪金龍的黃色長衫,便是當今聖上僖宗李儇。
「又瞎說,你就不怕清妃娘娘吃醋。」平寧說完咯咯笑了起來。
「陛下說的都是真的,他在我那裡還時時刻刻念叨著長公主殿下呢。」一個如百靈般清脆動聽的聲音響起。
葉青萍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心中大驚,忍不住抬眼望去,剛好和站在皇帝背後的戰無雙對上了眼,兩人都是面色一變。
葉青萍趕緊低下頭去,心想:「她怎麼會在這裡?好像還是皇妃什麼的,奶奶的,老子當年一腳將她踢入水中,她可別記恨在心裡,一會找我麻煩。」
戰無雙猛然見到熟人,心中也是一陣慌張,暗想:「她一會若是揭穿我的身份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若是一般宮女,找個機會滅口才是。」
走在前面的僖宗哪知道這兩人各懷鬼胎,猛然見到一個女子跪在路邊還以為是尋常宮女。見她行的是君臣之禮而非太監宮女行的主僕之禮,微微一愣,隨口說道:「這是哪裡的宮女?怎麼如此沒有規矩?」
葉青萍趕忙回稟道「臣戰無雙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咦?妳就是母后時常提起的那個勇武過人的戰將軍,快平身。」僖宗做夢也沒想到這個裝扮雅緻、容色晶瑩如玉的美麗女子就是那個在戰場上縱橫馳騁、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一臉驚訝之色伸手將她扶起,完全沒有註意到一旁平寧公主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只聽平寧不緊不慢的說道:「哥哥,你不是正為勦賊的事情煩心嗎,戰將軍以前勦賊時屢立奇功,今日她正好在此,你不妨問問看有什麼良策。」
僖宗皇帝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問道:「戰愛卿,妳說這賊亂為何難以平定?每次剿滅後用不了多久就再次有人聚眾造反,難道他們都不怕死嗎?」
葉青萍低著頭說道:「這些愚民從未受過聖人教化,不知道廉恥禮儀,行事想來不能以常理而論。臣雖然愚鈍,卻也知道忠孝仁義,當以忠君為先。至於那些未開化的愚民怎麼想的,臣就不太清楚了。」
君臣二人一問一答,皇帝隨口問出,葉青萍卻不敢隨口回答,好在她在宮裡已有一段時間,早就學會瞭如何對答,一口一個臣愚鈍,臣忠心,滿嘴空話,卻沒有一句答到實處。
平寧見她答得滴水不漏,心中也暗自佩服,心想此人身懷絕技戰功赫赫,卻如此小心謹慎,也真是個人才,若是把她收過來為我所用乃是一大助力,只是若是她一心投向太后,日後必為大患,還要儘早除去。
想到這裡,她突然插話道「戰將軍久在戰場征戰,一下子閒下來定是渾身不自在,如今賊亂又起,我看還需將軍重歸沙場為國效力。」
葉青萍心中一動,面上卻神色不變,淡淡說道:「只要能為陛下效力,替長公主殿下分憂,臣心裡就快活的緊,上不上戰場都是一樣。」
平寧聽完後哈哈大笑道:「好一張巧嘴,本宮真是越來越喜歡妳了,不如妳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侍衛如何?」
她這話其實已是大不敬之言,葉青萍身為朝廷五品命官哪是她一個公主說調動就能調動的。
葉青萍仍是平靜的答道:「為殿下效力就是為陛下效力,臣願聽陛下調遣。」
平寧突然話題一轉,問道:「同樣是勦賊,如今上官虹連戰連敗,而之前妳卻是戰無不勝,妳說這是為何?難道妳有什麼秘訣?」
葉青萍臉應道:「之前臣一直謹奉上官大人之命,眾將士皆知,並無秘訣。若說有什麼訣竅,便是臣作戰時心中一直想著皇上,身上就生出用不完的力氣。」
「妳那時想的是先皇吧。」
平寧公主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面沉似水。
葉青萍腦子裡翁了一下,臉色慘白,趕忙跪倒,如搗蒜般將頭磕的砰砰響,口中說道: 「陛下聖明,臣對陛下的衷心可昭日月。」
僖宗皇帝也覺得今日妹妹說話有些過頭,見葉青萍一個勁的磕頭,正要出言安慰,卻聽平寧冷冷的說道:「太后這幾日不見妳,可想妳的緊,有工夫去看看她老人家,別讓老人家總惦記著。」
「臣這幾日感染了風寒,恐怕對太后身體不好,這才………」
「妳這人很聰明,只是不要聰明過了頭就好。」
她說完站起身,拉著僖宗的手說道:「妹妹從西域商人那裡得了個稀罕玩意,還請哥哥陪我去把玩一番。」
直到他們走遠,葉青萍才緩緩抬起頭,卻突然看到走在最後的戰無雙轉身向她意味深長的宛然一笑。
她站起身,揉了揉跪的酸疼的膝蓋,這才發現冷汗已經浸濕了衣襟,心中大罵道:「奶奶的,既然妳眼裡揉不得沙子,不容我做牆頭草,就莫要怪我翻臉無情。我可不是案板上的魚肉,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看誰笑道最後。」
數天後,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葉青萍正坐在屋子裡裝模作樣的捧著一本書打盹,突然一陣風吹開了屋門,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飄了進來。
她心中一寒,僅憑著直覺將斷刀向著那黑影之前三尺處斬了出去。
碰得一聲,斷刀鋒利無比的刀鋒將地上的青磚一分為二,葉青萍一刀斬空,急忙回手反削,卻還是慢了一步,後心穴道已然被人制住。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那李笑天的蒼嵐劍氣能牽動百丈之內天地之氣,你連我這種小花樣也看不破,卻又如何擋得住他的神劍?」
那人說著放開了葉青萍,從她身後轉了出來,屋子裡昏暗的燭光映在他臉上閃爍不定,正是魏清。
葉青萍笑著指向他腰間說道:「你不感謝我手下留情,怎麼還教訓起我來了?再者說,我跟他無怨無仇,他為何要來找我?」
「無怨無仇?那李笑天是何等人物,妳讓我殺了他派來取刀的弟子,留下幾具屍體就想嫁禍給辰月教,他早晚都會查清楚,到時候找上門來,你哭都來不及…」
魏清說道一半時聲音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著腰間黑色夜行衣上那道尺許長的大口子,臉色忽青忽白,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皺著眉頭說道:「妳什麼時候學會了他的蒼嵐劍氣?」
葉青萍並不想告訴魏清她是在李笑天用內力為自己療傷時才窺探到一些蒼嵐劍氣運用的法門,因此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那兩件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王仙芝那邊應該沒有問題,上官虹大敗的消息過兩天就會傳到長安。至於田公公那邊………」
不知何時,濃厚的雲遮住了月亮,寂靜的深宮變得漆黑一片。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甚至有些死氣沉沉,只是沒有人知道在這平靜的表面下卻暗藏著怎樣的洶湧波濤。
乾符元年唐軍連戰連敗,王仙芝避實就虛,率部西進河南,一路上所向披靡,不到十日連破八縣,佔陽翟,據郟城,威勢無人可當。
於是有人上書僖宗,參上官虹擁兵不戰有圖謀不軌之嫌。
上官虹迫於壓力,不得不在濮州城外與王仙芝野戰。
當晚,黃巢領賊五百假扮成唐軍騙開城門,夜襲濮州,將上官虹囤積在濮州的數十萬旦軍糧以及無數刀槍輜重佔為己有,上官虹十萬大軍不戰自潰,被王仙芝一路追殺,損兵折將甚眾,惶惶如喪家之犬逃到汝州時卻只剩下一萬餘名殘兵敗將。
之後王仙芝黃巢再次分兵出擊,擊破來救援的唐軍,攻取州縣,遂對汝州形成合圍之勢。於是東都洛陽震動,有錢人家紛紛離城,逃往長安。
告急的文書如雪片般飛到長安,僖宗雖然糊塗卻也知道河北河南兩道乃中原腹地,若是東都洛陽不穩則社稷危矣。
恰在此時太后舉薦兵部侍郎張靈隱東征勦賊,而平寧公主則推薦了戶部尚書大學士崔凡。
最終僖宗兩邊都不得罪,封崔凡為討賊大將軍,又封張靈隱為副將軍,率龍虎衛羽林衛共計三萬餘人,出潼關,赴汝州勦賊。
葉青萍自然不會放過這等良機,花重金賄賂了平寧公主身邊的大紅人吏部尚書元斌,得了個討賊先鋒之職,輔助崔凡,隨軍出征。
葉青萍一出長安得了自由,便是龍入大海虎歸山,再也沒人能約束於她。
她當即向崔凡請命,也不管他同不同意,逕自挑選了三千輕騎,離開大隊人馬,日夜兼程趕往汝州,把崔凡氣的鬍子翹的老高,卻也無可奈何。
沒過多久僖宗皇帝就收到兩分奏摺,一份上說先鋒官戰無雙目無軍紀,擅掉軍隊,與賊勾結,有不臣之心,而另一份則說戰無雙連戰連勝,大敗賊軍,請求大加封賞。
看著這兩分內容完全相反的奏摺僖宗一時也摸不著頭腦,索性將它們扔在一邊交給田公公處理,自己換上衣服打馬球去了。
卻說葉青萍一路疾行來到汝州城外,望著城南那黑壓壓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軍營也不禁吐了吐舌頭,心想:「看來這賊軍號稱二十萬也未必全是吹牛,我可莫要落得個玩火自焚的下場。」
好在王仙芝也忌憚上官虹拚死一搏,於是圍城時只圍了三面,卻留下北面給他逃走。
葉青萍當晚趁著夜色率軍從北門進入汝州,直接來到刺史府與上官虹相見。
兩人大半年不見,此時猛然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心中都不是滋味。
葉青萍見上官虹面容憔悴,雙眼深陷,白髮也多了許多,顯然是操勞過度所致,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撲在他懷裡哭了起來。
上官虹見她真情流露,心中也自感動,如慈父般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勸道:「我這不是沒事嗎,無雙,妳來了就好。我們聯手殺敵,破賊後我自會力勸公主,打消她心中對妳的芥蒂,到時候我功成身退,這重任就留給妳了。」
葉青萍聽他如此說哭得更厲害了,過了好一會才止住了哭聲,問起當前的情況,這才知道劉牧在上官虹到來之前突然發難,帶著駐守汝州的一萬精兵投靠余俊去了。
在劉牧的幫助下,余俊騙取了鄭州,此時在鄭州駐兵三萬。
兩人一商量,都覺得以汝州這一萬多人不足與敵一戰,若想破賊,只有調來鄭州那三萬精兵,再加上朝廷派來的三萬援軍,方有可能與敵軍決戰。
葉青萍嘆道:「如今鄭州兵馬都在余俊手上,他向來與大人不睦,如何肯發兵來救?」
上官虹笑道:「余俊一個宦官在軍中沒有根基,他手下那些軍官怎會真心聽他指揮?妳帶領六千精兵去鄭州,將我這封密信交給他手下副將張繆,他自會助妳誅殺余俊,等妳奪得兵權後再殺回汝州,我們裡應外合,殺賊一個措手不及,大事必成……」
葉青萍聽他如此說來才知道他早就在余俊身邊安插了內奸,點了點頭問道:「我將城中精兵都帶走了,若是賊軍攻城大人卻如何抵擋?」
上官虹臉上神色凝重的說道:「我會死守汝州,盡量拖延時間,妳放心,汝州城乃歷代堅城,只要妳快去快回,我守得住。只是我軍中必是出了奸細才導致濮州大敗,妳要小心妳手下那幾個人……」
兩人一直密談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葉青萍離開刺史府後直接去見蘇茹,姐妹二人抱頭痛哭,盡釋前嫌。
她之後又找到張奎,李雲兒密談了一夜。
第二日晚上,葉青萍與上官虹陸彪等人灑淚而別,帶領蘇茹,張奎,李雲兒和六千精兵連夜突襲,突破王仙芝的層層堵截,破圍而去。
卻說鄭州大帥府內,余俊看著面前戰無雙發來的書信,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轉頭對劉牧問道:「劉軍師,這戰無雙向來詭計多端,在軍中威望又高,此次帶兵而來必有所圖謀,不如我們關閉城門,將她堵在城外如何?」
自從蔡忠被殺後,朝廷雖然對他極力安撫,但余俊卻時刻提心吊膽,生怕有人找他秋後算賬。直到劉牧率軍來投,幫他騙下鄭州,使他有了立腳之地,他心中才逐漸安穩下來。
在劉牧的建議下,他將軍中能征慣戰的將領紛紛撤職,換成了自己的妹妹余秀英統帥全軍,將軍權牢牢抓在手中,自此以後他便對劉牧言聽計從。
只聽劉牧笑道:「大帥何必驚慌,我在帥府內伏下五十刀斧手,到時候將那戰無雙騙進帥府,亂刃分屍,她那六千精兵還不是大帥的囊中之物?」
余俊聽完大笑,連聲稱善。
望著鄭州大開的城門,李雲兒皺起眉頭在葉青萍耳邊小聲說道:「將軍將性命交給劉牧那反覆小人是否太過冒險?不如我替將軍進城……」
「劉牧是聰明人,他如果真有背叛之心,當時就去投上官虹了,而不是那個扶不起來的太監。若不是我親去,怎能讓余俊上鉤,所謂不進老虎窩掏不出虎崽子,不冒點險怎能成大事?再說我也沒有將性命交給他。」葉青萍說完哈哈大笑,縱馬進城。
大帥府內一片肅殺,看著廊下刀劍折射出的寒光,葉青萍心中一陣冷笑,暗想:「這劉牧怎麼就沒有長進,還用了和汝州殺秦仲時一模一樣的法子。」
她一進大堂,只聽坐在首座的余俊冷冷的說道:「我聽人說,戰將軍與賊軍勾結,要騙取鄭州,不知道可有此事?」
葉青萍根本不理他,直接從懷中掏出黃絹聖旨,大聲喝道:「余俊接旨!」
余俊微微一愣,他認得那是真的聖旨,大驚下,雙腿習慣性的一彎,跪倒在地。
劉牧暗罵一聲沒用的東西,也在他身後跪倒。
只聽葉青萍大聲朗讀聖旨,列舉了余俊十大罪狀,最終大喝一聲:「將罪臣余俊給我拿下。」
呼啦一聲,埋伏在屏風後的刀斧手紛紛躍出,二話不說將他五花大綁。
看到劉牧笑瞇瞇站起身走到葉青萍背後站定,余俊這才幡然醒悟,原來劉牧率軍來投奔自己,幫他騙取鄭州,這一切都是面前這個心機深重的女人事先安排好的,不由長嘆一聲,罵道:「只怪我一時鬼迷心竅,信了這小人,只是他今日能背叛我,明日也能背叛妳,妳早晚都和我一個下場……」
他剛罵了幾句,突然見到兩名武士拖著一名三十餘歲的女子走了進來,正是替他掌軍的親妹妹余秀英,頓時如五雷轟頂般癱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葉青萍命令將他兄妹二人綁在院子裡的立柱上,找來那些平時被他迫害的將官,讓他們親自動手誅殺此二人。
眼看著那些手持刀槍劍戟,一個個如凶神惡煞般的軍官一步步逼近,余俊嚇得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倒是她妹妹餘秀英頗有骨氣,大罵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之徒,當時若不是我求哥哥饒爾等性命,爾等早就下了地府,哪裡還能站在這裡?」
葉青萍見到那些將官多面有愧色,笑道:「各位將軍還等什麼?誅殺奸臣人人有功。」
在她的號令下,軍官們紛紛出手,刀槍劍戟一起招呼,片刻間將余俊斬為肉泥。
只是這些人多半良心未泯,念著余秀英當年的恩情對她手下留情,多往她手臂、雙腿、小腹等非要害之地下手,誰也不願意刺她胸口取她性命。
余秀英身上數次遭創,雙臂雙腿鮮血淋漓,小腹上也被人用長矛刺出一個前後貫穿的血窟窿,只是一時未傷及心肝肺等要害,無法嚥氣,疼得她滿頭是汗,在柱子上拚命扭動著身體,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就在這時,一名身形魁梧的軍官跳了出來,指著余秀英罵道:「他們受過妳的恩情,我王猛可沒受過,今日便要將妳這惡婦就地正法。」
余秀英一見是他,頓時目眥欲烈,用力將一口血吐出,罵道:「呸,當初他們皆被免職,只有你像狗一樣來求我,我一時心軟才將你留用,誰知道你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牲。」
王猛聽了大怒,縱身上前,一抖手中的斧槍,將槍尖狠狠捅進了她雙乳之間。
余秀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雙眼一翻,猛地將一大口鮮血噴在他身上。
在她淒厲的嚎叫聲中,王猛將斧槍往下一壓,鋒利的槍尖毫不受阻的切割開她柔軟的身體,沿著中腹小腹一直劃到下陰。
余秀英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無法活動,只能強忍著開膛破肚所帶來的無窮無盡的痛楚,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肚腹被一點點豁開,看著一層厚厚的黃色油脂從蒼白的皮膚下翻出來,看著她的身體如同撕破的米袋般裂開,卻無能為力。
隨著大量的鮮血如開了閘的洪水般從她身體中噴湧而出,一些黑乎乎的不知名的內臟連同一大堆冒著熱氣的腸腸肚肚也從她身前那個兩尺多長的巨大破口中流了出來,掛在她的襠下。
劇痛中,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陣劇烈的抽搐,帶著綁她的立柱搖晃了幾下,可隨著失血過多,她的掙扎漸漸停止,慘叫聲也變為從喉嚨裡發出的低沉嗚咽。
王猛見她肚破腸流後居然還不嚥氣,又抬起斧槍對準她的胸口連刺數槍,將她一對豐滿的乳房挑破,攪成一堆爛肉,然後一斧砍在她腰間,將她斬為兩段。
撲通一聲,余秀英的下半身倒在一大堆血污內臟中,血肉模糊的胸脯又上下起伏了幾下,才最終將頭緩緩垂在胸前,艱難的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眼見她死去,又有幾人跳出來大罵她的惡行,刀槍齊舉對準她的屍體一陣招呼,可憐那余秀英死後還要被虐待分屍,從一個掌管數萬兵馬英姿颯爽的女將軍變為一堆無法辨認的爛肉。
葉青萍命人將她和余俊的首級割下,掛在高桿上示眾,然後將所有參軍以上的軍官全部請到帥府訓話。
她當眾表示首惡既然已死,其他人一概既往不咎,又將那些被余俊免去官職的將領官復原職,安排蘇茹,張奎,李雲兒等人統領各軍,對眾人一番好言安撫後才放他們離去。
最後她又單獨將劉牧、張繆、王猛等人留下,商量接受軍隊的細節。
她深知這三萬多人中,除了劉牧帶來的那一萬人是自己的子弟兵,其餘的兩萬餘人都是上官虹的軍隊,其中將官多出於他的門下,沒有張繆,王猛等人的幫助,自己斷難接受這樣一支龐大的隊伍。
眾人一直談到傍晚,這才紛紛告辭離去。
臨走時,葉青萍突然對著王猛和那幾個將余秀英虐屍的軍官問道:「你們也受過那余秀英的恩情,怎麼下手如此之狠?」
王猛俯首道:「那余秀英一點小恩小惠怎能收買我們,我等早就等著除掉她的這天了。」
葉青萍沉下臉來冷冷的說道:「當初你犯了軍法,她饒你不死,之後還一路提拔你做副將,這也算小恩小惠?那本將軍既沒升你的官也沒救過你的命,日後你該如何對我呢?」
一番話說的王猛頭上冷汗直冒,趕忙跪在地上大表忠心。
一翻敲打後,葉青萍才緩緩說道:「我既然敢用你便不怕你反我,你若是真有本事,儘管搶了我的位子去。我也不管你是謙謙君子還是反覆小人,在我眼中也只有有用與無用兩種人,我希望你能做前一種。」
汝州城外,王仙芝得知戰無雙殺了余俊奪了鄭州的三萬大軍,知道事態緊急,又恐崔凡的援軍趕到,於是調動二十萬大軍日夜不停的加緊攻城。
上官虹、陸彪親自在城頭指揮,打退了賊軍一次又一次進攻,可連續幾日下來卻也筋疲力盡。
望著那如潮水般湧上來的敵軍,上官虹心中一陣無力,苦笑道:「若是無雙不來相救,汝州危矣。」
陸彪皺眉道「鄭州到汝州並不遙遠,若是急行軍,先鋒輕騎數日便到,戰將軍這一去已有半月,難道出了什麼差錯?」
「那離殷呢?也出了差錯?」上官虹搖了搖頭,嘆道:「若是再過三日離殷還不回來,我們也不用等了,你帶人向定州方向突圍去吧。」
陸彪一聽急了,趕忙說道:「末將願與大人同生死,絕不敢獨自逃生。末將相信戰將軍定會前來相救。」
上官虹緩緩抽出寶劍,淒然說道:「也許這一次我們都看走眼了,那戰無雙表面上胸無點墨是個性情中人,實則深藏心機精於算計。我上官虹一世英雄,經過無數大風大浪,想不到栽在她一個小丫頭手裡。」
說罷他仰天長嘆道:「想我大唐自高祖開朝立國三百年來,朝廷中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無數,可從未涉及到軍中,如今連軍中也爾虞我詐自相殘殺,大唐氣數盡矣!陸彪,有我守在這裡賊寇必會全力攻城,你帶上城中所剩精兵趁亂從北門殺出,或許能突出重圍。」
陸彪撲通一聲跪到在地,虎軀顫動,哽咽著說道:「大人一生精忠報國,末將就是死也要護送大人殺出去。」
上官虹見他一個七尺男兒眼中竟然淚水盈盈,大罵道:「哭什麼,你個不成器的東西,我平時教訓你的話都忘了?死有重於泰山,有輕如鴻毛,我上官虹死在戰場上,為國捐軀,總好過逃走後被當替罪羊處死,全家也跟著獲罪。你還年輕,當保全身軀為國殺賊,若是你將來能力挽狂瀾替我掃平賊患,我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說完他猛地將寶劍橫在脖子上,瞪起雙眼,厲聲喝道:「陸彪,你敢違我號令嗎?你若是一心陷我於不忠不義,我就自刎在這裡。」
陸彪無奈,只得含著淚,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一咬牙,轉身離去,帶著城中僅剩的兩千精兵從北門突圍而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上官虹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大喊道:「唐軍的好兒郎們,為國報效的時候到了,隨我殺賊啊!」
他說完幾步跨到城牆垛口邊,揮劍將一個爬上城頭的賊兵砍翻在地。
唐軍見主帥親自上陣殺敵,士氣大振,紛紛不要命的衝了上去,和那些已經登上城頭起義軍兵肉搏在一起。
離殷迷迷糊糊中突然覺得臉上一陣冰涼,一個哆嗦轉醒了過來,模糊的意識也逐漸恢復了清明。
她緩緩睜開眼睛舉目四顧,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狹小的牢房中,周圍點著數根火把將牢房照得異常明亮,她面前站著一個光著膀子的彪形大漢,正把木桶裡剩下的涼水潑在她身上。
冰冷的水打的她身體一陣顫抖,她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全身赤裸一絲不掛,那美的動人心魄的胴體就這樣完全暴露在一個陌生男人眼前。
離殷心中羞怒交加,本能的伸手到背後拔刀,可她微微一動便牽動了雙肩的傷口,頓時痛徹心肺,疼得冷汗直流,眼前一黑,險些再次昏了過去。
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別掙扎了,一會疼昏過去還要用涼水潑醒,麻煩死了。」
離殷望著那個從陰影中走出笑靨如花的美麗女子,心中卻是本能的一陣惡寒。
「為什麼是她?我怎麼會在這裡?我的身體怎麼會?……」
那些失去的記憶漸漸被重新找回,五天前她受上官虹之命來到鄭州求援,正是這個永遠帶著迷人笑容的女人將她留下好酒好菜盛情款待,隨後她得頭腦裡一陣迷糊就昏了過去。
她又醒了過來,是被疼醒的,看到的仍然是那張可以融化堅冰的笑臉,然後雙肩就傳來撕裂裂肺的疼痛。
她昏過去,又醒過來,再昏過去,也不知道反反覆覆經歷了多少次,但唯一的感覺就是疼,那無法忍受的疼痛幾乎使她的意志完全崩潰。
她很清楚,給她帶來這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面前這個女人,這個有著一幅絕美容顏的魔鬼。
「戰無雙!」離殷發出一聲沙啞的近乎於絕望的嘶吼,她幾乎無法相信這是她的聲音。
「叫什麼叫?琶琵骨被穿了還這麼猖狂。」葉青萍嘲弄的看著這個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她抓住的獵物,眼中充滿了蔑視。
隨著鐵鍊發出一陣噹啷啷的亂響,殷離瘋狂的掙扎起來,然而穿在她琶琵骨上的兩條鐵鍊使她迅速停了下來,變為一陣無力的顫抖。
葉青萍笑道:「妳是不是不服氣?以為我奈何不了妳,晨月教的七長老,蕭離殷。」
離殷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頓時驚的張大了嘴。
「蕭姑娘,妳還是將上官虹的秘密說了吧,免得再受折磨。」魏清說著緩緩從牆壁邊的陰影中走出。
離殷看到他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咬碎銀牙,破口大罵道:「叛徒,想不到是你。呸,有種就把那些酷刑拿出來,看看本姑娘怕不怕。」
「叛徒?妳可知這晨月為何人所創?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別廢話了,用刑把。」離殷冷笑著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
葉青萍揮了揮手,那光膀子男人走上前去,一臉壞笑著說道:「我在刑部十年,還沒有撬不開的嘴呢。」
他說罷從旁邊拉過來一套刑具,那刑具頂端是一根長三尺的石杵,上端是一個有如鴨蛋粗的圓頭,塗滿了油脂,光滑亮。
石杵越往下越粗到了根部時足有小臂粗細,下面通過機關連到一塊踏板上,那踏板一動便帶著石杵上下運動。
離殷一見這刑具已經猜到它的用途,頓時面如土灰,眼中露出了怯色,剛才的英雄氣概一掃而空。
行刑者蹲下身輕輕撥開她兩片粉紅色的嬌嫩陰唇,將石杵用力一推插了進去。
離殷輕輕哼了一聲,拚命併攏雙腿,企圖阻止那石杵進入身體深處,可無論她怎樣掙扎,拴住雙腳腳踝的鐵箍卻紋絲不動,她也只能咬著牙任由那石杵一點點推進體內,直到頂到她小腹深處無法前進為止。
她感到從外陰到小腹一陣脹痛,那冰冷而異常粗大的石杵幾乎將她的下體撐的撕裂。
隨著行刑者踩動踏板帶著石杵上下抽動,她覺得渾身越來越燙,下身又麻又癢濕滑無比,白色的體液順著石杵緩緩流下,她終於忍受不住鬆開了緊咬住的嘴唇,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呻吟。
在讓人意亂情迷的浪叫聲中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行刑的人已經換過兩次,石杵上的油脂也重新塗過。
離殷的下身早就變得麻木不堪,皮肉俱裂,外陰腫的像泡了水的饅頭一樣,叫聲也變成了嘶啞而含糊的嗚咽。
在連續不斷的摧殘下,她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全身上下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沿著如緞子般光滑的肌膚緩緩淌下。
見她體力不支,眼看就要昏過去了,行刑者伸出手在她胸口頂端那兩點粉紅的凸起上來回揉搓撥弄起來,待她的乳頭漸漸漲得如黑葡萄搬大小,這才拿起一把燒紅的鐵鉗夾了上去。
一陣青煙升起,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散發出來,離殷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頭一歪暈死了過去。
「疼死我了。」隨著一盆冷水潑上去,她一聲呻吟轉醒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被燙的焦爛變形滿是膿血的乳頭,咬牙罵道:「你們有種就殺了我,折磨人算什麼英雄。」
「老子本來就不是英雄,你想死卻沒那麼容易。」行刑者笑著再一次拿起了鐵鉗。
隨著燒紅的鐵鉗向她的另一個乳頭夾去,她再一次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院子裡,葉青萍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河,輕輕嘆了口氣,解下背上的斷刀,遞給魏清,淡淡的說道:「上官虹死了,王仙芝黃巢二十萬大軍正向鄭州進發,此戰我並無把握,若是我戰敗身死,這寶刀必落入賊手,我看還是給你拿去吧。」
魏清點了點頭,接過斷刀小心用布裹起背好,拱手說道:「多謝戰姑娘,只是如今一年之期未到,所謂無功不受祿,妳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我當盡力為妳完成。」
葉青萍笑罵道:「你就這麼想我死?生死在天,我也沒什麼心願,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何非要此刀不可?我那瘸子師傅是何人?那晨月教又是怎麼回事?蕭離殷乃是晨月教七大長老之一,也是用毒的高手,怎麼就被你那麼輕易的迷倒?你到底與晨月教是何關係?……」
面對她一連串的提問,魏清沉默無語,似乎陷入了回憶,良久後才搖了搖頭說道:「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告訴妳也無妨……」
葉青萍認真的聽著他婉婉道來,漸漸皺起了眉頭,這其中的糾纏恩怨遠比她想的還要複雜。
原來魏青出身晉中五虎門,年輕時憑著一手伏虎刀法打遍西南罕有敵手,他在遊歷天下時卻被一名十幾歲的少女一招擊敗,心服口服下便拜她為師,後來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邊。
那少女便是他口中的小姐,魔刀縛魂的主人李詩音。
李詩音是她的漢名,那女子其實是契丹公主,真名耶律烏勒,乃是八賢王之一耶律痕德堇大可汗的小女兒。
她從小就美貌絕倫,聰明過人,又受了高人指點,練得一身好武藝。
她十七歲那年隻身一人前往西域尋得魔刀縛魂,當晚在夢中得六天魔王波旬所賜魔書三卷,醒來後悟出天魔刀法,遂以武功冠絕西北,無人能敵。
於是她手持魔刀帶領契丹武士橫掃草原,大敗回紇,成為了遙輦氏八部中的第一英雄。
收了魏清後,她聽說中土文明繁榮鼎盛,便來到大唐求學,以期能將詩書禮儀和農耕之術帶回契丹。
她在大唐遊歷三年,遇到了當時還不是劍聖的李笑天和少林弟子李桓,三人談武論道,頗為投機,遂引為知己,義結金蘭。
就在她學成後準備回草原時,少林主持高僧惠遠大師見她手中魔刀太過兇戾,侵害其身已深,又恐她回到契丹後邊境上再生兵禍,便擺出十八羅漢大陣將她困在少林,準備化去她身上的戾氣。
誰也沒想到,李笑天為救她脫困竟從師們盜走神劍蒼嵐,李恆更是反出門牆偷了魔刀縛魂,兩人裡應外合,刀劍合璧聯手攻入少林,以蒼嵐劍法和天魔刀法擊破十八羅漢陣,血洗達摩院、戒律堂,殺死惠遠大師,將少林高手屠戮殆盡。
三人殺出少林後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李笑天創立鑄劍山莊,李詩音創立晨月教,將中原武林攪得天翻地覆,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死在他們手裡。
然而就在李詩音離開的數年中,回紇人捲土重來,打敗契丹八部,斬首無數,重新統治了草原。
耶律痕德堇無力再戰,只得向大唐求援,並把草原上最美麗的公主李詩音送往長安和親。
李桓為了破壞此事借了魔刀徑直殺入長安大明宮,準備刺殺懿宗皇帝,無奈禁軍中高手如雲,李桓武功雖強,以一人之力卻還是寡不敵眾,受傷而逃。
就在李詩音左右為難時,李笑天為了天下大義,遂勸她以犧牲一人換取契丹大唐邊界百姓平安。
只是他沒料到這位契丹公主早已對他芳心暗許,傷心欲絕下竟然單人獨騎殺入回紇大軍中刺殺回紇可汗,然而她沒了魔刀後神功無法發揮,最終陷入陣中,慘死在亂箭之下。
等魏清帶著晨月教眾和李桓趕到時只見到了公主冰冷的屍體,李桓得知前因後果後怒髮衝冠,去找李笑天算賬,兩人在落馬湖畔翻臉動手,當時李笑天蒼嵐劍氣已經大成,而李桓身上傷勢未癒,結果可想而知。
一場驚天動地大戰後魔刀終被神劍斬斷,李桓廢了一條腿後帶著斷刀流落江湖,生死不知。
之後魏清離去,晨月教內亂,長老劉鳳琴奪得大權成瞭如今的教主。
由於她武功不足無法服眾,只能在歪門邪道上下功夫,以致於晨月教成了今日以暗器劇毒聞名的邪教。
魏清說完後感嘆道:「沒想到李桓那廝還活著,竟然將正宗的天魔刀法傳給了妳,不過這也難怪,妳實在與我家小姐太像了。」
葉青萍笑道:「我若是她早就一個人逍遙快活去了,管他契丹死活作甚。不過說到底害死你家小姐的兇手還是那李笑天,你就不想為她報仇?」
魏清搖頭嘆道:「若是小姐有妳這般心機,多半也不會死的那麼慘吧。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恩恩怨怨早如過眼雲煙,我這一把年紀哪裡還有那麼多仇恨,妳就不要在此挑撥了,自己多保重吧。」
說罷,他縱身跳上院牆,頭也不回的飄然而去。
「奶奶的,就這麼走了,一點情分也不講。你以為這寶刀是如此好拿的嗎?早晚讓你自己給我送回來。」葉青萍看著他遠去的背景一陣冷笑。
帥府內鴉雀無聲,葉青萍面沉似水坐在帥案前,望著下邊面面相覷不知為何被深夜召來的眾將,神色凝重的說道:「我剛得到消息,汝州城已被攻破,上官大人以及駐守的五千餘名唐軍將士全部以身殉國。如今王仙芝正率領二十餘萬大軍前往鄭州,七日之後將到,不知各位將軍有何退敵良策?」
她此話一出,下面頓時一片嘩然,眾將士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有人怒髮衝冠,有人面現驚恐,也有人微微嘆氣,或默然不語。
過了好一會屋子裡才漸漸安靜下來,以張繆為首五名將官同時跪倒在地,只聽張繆說道:「上官大人一生為國盡忠,待我等如同父子,如今他死於賊手,請將軍給我一隻兵馬,我等願意與賊死戰,為大人報仇。」
劉牧卻說道:「萬萬不可,如今賊勢正盛,我看還是駐守鄭州,等賊兵攻城不下,疲憊之時再攻其不備,一舉破之,方為上策。」
剩下的人眾說紛紜,什麼打埋伏,去定州搬兵等等計策層出不窮,最後竟然吵成了一團。
葉青萍聽的有些煩了,於是突然打斷了眾人問道:「你們說這王仙芝為何而反?我只知道那些吃不飽的流民為了一口飯造反,可那姓王的卻天天販賣私鹽,比老子還有錢,他反個鳥?」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微微一愣,不知道她問這話什麼意思。
反倒是站在最末首的一名參軍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說道:「大人,那王仙芝造反無非是為了做官,我們不妨給他個官做,他若是答應了,就讓他遣散賊眾。到時候眾賊必然不服,紛紛離心,他以後便再也興不起風浪了。」
葉青萍微微一愣問道:「你叫什麼?」
那參軍低頭答道:「末將秦亮。」
葉青萍點頭笑道:「此言正合我意,我這裡有一道招降的草書,你們看如何?」她說完將手中的招降書分發給眾將觀看。
王猛看完後大讚道:「大人真乃神人,此計妙極!這招降草書上只對王仙芝一人封賞,卻不封黃巢、尚君長等人,他們必然不滿,說不定不等我們用兵賊寇便會自己內訌,不攻自破。」
葉青萍笑道:「不錯,只是我在汝州騙殺了秦仲,王仙芝未必信我,我看還是有勞蘇茹將軍跑一趟吧。不過此去敵營甚是危險,不知道蘇將軍是否願往?」
蘇茹坦然到:「為國報效,便是龍潭虎穴,末將也願闖它一闖。」
葉青萍點頭說道:「好,妳去了那裡就找這個人……辦成之後,盡快脫身。」
一番佈置完畢後,葉青萍突然站起身,走到帥案前,鄭重的說道:「招降之計乃是權宜之策,若要平定賊患還需在戰場上擊潰賊寇。我戰無雙從一個普通軍士到如今的大將軍,全憑上官大人一手提拔,論公他是我的上級,論私他對我亦師亦父,大人他一生精忠報國,如今卻慘死賊手,此仇不報,天理難容!」
她頓了一頓,一字一句的說道:「決戰之地,就在鄭州城下。還請各位將軍摒棄前嫌,與我一起殺賊,為上官大人報仇,為大唐盡忠。」
說罷她雙腿一曲,跪了下去,倒頭便拜。
眾將官哪裡敢受她這一拜,紛紛跪地拜倒,表示要一心殺敵報效國家,絕不退縮。
一番戰前佈置後已快天亮,葉青萍卻不願休息,強打精神來到了後院地牢。
她走進牢房,見到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離殷,嘆了口氣說道:「上官虹已經死了,妳說了也不算是背叛他,蕭姑娘妳這又是何苦呢?」
離殷耷拉著腦袋,一頭亂蓬蓬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臉,全身上下佈滿了可怖的傷痕和血嘎,兩個飽滿豐盈的梨形乳房完全變了形,左乳兩側有兩道深深的紫痕,軟軟的垂下,顯然已被生生擠碎。
兩個乳頭也消失不見,乳暈頂端只有兩個血肉模糊的深坑。
她的下陰高高腫起,呈灰黑色,陰毛都被燒焦,兩片陰唇被鉗子夾爛,膿血混著黃白色的污穢不斷從她腿間滲出,沿著大腿流下,地上全是屎尿,散發出一陣刺鼻的惡臭。
她艱難的抬起頭,睜開腫脹的雙眼,目光呆滯的看著葉青萍,卻不說話。
「大人,這賤人嘴巴夠硬,小的能用的刑都用了,再用刑,恐怕就保不住命了。」行刑人在葉青萍耳邊小聲說道。
葉青萍點了點頭說:「離殷,妳都聽見了,我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妳若還是如此頑固不化,就讓妳死的慘不可言。」
離殷用力張了張嘴,用沙啞的聲音咬牙切齒的說道:「上官大人對我恩重如山,妳休想讓我背叛於他……大人常對我說,當今良將中陸彪謀略稍差,蘇茹性格太過耿直,只有妳謀略武功俱加,可繼承他的衣缽。他對妳如同親生女兒,卻沒料到妳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牲。只恨我受困於此,不能將妳這個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賤人親手碎屍萬段,以慰大人在天之靈!」
葉青萍冷笑道:「上官虹不死,我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要他死的也不是我,我只是受人之命,這可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他站錯了隊。其實對他來說,我和陸彪、蘇茹還有妳離殷一樣,不過是一名可以利用也可以隨時捨棄的棋子罷了。」
「要殺就殺,廢什麼話,我死後做鬼便來找妳索命。」她說完後再不言語,只是惡狠狠的盯著對方。
行刑人見她至死也不肯服軟,說道:「姑娘,這刑具可非同小可,到時弄的妳下身皮肉俱裂,肚破腸爛,可莫要怪我。」
他說罷將刑具上的石杵去掉,換上了一根四尺餘長的鐵矛,鐵矛的頭部成魚型,魚頭尖利無比,魚身上帶著八根鋒利的倒鉤。
他又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葉青萍,見她點頭,這才用力將鐵矛從離殷的下陰插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一陣撕心裂肺的沙啞嚎叫聲在地牢裡響起。
隨著行刑人踩動踏板,那鐵矛在她身體裡來回抽插,八根倒鉤頓時將她陰道子宮中的皮肉硬生生的撕了下來。
離殷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慘遭如此酷刑,只感到一陣強過一陣的鑽心疼痛從小腹深處傳來,疼的她全身顫抖,眼前發黑,神志一陣模糊。她真想就此死去,可是每次剛剛要被疼暈過去的時候,就被更加劇烈的疼痛弄醒,卻始終無法真的昏厥。
噗哧一聲,一團血肉模糊、鴨蛋大小的肉團從她腿間掉落,她的整個子宮竟然被生生撕裂後從肚子裡鉤了出來。
離殷雙眼一翻,終於暈死了過去,然而她失去意識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冰水潑醒,無法忍受的痛楚再一次讓她痛徹心肺,只不過這一次疼痛已經擴展到整個腹部。
行刑人用力踩動踏板下,大半根鐵矛已經完全沒進了她的身體,一尺長的矛尖和八根倒鉤在她肚子裡往復抽拉,將她一肚子的大小腸和各種內臟紛紛撕扯的稀爛。
離殷的雙眼已經完全翻成眼白,嘴巴大張著發出嗚嗚的聲音,臉上的肉亂顫,五官也扭曲的不成樣子。
隨著鐵矛抽動的節奏,她全身都隨之劇烈抽搐起來,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腳麵繃得筆直,血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從她陰道裡狂噴而出。
突然她的下身一陣抖動,一大堆紅黃相間散發著熱氣的腸子從她腿間噴了出來,沿著鐵矛流下,轉眼間就在地上堆了一大灘。
離殷的頭終於緩緩垂了下,攥緊的拳頭也慢慢鬆開,身體又不甘心的抖動了幾下便完全放鬆下來,就如肉舖裡的豬肉般掛在牆上,一動也不動了。
行刑人怕她死不透,不敢放鬆,繼續用力踩了一陣踏板,直到又有一些不知名的暗紅色內臟碎塊從她身體裡掉了出來,這才停下,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轉頭回稟道:「大人,她受刑不過,已經氣絕身亡了。」
葉青萍冷笑道:「你把她給我切碎了,找個隱秘的地方埋了,切記將她的臉毀了,莫要讓人認出。」
七日後,蘇茹回來了,讓葉青萍沒想到的是她還帶來了王仙芝手下的頭號大將尚君長和他年輕貌美的夫人起義軍中有名的女將賽飛花。
原來蘇茹通過內應見到王仙芝後將招降的草書給他看了,那王仙芝聽說自己被封為「左神策軍押牙兼監察御史」,即日可赴長安上任,笑得嘴也合不攏,當晚大排宴席招待蘇茹,把酒言歡。
酒席間黃巢卻突然站出來,怒斥他只顧一人榮華富貴卻不顧兄弟死活,兩人當場翻臉,當夜黃巢就帶著數千軍士離開大營不知去向。
王仙芝為了表示誠意特別將自己的心腹愛將尚君長和心愛的夫人賽飛花送來鄭州商談歸降事宜。
葉青萍聽完大笑道:「這是他自掘墳墓,怪不得他人。來人,把尚君長給我砍了,人頭給他送回去,那賽飛花我留著還有用。」
乾符二年,葉青萍出爾反爾斬殺尚君長,王仙芝被騙後大怒,遂盡起大軍二十萬,浩浩蕩盪殺奔鄭州。
鄭州城帥府中,葉青萍頂盔貫甲,一臉殺氣,盯著帳下眾將,緩緩說道:「王仙芝二十萬烏合之眾已到鄭州南門外三十里,明日便是破賊之時。」
「蘇茹聽令,妳和王猛帶領三千輕騎三千步兵為右軍,以令旗為號,從右邊迂迴包夾賊兵。」
「張奎聽令,你和張廖帶領三千輕騎三千步兵為左軍,以令旗為號,從左邊迂迴包夾賊兵。」
「李雲兒聽令,妳帶領秦亮和兩千輕騎去賊兵後方擾敵,準備追殺潰逃的賊兵」
「劉牧聽令,你帶領兩千弓箭手在城頭,作為監軍。」
………………
帥府內一片寂靜,只有葉青萍清亮的聲音在大堂裡迴盪。
一道道將令發出,軍官們無人說話,均是低頭默默領命,只有蘇茹抬起頭擔心的望了一眼葉青萍,心想:「城中的精兵不過萬餘人,你將精壯少年都放在左右兩翼,難道用那些老兵去抵擋王仙芝的大軍。」
葉青萍微微頓了一下,高聲說道:
「剩下諸將隨本將軍領一萬二千步兵為中軍,抵擋賊軍的主攻。」
「明日大軍出城之後立即關閉城門,有敢擅自入城者立斬!」
「擅自開城門者,立斬!」
「臨陣有將無令擅退者,立斬!」
「臨陣有兵無令擅退者,後隊斬前隊!」
「敢違軍令者,立斬!
…………………
葉青萍殺氣騰騰說完這一連串立斬後,一拱手最後說道:「明日戰端一開,即為死戰之時,有進無退,希望諸位將軍建功立業,破敵後我當在這大堂上為諸位慶功。」
乾符二年年初,鄭州城外,三萬唐軍與二十萬起義軍擺開戰陣,再次進行殊死決戰。
葉青萍騎在雲中墨上,遠遠望去,只見對面的軍陣浩浩蕩盪茫茫無邊,由無數刀槍劍戟組成的鋼鐵森林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森森寒光,猙獰的鎧甲如黑沉沉的大海般一眼望不到盡頭,遮天蔽日的旌旗在寒風中獵獵飄揚,彷彿大海中翻騰的波濤。
俗話說人過百層層疊疊,人過千人山人海,人若過萬無邊無際,更何況是二十萬大軍,就算站在那裡不動,遠遠看去也著實讓人心驚膽顫。
葉青萍見手下將官一個個面色凝重,大笑道:「都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笑罷縱馬出列,提起手中門板一樣的大刀,指著敵陣中那繡著鬥大王字的白色帥旗,氣聚丹田,高聲喝道:「反賊王仙芝,你看看這是誰,若要讓她活著,就給我乖乖下馬投降,本將軍免你一死。」
此時她的內力充沛之極,這一喊雖然嗓門不大,但在生生不息的內力催動下遠遠傳了出去,竟然隱隱壓過了千軍萬馬的噪雜,令戰場上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王仙芝舉目望去,只見對面一名女將,頭戴鋼盔,面罩鬼臉面具,看不清相貌,身上穿著一套全身裙甲,精鋼護腿,護臂,護手一應俱全,就連胯下戰馬也是全身披甲,只露出眼睛,這一人一馬就好似一個會移動的鋼鐵堡壘。
他再往她身邊一看,頓時心口一疼,只見那裡站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正是他心愛的結髮妻子賽飛花。
她渾身上下一絲不掛,雙臂自肩部被緊緊反綁在背後,使得她本已高聳的胸脯最大限度的向前凸出。
在寒風中,她的身體瑟瑟發抖,驚慌的向這邊張望,顯然正在竭力尋找著自己。
王仙芝見妻子在數十萬大軍面前公然受辱,氣的渾身顫抖,兩眼通紅,一打馬,從陣中躍出,大罵道:「戰無雙,妳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妳若是敢動她一根毫毛,我把妳碎屍萬段。」然而他練得都是外家功夫,內力不強,他的罵聲頓時被淹沒在千軍萬馬之中。
葉青萍見他被激了出來,冷笑一聲,說道:「一個賤人而已,放她去會情郎吧。」
左右聞言,立即打開了賽飛花的腳上的鐵鐐,卻不去解她上身的綁繩,一腳踹在她渾圓的屁股上,罵道:「滾吧。」
賽飛花猛然看到一絲生的希望,不顧一切的向著對面王仙芝的帥旗下奔去。
她本來身負武功,雖然被綁了雙臂跑起來跌跌撞撞,卻也快如脫兔,不久後就跑到了兩軍中間。
一個赤裸的女人就這樣在數十萬大軍注視下發足狂奔,看得不少軍兵一個勁的咂舌,竟然忘記了身在戰場。
王仙芝羞得滿面通紅,腦子裡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把妻子救回來,不要讓她在人前受辱。
他一催坐騎,從軍陣中衝了出來,直奔賽飛花。
這一下卻嚇壞了他身邊的親兵,幾名手持鋼盾的親兵一邊大喊將軍小心,一邊從後面疾追了上來,無奈王仙芝馬快,他們卻總與他差了幾個馬身,追趕不上。
葉青萍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一伸手喝道:「拿弓來。」
一親兵立即遞上一把巨弓,這弓比尋常長弓足足長了兩尺,黝黑的弓背如鴨蛋粗細,也不知道是何種木頭所製,弓的兩端刻著兩條吐信毒蛇,蛇口中銜著弓弦。
此弓名為蛇牙,射程要比一般的長弓遠上三倍,魏清臨走時把它留在葉青萍屋裡,一同留下的還有七支特製的狼牙箭,名為七蛇之箭。
這箭比一般的箭略長,箭尾處多了數片平衡用的羽毛,精鋼所鑄的箭頭呈三角形,帶著三個倒鉤,上面閃著駭人的藍光,顯然塗了劇毒。
葉青萍小心的從箭筒中抽出三支箭,將兩支叼在嘴裡,然後彎弓搭箭,緩緩將弓拉成滿月,瞄準了五百步外催馬而來的王仙芝。
四百步。
她的眼前暗了下去,世間萬物紛紛失去了顏色,千軍萬馬的噪雜聲也漸漸消失。
單調的馬蹄聲和那身穿銀甲縱馬而來的男人成為了她世界中的唯一。
三百步。
風止了,一切光與影逐漸褪去,她的世界變成了一片虛無,只有各種顏色的淡淡氣體在她周圍飄動。她彷彿獨自一人立在蒼穹之上,那馬蹄聲漸漸與她的心跳重合,那銀色的身影縮小為一個光球,在這虛無的黑夜中彷彿一盞明燈指引著方向。
兩百步。
世間萬物重新恢復了顏色,寒風陡起,千軍萬馬發出的人喊馬嘶回到了她的耳邊,然而葉青萍卻如雕像般一動不動,彷彿她已在那裡凝立了千年。
此時,她已與這茫然天地融為一體,心既歸於自然,紛雜外物也不過其中滄海一粟,本心自不受其擾。
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地,天,道皆循自然,以自然之法馭之則為合。若要引動天地間浩然之氣為己所用,必先歸於自然,方能與天地合而為一。
----天魔刀法第一層,心歸自然。
王仙芝眼見妻子跑到馬前,陡然勒住了韁繩,正要下馬,心中卻突然一個激靈。常年在生死中搏殺使得他出於本能感到極端的危險,不及多想,猛地一拉韁繩,馬身豎起,同時用力向後一仰身。
嗖的破空之聲從葉青萍手上發出,同時王仙芝胯下戰馬的馬頭爆成一團血霧,那箭去勢不減,從他戰甲上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溝痕。
王仙芝就地一滾,還沒站起身卻將腰間的鋼刀連著刀鞘猛地向上一拉,護住胸口和面門。
碰的一聲巨響,他手中的刀鞘變成一堆碎片四散紛飛,完全變了形的鋼刀脫手飛出,他虎口震裂,口吐鮮血,仰面摔倒在地上,顯然受了內傷。
可不管怎樣,他還是將這破空而來的第二箭擋住了。
此時他的親兵已經趕到,紛紛下馬將王仙芝夫婦二人圍在當中。
葉青萍就好像沒看見一樣,仍然彎弓搭箭,弓滿箭出,一氣呵成,似乎她的世界中就只有這一個動作。
兩百步的距離彷彿不曾存在,七蛇之箭在一瞬間如同跨過了時間與空間,逕直從兩名士兵中間穿過,射穿了一個擋在他身前士兵後仍然不偏不倚射向他的脖子。
王仙芝愣愣的看著如一道閃電般破空而來的狼牙箭,看著擋在他身前那名親兵頸中鮮血飛濺,然後一顆頭顱飛了起來,他竟然忘了躲避,或者說在這蘊含著天地至理的一箭前他已經放棄了抵抗。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一刻,一個熟悉的身影飛了過來,擋在了他的面前。
她雪白的身上仍然一絲不掛,雙手依然被反綁在背後,可她卻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那石破天驚的一箭。
「不要!」王仙芝大吼一聲,卻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團鮮血從她胸前爆出,那張美麗的面孔因瞬間的痛苦而變得扭曲。狼牙箭雖然射穿她後繼續向前,卻也被她飛在空中的身體帶偏了方向,貼著他的面頰劃過。
王仙芝發了瘋似的撲上去,一把抱住癱倒在地上的妻子。
賽飛花的身體軟綿綿的躺倒在他的懷裡,似乎全身都沒有了骨頭一般,雙腿耷拉著拖在地上,頭無力的向後仰著,靠在他的臂彎裡。
血不停地從她的七竅中流出,她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將血沫子和黑色的內臟碎塊一起從嘴裡噴出來。
王仙芝拔出匕首隔斷了捆住她雙手的繩子,將她緊緊抱住,用手死死的摀住她胸口那個雞蛋大小的血窟窿,在她耳邊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賽飛花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收回了渙散的眼神,用盡最後的力氣止住咳嗽,斷斷續續的說道:「夫君,我今日受辱……再也無臉見你……你不要怪我……」
王仙芝哽咽著說道:「不,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害了妳。我對不起妳,妳挺住,我這就去給妳找軍醫。」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一個七尺漢子此時卻也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沒用了,我的肺被射穿了,我快不行了……我在想,若是當年我們老老實實在家種田,或者早日退隱,用販私鹽賺來的錢做個買賣,想來也不會有今日……」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變得細弱蚊蠅。
血不斷的從她胸口的血洞中冒出,溫熱而粘稠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襟,他雖然沒有看到,也知道在妻子背後一定有著一個同樣大小的窟窿,王仙芝急的紅了眼,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身體裡的血一點點流光,同時也帶走了她最後的生機。
賽飛花突然睜圓雙眼,死死的盯著他,不顧從嘴裡冒出的血沫子,拚命張大了嘴,艱難的說道:「你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你了?……你看,那是我們的村子,那顆大槐樹……還有那小河……」
她的身體一下下抽搐著,掙扎著伸出手想摸摸丈夫的臉,然而她的手只伸到一半卻突然軟綿綿的垂了下去。
隨著「呵」的一生輕響從她大張的嘴裡發出,她的身體完全癱軟了下去,頭無力的歪到一邊,停止了呼吸。
她的雙眼仍然圓睜著,只是眼中的光彩已經褪去,她的胸口仍然高聳,只是已經不再起伏。
她死了,她再也不會站起來,再也不會說話,不會笑,也不會哭,她的身體漸漸冰冷,最終將化為腐朽,與這茫茫大地連在一起,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王仙芝只覺得五臟俱裂,彷彿全身都在烈火中灼燒,他突然揚起頭,發出一聲震天的長嘯,聲震四野。
他輕輕合上妻子的眼睛和嘴巴,將手伸到她身下打橫抱起她的裸屍,任由從她雙腿間噴瀉而出的屎尿弄髒自己的戰袍,轉過身在眾多親兵的掩護下向自己的大軍走去。
他每一步都重重的踩在地上,在泥土裡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腳印,熊熊的怒火在他胸腔中燃燒,他頭腦中只剩下報仇兩個字,他要將那個殺死他妻子的惡魔親手撕碎。
葉青萍望著王仙芝遠去的背影,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舉起手中戰刀,高聲喊道:「各軍各部,準備迎敵!」
自從那晚她看到李笑天斬出驚天動地的一劍後,似乎觸摸了到一個嶄新的世界,雖然這個世界只有小小的一角在她眼前驚鴻一現,且稍縱即逝,但這位劍聖與天地合而為一的那一幕卻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後來李笑天以渾厚無比的內力為她療傷時,她便用心探尋他運用內力的方法,漸漸悟出了一些道理。
雖然蒼嵐劍法與天魔刀法一正一反,一陰一陽,看似完全相反,實際卻頗有相同之處,都是與自然相合,吸取天地精華為己用,最終達到天人合一,舉手投足牽動天地之氣的境界。
後來她被困在長安時整日無事,索性一心一意鑽研起這天魔刀法的奧秘來。
葉青萍心性灑脫,悟性又高,幾個月下來竟然有所頓悟,進入了天魔刀法第一層「自然之心」的境界。
這一次她小試牛刀,以悟出的心法射出連珠三箭,沒想到威力奇大,差一點就將王仙芝斃於箭下,雖然他最後僥倖逃脫,卻也算是天命使然。
想到這裡,葉青萍心中不禁得意起來。
卻說王仙芝回到本部後將妻子的屍體放下,用自己的戰袍裹好,這才重新上馬,從腰間抽出寶劍直指葉青萍,大聲叫道:「今日我軍與敵軍決戰,不死不休,殺敵方主將戰無雙者,賞黃金五百兩,白銀三千兩。全軍出擊!」
在他的指揮下,數萬大軍緩緩開動,以騎兵為首展開了衝鋒。
葉青萍見他被氣昏了頭,竟然將整個中軍都壓了上來,數萬大軍你推我擠擁在一起,心中樂開了花,高聲叫道:「以我帥旗為準,侯!」
戰馬揚起的灰塵遮天蔽日,如奔雷般的蹄聲越來越近,震得人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震動。
「侯!」
清亮高亢的聲音瞬間壓過了隆隆的蹄聲,響徹戰場。
戰馬四蹄飛揚濺起的泥土已經清晰可見,騎士們紛紛抽出了腰間的長刀,舉起了長槍,直指向前。
「侯!」
高高停在空中的戰刀如她的心一樣不曾有一絲動搖。
騎士猙獰的鐵甲就在眼前,刀槍閃動的寒光反射在每一個唐軍戰士的瞳孔中,在震耳欲聾的蹄聲中,戰馬粗重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辨。
「侯!」
黑色甲冑中那纖細的身影如山般巋然不動,穩穩的佇立在每一名士兵都能看到的位置。
「拒!」
一聲驚雷在戰場上炸開,高舉的戰刀猛然落下。
一根根兩丈餘長的長槍從地上立起,斜指向前,長槍的後半段深深插入泥土中,鋒利的槍尖對準了衝鋒的敵軍,短短的一瞬,唐軍陣前已經鑄成了一道鋼鐵之牆。
衝垮一切的洪流撞上了堅不可摧的堤壩,驚天動地的巨響在戰場上迴盪。
一把把長槍刺穿戰馬後,又刺入騎士的身體,摩擦著盔甲發出令人牙酸的瑟瑟聲。
臨死前的慘叫和哭喊聲瞬時被淹沒在千軍萬馬的喊殺聲中,後排來不及停下來的騎士不斷撞在前排騎兵的屍體上,長槍再一次歡叫著插入了血肉中。
葉青萍揮舞著手中的大刀,一遍遍重複著同一個簡單的動作,對飛來的箭矢視而不見。
她的動作即不快也不複雜,然而每一刀斬下必有一名騎士落馬,隨後被她身邊的幾名親兵亂刀斬為肉泥。
她就這樣不慌不忙的用那樸實無華甚至有些呆板的刀法像割麥子一樣收割著生命,所有射向她的羽箭都被那套烏黑的全身甲擋了下來
漸漸的,她身前的敵人越來越少,敵兵們都躲在遠處安全的地方叫喊,卻再也無人敢上前,五百兩黃金雖然誘人,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她身前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屍堆就是最好的證明。
於是,在葉青萍身前三丈之內空出了一個半圓,時不時有幾個被擠入半圓中的倒霉蛋被一刀斬為兩段。
隨著戰鬥陷入膠著,唐軍和起義軍的差別開始顯現出來。
王仙芝所依靠的不過是兩千餘名能征善戰的頭領,剩下的都是放下鋤頭拿起兵器的農民,平時又缺少訓練,打起順風仗來虎虎生風,可一旦陷入拉鋸戰,比之那些受過專門訓練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兵就差的遠了。
葉青萍挑選的這些老兵年紀雖大,體力稍差,卻都是身經百戰見慣了生死的兵油子,有著一股子韌勁,面對敵軍的一次次衝鋒絲毫不亂。
葉青萍見時機已到,舉起帥旗,帶動著中軍大陣緩緩向後退去,同時命令左友軍開始進行包抄,如一個大口袋般將王仙芝的大軍兜在了裡面。
就在唐軍退到城牆下時,她將大旗往地上一插,伸出刀向著城頭用力揮了三次。
城上頓時亂箭齊發,兩千弓箭手一輪齊射,遮天蔽日的羽箭就像一場瓢潑大雨般帶著呼嘯的風聲從空中落下,灑向起義軍中。
哭天喊地的慘叫聲自起義軍中軍響起,在連續不斷的密集箭雨打擊下,一個接一個士兵渾身插滿羽箭倒了下去。
四濺的鮮血和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讓剩下的人心驚膽寒,再也無心戀戰,只是這數萬大軍都擠在一起,互相推搡踐踏,亂成一團,又哪裡有路可逃。
葉青萍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大刀,高喊道:「出刀陣,大家隨我殺敵,為上官大人報仇!」
她終於亮出自己最後的王牌,大唐刀陣。
三千名身披光明甲,手提長柄陌刀的陌刀兵開始布成雙排刀陣,突入敵軍中。
白花花的大刀上下翻飛,如同一堵由白光組成的牆般向前緩緩推進,所過之處血肉橫飛,人馬俱碎。
與此同時,蘇茹,張奎等人也帶領左右軍精兵開始出擊。
蘇茹左手持刀右手提槍,左批右挑,所向披靡,殺得賊軍鬼哭狼嚎。
張奎手提一把鑌鐵大棍,一掃就是一大片,而王猛和張廖索性脫了上衣,一人用長戟,一人用大斧,運用如飛,發了瘋似的左右砍殺。
四人騎著戰馬在敵軍中來回衝殺,如入無人之境,凡擋者必死。
所謂兵敗如山倒,二十萬大軍如潮水般潰退了下去,那些來不及逃跑的立時成了唐軍屠殺的對象,而僥倖逃離戰場的士兵卻還要面對李雲兒兩千輕騎的追殺。
在殺紅了眼的唐軍面前沒有任何憐憫可言,屠殺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直到最後一名賊兵倒下才算落下了帷幕。
鄭州城下已是屍堆成山,血流成河,天地間一片殷紅,連那天邊的夕陽和整片雲霞似乎也被鮮血盡染。
鄭州一戰,唐軍大獲全勝,斬首四萬,俘虜五萬餘人,繳獲兵器輜重無數。
王仙芝被殺的片甲不留倉皇逃竄,也不敢回汝州,帶著兩千多殘兵敗將逃向定州方向去了。
葉青萍連夜追擊,不到半個月就收復了曹州、濮週、汝州等地,各地賊軍望風而逃。
僖宗得到戰報後龍顏大悅,遂封葉青萍為平盧節度使兼威衛大將軍,總領河南河北兩道軍馬討賊。
崔凡因為擁軍不戰討賊不利,被連降七級,回長安待命。
而兵部侍郎張靈隱則繼續帶領羽林、龍虎兩衛輔助討賊,一下子由葉青萍的上級變成了下級。
好在此人也是太后一黨,又甚為識趣,索性將兵權完全交給葉青萍,自己掛個空銜逍遙快活去了。
之後的三年裡葉青萍分兵進擊,南征北戰,對黃巢和王仙芝等起義軍時剿時撫,既不讓他們發展壯大,也不將他們趕盡殺絕,藉著勦賊之名排除異己,提拔親信,終將河南河北兩道完全收歸到自己的手裡。
北方中原地區向來五穀豐足,繁榮富饒,民風也十分彪悍,凡欲圖天下之梟雄者必佔此地。
平寧公主幾次派人過來與葉青萍搶奪,都被她毫不客氣的趕走,氣的公主暴跳如雷,卻也拿這個內有太后撐腰,外掌精兵十萬的一方梟雄毫無辦法,最後就連陸彪也被她用計趕回了長安。
至此為止,她眼中的最後一根釘子也被拔去,葉青萍終於將手伸向了那些在她地盤上亂竄的反賊。
黃巢首當其衝感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慢慢收緊,他能活動的地方越來越狹窄,能征到兵也越來越少,過去那種一呼百應的情景一去不復返。
在蘇茹,劉牧,秦亮等人的治理下,各地的飢荒逐漸得到緩解,造反已經漸漸失去了土壤,黃巢無奈之下只得轉頭渡過長江向著南方殺了下去。
乾符五年,葉青萍終於將大網收緊,分兵七路,困王仙芝於黃梅。
二月,經過連續激戰,葉青萍再次大敗王仙芝,斬首五萬餘人,王仙芝本人也死於亂軍之中。
至此,歷時八年,遍佈河南、河東、河北、山南、淮南五道半個大唐的賊患終於得以平定。
此役過後,葉青萍在軍中的威望也達到了頂峰,被僖宗皇帝親封為正二品輔國大將軍,她手下蘇茹,劉牧,李雲兒,張奎,秦亮,張廖,王猛等人也都紛紛被封,成為掌管各地兵馬的大員。
短短六年時間,這個清麗無雙的女子從一個普通軍曹成長為掌管河南河北兩道七十二州,控弦十餘萬的一方霸主,尋遍天下也只有僖宗的老丈人、劍南節度使鎮國公王建中能與之一爭長短,而這一年她只有二十五歲。
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當那些老一輩梟雄被打到在地,新的梟雄將踩著他們的屍體登上歷史的舞台,成為新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