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13.12.23 起統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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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娜3
第二章:殺手
作者:jerry79
哥倫比亞阿卡西亞斯市區,一座老式四層樓房頂樓的破舊公寓裡,佳娜正出神的看著手中那把做工粗糙的轉輪手槍。
這種土質槍準確度極差,十米之外就是一塊毫無用途的廢鐵,但它近距離的威力卻不容小視,如果直接命中的話可以輕易轟掉人的半個腦袋。
「只要一槍,短短的一瞬,一切痛苦就都結束了。」
佳娜心中想著,緩緩舉起槍對準床上熟睡中的女孩,那是從小和她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妹妹露西。
看著將身子蜷縮在被子裡睡的正香,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的妹妹,想像著她腦漿飛濺到床單上的情景,她的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彷彿吃進泥巴一樣難受。
一陣槍聲夾雜著叫罵從遠處傳來,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夜晚的寧靜,對此佳娜早已習以為常,在這個毒品氾濫到處都充斥著暴力犯罪的街區,幫會火並和槍戰是家常便飯。
每天都有人在仇殺中死去,又有人拿起槍走上街頭開始新的戰爭,在這種鬼地方,多死一個女孩又會有誰知道呢?
「姐姐,是妳回來了嗎?」
也許是被槍聲吵到了,露西忽然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
佳娜被嚇了一跳,趕忙將槍藏到背後,直到她發現妹妹說完夢話後又呼吸均勻的睡去,才長長鬆了口氣,幫她拉緊被子蓋嚴,退出了臥室。
屋子外冰冷的空氣讓佳娜的精神振作了不少,她伸手在衣兜裡摸了摸,掏出最後一支香煙點燃。
夜幕中飄著淡淡的霧,使得這座充滿罪惡的城市變得朦朦朧朧,她突然覺得這裡的一切正離她而去,變得越來越遠。
一周前,她曾抱著最後的希望跑到波哥大聖瑪麗醫院去為身患重病的妹妹尋找醫生,但當她被告知那裡根本沒有什麼理查德醫生時,她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她是個笨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那個英俊瀟灑的「醫生」只用幾句甜言蜜語就騙走了她的身體和幾乎所有的積蓄,現在她就像一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一無所有。
佳娜悔恨交加,可當她面對那根本承受不起的高昂醫療費時,除了鋌而走險又能做什麼呢?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想到了結局,只不過她一直不願相信而已。
「佳娜,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說話的是一個還不到四十歲卻一臉枯黃的女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面色十分難看,長期的吸毒賣淫讓她未老先衰,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我沒錢給妳買藥了,妳看著辦吧。」
佳娜用冰冷的語調低聲說,眼看著母親克瑞絲臉上最後一絲期望慢慢消失。
「我早就說過那個小白臉不可靠……妳這個白癡……真是白養了妳……」
儘管第一眼看到女兒就猜到了結果,但當克瑞絲真的從她嘴裡確認後,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失望,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如果可以,佳娜很想一槍打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為了給她買毒品,她幾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這些錢即使不夠給妹妹治病,至少能為她買一張偷渡到美國去的船票,那樣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見女兒搖了搖頭轉過身去不再理她,克瑞絲有些急了,她三天沒碰毒品,那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只得緩和下口氣,哀求道:「要不然,妳還是去找妳以前的那些朋友想想辦法?他們或許能借給妳錢……」
她還想再說,但看到佳娜那要吃人的眼神時,終於還是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佳娜很清楚她指的那些人是誰,她好不容易才從他們身邊逃離,怎麼還能回去?
可她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那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妳給我照顧好露西,我兩天後回來。」
惡狠狠的說完後,佳娜穿上那件破舊的大衣,走了出去。
兩個小時後,在街邊一座不起眼的小酒館裡,佳娜終於見到了她的老朋友查理。
這個三十多歲的大鬍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幅邋邋遢遢的樣子,手中搖晃著酒瓶子,翹著腿靠在椅子上,頭上的大簷帽幾乎遮住了他的臉,使他看上去好像在打瞌睡一樣。
「我需要錢。」
佳娜一見面就單刀直入。
「所有人都需要錢,妳需要的是一分工作。」
查理不慌不忙的推了推帽子,露出一雙骨碌碌亂轉的小眼睛說道。
「我需要一大筆錢,馬上,讓我幹什麼都行。」
佳娜仍然重複著原來的話。
查理瞥了她一眼,笑著說:「嫁給我吧,做我的女人,我幫妳弄錢,妳到底要多少?」。
「四百萬比索。」
看著她緊咬的嘴唇和通紅的雙眼,查理開始意識到她是很認真的,他幾乎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大叫道:「妳瘋了,妳要這麼多錢幹什麼?就是把妳買了,或者把妳身體裡的器官都買了也不行,除非妳去搶銀行或者綁架什麼大人物……」
「我不管,我就是要錢。你一定有辦法的。」
面對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查理也是一陣頭大,想了一會才壓低聲音說道:「我這裡有一筆五十萬的生意,這是我最大的生意了,妳要不要做?」
傾盆大雨中,破舊的街區黑濛濛的一片,只有幾點微弱的燈光在風雨中搖曳,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
佳娜緊了緊身上的雨衣,向街對面的兩層小樓走去。
和這個區的其他小旅館一樣,這裡是毒品交易和妓女賣淫的場所。
當濃妝艷抹的佳娜走進前門時,坐在門口的胖子只是瞟了她一眼,吹了個口哨,就繼續帶上耳機聽起了音樂。
就這樣,她一路毫無阻攔的沿著吱吱作響的樓梯來到二樓,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
佳娜警覺的望了望四周,確定沒人後,從懷裡掏出一根尖尖的鐵鉤輕輕撬開門鎖,側過身溜了進去。
屋裡的佈置異常簡陋,骯髒狹小的客廳中央擺著一張圓桌,上面放著幾隻用過的針管,後面是一個雙人沙發,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客廳一邊,臥房的門虛掩著,一陣電視對話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佳娜從手袋裡掏出槍,將事先準備好的可樂瓶子套在槍管上,把頭輕輕貼在門上,順著門縫向裡望去。
臥室靠窗的方向,一個年輕的金髮女人半裸著身子半躺半靠在床上,全神貫注的看著電視,手裡拿著遙控器,嘴裡叼著一根剛剛點染的香煙,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在從門縫向裡窺探。
佳娜心中有些猶豫,但一想到等錢救命的妹妹,還是一咬牙推門闖了進去。
完全沉浸在電視劇情中的女人顯然對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沒有任何心裡準備,直到房門完全打開,才猛地轉過頭,驚訝的瞪著佳娜和她手中黑沉沉的槍口,竟然忘了叫喊。
香煙從她嘴裡滑落,在藍色的被單上燙出一個焦黑的小洞。
女孩一下子被嚇呆了,下意識的攏了攏披在肩頭的長髮,棕色的大眼睛中充滿了迷惑和恐懼,聲音顫抖的問:「妳是誰?要幹什麼?」
佳娜咬緊了嘴唇,手腕微微抖動,卻始終沒有開槍的勇氣。
她本以為殺個人很簡單,只要把心一橫,扣下扳機,一切就都結束了,可當她真要動手了結這個年輕美麗的生命時,身體卻像凍僵了一樣不聽使喚。
「別殺我,求妳,妳看,我這裡有兩千美元,不如我們分了它……」回過神來的女孩開始苦苦哀求起來。
只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尖銳的槍聲突然響起。
佳娜感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咬了一口,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腰部傳來,她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悶哼,一個踉蹌靠在門上,同時扣下了扳機。
由於套著可樂瓶子,沉悶的槍聲聽起來就像打開一瓶香檳的聲音。
床上的女孩身體猛地一顫,頭重重撞在床頭的木板上,飛濺出的鮮血一下子灑滿了床單,一大塊殷紅迅速在蓋住她身體被單上綻開。
女孩的身體緩緩癱軟在床上,美麗的大眼睛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張大嘴用力的吸著氣,卻只能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咯咯的輕響。
隨著她身體的一陣痙攣,一隻纖細的手從被單裡滑了出來,一把袖珍手槍掉落在地上。
佳娜踉蹌著走到床邊,猛地掀開被單,女孩半裸的身體暴露無疑。
在她肚子正中是一個拳頭大的窟窿,一些碎裂的腸子正從裡面緩緩流出來,而她身下白色的床單早已被血染紅,濕乎乎的粘在身上。
女孩一時沒有斷氣,一邊急促的喘息著,一邊艱難的伸手抓住佳娜的衣襟,眨了眨眼睛卻說不出話來,臉上充滿了痛苦之色。
佳娜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於是猛地拿起枕頭摀住女孩的頭,隨後將全身的重量壓了上去。
枕頭下,女孩奮力的做著最後掙扎,雙手緊緊抓住枕頭,拚命的扭動著身體,將兩條雪白的長腿亂蹬亂踹。
隨著她的掙扎,越來越多的血混著內臟從她身體裡流出,沿著床邊緩緩淌下的同時也將她的生機一點點帶走。
過了三四分鐘,女孩漸漸停止了撲騰,抓住枕頭的手也緩緩鬆開,攤在頭的一側,再也不動了。
佳娜鬆開了枕頭,大口喘著氣坐在床沿上。
隨著每吸一口氣,腰間劇烈的疼痛都會讓她腦子裡一陣眩暈。
她低下頭輕輕揭開被血粘住的襯衣,發現自己腰部右側被高速旋轉的子彈生生撕掉一塊肉,鮮血正地順著子彈劃開的一道血槽呼呼的冒出來。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第一次做殺手就受了傷,差一點丟了性命。
但不管怎麼說死的是對方,而她還活著,如果那個女孩用的是她的大口徑手槍,她此時已經沒命了。
女孩的雙眼睜的混圓,瞳孔張大,眼中早已失去了光彩,門牙從微張的嘴巴裡露出來,像小兔子一樣咬著下嘴唇,從口鼻中溢出的血流的滿臉都是,將幾縷的淡金色的碎發粘在臉上。
佳娜嘆了口氣,輕輕合上她的眼睛,又用被單蓋住她赤裸的屍體,以免她的裸體暴露在別人面前。
就在她正要開始在屋子裡仔細搜查一遍,看看是否真的藏了錢時,走廊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並最終在門口停了下來。
佳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狹小的屋子裡絲毫沒有藏身之地,她唯一的選擇只有盡快逃走。
好在窗外就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她再也顧不上找那兩千美元,一把推開窗子縱身跳了出去。
二樓的窗戶離地面只有兩米多高,但當她落地時腰間卻突然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讓她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結結實實的摔在了碎石子鋪成的路面上。
血一下子從擦破的額頭冒了出來,沿著眉毛流進了眼睛,佳娜被摔的七葷八素,眼前一片模糊,但她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趕進離開這裡。
她掙扎著翻身爬起來,伸手胡亂抹了抹眼睛裡的血,拖著摔傷的左腿在大雨中一瘸一拐的向小巷口上跑去。
背後傳來幾聲叫罵,然後是槍響,她卻不敢回頭去看,只是拚命的向前奔跑,直到衝出小巷,一頭鑽進停在路邊的車裡落荒而逃。
午夜,暴風雨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弧形閃電不時劃過天際,將漆黑的夜幕生生撕開。
路邊一輛破舊的車子裡,渾身淋透的佳娜蜷縮在駕駛座位上,凍得瑟瑟發抖。
「我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笨的殺手了。」
她無比的沮喪的想,心中一片混亂。
剛才的慌亂中,她把槍和雨衣都丟在了旅館裡,也許明天警察就會抓住她,而她的後半生就要在監獄裡渡過了。
佳娜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想起了妹妹,想起了以前少女時那些快樂的日子,想起了小時候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淚水奪眶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起來。
狂風裹挾著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雨越下越大,最終將她的哭聲完全淹沒。
過了一會,佳娜漸漸停止了哭泣,她很清楚自己已不再是那個靠著哭鼻子博取人同情得小女孩了,更何況就算哭瞎了眼睛也不會有人來幫她。
如今她不能再回家了,除了擔心被警察抓住,她更不想讓妹妹看見自己渾身是血的狼狽樣子。
也不能去找那些曾經的朋友如今的債主,可是她又能去哪裡呢?
城市邊緣,小樹林旁的一座舊式平房裡,查理翹著二郎腿靠在搖椅上,將瓶子裡最後的朗姆酒一飲而盡。
「他媽的,該死的天氣。」
他一邊咒罵著一邊將空瓶子扔到一邊,對於嗜酒如命的他來說,沒有酒的夜晚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他罵罵咧咧的帶上大簷草帽穿上雨衣,推開門正準備衝進大雨裡,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大門口,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雙手環抱在胸前,低著頭站在雨裡,浸濕的頭髮緊緊貼在臉上擋住了她的半邊臉。
「佳娜?怎麼…妳受傷了?」
盯著門口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女孩看了一陣,查理終於認出了她,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她腰間被血染紅的襯衣上。
佳娜本來還在猶豫該不該進去,沒想到裡面的人居然會出來,她猛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大鬍子男人,愣了一下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聲哀求道:「我沒地方去了,能讓我在這裡過一夜嗎?」
佳娜的腦子裡昏昏沉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進屋子,怎樣脫掉濕透的衣服洗了澡,然後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昏昏睡去。
睡夢中,她似乎來到了大海邊。
妹妹露西就站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問:「姐姐,美國在哪裡?」
「在那裡,海的那邊。」
她指著蔚藍的大海盡頭說。
「我怎麼看不到?」
露西伸長了脖子向著遠處張望。
「太遠了,坐船也要好幾天。等你大些,我們的錢攢夠了就去。」
「到了那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嗎?……」
妹妹的聲音漸漸遠去,佳娜的世界最終陷入了一片黑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佳娜醒了過來。
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暴風雨已經過去,湛藍的天空中飄著淡淡的雲,伴隨著幾聲清脆的鳥叫,一股雨後刺桐樹特有的味道從窗外透了進來。
佳娜深深吸了口氣,再次閉上眼睛,靜靜的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安寧,昨晚發生的那些事彷彿只是一場噩夢。
「夢醒了,一切都會過去。」
她對自己安慰道,伸了個懶腰坐起來,腰間傷口處立即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在提醒她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佳娜咧了咧嘴,小心的將身體挪到床沿,扶著牆下了地。
透過衣櫃上的鏡子,她清楚的看到自己一絲不掛的裸體,腰間傷口處被一層層紗布緊緊包裹著。
佳娜臉上微微一紅,有些尷尬的伸手在下身摸了摸,並沒有感到什麼異樣,這才輕輕吁了口氣。
「看來那個混蛋沒有趁人之危對自己做什麼。」
其實就算查理在昏睡時強姦了她,她也無話可說,畢竟昨晚是他收留了她,而她除了這具身體也沒什麼可以用作回報的東西。
她早已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青澀少女,對於從十六歲起就依靠出賣身體賺錢的佳娜來說用身子還債是再正常不過的交易。
佳娜從櫃子裡找了一套衣服穿上。寬大的T恤像長袍一樣套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滑稽,但她此時沒得挑選,只能盡量將袖子和褲腿捲上去。
沿著破舊的木樓梯,她赤著腳一瘸一拐下了樓,剛走進門廳,一陣香味就撲面而來,那是香腸的味道,她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一陣骨碌碌的鳴叫。
「妳醒了?來吃點東西吧?」
隨著話音,查理端著一盤香腸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佳娜早就餓了,她顧不上客氣,說了聲謝謝就走到餐桌邊坐下,抓起香腸大吃起來,對於已經三個月沒吃過肉的她來說這無異於一頓豐盛的大餐。
查理也在她旁邊坐下,悠閒地點上一根煙,笑瞇瞇的看著狼吞虎嚥的佳娜打趣的說:「妳怎麼會搞的這麼狼狽?我記得妳以前在梅裡達參加政府軍時可不像現在這麼沒用,看來妳真的不適合做這個工作。如果妳需要錢,不如找個男人嫁算了。」
佳娜滿口都是食物,根本騰不出嘴來理他,直到她將最後一口香腸嚥下,吸了吸手指上的油脂,才心不在焉的回答:「別拿我開心了,誰會娶我這樣一個欠了一屁股帳的女人?」
查理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妳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妳長得不賴,身材也還算不錯,不是個懶女人。不就是欠了些帳嗎?不如嫁給我吧,我幫妳還賬。」
看著他鄭重其事的樣子,佳娜微微一愣隨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彷彿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查理被她的反應激怒了,吼道:「有什麼好笑的,我是認真的。難道妳看不上我?」
佳娜見他真的生氣了,連忙止住笑聲認真的說:「為了給妹妹治病我欠了很多債,多到你根本無法償還,這是個無底洞,我現在也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更何況我要照顧她,也沒辦法完全進一個妻子的責任。你娶了我就多了兩個累贅,就要還一輩子的債,可能連買酒的錢也沒有,你受得了嗎?你一定會後悔的……」
聽著佳娜的述說,查理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他雖然對這個外表美麗柔弱內心倔強的女孩有些心動,但他還不想為了一個花些錢就能弄到的漂亮女人犧牲一輩子。
「查理,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我很感激,如果你要我的身體,我可以給你,但你不需要為我做更多的事情了。露西還在家裡等著,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香腸。」
佳娜說完站起身告辭。
望著她出門的背影,查理站了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忍住了。
***
當佳娜抱著一大袋香腸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據查理所說,這些香腸是開肉店的朋友送的,都是賣不出去的壓倉貨。
佳娜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在小樓周圍轉了一陣,確定沒有警察後才從樓後面的防火梯上到樓頂,又從直通樓頂的樓梯通道來到自己居住的公寓。
當她推開房門走進客廳時不由得楞了一下,想像中露西哭著撲到她懷裡的情景並沒有發生,事實上屋子裡出奇的安靜,彷彿從未有人住過一樣。
「露西?…克瑞絲?……妳們在嗎?……」
佳娜呼喚著妹妹和母親的名字從客廳中走過,來到臥室虛掩的房門前。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屋子裡只有令人絕望的死寂,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升上她的心頭。
「露西,妳在嗎?」
當她推開門時突然感到一陣冰涼席上後背,雙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屋子裡空無一人,窗大開著,花布窗簾在風中微微飄動。
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就放在床頭,淡藍色的床單上一塵不染,彷彿這裡從未有人睡過一樣。
佳娜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周卻沒有發現妹妹,她走到床邊,在床頭櫃前坐了下來。
床頭櫃上擺著一個玻璃花瓶,裡面的雞冠花早已枯萎,那還是一周前她離開時插在裡面的。
她的目光最終停留一張在壓在花瓶下的畫上,準確的說那只是一副筆法幼稚的塗鴉,皺巴巴的紙上畫著兩個女孩手拉手站在大海邊,遙望著大海的深處。
其中一個女孩伸手指向海天相接的地方,在那裡有一個不起眼的黑點。
她認出了這幅畫,那是妹妹小時候畫的,至於那個黑點則是她用炭筆後加上去的。
「那是一艘大船,一艘能帶我們去美國的船,很快我就能攢夠錢去美國,到了那邊一切都會好的。」
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她是這樣對妹妹說的。
畫紙的下方寫著一小段字:「姐姐,妳從小就不是個會說謊的人,聖瑪麗醫院根本沒有為我準備的手術,也沒有什麼專家醫生,對嗎?不過我不在乎,能和媽媽還有妳在一起我很幸福也很知足,謝謝妳們!別為我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畫紙如一片落葉般落到地上,佳娜風一樣衝出了屋子。
黃昏十分,天氣漸漸冷了下來,殘陽下,佳娜漫無目的的在破舊的街道上走著。
她找了整整一個下午也沒能找到露西,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找一個人就像是在大海中找一粒沙子。
「那個混蛋女人,一定又是去找毒品了,如果露西有什麼事……不,也許她只是出去走走,這時已經回家了……」
佳娜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個早該被遺忘的場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那時她和露西還小,跟著媽媽住在郊外的繼父家。
那是她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每天傍晚她們就去樹林旁的小河邊玩耍,佳娜很喜歡坐在石橋上,看著露西在河邊的水窪裡抓魚。
有一次露西對她撒嬌說要去看大海,她認真的告訴她,橋下的小河就通向大海,只要沿著小河走下去就能看到。
佳娜的心突的跳了一下,連忙跳上車,追尋著兒時的記憶向郊外開去。
當她來到河邊時天已經快黑了,河岸上圍著一群人,正伸手對著河邊指指點點議論著什麼。
佳娜一把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人,衝到了河邊。
在那裡她看到了露西,她就靜靜的躺在河邊的鵝卵石上,身上穿著一條粉紅色的短裙,那還是去年她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的頭髮濕漉漉的貼在了額頭上,大量的白色泡沫從嘴和鼻孔中流了出來,想肥皂泡一樣堆在臉頰上,擋住了五官。
短裙被掀起後一直褪到腰際,露出下面白花花的大腿和淡藍色的內褲。
由於長時間被水浸泡,她的皮膚白的可怕,一點血色也沒有,好像塑料做的一樣。
早已僵硬的身體不自然的挺直,雙腿自膝蓋處微微彎曲,兩隻手直直的伸向天空,十指微微張開,似乎要抓住什麼。
她就這樣保持著這種詭異的姿勢躺在那裡,彷彿是一個被拋棄的塑料娃娃。
佳娜腦子裡一片空白,她跌跌撞撞的走到妹妹身邊跪下,一把抱起她的屍體。
「不,她只是睡著了,一會就會醒來,醒醒……露西……快睜開眼。」
她呼喚著妹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徒勞的在她胸口上按壓,為她做著心臟起搏。
越來越多的泡沫和泥水從她的口鼻中流出,然而她已經僵硬的身體卻絲毫沒有反映。
筋疲力盡的佳娜終於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癱倒在露西的屍體上。
她並沒有嚎啕大哭,或者說她早就忘了哭泣,整個人像丟掉魂一樣,緊緊抱著妹妹冰冷的身子,將面頰貼在她的臉上,身體微微的抽動著,默念道:「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就好了。」
佳娜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小臂,她清楚的感到一陣疼痛從手臂上傳來,然而噩夢卻沒有結束。
她又一次檢查了手上的死亡通知書,上面確實寫著露西的名字和年齡,死因是溺水,而右下角則是她的簽字。
至今她仍然無法相信這樣一張手寫的小紙片就證明了妹妹的死亡,而就在兩天前她還親眼看著她帶著微笑進入夢鄉。
露西就躺在她面前停屍台上的鐵架上,除了腳趾上掛著一個寫有她名字的標牌外從頭到腳一絲不掛,頭髮如浮萍般散開,像一條黑色的緞子鋪在檯子頂端。
她閉著雙眼,眼皮間只露出一條細小的縫隙,嘴角微微下垂,白色的門牙從泡的腫脹的嘴唇中露了出來,一隻手自然的搭在小腹上,另一隻手卻從停屍台的側面垂了下來。
這個從小就膽小害羞,即使在媽媽和她面前脫衣服時也要遮遮掩掩的靦腆女孩,如今卻只能赤裸裸的躺在那裡,任由那些喪葬工人猥褻的目光盯著她裸露的身體,嬉笑著用骯髒的手在她私處亂摸,而她卻絲毫無法反抗。
一想到這裡,佳娜的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
為了維護妹妹最後的尊嚴,她只能拿到剛剛得到的酬金租用了殯儀館的停屍房,自己動手來打理屍體。
她拿起水管開始從頭到腳沖洗事先擦在屍體上的肥皂,小心翼翼的擦洗著,盡量不擦破那些被水泡的漲起翻開的皮膚,同時也不放過每一個細小的縫隙,彷彿那是一件價值連城需要精心維護的工藝品。
好在此時屍僵已經緩解,露西的身體變得軟綿綿的好像沒有骨頭,佳娜在掰開腿給她擦洗私處時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
她用毛巾一點點將她的外陰和肛門擦乾,將任何一點細小的泥巴污穢抹去,又用棉花塞住她的下身防止體內的臭氣溢出,她要確保生前有潔癖的妹妹乾乾淨淨的離去。
接下來就是整容,佳娜輕輕用刀子撬開露西的嘴和眼皮,塗上膠水黏牢,為她按摩臉部的肌肉讓她看起來像睡著了一樣。
然後將棉花塞進鼻孔,用梳子為她梳好頭,最後用自己的化妝品為她化妝,在臉上塗上厚厚的粉底。
由於屍體已經開始發臭,她不得不將香水噴到她身上來蓋住味道,再用塑料布將她包裹起來,最後給她穿上一套乾淨的雪白睡裙。
經過她的一番精心打理,此時的露西就像一個沉浸在夢鄉中的美麗公主。
「她一直想做公主,現在可以如願了……可是…她還這麼年輕,還沒有結婚生子,還沒有體會到一個女人的幸福……她是個乖女孩,為什麼這個世界這樣不公平……」
佳娜自言自語著,手緩緩滑過妹妹失去生機的冰冷身體,淚水不受控制的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吧嗒吧嗒的滴在露西胸口的裙子上。
為什麼要放棄?
為什麼不再努力一把?……
佳娜終於抑制不住,低聲哭泣起來。
她真的盡力了,為了妹妹她可以放棄一切,為了攢錢給她治病她甚至可以拿起槍去殺人,但一切的努力和付出到頭來卻什麼也沒能挽回。
「這樣她就可以上天堂,再也不用在這個骯髒的世界中忍受痛苦。」
克瑞絲從門口走了進來,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頭,她的雙眼通紅,顯然已經哭了很久。
「媽媽,對不起,我……」佳娜抱住母親泣不成聲的大哭起來。
「佳娜……我不是個好媽媽,如果不是我染上了毒癮,也不會把錢用光……」
克瑞斯顫抖的聲音也變成了哽咽,湧出的淚水和鼻涕讓她再也說不下去,只是緊緊抱住佳娜,現在她是她唯一的親人。
露西的葬禮很簡單,除了一個請來的牧師就只有佳娜和克瑞絲。
兩個女人肩並肩依偎在一起,眼睜睜看著那個她們最愛的親人被泥土埋葬。
灰濛濛的天上飄起了細雨,牧師和下葬的工人草草將土填平,豎起一個簡易的墓碑後就匆匆離開。
雨幕中只剩下一對母女孤零零的站在墓碑前默默地哭泣。
露西死了,但日子還要過下去,為了還債,佳娜嫁給了查理。
她們的婚禮在一個小教堂裡舉行,那天佳娜打扮的很漂亮,潔白的婚紗下她如同一個降臨到世間的天使,純潔而美麗。
在親友的祝福聲和羨慕的目光中,查理抱著她走出了教堂。
那天佳娜哭了,妹妹犧牲了生命換來了她的解放,從這一天起她將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