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07.11.20 起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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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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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硯

(一) 



太后老佛爺的壽誕快到了,可鎮上的人們卻都高興不起來,因為無論朝廷的事是喜還是憂,對於老百姓來說,都意味著又多了一個加捐加稅的理由。 

果然,保長派下來了,說縣太爺有令,每人加收「壽禮捐」白銀一兩。 

不要小看這一兩銀子,窮人家一年一戶能有幾兩銀子的收成?

全鎮的人都愁得大眼兒瞪小眼兒,不知道哪兒去籌這麼多銀子。 

鎮東頭兒的蘇老漢兩口子沒兒沒女,本來就缺勞力少收成,連放高利貸的都不肯借給他,一尋思,這哪還有活路哇,蔫巴出溜的,老兩口兒便在自家大門口兒上了吊,算是用死來表達對苛捐雜稅的不滿。 

蘇老漢的鄰居是個打鐵的鐵匠,名叫宋大成,為人豪爽,嫉惡如仇,專一報打不平,流氓混混兒們都怕他,不敢在這附近搗亂。

他的公正也是鄰居們公認的,誰家有個大事小情,都來請他調解。 

蘇老漢一上吊,街坊鄰裏幫著給收殮了,由宋鐵匠主持著發喪。 

這邊正出殯,保長來收「壽禮捐」,這小子平時欺壓鄉裏慣了,見蘇老漢兩口子死了,不說兩句應景兒的話,反而罵道:「早不死,晚不死,老子要收捐了你死,真他娘的不會挑時候!」 

宋大成正聽大夥為蘇老漢兩口子的死而議論紛紛,心裏本來就壓著一股惡氣,聽了這話,那股子邪火兒騰地便冒上來了: 

「狗娘養的,你還算個人嗎?人都給逼死了,你他娘的還要怎樣?」 

「怎樣?」這保長以為自己是官府的人,人家不敢把他怎麼樣,越發橫起來:「他死了,老子的稅找誰收去?」 

「你他娘的愛找誰收找誰收!人都死了,稅!稅!稅!稅!稅你娘的個屄!」 

「宋鐵匠,你說話小心一點兒,告訴你,這捐稅是朝廷的大事,你敢說國家的稅是屄,小心你的腦袋!」 

「小心你的腦袋!」宋大成正在地上跪著給蘇老漢上香,一聽這話,「蹭」地便站起來,撲過去就要揍他,被旁邊的人給拉住了。

那保長一看這架式,嚇得差一點兒尿出來,趕緊掉頭便跑,一邊跑一邊說:「姓宋的,你小心著。你們這些刁民都給我聽著,明天晚飯以前,都把壽禮捐給我送來,哪個不交,都把你們送官!」 

「小子,你就等著吧!老子一個子兒也不交!」 

等那小子跑了,四周的鄰居們都過來勸宋大成:「老宋,你真不交哇?」 

「交個屁!你們誰有錢誰交,我沒錢,就是不交,看他能把老子咋著?」 

「老宋,別叫勁,這抗捐不交可是殺頭的罪過呀!」 

「怕什麼,吹了腦袋碗大個疤。再說,這稅都是那些贓官自己加上去的,朝廷也未必知道,說不定還是馬猴子這小子自己氾的壞水兒呢。不交,看他怎麼樣?」馬猴子是保長的外號。 

「老宋,我們看你,你要是不交,我們也不交。」 

「說的對,法不責眾,咱們都不交,看他們能怎麼樣?」 

大傢伙兒都不願意交這份壽禮捐,一有人領頭,其他人便都跟上來。 

「好,咱們就聯絡大夥兒,全都不交,看他怎麼辦?」 

一次悲壯的抗捐活動就這樣開始了。 

由於全鎮的人都相互串連起來,所以第二天晚飯過了,所有鎮長、保長、裏長都沒有等來一個交稅的。 

縣上給鎮上的期限眼看就快到了,鎮長、保長們吃不住勁,合夥兒跑到縣裏去告狀。 

縣令保成一聽大怒,命將帶頭抗稅的宋大成抓起來,打了八十大板,下在牢裏。 

宋大成本來氣性就大,又受了重責,不吃不喝,當晚就氣死在牢中。 

宋大成老婆早就死了,家裏只剩下十九歲的女兒葆貞,還有徒弟張有財。 

大成的屍體被有財和葆貞兩個從牢裏領出來,停在家裏。

眾鄰居都來吊喪,一是為了盡鄰居的情誼,二也是為了觀望,因為他們既不願交稅,又不想像大成那樣死在牢裏,其中也有幾個血性的年輕人,希望有人繼續領著他們幹下去。 



(二) 



葆貞從小死了娘,是爹爹一手養大的,就像她爹一樣,性格剛強,愛憎分明。 

同時,葆貞也是冰雪般聰明,她明白,如果大夥兒一害怕去把稅交了,父親就白死了,於是,她決定接過爹爹的旗幟,領著大夥抗稅到底。 

爹爹活著的時候,有什麼事情都是同爹商量,可現在爹爹死了,就只好同師兄有財商量。 

有財今年二十六歲,是十幾年前宋大成在雪地裏撿來的,雖然有把子力氣,卻是出了奇的膽小怕事。

宋大成活著的時候,曾經想把有財招作養老女婿,可葆貞看不上他那個窩囊樣子,便推說自己年紀還小,不想成家,宋大成愛女心切,也不願逼她。

這事兒有財心裏也是有數的,心裏總是放不下這個小師妹,表面上不說什麼,暗中卻總是兩眼不離姑娘那細細的腰身和挺挺的胸脯兒。 

論理,學藝有先後,有財應該叫葆貞師姐,但一個因為宋鐵匠有意招贅,二是葆貞自小生得美貌,宋鐵匠怕把她弄醜了,沒讓她學鐵匠活兒,所以就讓他們論年齒互稱兄妹。 

此時,葆貞同有財商量,有財心裏害怕,嘴上卻不敢說,哼哼唧唧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把個葆貞氣得什麼似的:「你看看你,一個大男人家,窩窩囊囊的,連句話都不會說,爹爹就這麼白死了?你作徒弟的,不出來替爹爹伸冤,誰出來替爹爹伸冤?算了,不用你,我自己去!」 

人家女孩子都敢站出來,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麼能熊包一個?

被葆貞一頓搶白,有財的臉紅一陣兒,白一陣兒,最後只得同意。 

於是,第二天,葆貞就讓有財去約了幾個年輕氣盛的人來家裏,商量著怎麼把抗稅的大事進行下去。 

還沒說什麼,已經有其他幾個鄉鎮的人來到葆貞家,說大夥兒聽到這裏抗稅的消息,都不想再交這壽禮捐,想同這邊合夥兒抗稅。

這樣一來,一場本來只在本鎮進行的運動發展成了全縣的集體抗稅。

大夥本來想公推有財作首領,但一看他那副樣子,都覺著他不把牢,所以還是葆貞當仁不讓地作了首領,有財當了副手,各鄉鎮推舉了各自的聯絡人共二十幾個,於是,一場更大規模的抗捐運動開始了。 

縣令保成一聽這消息,腦仁兒都快炸了,急忙派衙役們去抓宋葆貞。 

接受了宋大成的教訓,鎮上的人們自發地組織起來,保護他們的領袖,衙役捕快還沒到鐵匠鋪,就被人們圍了起來,嚇得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這壽禮捐是保成私自加的,萬一傳到上面,只怕烏紗難保,所以,他也不敢太過用強,可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何況還死了人,就這麼退回去等於自己認了理虧。 

於是,雙方就這麼僵持著,一拖就是半個月。 

百姓們雖然暫取得了勝利,但這壽禮捐一天不除,誰知道哪天又要來收,再說,人家是官府,以後有得是小鞋給你穿,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大夥兒一商量,乾脆,去總督衙門遞萬民摺,求總督大人出面,把這項捐稅徹底免了,捎帶著把這縣官保成也給免了最好。 

為了怕保成知道消息對葆貞等人不利,大家一共湊了百十號人,夜裏悄悄上路,省城離此不過百裏,鄉下人腳力好,一宿就到了。 

一大早,葆貞等人便到總督衙門去遞萬民摺。 

這總督湯懷德還真不知道有這回事兒,看了萬民摺,知道是個發財的好機會,便把葆貞等人請上大堂,好言相撫,聲言此事要親自查個水落石出。 

葆貞等人挺高興,當天便趕回來報告好消息,而湯懷德呢,也立即派人去把保成給傳到省城。 

保成一見總督派人來傳,嚇了一跳,因為在縣上面有州,州上面才是省呢,總督越級來傳,非福即禍,急忙給送信的湯府總管塞了一錠大元寶,詢問情由。 

有銀子開路,自然是消息靈通,何況總督大人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敲保成的竹槓呢。 

保成一聽是壽禮捐的事兒,臉上的汗便下來了,趕緊揣了一張兩千兩的銀票在袖子裏,跟著湯府總管往省城而來。 

「貴縣,這壽禮捐是怎麼回事啊?」湯總督一見保成的面,便把萬民摺遞了過來。 

「這個……,大人容下官稟告。」

保成見左右無人,把那張銀票遞了過來:「老佛爺壽誕將至,舉國相慶,百姓們為老佛爺籌辦壽禮乃是應當應份的事情,下官不過是作個隨份子的頭兒,替百姓們張羅張羅而已,哪有什麼捐稅的事情,誰知下面人辦事不利,讓大家誤會了。最可恨是這個宋鐵匠,平時就橫行鄉裏,周圍的鄰居是敢怒而不敢言,這一次,一個姓蘇的老頭兒和他老婆因為一點兒小事想不開上了吊,宋鐵匠硬說是下官私增捐稅逼死的,煽動百姓們造反。還當眾辱罵老佛爺。論理,這辱罵老佛爺就該判他個死罪,是下官念他無知,打了他幾板子,誰知他想不開,死在牢裏。這個宋葆貞就是宋鐵匠的獨生女,也是個刁婦,煽動著鄉民造反。下官對她是一忍再忍,誰知她竟惡人先告狀,請大人明查。」 

「哦。原來是這樣。這替老佛爺辦壽禮,設個捐也是有道理的嘛,難道給老佛爺上稅不對嘛?」湯總督把那銀票塞進袖子,慢條斯理地說。 

「對對對,大人說得對,若是收了這筆錢,不但可以給老佛爺置辦件像樣的壽禮,大人這裏自然也少不了孝敬。可是這四鄉八鎮的刁民,都被那宋葆貞給煽動起來了,拒不交稅,還成群結隊,阻擋衙役們抓差辦案,要是這樣下去……」 

「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先把這領頭兒的給制住了,還怕刁民們不聽話?」 

「下官也是這麼想的,可這群刁民把宋葆貞給保護起來了,我的人靠不過去呀。再說,要是硬來,也怕激起民變,那時候……」 

「我說保成啊,你真是個呆瓜,硬的不行,你不會來軟的嗎?把她們叫到總督府,就像入了籠的鳥兒,想飛也飛不了,還不是任咱們擺弄?」 

「大人高見,下官一切聽大人吩咐。」 

「你替老佛爺盡心盡力,原是應該旌表的。等把這宋葆貞和那幾個為首的拿下了,也叫其他各州縣都學學你的樣子,啊!」 

「全仗大人栽培!」 

「不過,還得委屈你一下。」 

「請大人吩咐。」 



(三) 



湯府的總管親自來到鎮上,請葆貞、有財和其他幾個領頭兒的一起到總督府商議。 

「這個……,宋姑娘,還有眾位鄉親,總督大人想請幾位到總督府吃頓便飯,就便在你們眾百姓和保縣令之間作個和事佬兒,把這事兒給了了。欲話說,冤仇宜解不宜結嘛,今後,你們還得在保大人的治下生活,保大人也得仰仗各位支持,你們說是不是啊?」 

眾鄰居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禍。 

葆貞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也是該了了。只要這捐不收了,也算自己父女們對得起鄉鄰們的信任,再說,自己一介草民,能得總督大人相請,面子上也算給足了,還能指望什麼呢?

便說道:「既然總督大人相請,哪有不去的道理,我就跟總管大人走一趟吧。」 

那些跟著葆貞一起去省城的百姓們都要跟著一起去,葆貞道:「又不是去打架,還要人多勢眾,只要我自己去就行了。」 

「哎,這個,各位管事的最好也一起去,大夥兒都難得見見總督大人,人多了,好說話,再說,最後說和成了,也好作個見證。」湯府總管說。 

大家一聽,有理,於是,在場的十二個負責聯絡的便都跟著上了路。那百十個人到底不放心,也跟著去了,候在總督府門外。 

一見宋葆貞等人來到,湯懷德和保成全都陪著笑臉在客廳前相迎,倒叫十幾個沒見過幾多世面的鄉民們有些受寵若驚。 

大家各自見了禮,分別坐下,那一桌子山珍海味把這些鄉巴佬兒都給看傻了,湯懷德把筷子一揚,招呼大家吃喝,卻都不知怎麼動筷子。 

葆貞雖然也沒見過幾多世面,但心中有股子初生牛犢的氣勢,且不拿筷子,向著湯懷德道:「大老爺叫民女來,不是為了吃喝吧?」 

「啊哈哈,宋姑娘,事情先不忙談,先吃先吃啊。」 

葆貞沒有辦法,只得拿起筷子吃上兩口,心卻在想著話該怎麼說。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湯懷德這才開口說正事: 

「眾位鄉民,你們上了萬民摺,本督立刻就把保大人招了來問話,看來,你們是有些誤會,啊,今天,本督就替你們排解排解。保大人哪。」 

「下官在。」 

「這事兒呢,原是你的不是。這替老佛爺慶壽呢,原是件好事,你同大家說清楚了,鄉親們自會諒解你,我看,你就先給大夥兒陪個不是,啊。」 

「是是是,下官行事不周,讓各位鄉親誤會,是下官的不是,請各位鄉親多多諒解,多多諒解。下官這裏有禮了。」保成趕快站起來作了個羅圈兒揖。這老百姓哪見過當官的給他們施禮,急忙站起來還禮,心中還有些不落忍。 

「各位鄉親,保大人已經陪過禮了,這前面的事兒就此過去,不要再提了啊。」 

「大人,那這捐呢?」葆貞問道。 

「這捐麼,還是要交。太后老佛爺壽誕之日,乃是天下大慶之時,無論作官的作民的,都應當盡一份孝心,就算是保大人不收,本督也要收的嘛,要是你們坐在保大人的位置上,這捐也是要收的。給太后老佛爺慶壽麼,哪個地方不孝敬,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大人,咱們這個地方歷來是窮地界,地裏光長草不長苗,年年欠收,年年餓死人,可哪一年的捐稅也不曾少過,鄉親們哪有錢再交這壽禮捐,肯請大人把這捐免了,十裏八鄉的百姓都感兩位大人的好處。」 

「哎--,這可不行。本督也知道百姓們過活不易,可這孝敬的是太后老佛爺,是關乎你們一方百姓以後生活的大事,這自然要由眾位鄉親一同出力。你們想想,保大人替你們在朝廷上討好,難道還要保大人自己掏腰包不成嗎?」 

「大人此言差矣。說什麼替我們在朝廷那兒討好,我們老百姓上了捐,交了稅,官老爺們倒是升了官,發了財,就看我們縣大老爺吧,他的家財成千上萬,又哪裏缺少這幾兩銀子送禮。可我們老百姓呢?今天捐,明天稅,這個作壽要送禮,那個生孩子要上捐,可我們每年的捐稅不光沒減,反而一年比一年多,去年的禮今年要交,今年又要加新稅,這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依你的意思,這捐不交了?」 

「不是不交,實在是交不起呀。」有財見湯懷德的語氣有些變,急忙站起來說。 

「當然嘍,本督也知道你們幾位都是為百姓請命,應該嘉獎,你們的捐嘛,就免了。你們回去,把這道理給大夥兒講清楚,讓大夥兒把捐都交上,到時候,保大人自然不會忘記你們幾位的功勞,是不是啊保大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事成之後,每人紋銀百兩,大家發財,大家發財嘛。」保成急忙接過來。 

「大人,我明白了,您這是想用銀子收買我們。」 

「哎,這話太難聽了,什麼叫收買呀?這是你們替朝廷出力,應得的,應得的嘛。」 

「是的大人,我們十幾個人肥了,可全縣十幾萬百姓就得賣兒賣女,家破人亡,這是不仁不義。」 

「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嘛,這一百兩可不是一筆小數,各位有了這銀子,就都是不小的財主了,何必叫這個真兒呢?」 

「這事辦不到。」 

「那你也得問問大傢伙兒嘛,難道大家都不想發財嗎?」 

這一百兩銀子對於當官的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一個窮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哪個不想?

同行的那十幾個人心中都各自打著小九九兒,卻也都明白這是筆多麼不道德的財富,所以,看到葆貞一言回絕,大家也都搖搖頭。 

「哦,大家都不想發財,那也好。這可是你們不想要,可不是保大人不給,不過,這捐得照收,稅得照納,一個子兒也不能少。」湯懷德的口氣開始變硬了。 

「大人,那我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是代表全縣十幾萬百姓來的,我們先回去,把您的話告訴大夥兒,看大夥兒怎麼說吧?民女告退。」說著,站起來便要走,其他十幾個人看見,也紛紛站起來。 

「坐下!」湯懷德突然變了臉:「宋葆貞,你以為總督府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麼?」 



(四) 



「大人,這總督府是大人派總管把我們請來的,不是我們自己要來的,既然談不攏,難道還要留我們在這裏麼?」宋葆貞心裏也打鼓,但氣勢上卻不能輸。 

「正是!妳以為妳是什麼人?一個小小的民婦,本督給妳個請字已經是給足了妳面子,妳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敬酒怎麼樣?罰酒又怎麼樣?」 

「妳可知道,抗捐抗稅是什麼罪名嗎?」 

「原來是個鴻門宴。那就來吧!砍掉腦袋碗大個疤,讓我做對不起鄉親們的事,休想。」 

「好大膽,來人!」 

張有財一見兩邊頂起來了,嚇得要死,急忙兩邊勸阻,這邊說:「師妹,有話好好說,別使性子,砍頭是鬧著玩兒的嗎?坐下,快坐下。」 

那邊又對湯懷德說:「大人,您別生氣,我妹子年輕,不懂事,您看我,別同她一般見識。」 

葆貞重新坐下,怒氣依然不減:「說什麼?咱們發財,讓鄉親受罪?那咱們還是人嗎?」 

湯懷德卻看上了膽小怕事的有財,對他說話的語氣卻緩和得多:「嗯,還是你懂得事理。我問你,她是你的師妹?」 

「回大人,她是我師父的女兒,按說呢,我應該叫師姐,不過師父一直讓我叫師妹。」 

「既然如此,長幼有序,怎麼你這當兄長的不出面,倒叫妹子作主,這叫什麼規矩?」 

「這個……,草民人笨,不如我家師妹聰明,又不會說話,所以大夥兒都願意聽我家師妹的。再說,雖說我叫她作師妹,卻不敢把她當妹妹看,道理上她也是我的師姐呢。」 

「就算她是你師姐,男尊女卑,也該你這作師弟的嚴加管教,怎麼叫她如此張狂無禮。」 

「我們自己家的事兒,我們自己家管,論不到你這外人說三道四。這壽禮捐的事兒,我是受了眾鄉親之托來牽這個頭兒,與年齒男女有什麼關係?大人,你堂堂一省總督,管得也太寬了吧。」 

「大膽宋葆貞,對本督怎敢如此無禮,不給妳點兒厲害看看,也不懂得尊卑之道。來呀,把這刁婦給我拖下堂去,拶指侍候!」 

「大人,大人,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千萬別動肝火。妹子,妳性子也太急了,怎麼同大人這麼說話,趕緊給大人陪不是。」 

「呸!張有財,你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沒骨頭?爹爹一生嫉惡如仇,怎麼收了你這麼個徒弟?!怕什麼,不就是用刑嗎?咱們窮人挨打挨慣了,看他還能怎麼了我!」葆貞騰地從坐位上又站起來,望廳外就走。 

「好!給我用刑,用刑!」湯懷德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這邊有財兩邊勸不住,急得滿頭滿臉的汗。 

廳外院子裏,幾個衙役把宋葆貞按跪在地,把拶子就給她套上了。 

「宋葆貞,妳服是不服?」 

「不服!」 

「好,收!」 

湯懷德一聲令下,衙役們把拶指一收,宋葆貞立刻疼得俊臉刷白,滿頭大汗,渾身哆嗦起來,嗓子裏發出一陣陣痛苦的慘哼。 

「再問妳一遍,服不服?」 

「不服!」 

「再收!」 

衙役們把拶子連收了三收,宋葆貞感到痛徹肺腑,暈了過去。 

「冷水潑醒。」 

「服是不服?」 

「不服!」 

「收!」 

葆貞一連昏過去三次,終是不服。 

「把她給我押入大牢!」 

「哼!狗官,就是打碎我的骨頭,我也決不做那對不起鄉親的事!」葆貞被拖走的時候,對著湯懷德高聲喊叫。 

「你們幾個怎麼樣啊?」湯懷德看著餘下的十幾個人。

這些人哪見過這場面,葆貞受刑的慘狀早把他們嚇壞了,一個個噤若寒蟬,默不作聲,只有三個人站起來道:「大人,我們同葆貞姑娘一樣,決不作對不起鄉親們的事。」 

「那好,拉下去,每人重責八十,押入大牢候審。」 

把這三個人一頓板子打得皮開肉綻,拖了出去,剩下的更加害怕了。 

「你們呢?怎麼不言語?現在給你們兩條路,來呀,端上來!」 



(五) 



眾人一看,端上來的是一盤子金元寶,每錠金折成銀子都夠五十兩之數,另外還有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和筆墨硯台。 

衙役把東西放在一邊的桌子上,這九個人都大眼兒瞪小眼兒地看著,知道那金子是給他們的,可也知道那金子不是白拿的。 

「看見了嗎?你們要是想好好回家去過日子,就在這具結書上畫下花押,拿了金元寶,然後出去勸那些刁民納稅。否則……,哼哼?」湯懷德從鼻子裏冷笑兩聲,那九個人心裏不由得一機靈。 

「想好了沒有?本督可沒有時間陪你們點燈熬油。」 

「快!」

從外邊進來一群拿著鐵鍊子的衙役,每個鄉民背後站了兩個,聽到湯懷德的話,立刻一聲大喝,震得大廳「嗡嗡」直響,張有財只感到下面一緊,褲襠立刻熱乎乎地濕了一片,撲通一下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兩個衙役把他從地上拖起來,虎著臉問道:「到底想怎麼著?」 

「我交稅,交稅!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張有財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 

「那就趕快畫押!」衙役們把張有財拖過去,站在那張桌前,把那張紙拿給他看,上面寫著字,張有財卻一個也不認識。 

「這,這,這上面寫的什麼呀?」 

「不認識啊,我給你念念?具結者,某某某。小人不合,聽信宋葆貞的挑唆,抗拒朝廷稅賦,罪在不赦。蒙朝廷開恩,既往不昝,小人感朝廷天恩,願具結悔過,從此安居樂業,不生事端。如違此言,數罪並罰,再無怨言!聽懂了?畫押吧。」 

「這……,大人,這不是把我家師妹送上死路了嗎?」 

「怎麼?抗捐這麼大的事兒,要是沒人出來頂罪,你們大家哪個也跑不了,她自己不知好歹,怨得了誰?」 

「還求大人設法開脫。」 

「要是上頭不知道,我還能想想辦法,否則……」 

「沒人會到上頭去告,沒人去告。」所有人都急忙站起來保證。 

「這樣吧,你們具畫了押,拿了銀子,出去把你們那些一起來的百姓勸回去,告訴他們,本督格外開恩,這壽禮捐減免兩成。這宋葆貞麼,想饒她也不難,可那也得要她自己認罪才行。」 

「小民去勸她,小民去勸她。」 

「那就把席撤了吧。」湯懷德站起來,同保成一起轉過屏風走了,衙役們則把一桌子好酒好菜譁啦啦都給收了,留下有財等九個人乾坐在空桌子前。 

「還在這兒等著吃喝兒哪?走吧!」那湯府總管馬上就不是去請人時謙躬有禮的樣子。 

這九個人拿了元寶,偷偷揣在懷裏,心事重重地出去,那邊百十個鄉親正焦急地等在外面,見他們出來,紛紛上前來詢問: 

「怎麼樣?怎麼樣?這捐免是不免?葆貞姑娘他們怎麼沒出來?」 

九個人目光閃爍,半天說不出話來,使勁吭哧了半晌,才有人說了句:「總督大人把捐給減了兩成。」 

「那還是得交哇。那葆貞她們呢?」 

「她們頂撞總督大人,都被扣下了。」 

「啊!」那三個同葆貞一起被留下的鄉民的親屬一聽,都嗚嗚地哭起來,一齊揪住這九個人不鬆手:「你們一同進去,怎麼不一同出來,你們是不是受了人家什麼好處?」 

「沒有,沒有哇。我們是答應交稅才給放出來的,我勸你們大家也都回去準備吧,早點把這捐給交了,不然,會有禍事的。」 

「禍事,什麼禍事?我們聽葆貞的,葆貞不說話,這捐我們就不交!」其餘人都一齊喊起來。 

「鄉親們,別嚷了,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都回去吧,大人說了,抗捐不交,那是殺頭之罪呀!」 

「我們不怕,叫他們放人!」 

「對,叫他們放人!」 

「快放人!」 

「……」 

眾人在外面高聲喊叫起來,把總督府圍了個水洩不通,惹動了過往的市民駐足觀看,眾人趁機向過路人介紹情況,以便討個公道。 

正在吵嚷著,從街兩頭跑過來數百名官兵,手裏都拿著傢伙,為首的一個管帶,騎著高頭大馬,指揮著官兵把眾人同總督府隔開。

原來,這湯懷德早就布下了兵馬,準備不行了就動武。 

「怎麼,你們要造反?」那管帶喊道。 

「我們要救人。」 

「救他媽什麼人,你們自身都難保。快快散了,不然的話,都把你們抓起來,下在大牢裏。」 

「放了我們的人!」 

「放你媽的屁!弟兄們,給老子轟人,哪個不走,就給我往死裏打。」說著,當先揮著馬鞭子往人叢中衝來。 

從人起先還頂了一陣兒,等那邊官兵槍桿、棍棒齊下,把幾個站在前邊的打翻在地,後面的便顧不上別人,四下亂竄,跑得無影無蹤。 



(六) 



有財讓其餘八個人先各自回去,自己留下來打算去牢裏探望葆貞。那三個也關在牢裏的鄉民家屬也都找到他,打算一起去牢裏看人。 

有財等到眾人都回了家,才同幾家人在一起商量,告訴她們,都去牢裏勸勸自家的人,讓他們服個軟兒,具結悔過,回去勸眾人把捐交了,可以免了自己的罪過,還能得百兩銀子。這幾家人知道有緩兒,便各自去勸自己的人不提。 

卻說有財,自己到牢裏來勸葆貞。話剛一出口,已經被葆貞給臭罵了一頓:「張有財,你個窩囊廢,爹爹白疼你了。你忘了爹爹是怎麼死的,你是他的徒弟,怎麼能讓他老人家死不瞑目?」 

「葆貞,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妳不服軟兒,那抗捐是要殺頭的呀,我這作哥哥的,總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師妹拿脖子往刀口上送啊?」 

「那是我自己願意,不關你的事。你怕死,你自己去過你的好日子吧。」 

「唉!葆貞!要真到那時候,我怎麼向師父的在天之靈交待。」 

「爹爹若天上有靈,一定會為有我這樣的女兒高興。」 

「他媽的,還勸什麼?你是他師哥,連自己的妹子都管不了,還活個什麼勁兒?」一直在外面偷聽的湯府總管走了出來。 

「大總管,我妹子性子倔,您讓我慢慢勸,別著急,別著急。」 

「不用勸,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張有財,你跟我來,有話對你說。」 

張有財急忙跟著湯總管出來,一齊到了大牢附近的酒樓上,找了個單間,要了兩個菜,一壺酒,一邊喝,一邊談。 

「我說,張有財,聽說這宋葆貞是你沒過門兒的媳婦兒?」 

「哦,我師父活著的時候倒是說過,可那會兒葆貞說她年紀還小,以後就沒提了。」 

「既然你師父說過,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宋葆貞就該算是與你有過婚約了。」 

「就算是吧。」 

「那你這個大男人,怎麼在一個娘兒們面前連句硬氣話也不敢說。」 

「您說什麼?」 

「你就拿出點兒男人的樣子來,把她臭揍一頓,看她聽不聽你的。」 

「不行啊,不管用。總督大人連拶子都用上了,可她還不是照樣兒佞著勁兒不肯鬆口。我這個師妹呀,就是這麼股子牛勁兒。」 

「那你要是成了她的男人,再說話她總該聽了吧?」 

「說是那麼說,可又沒有個三媒六證,我師父這一死,她要是不願意,誰也沒辦法。再者說,就算她答應,這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也來不及呀。」 

「來得及,你不會把她給破了身子,來個生米煮熟飯,她就算不答應也不行了。」 

「那怎麼行,這不是人幹的事兒。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 

「事急從權嘛。再說,你這是為了救她的命。等把她收拾服貼了,你是又得銀子又得媳婦,她呢,又解決了終身大事,有那二百兩銀子,以後的日子卻不是過得舒舒坦坦的。」 

「這行麼?」 

「我問你,這宋葆貞長得怎麼樣?」 

「好看。」 

「你想不想娶她?」 

「那當然想了。」 

「那不結了,幹吧!事辦成了,你好,她好,總督那邊也有了交待,這不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嗎?」 

「可她要不願意怎麼辦?她可是一直都看不上我。」 

「你個大老爺們兒,怕什麼,她在牢裏,就像關在籠子裏的鳥兒,你不會來個霸王硬上弓,反正你師父是有意把她許給你的。等事兒辦完了,她不嫁你,還能再嫁別人嗎?」 

「那,那我試試?」 

「什麼叫試試?就得這麼幹!這天已經擦黑兒了,我也不陪你聊了,這就送你進大牢。記著,今兒晚上就得把事兒辦成,不然的話,明天總督大人說不定就要砍人了。」 

「可我,沒幹過,不知道怎麼幹哪。」 

「你都這麼大了,連玩兒女人都不懂?真他媽笨,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七) 



張有財站起來,咕咚咕咚灌了一通酒,壯壯膽子,跟著湯總管進了大牢,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一是因為害怕,二則是因為心底裏又一起湧起的那種欲念。 

宋葆貞看見他進來,厭惡地問道:「怎麼喝成這個樣子?」 

張有財也不答話,仗著酒勁兒,一下子撲到宋葆貞的身上,把她仰面朝天按倒在身子底下。 

「張有財,你幹什麼?」宋葆貞嚇了一跳,拚命把他從身上推下去。 

張有財又馬上翻身摟住她,重新把她壓在身下:「葆貞,別怪我,我要妳,讓我睡了妳吧,回去咱就成親。」 

「混蛋!成親,誰跟你成親?滾開!」宋葆貞臉脹得通紅,用力把他掀下去,從地鋪上一轱轆爬起來,靠牆站住,兩隻眼睛直瞪著張有財。 

「葆貞,妳就給了我吧。師父活著的時候說過的,要把妳許給我。咱們成了親,我要讓妳過好日子,咱別再抗捐了,那是要掉腦袋的。」張有財也站起來,重新向葆貞撲過來。 

宋葆貞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光:「張有財,你還有臉提我爹。欺負自己的師妹,你還算人嘛?」 

這一巴掌把張有財給打醒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幹什麼。 

這時候,從外面進來四個粗手大腳的女獄卒,一進來就把宋葆貞從牆邊拖過來,四仰八叉地按在地鋪上。 

「妳們想幹什麼?」宋葆貞尖叫著,拚命掙扎,卻無法擺脫四個強壯惡婦的手掌。 

「張有財,湯總管命我們來幫你,還等什麼,快脫她衣裳啊。」 

張有財這才回過神兒來。急忙往上一進步。 

「張有財,你敢!」宋葆貞憤怒地瞪著張有財。 

張有財被那目光嚇住了,站在她兩腿間沒敢繼續。 

「你他媽不是個男人,連個女人都怕,真是個廢物!」女獄卒罵道。 

「我不是廢物。」

張有財突然發了狂,放著眼前這麼好看的女人不敢睡,哪還算是個男人?

他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伸手把她的夾襖紐子一個一個解開。 

「張有財,你不是人,我爹爹屍骨未寒,你就行下這淫亂的事情,你對得我爹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嗎?」宋葆貞看到張有財那瘋狂的眼神,感到有些絕望,只好用這話來打動他。 

但張有財此時什麼也顧不得了,只管低著腦袋解葆貞的衣裳,笨手笨腳地解開了夾襖,向兩邊一扒,露出裏面的白布圍胸。 

因為宋鐵匠剛剛下葬,葆貞還在守孝,所以穿的是一身素服,連裏面的紅肚兜兒也不穿,只用一條白布把胸脯給纏起來。 

夾襖一掀開,立刻露出半裸的上身兒,雪白的肩膀和肚皮都露出來,張有財感到自己的嗓子開始發乾。 

他迫不及待地解了那條白布,兩顆新鮮雞頭肉一樣的溫軟小乳一下子彈了出來,小小的乳暈紅紅的,微微顫抖,張有財哪見過這個,臉上的青筋暴起來多高。

他雙手齊出,一手一個,把那酥胸捂在手下,慢慢揉搓著。 

宋葆貞依然在罵,在掙扎,但身子卻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張有財摸得興起,一把扯開了姑娘的褲帶,抓著她的褲腰向下捋去。

姑娘尖聲哭罵著,聲音中充滿了憤怒、恥辱和無奈。 

女獄卒幫著把葆貞的褲子脫下去,露出一叢黑漆漆的軟毛,然後重新把她的腿分開,讓她兩腿間的一切充分暴露出來。 

眼看女人最寶貴的東西就要失去,宋葆貞像一頭瘋虎一樣亂扭亂跳,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聲,並不停地怒罵著張有財。 

人都說色膽包天,張有財一向擔小怕事慣了,但一看見宋葆貞那暴露出來的潔白秀腿,一看見那圓滾滾的臀肉和緊靠在一起的兩個洞穴,男人骨子裏的獸性便發作起來,也顧不得葆貞的叫罵,伸手便從下面托住了她的屁股,用力抓握著,感覺著那綿軟光滑的肉體,自己褲襠裏面早已硬挺起來。 

眼看著那張有財解開了褲子,露出一條黑乎乎,又粗又長的大肉棒,宋葆貞的叫罵聲都變了音兒,成了母狼一樣可怕的嚎叫。 

張有財自打進了宋家鐵匠鋪,就一直對這個小師妹懷有一種恐懼感,此時一抬眼,看到她那像要吃人似的目光,心裏不由打了一個機靈,本來已經硬硬地頂到她下體的陽具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條死蛇。 

「你他娘真是個廢物,連自己的女人都肏不了,活什麼勁吶?!」

四個女獄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拚命掙扎的宋葆貞給按住,都折騰得冒出了汗,眼看著事情就要解決了,張有財自己卻軟了下去,不由罵了起來。 

張有財雖然膽小怕事,但沒有一個男人不在乎別人罵他性無能。這一罵,又把他的蔫脾氣給罵起來了,也不去管自己軟塌塌的傢伙事兒,一下子趴在姑娘的身上,亂扭亂拱起來。女人青春的肉體刺激著他的神經,終於又把那二先生給弄得奮起。 

張有財不敢再看葆貞的眼睛,左手撐著自己的身體,低下頭去看著,用右手握住自己的肉棒,從葆貞那兩片緊夾在一起的肉縫中間擠進去,向下一滑到底,然後用力向裏面挺進。 

宋葆貞的尖叫戛然而止,一陣撕裂的疼痛從下體傳來,一條又硬又燙的肉柱擠進了自己的身體,一直深入到盆腔的深處。 

她的眼淚「刷」地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她別過臉,看著地鋪邊上的稻草,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張有財第一次明白,女人的身體原來是這樣誘人。

那溫暖的洞穴緊緊裹住自己的肉棒,把一陣陣顫慄傳到他的腦頂。

他感到自己爽得要發瘋,不待四個女獄卒做什麼,自己已經用雙手撐著自己的上身,屁股一撅一撅地在葆貞的陰戶中抽動起來。 

葆貞默默地流著淚,任自己的身子像風浪中的小船一般被男人衝撞著,她感覺不到作女人的幸福,也感覺不到被男人梳弄時的快美,只感到疼痛和恥辱。 



(八) 



張有財哆嗦著結束了他的強暴,站起來把衣服穿上,四個女獄卒也鬆開手,任宋葆貞自己坐起來,默默拿過自己的褲子,慢慢穿上。 

「葆貞,現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妳就嫁給我吧,啊,我會對妳好的。」 

「……」

葆貞只是慢慢系好夾襖的扣子,向後退到牆邊坐下,緊緊抱住自己的兩個膝蓋,一言不發。 

四個女獄卒見事情已經辦完了,便從監號裏走出去,湯府總管正等在上邊,給她們每人一錠銀子算是獎賞。 

張有財在牢裏待了整整一宿,希望能勸說葆貞嫁給他。 

事情完全翻了過來,對於張有財這個一年都說不了三句話的蔫巴人來說,一整宿的話比他過去近三十年所說過的話的總和還多,這也算是難能可貴了,但嘴皮子都磨破了,一向心直口快的葆貞卻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彷彿變成了一個聾子啞巴。 

張有財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勸說她,希望時間能改變一切,但湯懷德和保成卻等不了。

從各鄉回來的消息說,鄉民們採取了軟磨硬抗的辦法,都不說不交,但保甲長們卻一個子兒也收不上來。 

湯懷德是總督,有軍權,便又派了兩千名官軍去壓鎮,可還是不見什麼成效,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些被放出來的代表收了官府的好處,早已對他們失去了信任,只希望能把葆貞救出來為他們作主。 

湯懷德是個老奸巨滑的狗官,對於玩弄權術和鎮壓百姓有著一整套的辦法。

他知道鄉民們都在看著宋葆貞的行動,所以,只要解決了宋葆貞,便解決了一切,除了葆貞,能代替她領導鄉民的,也只有那幾個同官府作過交易的人,只要他們不再鬧,別人也沒有什麼能力再鬧了。 

他問過了總管情況,知道另外三個押在牢裏的已經在各自親屬的勸說下有所活動,但也感到爭取宋葆貞沒有希望,便決定殺一儆百。 

四個人被帶上大堂,湯懷德虎著臉問下來:「你們都想好了嗎?是具結悔過呢,還是甘冒國法呢?」 

葆貞把頭一扭,沒有理他,另三個人看著葆貞,心裏合計著,卻都沒有開口。 

「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來呀,把他們拖出去,午時三刻,市曹斬首。」 

「喳!」堂下早就準備好了的綁縛手們一齊闖進來,把四個人架起來就往外走。 

「大人,冤枉,我冤枉啊!」葆貞依然不聲不響,任綁縛手把她拖出去,而另三個人已經喊叫起來。 

「拉回來!」湯懷德下令。 

「你們有何冤枉?」 

「大人,饒命啊!小的們不是不想交稅,都是錯聽了宋葆貞的挑唆,求大人饒命啊!」

這三個人出身寒門,打罵是沒少挨過,原以為不過是打幾頓板子,只要挺過去,就能逼著總督把稅免了,豈不是作了一回英雄,誰知道真要砍腦袋,三魂立刻嚇飛了兩魂,腿肚子轉了筋,止不住拉尿了一褲兜子。 

宋葆貞聽到他們的話心裏十分驚訝,但卻什麼表示也沒有,她此時早已心如死灰,一切彷彿都與她沒有關係。 

「那你們到底想怎麼辦呢?」 

「小人交稅,交稅,情願具結悔過。」 

「哼,好說好商量不聽,非要本督動真格的。本督慈悲為懷,就饒你們不死,不過,你們這些天瞑頑不化,也不能讓你們同那九個人享受一樣的好處,且免了你們三個的壽禮捐,回去好生勸說你們的鄉鄰納稅,那一百兩銀子就沒有你們的份兒了。你們服是不服?」 

「小人服,小人心服口服。」撿回一條命已經不容易了,還敢要錢?三個人一邊答應著,一邊暗中怪自己沒有早早投降。 

「宋葆貞,看來,妳是真的不想活了?」 

「哼!」葆貞輕輕哼了一聲,頭扭著,看著房樑上的蜘蛛結網。 

「好!這也怪不得本督無情。我要把妳押到你自家的鎮上,讓妳的鄉鄰親眼看著妳一命歸陰,看誰還敢抗稅不交。」 

要殺宋葆貞的消息,馬上就被湯總管傳到了張有財的耳朵裏。 

張有財嚇壞了,跪在地上哀告湯總管想辦法求總督大人開恩,打她一頓板子也就是了,就別殺了。 

「嗨!你這個傻瓜,不是總督大人要殺她,是她逼著總督大人殺她。我看哪,你再最後去勸勸她,勸得了呢,便留下她一條命,總督大人說了,她那一百兩銀子照給,還另外加一百兩;要是還勸不了呢,我也沒有辦法了。」 

「是是是,我這就去。」張有財飯都沒有吃,急忙跑到大牢去,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她一天一宿。葆貞不光不聽,還自顧吃飯、睡覺,彷彿過得挺安逸。 

第二天一早,幾個官軍便來大牢提人,把帶著木枷的葆貞帶出去,上了一輛大車,由兩百名官軍押著,往她們住的小鎮而來。

隊伍最前面有衙役開道,接著的兩乘官轎是湯懷德和保成,由湯總管和幾個帖身保鏢騎馬跟著,再後面分別是一百官軍、押解犯人的馬車和另一百押陣的官軍。

張有財心情複雜地跟在隊伍後面,總想著有機會再去求總督大人開恩。 

當晚總督和縣令都歇在鎮公事房,先前的兩千官軍已經被總督傳令集中到了鎮子的四周,防止出現意外,同時派出人員準備法場。 

湯總管把有財和那十幾個鄉民代表都召集起來,在一處清淨的秘室議事。 

「這個!……,啊!幾位,蒙總督大人的大恩,把你們給放了,還每人賞了你們百兩銀子,你們總得有所表示吧?」 

「總管大人,我們都是大字兒不識的鄉下人,要多少錢您就說吧。」 

「總督大人還在乎你們那幾百兩銀子嗎?」 

「這……,是啊,咱們的銀子都是總督大人賞下來的,他哪缺銀子花呀?可,我們怎麼表示我們的一片心哪?」 

「沒什麼,只要你們替總督大人辦點兒事,那就算是盡了孝心了。」 

「什麼事,只要我們能辦到的。」 

「附耳過來。……。」 

「啊?這,這我們可幹不了。」 

「嗯?」 

「總管大人,您還是跟總督大人說說,我們不要這銀子了,這事兒還是叫別人幹吧。」 

「你們以為總督大人給的銀子你們想要就要,想推就推呀?」 

「可這種事……?」 

「怎麼,別人能幹的事兒,我找你們幹什麼?想清楚嘍,幹,就痛痛快快地說句話。不幹,我也不強求,不過,總督大人那邊……!你們可都是聚眾抗稅領頭兒的,這刀能砍在宋葆貞的脖子上,也能砍在你們的脖子上。」 

「您去求求總督大人,這宋葆貞要殺就殺了,就別再讓我們……」 

「告訴你們,這種事情,總督大人決不會承認是他要你們幹的,否則也不會要我在這個地方找你們。要求你們自己去求,總督大人一定會說:我什麼時候叫你們這麼幹的?我也不會承認今天同你們說過的話。不過,你們自己可掂量著,這以後的事兒,我可就不敢說了,啊?誰不想幹,快說。」 

眾人都看著張有財。 

「總管大人,這宋葆貞可是我的師妹,是我師父的親閨女呀,我怎麼下得去手,要是這麼幹,我還能算人嗎?」 

「你本來就不算個人!你要是不想幹也行,要不要我把你在牢裏幹的那些事兒給全鎮的人抖落抖落呀?」 

「別別別,不要說。」 

「那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幹!」總管變了臉:「張有財,你不想幹也行,想想吧,你能看著自己師妹的那個地方落在別人手裏嗎?」 

「我,我幹。」有財低下頭。 

「這就對了。到時候,大夥兒手下留情,把那要緊的地方給有財留著。不過,要是他下不去手,你們就看我的眼色行事,那就怪不得你們了。還有,想辦法把別人也都煽乎起來,跟著幹的人越多,總督大人越高興。」 



(九) 



一清早,家家戶戶男男女女就被官軍們一個一個從家裏趕出來,站在大街兩邊,等著看宋葆貞被遊街後斬首示眾。 

聽說要把宋葆貞斬首,全鎮的人都感到忿忿不平,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一個不字來。他們畢竟是一群安善良民,對官府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 

「來呀,把犯婦宋葆貞帶上堂來!」湯懷德和保成坐在公事房的大廳裏,升堂提審女死囚。 

葆貞昨晚被關在公事房後院的廂房裏,吃得好,睡得好,還在兩個從省城跟來的女獄卒的幫助下洗了一個澡,唯一同她那看似樂觀的表情不相符的,便是她從被有財強姦的那天起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女獄卒把她帶到堂上,讓她跪下,葆貞不毫無馴服地掙扎了一陣兒,還是被硬按著跪在地上。 

「叫什麼?」 

「……」 

「這是驗明正身,必得回復的,否則沒法行刑。」女獄卒在旁邊低聲說。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葆貞。怎麼樣?」 

「大膽宋葆貞,妳聚人作亂,抗拒朝廷捐稅,今日將妳斬首,妳有何話講?」 

「……」 

「死之前,妳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 

「綁了!」 

女獄卒現在是多餘的人了,便自己下堂回去休息,四個綁縛手走到堂下,把葆貞的木枷打開,然後兩個人抓住她的雙臂扭住,像鳥翅一樣向側後方拉開,另兩個綁縛手則一前一後,先「譁啦譁啦」把夾襖給她當胸撕開,然後用力扯成碎布條,從她的身上弄下來,五花大綁地把她綑了,背後插上亡命招牌,又解開那圍胸的白布,露出兩隻尖尖的玉峰。 

葆貞昂首頭,倔強地看著湯懷德,臉兒因暴露了肉體而有些潮紅,堅挺的乳房隨著深重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湯懷德和保成都不是正人君子,故意半天都沒有下令,以便更長時間地欣賞堂下少女那赤裸的上體。 

「拉出去,遊街示眾!」 

兩個手持大刀的劊子手來到葆貞的身後,葆貞看了一眼那寒光閃爍的大刀,微微冷笑了一聲,然後在綁縛手和劊子手們的簇擁下步出大廳,穿過院子,來到大街上。 

一看到有那麼多男男女女在街上看自己的光裸上體,葆貞感到臉上發燒,就如芒刺在背,但她依然保持著女英雄應有的從容,平靜地看著藍藍的天空,走向由人群形成的窄窄小巷。 

「宋葆貞,妳這個狐狸精,都是因為妳的挑唆,我才抗拒朝廷捐稅,犯下了死罪,如果不是總督大人開恩,我今天也要人頭落地了。我恨死妳了,我恨不得把妳千刀萬剮。」 

「對,把她千刀萬剮!」 

「剮了她!」 

葆貞聽到那些熟悉的聲音,向前望去,只見張有財同那十幾個一起領頭抗捐的鄉民正站在人群中,聲嘶力竭地喊叫,甚至還有人說得痛哭流涕。

葆貞知道,他們把一切都推在自己的身上,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不怪他們,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呢?自己不是也曾經害怕過嗎? 

但當他們衝破了維持秩序的官軍的阻攔,向自己撲過來的時候,她感到有些茫然,為什麼?他們想幹什麼? 

他們衝了過來,後面又跟上另外二、三十人,他們都是鎮上的潑皮無賴。這些人加在一起,足有四十幾個,一下子便把綁縛手和劊子手給擠到了一邊,將葆貞圍了起來。 

「呔!你們要幹什麼?」官軍的小頭目抽出腰刀衝了過來。 

「大人,這女犯太可惡,砍腦袋太便宜她了。她害了我們,不剮了她,出不了我們這口惡氣!」 

「對對對!剮了她!」 

「這位軍爺,百姓們對反叛深惡痛絕,這是民意,大人不必在意,由他們去吧。」跟在劊子手後面的湯總管陰陽怪氣兒地說。小軍官看見是湯總管,便退回去,由著他們鬧。 

潑皮們扭住了愕然的葆貞,張有財當先衝過來,用顫抖的手扯開了她的褲帶,把她的褲子扒了下去。 

「你們渾蛋!你們不是人!」宋葆貞明白過來,見自己的下體暴露出來,嘴裏大罵著,眼淚卻如泉水一般湧了出來。 

「葆貞,別怪我,他們逼我,我沒辦法呀。」有財低聲說,不敢看她的眼睛。 

葆貞猜得出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恨那些可惡的贓官,更想不到這些昔日把她捧作神明的人竟然能如此對待她。 



(十) 



「該給她騎木驢,騎木驢!」

那十幾個人是湯總管關照過的,雖然心裏的慾望無邊,卻還不敢向葆貞過分下手,畢竟有張有財在跟前,可那些潑皮無賴們不知道這裏面的故事,只知道她是這個鎮子上知名的美貌少女,只知道她要被凌遲,只知道她要被脫得光光的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中,而他們就可以趁機揩上幾把油,所以,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這裏沒有準備木驢呀,怎麼辦?」 

「用鐵锨把子插。」 

「對,再找個苕帚疙瘩堵屁眼兒。」 

這幫潑皮馬上就行動起來,不知從哪裏尋了一個掃炕的苕帚和一只鐵锨把兒來,就要動手。 

張有財可不願意宋葆貞被別人羞辱,畢竟在他的心裏,她還是屬於他自己的,但人家喊出來了,他又不敢阻攔,急得直轉磨磨。 

還是一起領頭抗捐的那幾個人了解情況,出來幫他,硬把潑皮們擠在外面,喊道:「哎,你們不要動手,讓人家正主兒來。」 

潑皮們不知道內中的道道兒,只知道今天懲罰女犯的頭兒是張有財,所以聽了這話倒也不敢同他爭,急忙把苕帚和鐵锨把都遞給他。 

張有財心裏這叫噁心,但又不能不幹,只好拿著東西來到葆貞的跟前。 

葆貞一看到那兩樣東西,又羞又怒,氣得大罵起來:「張有財,你這個畜生,老天爺白給你披張人皮了。我是你的師妹呀!」 

張有財心裏有愧,不敢看她,只得轉到她的背後去。

葆貞還想轉過身去罵,卻被兩個人架著,動彈不得。

湊上來兩個潑皮,他們一直想親手摸摸這女人精光的屁股,可惜她跟前圍著好幾個人,自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現在可算是有理由了,趕緊在葆貞背後一邊一個佔住有利地勢,然後彎腰抓住了葆貞的腳,向後倒拎過來。 

葆貞被四個人抬著,頭前腳後,脊背朝天,纏在腳腕上的褲子和鞋襪一齊被扒下去,變成一絲不掛的全裸狀態,兩腿被向兩邊分開,將兩腿間的一切都暴露出來。她拚命蹬動著雙腿,潔白的身子扭動著。 

張有財等了半天,直到葆貞掙扎得累了,徹底絕望了,這才走過去,把那個已經用禿了的掃炕苕帚用力向姑娘的肛門中捅了進去。 

那苕帚是用苕帚苗兒綁成的,全是一根一根的細蔑兒,直腸裏面全是嫩肉,如何受得了這樣物件,葆貞立刻就被扎得一陣「哇哇」慘叫。 

張有財把那苕帚把一直插得沒入葆貞的身體,光禿禿的苕帚頭兒只剩下三寸來長,像個兔子尾巴一樣撅在她的屁股中間。 

張有財又把那鐵锨把尾部圓頭那端掉過來,塞進了葆貞的陰戶中。

這一次葆貞沒有慘叫,只是痛苦地「嗯」了一聲。 

「走哇,遊街嘍!」潑皮們一聲喊,抬著葆貞向前走去,在潑皮們的催促聲中,有財無奈地用那鐵锨把兒一下一下地捅著,鑽著,下流地汙辱著他的師妹。 

葆貞被插入的一瞬,她終於還是止不住又哭了,我們不能因為她是英雄便責怪她流淚,畢竟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但她雖然哭泣,卻只是流著淚,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更沒有向敵人求饒。 

苕帚疙瘩把直腸和肛門都充滿了,雖然不動就不再疼,卻像彆著大便一樣難過,而陰戶中的木制鐵锨把卻是一下一下不停地抽動著,折磨著她的神經,羞辱她的心靈。 

全鎮的百姓都被趕出來看熱鬧,大街邊站滿了人,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憐憫地看著她,那目光中充滿同情,這或多或少讓她感到一絲安慰。 

當然,人群中也不乏充滿慾望的看客,不管他們是窮是富,也不管他們對這姑娘有多可憐,多同情,都無法改變大自然強加給他們的對性的感受。

他們既對她年紀輕輕遭此惡運而難過,對施暴著充滿憤恨,卻又在意識的深處希望她就這樣赤條條的被抬在大街上。就是在這矛盾的心情中,他們目送著她被抬向法場。 

法場在鎮子西門外的空場子裏,這裏早就搭好了一個高台,上面立著兩根木樁。

一般斬首刑也會搭上這麼一個高台,但卻用不著立什麼木樁,因為犯人是直接跪在台上行刑的。

宋葆貞一看就明白,把自己凌遲處死原本是總督湯懷德的主意。這狗官!皇上早幾年就下旨廢除凌遲之刑,而湯懷德為了在百姓的心中製造恐怖氣氛,便借這幾個被收買的鄉民之手來實作品他的目的。 

她被抬上了高台,呈」火字形綁在兩根木樁之間。 

那些人各自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樣東西,葆貞一看,原來是納鞋底用的錐子。 

「狗官!真狠!」葆貞和台下的看客們都在心裏罵著。 

張有財當先來到葆貞的面前,他的手哆嗦著,目光躲閃,低低的聲音說:「別怪我師妹,我不幹,別人就要糟塌妳的那些地方,妳忍著點兒疼。冤有頭,債有主,這都是總督他們逼的,到了那邊,可千萬別來找我呀!」 

葆貞此時才覺得,張有財才是比自己更可憐的可憐蟲,她看著他,蔑視地哼了一聲,然後咬住自己的一口銀牙,不去答理他。 

張有財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用手指搓起姑娘的奶頭,一錐子紮了進去。 

「啊--」葆貞痛極地慘吼了一聲,全身的肌肉都緊張起來,頭上立刻冒出了白毛汗。 

張有財手一抖,錐子掉在地上,但他馬上又撿起來,他知道,如果自己手不狠,女人就是人家的,他寧願親手毀了這個姑娘,也不願讓她受辱於他人之手。 

他狠著心,又在姑娘的另一隻奶頭上紮了一錐子,然後轉過去,在葆貞雪白的屁股上狠命地捅著,一直到把那兩塊圓圓的玉臀捅得像得篩子一般。

當然,紮屁股蛋兒沒有紮奶頭那麼疼,宋葆貞咬住了牙關,卻沒有再叫。 

張有財把姑娘的乳房和屁股紮得沒有一點兒好地方了,這才退開一步,讓其餘人過來,每人在她身上的其他地方紮上兩錐子。 

潑皮們可不知道內中的奧秘,還是盡量向著靠近姑娘胸部和下處的地方下手。 



(十一) 



「鄉親們,總督大人免了咱們兩成捐稅,已經是天大的恩德,這賤人不知報恩,反而辱罵上官,拒不納捐。鄉親們,咱們可都是安善良民哪,如果不是這宋葆貞挑唆,咱們怎麼會違反國家法度哇?如果不是大人開恩,咱們都很掉腦袋呀!鄉親們,你們不恨這賤人嗎?還愣著乾什麼?都來懲罰這個無父無君的賤人哪。」

總有那麼些人恬不知恥,他們受了官家的銀子,生怕沒有在官府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悔過之意,扯著嗓子喊叫,希望周圍的百姓都同他們一樣向葆貞下手。 

最開始沒有人反應,他們又點著名的叫人: 

「狗剩子,侯二毛,那會兒跟著宋葆貞抗捐,你們嚷嚷得最凶,這個時候還不出來,你們是不是心裏頭不服哇?」 

「趙四虎,你那會兒跟著宋葆貞說什麼來著,這會兒都忘啦?」 

「牛二強,胡之奎,還有你……」 

鄉民們起初對他們折磨葆貞充滿了蔑視、後來開始變成對葆貞的憐憫,再後來又有些人開始接受了他們的說法。

那些被點到名字的人,開始擔心自己成為官府下一個砍頭的目標,於是向台上走去。 

百姓們是最容易受人影響的,一但有人站出來,就會有人跟上,而不管那事情是對還是錯。而跟著跑的人越多,團體的影響力也就越大,個人的判斷力也會跟著改變。 

這便是從眾心理,滾雪球效應。當初跟著宋家父女鬧抗捐,他們便是看到拒不交稅的人越來越多,於是自己便隨大溜兒跟著幹,現在把一切罪過都推在宋葆貞的頭上,他們再一次隨大溜兒去折磨她。 

他們開始後悔自己曾經跟著宋葆貞抗捐,自己可以從牙縫裏再擠出那幾兩銀子的,自己至少還可以借到高利貸,用不著像蘇老漢那樣尋自盡的,為了什麼要跟著別人抗稅呢? 

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的後悔,變成了對領著他們抗稅的宋葆貞的怨恨,而怨恨又使他們把真正的罪惡當成了義舉,他們開始在葆貞的身上實施報復,彷彿只有讓她痛苦,才能免除自己的罪過。 

幾個人的行為最終又變成了成百上千人的行動。 

葆貞此時才真的驚愕了。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那些曾經那麼愛戴她的鄉鄰們面色蒼白地走過來,發了瘋一般每人在自己嬌嫩的身子上捅一錐子。

她已經不知道疼了,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喪心病狂。 

宋葆貞從沒有這樣絕望過。她曾經為他們甘受拶指酷刑,今天又為給他們討公道而捐棄生命,她曾經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他們應該感謝她,應該為她的英雄行為而喝采,至少應該為她的死而流淚。 

她確實看到他們流過淚,那是在她剛被押出公事房的時候,為什麼這麼快他們就變了,難道自己所作的一切都錯了嗎?天啊,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天理呀?! 

她愣愣地看著天,眼淚撲簌籟地流下來,終於哭出了聲兒。 

張有財到底看不下去了,他從沒有像今天這麼「勇敢」過,他掏出一把連夜打制的牛耳尖刀,一邊高聲叫罵著,一邊推搡著不斷湧上來的眾人,擠到姑娘的面前。 

葆貞傻了一樣地看著他,毫無表情。他嘴裏念叨著,一刀從她的腿襠裏捅了進去。 

「哦!」她輕輕地呻吟了一聲,彷彿只有這一刀才疼。 

張有財把刀猛地向上一提,「嚯嚓」一下兒破開了葆貞的肚子,直割到心窩。 

葆貞愣愣地看著他,又訝然地低下頭去看著自己流出的腸子,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那原本完整的肚子爆裂成兩半,熱乎乎的腸子從血窟窿裏流出來,像長長的蛇一樣慢慢遊向地面,在姑娘身下的地上攤作一堆,瘋狂的人群嚇傻了。 

「啊!」他們不知道是明白過來了,還是糊塗了,突然之間狂喊著,紛紛從台上跳了下去,拚命向遠處跑,後面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都跟著後退,把鎮守法場的官軍擠倒了好幾個。 

宋葆貞到底什麼時候死的,沒有人知道。 

當人們想起她來的時候,張有財還在她的身上亂刮亂割,一邊割一邊發狠地說著:「不能讓別人得了去,不能讓別人得了去……」

她那被錐子紮得滿是血點兒的身子被割成了細細的肉條,地上堆了一大堆內臟,而乳房、臀肉和生殖器根本就沒有了,張有財滿嘴的鮮血,大概是被他給吃下去了。 

當湯懷德和保成來到法場監刑的時候,宋葆貞已經只剩下了人頭和血淋淋的肋骨,張有財還在一刀一刀地從骨頭上向下剔著肉,其他十幾個領頭兒的則守在旁邊,手足無措地看著張有財。 

「嗯?這是怎麼回事啊?」 

「大人,鄉民們恨這宋葆貞把他們引入歧途,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上來的人太多,將士們控制不住,所以……」湯府總管同鎮壓法場的官軍管帶過來報告情況。 

「噢,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鄉民們恨這妖女騙了他們,做點兒出格兒的事也是有情可原。民意不可違,這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再說,這宋葆貞原有十惡不赦之罪,也該千刀萬剮的,人既然已經死了,就把她的首級割下來,遍傳各鄉鎮示眾,以儆效尤。告訴各位百姓,錯了不怕,改了就好嘛。」 




(後記) 

宋葆貞死了,張有財瘋了,那幾個昔日跟著葆貞亦步亦趨的人成了官府的爪牙。 

湯懷德離開之前,下令「壽禮捐」一概不能減免,還要再加五成。 

人們現在只能賣兒賣女去湊上這幾兩稅銀。 

曾經那麼無情地摧殘過他們自己的領頭人,還有誰敢替他們說話呢,再領著他們抗捐呢?! 

他們得為自己的反覆無常與無恩無義而負出代價,現在,就是打掉門牙也只能往肚子裏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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