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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快感

第九章

作者:淚千行

白羊座,天蠍星
給我,親愛的
記憶
禮物
曙光
美人魚
當我們還活著
火光

第九章

Requiem

安 魂 曲


就這樣地俯首道別吧

世間哪有什麼真能回頭的

河流呢

就如那秋日的草原 相約著

一起枯黃萎去

我們也來相約吧

相約著要把彼此忘記

——席慕容《野風》



1.Aries and Scorpion

——白羊座,天蠍星


梔子花,潔白,嬌豔,越是夜裡開得越盛,開得滿屋子都是芬芳,香甜而濃烈。沙發是白色的,很軟,很舒服,一躺下去就會深深陷進去的那種。黃色的橡木地板,稍稍有些粗糙,有很強的質感,赤腳踩在上邊的時候很舒服,並不覺得冷。鏡子擦得很明亮,裡面映著梔子花旁那個陷在沙發裡赤腳踩在橡木地板上的女孩——短頭髮,帶眼鏡,皮膚很白,白得幾乎有些透明,嘴角有一顆小小的黑痣,穿一件肥肥大大的純棉背心,下擺一直遮到大腿根。

不去拍照片的時候,韓露總是喜歡先沖個冷水澡,然後就這樣坐在沙發裡,端一杯冷開水,笑著發呆,聽巴赫的音樂。很難理解,但是她喜歡——既然不能理解就乾脆不去想,只是聽,這是最好的頭腦放鬆——這是她的獨特論調,當然不只是這一條。比如她呼吸道不好,聞了花香容易過敏容易哮喘,但她說哮喘用藥可以控制可是放著這麼好的花香不聞的話,就會鬱悶到無藥可救,因為有的救救總比沒的救強,所以梔子花開的時候,每次都深深地聞,聞到喘發作再噴哮喘藥,然後再聞再喘,在這種近乎自虐的享受中陶醉。心臟,一如她的呼吸道,玻璃一樣脆弱,但她看起來同樣不在乎,原因類似。

上午陳星來過,帶來了張睿幾張平時的彩照,還有就是來看孫莉的照片——和好朋友會分開一段時間未必會不開心,但是分開的時候就知道再也見不到了而且明明知道朋友還活著,但是知道不能再見,也知道她很快就要死,總不會很開心。知道有些選擇不能改變,但寧願笑著告別,然後緬懷——所以今天她第一次嘗到陳星的眼淚。

吻她的時候,淚是鹹的,唾液的感覺很芬芳——與女孩接吻的感覺很奇怪,沒有男人的霸道和佔有欲,更纏綿也更溫柔——一個吻有時可以代替很多話,而一次投入的愛欲交歡可以讓人身心愉快,這也是韓露的論調之一,而陳星也恰恰贊同這一點。所以吻過之後她們就相互需要,於是在橡木地板上赤裸著交纏,彼此索取彼此付出——星兒離開的時候,她忽然有些惆悵,雖然早知道終將幻滅,可這次的分別忽然悲涼,似乎永遠不會再見。

「這就是朋友之間的離別吧……」韓露想著,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架,微笑——看著陳星流淚的時候,她就想起蘭雪,那個嬌小而美麗的女孩——水像,天蠍座,守護星是沉鬱的冥王星,冷靜而神秘,成熟得有些與實際年齡不相稱——和火像的自己完全不同,但是卻是相當完美的搭檔和朋友。現在靜下來一個下午,腦子裡的事情依舊不變——

「小蘭雪,你真的要和他走了?」

「嗯,我決定了。」瑰麗的鑽石在纖細的無名指上閃光,「以後就是天涯海角的行程了,見面的機會可能不多,不過我會回來看你。」笑很燦爛,出門的背影很從容。韓露還記得那時她追出去,看到蘭雪依偎在那個高大身軀上的背影無比幸福。

「這次她自己回來,難道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她疑惑——雖然她不認同男人能靠得住的說法,但是她寧願相信朋友的眼光和一如既往的冷靜——「還有,Amy,當時應該是裝死的吧……看來她們認識,那麼……十個小黑人……這是個不歸之路的遊戲吧,她真的會再回來麼?」她想著,有些傷感有些期待——有時不知道答案更好,起碼有期盼的空間,她相信這一點。

火星守護的白羊宮,衝動而熱情,開朗,好奇心旺盛,韓露亦複如是。起身,查了查Email,新郵件很多,雜誌的稿約媒體的採訪朋友的問候,引起注意的卻只有兩封,一封的署名是Amy,另一封則是蘭雪。

看著信,還有附件裡一幀幀的照片,她微笑——開心的時候笑,悲傷的時候也笑,不是那個只會笑的瀨田宗次郎,而是因為生命實在短暫,能笑便笑,畢竟笑著面對,總有些良性的效果。「都明白了……芳、孟爽,還有伍淩和嵐嵐也去了……還有Amy,最後的那次槍擊應該是真的了吧,好美……蘭雪的攝影,真的好棒。」

她感歎,手禁不住滑下去——穿這種長上衣的時候,她不喜歡穿內褲——很柔軟很光潔,沒有毛髮的遮蓋,手指與敏感部位接觸的時候,感覺很強烈,有些頭暈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癢,她戰慄著微笑,微笑著呻吟,呻吟著讓溫熱的泉水淌出來,潤濕自己白得能看到血管的手……

上衣扔在地上,高潮來得很急,有些突兀。皺著眉,笑著呻吟,聲音很大,高潮的時候她忽然感覺仿佛被一隻大手扼住了喉嚨,開始劇烈的咳嗽、窒息,心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於是掙扎著去抓手邊的急救箱。抓到藥瓶的一那,椅子失去平衡,帶著她重重地摔到地板上——服藥,平躺,閉著眼睛呻吟,白膩的胸優美地起伏,香汗淋漓,皮膚上有淺淺的一層暈紅。

呼吸和精力逐漸恢復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沒死,於是微笑,忽然想出去走走。翻身坐起來,走到鏡子前,看自己的身體,點頭,然後隨意的穿了件灰色的緊身吊脖,配一條六分的磨白牛仔,中根涼鞋,仍舊不穿內褲——她喜歡粗糙的牛仔面料和沒有陰毛遮蓋的陰部接觸的感覺——「反差產生美。」這是她的又一個獨特論調。

***

「星兒,我……要走了。」用手肘支起上身,側過頭看身邊那個依稀熟睡的女孩,開口,楊琳忽然有些不舍——從日落到現在,只有擁抱,無盡的歡愉,「然後我們做愛,然後再做愛,一起洗澡,還是和她做愛。」所做正像星兒的日記所說,瘋狂而略略有些傷感——相處的時間並不會很多,其實就這一夜,她很想陪她,但想起輪椅上的沈菁,她終究放不下心。

「嗯……」陳星懶懶地翻了個身,把一條手臂枕在腦後——腋窩放肆地張開,腋毛很黑,沾了汗,一根根盤曲著貼在腋窩的皮膚上,赤裸的胸,輕輕起伏著,「琳子,我剛剛做了個夢。」

「夢到什麼了?」楊琳忽然有些好奇,甩了甩頭髮,把身體壓上來,手按在她嬌嫩的胸前,耳朵貼著她的嘴唇,聽她喃喃地敘述——皺眉,然後微笑,不時地舔舔嘴唇。

「星兒,你真crazy,」她苦笑,「否則不會有這種想像力的……只是你沒辦法去那幢樓的樓頂,不是嗎?」

「我當然可以,」陳星的笑有些得意,「那裡……就是馮茜的家,我有那裡的鑰匙……琳子,我今天晚上不喝尼古丁啤酒了,明天,我就這麼做,好不好?」

「可是……你……你的身體……我有點捨不得。」

「琳子,你說,我漂亮嗎?」陳星倦倦地笑,牙齒在楊琳的耳垂上輕輕咬齧,使她禁不住呻吟,「嗯……星兒……問這個做什麼?」




「再美好的東西,總有消亡的時候,既然總要失去,我寧願自己把握……」陳星起身,從小冰箱裡拿了兩平科洛娜,打開,把一瓶遞過來,「我知道你們的《永恆的美》,但是我沒信心,看不到的東西,總是不相信……所以我有我的選擇——在頂點墜落,把自認為最美的親手毀滅掉,這樣,起碼,她永遠是我的。想想,那個時候如果茜茜就讓我睡死在她懷裡,我想我會開心很多。」說著,把瓶子舉起來,仰起脖子,緩慢而悠長地一飲而盡。

楊琳不說話,只是陪她喝酒——對於這個女孩子,她無從把握,「……明天,什麼時候?」半晌,她問,酒瓶已經空掉。「我想,明天會有個美麗的日落吧……」陳星的聲音有些期待,「純淨的科洛娜,的確比摻了尼古丁的好喝呢。」

「那……我可能沒機會看了……」穿衣服的時候,楊琳忽然有些心酸,但是儘量讓自己笑得燦爛,牙齒咬著鮮嫩的下唇,感覺有些鹹鹹的——她不喜歡哭,特別是在別人面前,因為那樣會讓她不完美,「那麼,走之前,再來我家看看我,好嗎?」

「嗯……琳子,你走好。」陳星點了支煙,深深地吸——告別的感覺,她似乎已經熟悉。「對了,還有件事我好奇。」系好鞋帶的時候,楊琳忽然想起來,「我……想看看你的那幅作業。」

「嗯……」陳星淡淡地點頭,隨手把煙灰彈在地上,「今天剛畫完的,就在門口。」順手按下遙控器,音樂惆悵地響起,高楓的老歌,在他死後,幾乎沒人再聽過。

「有時沉醉,也許不對,動情之後才知道你是誰。愛在旅途,越來越累,付出之後才知道有去難歸……」

構圖很簡單:白色的浴室,白色的浴缸,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泡沫很多,飛在天上沾在牆上,包裹著浴缸裡淡古銅色皮膚的少女軀體,健康而充滿活力——楊琳真的覺得她和自己很像,所不同的只有畫上的她是短髮——斜斜地露著上半身,歪著頭,合著眼,似乎在笑又似乎有些遺憾,瓷磚是潔白的,上面的血是很鮮豔的紅色。

「這是……馮茜嗎?」楊琳忽然這麼想,卻始終也沒有問,只是甩甩頭,望瞭望靠在沙發上吸煙的女孩子,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有時昏睡,也許不對,多少誘惑不能說無所謂。夢中尋求,終於流淚,醒來之後才發現還有真的一回……」歌聲有些哀傷地結束,煙頭在大腿光潔的皮膚上熄滅,綻放出糜爛而美麗的粉紅花蕾,淚,從眼角淌下來,滑過面龐,打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然後是一聲輕輕的歎息……

鶯燕軒今天打烊,韓露知道,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去——她總是只有看到了才甘休。隨意找了家鄰近的酒吧,走進去,靠著吧台坐下來——有些昏暗,DJ把音樂開得震耳欲聾,說實話,她不是很喜歡這種煩躁的感覺,但是今天,她忽然寧願將就。

「小姐,喝點什麼?」酒保是個不很高但看來很乾淨的青年男人。「天蠍星,謝謝。」她抬眼朝他笑。遞上酒的時候,她抬手,輕輕碰了碰男人的手背——皮膚很涼,微微有些粗糙,她微笑,看著他舔了舔嘴唇。

「喂,給我杯酒。」推門進來的女孩說話的聲音很大,跳上吧椅,把摩托頭盔放在手肘邊,甩了甩長長地頭髮,自顧自地點了支煙,眯起眼睛吸——手肘支在吧臺上,身體前傾,一對渾圓豐滿的乳房,仿佛要衝破那件緊窄的白色吊帶的束縛一半,幾乎是「放」在了吧臺上,擠壓出一條悠長迷人的乳溝弧線,胸前,蕩著個不大的琥珀吊墜,裡面封著一隻不大的蠍子。

「小姐,你……喝什麼?」酒保的舌頭微微有些打結——人的眼睛被牽住的時候,舌頭的靈敏度自然就會下降——「和她的一樣。」女孩指了指韓露手邊的酒杯,朝她眨眨眼,微笑,很燦爛。燙過長頭髮自由地披散著,染了幾縷黃,因為上身的微微前傾,露出了腰間背後一截光潔的皮膚,隱隱看得到脊椎骨的輪廓。貼身的牛仔褲,黑色高筒皮靴,勾勒出火辣辣的腰臀和腿部曲線,顯得充滿活力,野性不羈。她忽然很喜歡這個女孩的樣子,於是朝酒保打了個響指,然後微笑,「喂,這杯我請。」

「謝謝,」女孩笑著朝韓露看,隨手彈了彈煙灰。「嗯,」韓露側過頭看著她笑,「你知道我喝的是什麼酒嗎?」

「天蠍星,夏威夷四大極品之一。」女孩的笑容不無賣弄,「在調酒器里加冰塊,一倍半的白朗姆,半倍的白蘭地,半倍的檸檬汁,半倍的萊姆汁,再加上4 倍的柳橙汁,混勻後濾到杯裡,慢慢地加1/2倍的棕蘭姆酒,讓它漂浮在最上面層,對嗎?」說話的節奏,和酒保調酒的動作合拍,接過酒的時候,她眯起眼睛朝韓露笑,然後一飲而盡,「還有,你也是白羊座的,也有個天蠍座的朋友,對嗎?這是我的直覺——看你的笑就知道。」

「嗯,」韓露點點頭,露齒而笑,坐到了女孩身邊,「你很敏銳,那你說,白羊和天蠍的友情運一般是什麼樣的?」

「白羊直接而本能,天蠍神秘而性感,兩個人在一起,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會是很互補的又相互需要的好朋友,也常會有身體上的接觸——哪怕是同性,」她頓了頓,用眼神示意酒保加酒,「不過最終不會長久,蠍子一般會先離開的,是嗎?」

「這個蠍子琥珀是你那只蠍子和你分手時送給你的吧?」韓露微笑,「還有,天蠍出美女,我也有個感覺,你的天蠍朋友和我的天蠍朋友都是美女,是嗎?……她現在好嗎?」

「她死了……」女孩的聲音很平靜,「你的呢?」

「離開了好久,回來了一下下就又走,現在還活著但不知什麼時候會死。」韓露依舊微笑,「我叫韓露,你呢?」

「曲凡,‘此曲只應天上有,凡間能得幾回聞’的曲凡,」女孩掐滅了手裡的煙,笑著,眼睛眯著,有些像貓,「我的朋友給我取外號叫‘顛當’。」

「顛當?」韓露嘴裡念著,看著她「放」在吧臺上的那一對飽滿的乳房,笑著點頭贊許。「去!」曲凡臉一紅,「早知不告訴你了……」嬉笑間,一旁佇立的酒保卻忍不住掩口而笑。

「喂,你笑什麼笑。」曲凡嗔了一句,「是不是想我賴你酒錢?」

「不是……」男孩子怔了怔,眼睛卻依然在女孩性感的胸前徘徊,「小姐,你……身材好棒。」

「油嘴滑舌,我知道你在想入非非。」曲凡輕笑,抬手看了看表,「還有些時間……嗯,我要罰你……這裡有沒有私密一點的房間?最好要帶浴缸的,我要罰你幫我做全身按摩——跑了一天的路,骨頭都散掉了。」說著,拍出了幾章紅色的大票,然後轉頭,拉了韓露的手,「一起來,剛才喝了你的酒,現在輪到我請客,我想你也喜歡,是嗎?」

「當然。」韓露點頭,推了推眼鏡,眼睛在閃,笑容很燦爛。




2.Touch Me,Baby

——給我,親愛的


燭光依舊昏黃而搖曳,映著輪椅上的女孩——赤裸的胸驕傲地挺起來,粉紅而鮮嫩的乳蒂如同綻開的蓓蕾,興奮地挺立著,隨著呼吸劇烈的上下起伏,身體微微有些發顫。細膩潔白的皮膚被搖曳的燭光映出層次分明的高光和陰影,顯出柔和而曼妙的身體曲線。臉龐蒼白而清麗,幾縷髮絲貼著臉頰。眼睛大而清澈,目光明亮卻有些濕潤。頭髮在腦後紮成一個活潑的馬尾,小巧的鼻翼緊張地翕張,嬌嫩鮮活而有些蒼白的唇緊抿著,潔白的門齒咬著下唇——齒際是血,額前是汗,眼角是淚,淚眼朦朧,盯著身前床上被點點蠟燭環繞裸裎相對的男女軀體。

對坐,擁抱,纏綿而狂野,呻吟聲不是很高也不是很急促,低低地有些含混,盪氣迴腸。女性的軀體纖瘦而潔白,披肩的黑髮有些散亂。骨感而性感的裸背,被肌膚包裹的肩胛和脊柱組合成一副完美的輪廓,兩側的肋骨輪廓隨著呼吸急促地舒張——仰起頭,任男人的唇和舌在高揚的下巴和修長的頸項上游走,然後下行到胸前,咬齧和吸吮那對高挺乳房上直直豎立的乳頭,然後反復,沒有順序沒有章法,隨著感覺遊走——皺著眉,閉著眼,陶醉似地呻吟,修長的雙腿分開,包容那個壯碩結實的男性的腰胯,擁抱很熱烈,纖瘦的手在男人肌肉結實的背上近乎饑渴地摩索,抓撓,留下一道道通紅見血的痕跡。

跪坐的男人進入的時候,女人蹙起眉,微微合著眼睛,體會那份火熱而激烈的滿足感,放縱自己暢快地呻吟。腳面緊緊地繃起來,修長的腿纏在男人腰間,雙手鬆開,撐在身後,讓身體儘量地朝後仰起來,微微抬起屁股,隨著男人抽插的動作前後左右地扭動搖擺。直直地挺著脖頸,不時地吞下一口口水,肩頸的骨骼構成一副完美的構圖,高挺而健美的乳房隨著身體的動作性感地顫動,小腹平坦,纖細的腰肢很有力。黑蜘蛛臍環掩映著不深但潔淨優美的肚臍,魅惑而詭異。肚臍以下,微微有些蓬亂的黑色陰毛上方,平坦而潔白的小腹皮膚上文著一朵妖冶的玫瑰,顏色如血,鮮紅欲滴。

披肩髮從腦後垂下來,一顆顆碩大而晶瑩的汗珠從兩鬢淌落。呻吟聲近乎嘶叫,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息——「還差點什麼……」她想著,掌緣卻觸及了不遠處的冰桶——冰塊灑落在身體結合的部位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和男人都在戰慄,而那個在自己體內進出跳動的大東西卻進一步地火燙。

男人加快動作的時候,她微微睜眼,依稀看到輪椅上那個幾乎赤裸的女孩——腰間纏著紗布,血跡斑斑。秀美的臉龐泛著紅暈,有些陶醉又有些悲涼,左手按著乳房,近乎粗暴地刺激,右手卻在癱軟的雙腿中間揮舞——腿很白,膝頭圓潤而光潔,腳掌纖細,柔弱無骨,應該說是完美無缺——只是缺少一點點生機和活力,僅此而已。感覺到交合中的她火熱而希冀的目光的時候,她的淚卻不由自主地淌下來,「夢菡……我……還是不行……什麼也感覺不到……」手指深深插入的時候,她的聲音很悲哀——感覺到的只有皮膚皺襞的觸感和體溫,沒有一點其它的。

「嗯……來……繼續……」楊夢菡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卻隨手抓了支身邊燃著的蠟燭,遞到男人手裡——男人天生就是具有施虐傾向的動物,不用教,有時只需要一點點的提示,有時甚至連提示也不用——滾燙的燭淚沿著胸腹的皮膚滾落、板結凝固的時候,她這麼想——紋理細緻的皮膚,被滾熱的燭淚燙過,熱辣辣的疼痛讓她止不住呻吟,而男人的大傢伙仍在裡面衝動而任性地繼續,一股莫名的戰慄和刺激湧上她的腦海,「靜,你連疼也感覺不到嗎?」她想著,隨著劇烈地呻吟和扭動,小腹盡力地舒張,把凝固的蠟殼剝落下去,露出的皮膚光潔而鮮嫩,仿佛剝了皮的鮮雞蛋,而緊接著便是新一輪燭淚熾熱的親吻——疼痛使她睜大眼,看到輪椅上沈菁手裡刺向大腿的鮮亮錐子,也看到推開門呆立的那個有著淡古銅色皮膚和滿身青春活力的美麗女孩。

「靜,你瘋了?」看著鮮紅的血從沈菁的腿上淌下來的時候,楊琳撲上去,跪下,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拭。「琳子……我為什麼還是不知道疼,一點都沒有……」伴著楊夢菡高潮裡近乎瘋狂的呻吟,沈菁悲叫,死死的把楊琳的頭按倒她軟綿綿的雙腿之間,眼淚如同決堤般湧出來,「琳子……我已經做錯了很多,這麼大的代價——到了最後,難道還是這樣嗎?大家為了我……難道……」

含混的哭訴,如同鋼針一般刺激著楊琳的耳膜。她閉起眼睛,周明的淚眼和謝一嵐瘦削的背影卻在眼前浮現。「我們錯了嗎?」她有些彷徨,只有發洩般地分開輪椅上女孩軟綿綿地雙腿,用舌頭和牙齒給她最深刻的刺激。

楊夢菡卻已經坐起身,雙臂攀住男人的後背,劇烈地甩著頭,承受他的最後一波——指甲在脊背的皮膚裡深深地摳進去,男人低吼,仿佛被荊棘刺入腳掌的獅子——大股大股的噴射,熾熱而激烈,每一下都使她的腰腹不自主地收縮,繼而是激烈地顫抖,被燙傷的皮膚,鮮紅而細嫩,疼痛伴著男人的噴射在周身爆炸,她發狂似地呻吟,耳邊卻忽然傳來沈菁尖厲地嘶叫,「疼!琳子……我……那裡……好疼……」

***

甩甩頭髮,飲下一杯紅酒,吸一口煙,揮舞著手裡打了個結的粉色安全套,微笑著看裡面白濁的液體,曲凡忽然微笑——能在這個時候享受一次,已經算是幸運了。包廂裡很陰暗,但並不狹小,燈光是曖昧的粉色,把身旁躺在床上戴眼鏡的女孩原本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膚映得有些透明。側過頭,看著男人的手在韓露赤裸的肌膚上游走,聽她銀鈴般止不住地咯咯笑,她忽然覺得很開心。




坐起來,把煙銜在嘴裡,撿起丟在身邊的內衣,快手快腳地穿好,低下頭,看看自己那對足有F罩杯的豐滿乳房,忽然有些驕傲——韓露依舊在享受,平躺,合著眼睛,笑容很甜美,任那個赤裸的男人的手和嘴在軀體上溫存,然後分開雙腿讓他進入。

穿好衣服和靴子的時候,曲凡看到男人一面挺動,一面伏下身去吸吮韓露鮮嫩的乳房,呻吟聲伴著笑,很銷魂很放肆,也很獨特,「一場不錯的邂逅,要告別了。」她拋過一個飛吻,輕手輕腳地出門,卻忽然看到門口俏生生立著的那個女孩。

「鑫鑫……」她詫異地睜大眼睛,又驚又喜,「怎麼在這裡就遇見你了?」

「死顛當,」聶鑫伸手在她胸前狠狠擰了一把,「許你玩就不許我玩了?」說著,手指尖魔術般的垂下一隻同樣系著扣子裝著白濁液體的乳膠套子,調皮地伸了伸舌頭,「剛才我就在你隔壁……聽你喘的聲音就知道是你這個波霸神槍手回來了。」

「鑫鑫……」她忽然有些衝動,想抱她,卻被她輕巧地閃開,依稀間,瞥見她胸口的文身。

「這裡不方便,去我車裡。」聶鑫輕輕拉了她的手。

「嗯,」她點頭,「鑫鑫,你胸口上是什麼?」

「文身,你還沒見過,」紅蝶甩甩頭髮,松下了吊帶衫的左肩帶——乳房仿佛水蜜桃般鮮嫩圓潤,粉紅色的乳頭顫巍巍的挺立——左胸的胸口,蝴蝶振翅欲飛,很鮮活很妖豔,翅膀的顏色,是如血的殷紅……

***

「楊琳,沈菁能感到疼,是不是就說明已經成功了?」沐浴後的楊夢菡,一身赤裸地走出來,自顧自地用吹風機吹著頭髮——腋毛很黑,不是很濃密卻有些長,貼在她深陷的腋窩裡。

「嗯……」楊琳點頭,長長地吐出一口煙,「代價很大,不過始終是有結果,大家……應該會開心吧——由於下肢太久沒有知覺,恢復之後,也就相當的敏感和脆弱——剛才那一點點刺激,已經讓她疼得昏過去,這以後的時間,她每走一步,感覺都會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樣,對她下身皮膚的一點點觸碰,也是如此——夢菡,你說,像不像美人魚?」她苦笑,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裡。

「這種日子……會有多久?」楊夢菡戴上胸罩,語氣飽含關切,「我恐怕不能留很久,後面的……」她想說什麼,卻被楊琳的手勢打斷。

「安徒生的童話裡,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擁有雙腿的美人魚公主就會變成海上的泡沫,然後永遠消逝,不是嗎?」她苦笑,「沈菁很苦,其實她什麼也不想要,只是大家非要給她,我想,她最後期盼的,也僅僅是個有自尊的結束吧……如果你們三個都能活著回來,或許會不一樣,但很可惜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楊夢菡有些詫異,「我不記得對你說過。」

「看到沈菁用錐子刺自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楊琳淡淡地苦笑,「和她在一起這麼久,她想什麼,我很清楚……何況,還有你那個瓶子……你也要走了,是嗎?」看著楊夢菡整理好一身緊趁的黑衣,她輕輕地問。

「嗯……」楊夢菡側過頭,用小梳子梳著自己的披肩髮,眼神很明亮——「她們給我的事情,算快是辦完了吧,我答應過她們的……沈菁……還會留多久?還有,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嗯,」楊琳爽快地點頭,又點上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這一點,我和沈菁都明白……什麼時候走……看她的意願吧,不過按我的猜測,應該就是今天,記得她說過的,應該作數……其實我也希望這樣——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會走,原本沒想到菁菁恢復得這麼快,還在猶豫怎麼和她告別,既然這樣,正好一起……早點結束,對我們都好。」

「楊琳,你……」楊夢菡怔了怔,苦笑,語氣有些惆悵,「真是個任性的女孩子……」坐下來,蹬上靴子,穩了穩腰間的槍。

「或許吧,」楊琳苦笑,「活著的確很好,但該走時總要走,我有我的不得已,有我的理由,也有我的夢……」

「你的夢?」楊夢菡輕輕擁住女孩赤裸的脊背,「是什麼?」

「《永恆的美》……」楊琳癡癡地微笑,把煙扔在腳下,雙手捧著楊夢菡棱角分明的臉頰,望著她那一對如水般晶瑩的眸子,「或許很傻,或許很任性,但至少我喜歡……夢菡,親親我,就算是告別吧,好嗎?」

「嗯,其實,咱們都一樣……」楊夢菡微笑,勾住她的脖子——四唇相接的時候,有些激動,有些傷感,柔軟的舌頭相互交纏,彼此的身體緊緊相貼,呼吸有些急促,眼睛有些潮。

「琳子……夢菡……來……再碰碰我……疼……我喜歡,還想要……琳子……」沈菁的囈語依稀地傳出來。風吹起窗紗,微微有些涼。

「就這樣告別吧。」楊夢菡忽然鬆口,走到窗邊,甩了甩頭髮,「不忍心再看沈菁了,真的怕自己哭,還是從這裡走便當些。」手一撐,翻出窗外,回頭望瞭望裡面閃爍的燈火,一甩頭髮,把一束髮絲銜在嘴裡,轉頭,片刻之間便融入那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3.Memory

——記憶


「鑫鑫,這麼久了,你……還好吧?」擁著女孩嬌軟的軀體的時候,曲凡忽然有些想哭。

「叫我小蝶好嗎?我不喜歡那個名字。」紅蝶的聲音柔柔的有些嗔怪,「我出院之後才知道你走了,一聲不響地離開,連個招呼也不打,而且,一走就是這麼久。」

「我有我的原則,當時的情況,我也只能這樣。」曲凡甩了甩長長的頭髮,有些偏執地苦笑,「昨天聽小淩說了才知道,想不到最後傷的是你……那個平安夜的事情,你們……都以為有我一份吧……」

「傻瓜……」紅蝶苦笑,「我,還有小北、菲兒和小淩她們,誰都沒這麼想……除了冰冰,她一直拿你當偶像一樣崇拜,所以也就難免偏激……你……別怪她,好嗎?」

「當然啦……我一直拿冰冰當自己的好妹妹。」曲凡的聲音有些無奈,「我讓她失望了,她……恨死我了吧?」

「她的脾氣你知道,」紅蝶的眼簾垂下來,有些黯然,「聽小北說,我養傷的這段日子,冰冰每天在靶場瘋了一樣的練習,我出院之後,她竟然拋下了小北陪我一起出國……」

「她是去找我吧……」曲凡吐了口長氣,信手抽了支煙出來,自顧自地點上,「這次回來,也算是能給她一個交待了。」

「給我也來一支,」紅蝶笑著向她伸手,曲凡怔了怔,在遞過煙的時候微笑。煙霧噴出來的時候,紅蝶的聲音若有所思,「其實,這段日子,咱們都在找某個人,現在,冰冰要找的人回來了,你要找的人呢?是孫崢吧?當時我爸找來陪我練射擊的那個很秀氣很冷的女孩子。我認得她的這個吊墜。」眸子很亮,看昏暗的車裡曲凡頸間包裹著蠍子的琥珀吊墜發出柔和的光。

「她死了,」曲凡的聲音很平靜,煙灰飄下來,附在她高挺的前胸上,「我知道她出國了,但是和她有聯絡……這個是她前幾天寄給我的,還有她的遺書……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冷傲的她,竟然最後會為了一個男人去死,真是傻到家了……」她停住,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發狠似地吸了幾口煙,嗆得一陣咳嗽,「早知道,那天就該在靶場一槍打死她……她是個好對手,真的捨不得她死在別人手上。」

「顛當……」看著她有些濕潤的眼角,紅蝶不禁有些發怔。「傻丫頭。」曲凡拍了拍紅蝶的頭,「我沒事,只是剛才嗆到了而已……對了,你剛才說你這次出去,也是為了找一個人,是誰?找到了麼?」

「嗯……」紅蝶抬起頭,笑容有些迷茫,「從小,爸爸就教我,做人要誠實,欠了人家的帳要還,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要負責任……沒錯,或許是命,或許說是還債,或許說始終叛逆的報復,或許僅僅是我的一點任性,起碼這是我喜歡做的事情。無論如何。該是死在哪裡的,總要死在哪裡,該是死在誰手上,總要死在誰手上,逃不開,也避不掉,所以索性去面對,起碼自己心裡舒服……對了,小淩告訴你明天party的題目了麼?」

「嗯,‘美人嗜血’,很貼切的名字呢……這是伍淩的最後一個創意了。」曲凡眯著眼睛,摁滅了手裡的煙,「真的佩服她的腦子——開始是‘十個小黑人’,我聽她說你也要來,就一直在這裡等,哪知道前天伍淩給高夢打電話說你不來了——我還來不及失望,就有了‘美人嗜血’——其實你根本不用特意對她說,我知道你的選擇,就一定會回來的。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

「嗯,對了,這一整天,你一直在小淩身邊吧?她……」紅蝶忽然有些躊躇,沒再問下去。曲凡抬手,輕輕勾住了紅蝶的脖子,「咱們都是好朋友,所以有些事情不用問也知道……我走時,她讓我替她向你問好……想想,今天能和你見一面,真好,否則,明天我一露面,冰冰看見我,恐怕咱們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了……走之前,再親一下,好嗎?很久沒親過你了。」

紅蝶沒說話,只是摁滅了煙,抬頭,微微合上眼睛,小巧的鼻翼緊張地翕張,鮮嫩的唇有些顫抖——曲凡的嘴唇有些偏厚,很燙,親吻很熱烈,有些粗暴,用舌頭分開女孩的牙關,闖進去,在齒頰間肆意遊走,與她柔軟的舌頭交纏,雙手在紅蝶的後腦、脖頸和脊背上貪婪地摩索——紅蝶掙扎著回吻,只覺得周身的皮膚火辣辣地發緊,渾身的骨頭仿佛要散架一般,呼吸有些急促。

分開的時候,溫軟的唇間拉出一道晶瑩的唾線。紅蝶想要把唇再貼上去,曲凡卻已經自顧自地下車——說走就走,一如往昔,她知道這是她的風格,可是仍然惆悵。

「顛當,你……現在去哪?」頭從車窗探出來,眼神有些濕潤,看著她跨上白色的摩托。

「洗個澡,自己靜一靜……我會稍稍晚些去,給你們多些時間……」甩了甩長頭髮,套上頭盔,雙手托了托豐滿的乳房,把胸前的衣服和蠍子琥珀吊墜整理好——回頭望,神采依舊,笑容依舊——伏下身,點火,「轟」地啟動,然後絕塵而去,只留下街邊流線優美的紅色法拉利,和車裡那個孤零零的女孩——睜著眼,帶著笑,腮邊的淚滾落。

「她還是從前的樣子,一點也沒變,想不到孫崢一直沒斷了和她的聯繫……小蝶,你哭了?」不遠處,女孩的聲音有些清冷。慌忙擦淚,回頭,看到街角燈下那個瘦削的身影——披肩髮,有些棱角的臉,雪樣的皮膚,桃花般的雙頰,一雙大眼睛明亮而深邃,嘴角似乎在笑,纖細的手指彈去煙灰,灰藍色的煙從鼻孔緩緩地噴出來——換了件緊繃繃的白色純棉短T恤,下身是有些發黃的低腰牛仔配黑高筒靴,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肢,小腹平坦,緊趁有力,肚臍下是黑蜘蛛形狀的臍環,黑蜘蛛垂掛的位置一下,血紅色的玫瑰文身鮮豔欲滴。

「夢菡,你換了衣服?我以為你只穿黑色的呢。」紅蝶苦笑,打開車門,順手打開音樂,Elaine Paige的聲音飄出來,「Midnight, 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 Has the moon lost her memory? She is smiling alone. In the lamplight, the withered leaves collect at my feet. And the wind begins to moan……」

楊夢菡淡淡地笑,自顧自地坐到副駕駛的位置,甩了甩頭髮,「換身衣服,換個心情。這個早晨,估計會和平常不大一樣……開車吧,想不到你也喜歡這首歌。」纖細的手,與紅蝶的手相握,感覺她的手有些涼。

「嗯,Let's go. Soon it will be morning, and a new day will begin……」紅蝶抽出手,理理額前有些淩亂的頭髮,看著她笑,然後猛然一踩油門,車沖出去的時候,自顧自地把音樂開到了最大。

「Every street lamp, seems to beat, a fatalistic warning. Someone mutters, and a street lamp gutters, and soon it will be morning…Daylight,I must wait for the sunrise. I must think of a new life, and I mustn't give in. When the dawn comes, tonight will be a memory too, and a new day will begin.」



夜涼如水,星月迷朦,街燈有些昏黃。車飛馳,頭髮飄揚,嘴角在笑,眼睛有些潮。風吹,心遊走,靈魂飄蕩,只有歌聲滿耳……

「Burnt out ends of smoky days, the stale cold smell of morning. The street lamp dies, another night is over, another day is dawning…Touch me,it's so easy to leave me, all alone with my memory, of my days in the sun. If you touch me, you'll understand what happiness is, look a new day has begun.」

***

「莉莉,醒醒,該走了。」山間的夜風有些涼,睜眼的時候,孫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覺得周身有些酸痛,抬眼,看到身邊的廣靜和月兒,「蘭雪呢?她不會也……」她忽然有些緊張。

「我醒的時候沒看到她,她似乎是先回去了,剛才來電話,說一會把車開過來接咱們回去,稍稍修整一下……」江馨月的微笑有些疲憊,「最後一個清晨了,只剩下咱們幾個……想來,時間也不多了。」孫莉怔了怔,起身,順著月兒潔白的手腕望過去——天還沒亮,篝火早已熄滅,星月之光迷迷濛濛,樹影斑駁,映著靠樹而坐的伍淩和高夢,安詳恍如恬睡。

「夢,小淩,還有嵐嵐,都走了……一個人活著很難,但是死卻是這麼容易……不過,這是我們想要的吧。」孫莉垂下頭,手托起垂下來的長辮子,把辮梢托在掌心輕輕把玩,「想想昨天一起來的時候,真的好像一場夢……」

「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摩登伽在夢,誰能留汝形……」廣靜垂手合十,眼簾垂下來,聲音很輕。

「廣靜,記得昨天在鶯燕軒剛見到高夢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們……是老朋友了嗎?」江馨月問著,彎下身理了理白色套裙的裙擺。

「嗯,」廣靜微微點頭,「認識夢,是在熱線電話裡,那時我還在電臺做主持人,而高夢剛剛從鬼門關裡逃出來,但是眼睛和半邊臉龐終究是毀了……她當時很消沉,說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想放棄。我們在電話裡聊,聊了很久,節目完了之後我打給她,繼續陪她說話,然後去她住的地方,聽她訴說,看她哭泣,哄她睡覺……當時的我很天真,以為憑著自己的知識和愛心就能做很多事情,結果……」她皺起眉,微微歎了口氣,沉默良久,然後繼續。

「後來,夢的精神似乎略略恢復了些,然後便不辭而別。過了好久,她給我來信,說遇到了一個很棒的女美容師,做了整形,然後就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漂泊到遠處。這以後,我們一直有聯絡,我雖然不知道她隱居的地方,但我知道那裡很美但是她始終忘不掉從前的事情,也知道她認識了幾個曾經想死甚至死過的女孩子,並且找到了一個仙境般的地方一起住下,同病相憐,聚在一起,相互訴說,相互安慰,也相互感染。她嘗試努力地去勸她們,就像當初我勸她。但是她說,每個人的經歷不一樣,聽著她們的故事,她甚至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實際上她不知道我也一直在失敗——有時,即便強留,也未必快樂,反而失去了自由、快樂甚至尊嚴,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分不清楚,我也一樣。我出家的事情她不知道,本來想說的,但就在那天她給我發了信,說她們這一群人要一起參加一個遊戲,事實上這個遊戲還有更多的人,但歸宿只有一個,她會在裡面盡力去挽留所有她能挽留的人,挽留住了就一起活下去,挽留不住便隨她們一起。」

「那個美容師是就是童曉芳吧,而那個遊戲,就是咱們的這次,是嗎?」江馨月問著,有些惆悵,輕輕走過去,抬手撥開遮住高夢半邊臉頰的長髮,卻被詫異於眼之所見——一張臉,秀美無暇,渾然天成,眼睛是輕輕閉著的,完全看不出一絲雕琢的痕跡,「芳的手,真的有魔力吧——已經這麼完美,還是要用頭髮遮起來,看來,她心裡的傷,其實根本也沒好過……所謂堅強,所謂留下,不過是為了安慰身邊的人而已。或許,現在的她才最快樂。」

「嗯,解脫,說得容易,其實真的好難……」廣靜的聲音柔柔的,空曠而深遠,「那時,霞兒在我身邊,我從她那裡知道了小黑人的故事,也就猜到了夢所說的遊戲,便動了和她一起的念頭……其實我和夢都是失敗者,即便在這個香格里拉,想挽留這些花般的生命,也終究是徒勞……不過,至少能去得安詳,也算是功德無量了……」深深吸了口氣,微笑有些勉強。

合十,垂目,不再說話,兩行淚卻順著秀美的臉頰默默地淌下來。

忽然是一束光打過來,孫莉抬頭,看到駕駛室裡那個酒紅色頭髮的窈窕女孩深邃的眼睛。「天快亮了……」上車的時候,孫莉自言自語,忽然淡淡地微笑,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裡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就仿佛當時和陳星一起去拍寫真,在韓露的電腦上填寫小黑人的申請表單的那一那一樣。

車發動,忽然是一陣風吹過,有些寒意,卷起火堆裡的蒼白的餘燼,打著旋兒飛起來,飄啊飄地飛了好高……



夜涼如水,星月迷朦,街燈有些昏黃。車飛馳,頭髮飄揚,嘴角在笑,眼睛有些潮。風吹,心遊走,靈魂飄蕩,只有歌聲滿耳……

「Burnt out ends of smoky days, the stale cold smell of morning. The street lamp dies, another night is over, another day is dawning…Touch me,it's so easy to leave me, all alone with my memory, of my days in the sun. If you touch me, you'll understand what happiness is, look a new day has begun.」

***

「莉莉,醒醒,該走了。」山間的夜風有些涼,睜眼的時候,孫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覺得周身有些酸痛,抬眼,看到身邊的廣靜和月兒,「蘭雪呢?她不會也……」她忽然有些緊張。

「我醒的時候沒看到她,她似乎是先回去了,剛才來電話,說一會把車開過來接咱們回去,稍稍修整一下……」江馨月的微笑有些疲憊,「最後一個清晨了,只剩下咱們幾個……想來,時間也不多了。」孫莉怔了怔,起身,順著月兒潔白的手腕望過去——天還沒亮,篝火早已熄滅,星月之光迷迷濛濛,樹影斑駁,映著靠樹而坐的伍淩和高夢,安詳恍如恬睡。

「夢,小淩,還有嵐嵐,都走了……一個人活著很難,但是死卻是這麼容易……不過,這是我們想要的吧。」孫莉垂下頭,手托起垂下來的長辮子,把辮梢托在掌心輕輕把玩,「想想昨天一起來的時候,真的好像一場夢……」

「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摩登伽在夢,誰能留汝形……」廣靜垂手合十,眼簾垂下來,聲音很輕。

「廣靜,記得昨天在鶯燕軒剛見到高夢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們……是老朋友了嗎?」江馨月問著,彎下身理了理白色套裙的裙擺。

「嗯,」廣靜微微點頭,「認識夢,是在熱線電話裡,那時我還在電臺做主持人,而高夢剛剛從鬼門關裡逃出來,但是眼睛和半邊臉龐終究是毀了……她當時很消沉,說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想放棄。我們在電話裡聊,聊了很久,節目完了之後我打給她,繼續陪她說話,然後去她住的地方,聽她訴說,看她哭泣,哄她睡覺……當時的我很天真,以為憑著自己的知識和愛心就能做很多事情,結果……」她皺起眉,微微歎了口氣,沉默良久,然後繼續。

「後來,夢的精神似乎略略恢復了些,然後便不辭而別。過了好久,她給我來信,說遇到了一個很棒的女美容師,做了整形,然後就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漂泊到遠處。這以後,我們一直有聯絡,我雖然不知道她隱居的地方,但我知道那裡很美但是她始終忘不掉從前的事情,也知道她認識了幾個曾經想死甚至死過的女孩子,並且找到了一個仙境般的地方一起住下,同病相憐,聚在一起,相互訴說,相互安慰,也相互感染。她嘗試努力地去勸她們,就像當初我勸她。但是她說,每個人的經歷不一樣,聽著她們的故事,她甚至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實際上她不知道我也一直在失敗——有時,即便強留,也未必快樂,反而失去了自由、快樂甚至尊嚴,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分不清楚,我也一樣。我出家的事情她不知道,本來想說的,但就在那天她給我發了信,說她們這一群人要一起參加一個遊戲,事實上這個遊戲還有更多的人,但歸宿只有一個,她會在裡面盡力去挽留所有她能挽留的人,挽留住了就一起活下去,挽留不住便隨她們一起。」

「那個美容師是就是童曉芳吧,而那個遊戲,就是咱們的這次,是嗎?」江馨月問著,有些惆悵,輕輕走過去,抬手撥開遮住高夢半邊臉頰的長髮,卻被詫異於眼之所見——一張臉,秀美無暇,渾然天成,眼睛是輕輕閉著的,完全看不出一絲雕琢的痕跡,「芳的手,真的有魔力吧——已經這麼完美,還是要用頭髮遮起來,看來,她心裡的傷,其實根本也沒好過……所謂堅強,所謂留下,不過是為了安慰身邊的人而已。或許,現在的她才最快樂。」

「嗯,解脫,說得容易,其實真的好難……」廣靜的聲音柔柔的,空曠而深遠,「那時,霞兒在我身邊,我從她那裡知道了小黑人的故事,也就猜到了夢所說的遊戲,便動了和她一起的念頭……其實我和夢都是失敗者,即便在這個香格里拉,想挽留這些花般的生命,也終究是徒勞……不過,至少能去得安詳,也算是功德無量了……」深深吸了口氣,微笑有些勉強。

合十,垂目,不再說話,兩行淚卻順著秀美的臉頰默默地淌下來。

忽然是一束光打過來,孫莉抬頭,看到駕駛室裡那個酒紅色頭髮的窈窕女孩深邃的眼睛。「天快亮了……」上車的時候,孫莉自言自語,忽然淡淡地微笑,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裡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就仿佛當時和陳星一起去拍寫真,在韓露的電腦上填寫小黑人的申請表單的那一那一樣。

車發動,忽然是一陣風吹過,有些寒意,卷起火堆裡的蒼白的餘燼,打著旋兒飛起來,飄啊飄地飛了好高……



4.Gift

——禮物

「琳子……幾點了?」沈菁的聲音低低的,細如蚊鳴。

「三點半,天還沒亮。」楊琳回身,笑有些倦,眼睛有些紅腫、抬手,用手背摸摸沈菁的額頭,有些燙,「當時,你疼昏過去了,我給你打了一針止痛針,然後你就睡著了。」

「這麼珍貴的時間……我卻睡了這麼久。」沈菁苦笑,「我始終也是個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吧。」雙手在床墊上一撐,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雙腿與床墊位置的輕微改變,帶來的卻是鑽心的疼痛——她顫抖,緊緊皺著眉,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音,黃豆大的汗珠,從額前和鼻翼滲出來。

「靜,你別勉強……」楊琳抬手,想要去扶她的手臂,卻看到她眼眶裡的淚水。「琳子,讓我自己來,我能行……」一寸一寸,顫抖著,坐起身來,一點點調整臀部的角度——雙腿從床沿垂下來的時候,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雙腿和雙腳的皮膚,許久不見陽光,分外白皙,只是少了幾分血色。腳掌與地板接觸,疼痛,但是地板的質感令她懷念。

腳掌的皮膚與地板接觸,疼痛有如刀割——重見光明的盲人見到一點點光亮眼睛也會痛,與下肢感覺久違的她,一旦恢復,這個代價在所難免——咬著牙忍住,把重心一點點移到腳上,低著頭,看著自己久坐的雙腿一點點站直,然後臀部與床墊接觸的痛感一下子消滅,於是感覺心咚咚地狂跳,於是汗和淚一起淌下來,於是笑著尖叫,聲音有些發顫,「琳子,夢菡,我能站起來了,我真的能站立來了……」抬腿,嘗試著想邁步,身子一晃,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疼多了,便不覺得疼——掙扎著坐起來,攀著楊琳的手臂,癡癡地笑,眼淚滾燙,流進嘴裡,是鹹的,「夢菡走了,是嗎?」看著楊琳點頭,她苦笑,「她就是她,老樣子,這樣也好,免得……」她說著,忽然怔住,抬著頭朝門口望。

楊琳隨著她回頭,看到門口正掩著口扶著門框緩緩跪下去的女孩——長頭髮,上身是豔紅的工裝背心,下身是微喇的水藍色牛仔,配一雙白色旅遊鞋,身邊是一個塑膠袋。

「菲兒?是你?」楊琳有些發楞,「這個時候你怎麼跑來了。」

「我……來給沈菁送這個。」李索菲緩緩站起身,帶著笑,鮮嫩的嘴唇在顫,「一早就設計好的,從早晨到晚上,我一直在趕工,趕到現在才趕完,看來很及時……沈菁,真的恭喜你,這個就算是禮物吧……周明……她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開心吧。」打開塑膠袋,展開,是一條簡約的連衫裙,裁剪得體,一半純黑,一半純白,開得有些深的領口,有碎鑽鑲成的橫臥69形狀的巨蟹座符號。手指纖細,潔白,卻長繭,滿是細細的傷口。

「菲兒……」沈菁想說話,卻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任楊琳把她扶起來,輕輕坐回床上,「你幹嘛讓自己這麼辛苦,我……」

「我喜歡這樣……沈菁,我很笨,不像小蝶能給你資助,不像琳子和嵐嵐可以幫你治病,不像歡歡她們會照顧你,也不像周明……能為你做的,恐怕也只有這些……而且,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她頓了頓,連忙解釋,「我是說……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他開車送我來的……」

「菲兒,你有男朋友了?」楊琳微笑,接過李索菲手裡的衣服把玩,「你這個大名模兼時裝設計天才,不是說一輩子要自己過嗎?」

「嗯,他在我店裡打工,一直追在我……靜下來想想,他其實對我很好,只是我自己太傲氣,不知道珍惜……」李索菲眨眨眼睛,抽了抽鼻子,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微笑,「等你好起來,記得換上給我看看,好嗎?……我……要走了……不想讓他等太久。」說完,忽然轉身,自顧自地跑了出去。

「傻菲兒……」看著她高挑苗條的背影,沈菁微微搖了搖頭,「既然有了照顧自己的人,幹什麼還為我浪費時間。」

「不過想想,如果她今天不來,不知道這件衣服你還會不會穿得上。」楊琳點了支555,看著沈菁微笑。

「什麼都瞞不過你……」沈菁苦笑,抬起手臂把披散的頭髮紮成個活潑的馬尾,「能夠行走的美人魚,腳下是鑽心的疼,會在陽光裡,變成海上的泡沫。很快太陽就要出來了吧……琳子,我知道我很任性,這樣,其實真的浪費了很多人的努力,但……你會恨我嗎?」

「不會,你的心思我知道,從開始就知道。」楊琳微笑,又坐到了電腦前。

「琳子,這麼晚了你還在忙什麼?我這次手術的總結嗎?」沈菁側過頭張望——下身的肌膚對觸碰的刺激似乎稍稍適應了一些,疼痛稍稍有些減輕,但也足以讓她的冷汗濕透全身,也足以讓她戰慄。

「不是,資料已經毀掉了……這種手術,還是不要存在好些,起碼不應該從我手裡擴散,嵐嵐也是這麼想。」楊琳彈了彈煙灰,回過頭朝她笑,眉眼盈盈,眼睛卻有些紅腫,「我在給健身俱樂部的經理寫辭職信……到了該和這份工作告別的時候了。」

「琳子,你……」沈菁僵住。「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都是任性的孩子……自己的事,本來就要自己把握。」楊琳露齒而笑,聲音活潑得有些燦爛……

***

「停車!」副駕駛上的紅衣女孩嬌柔的聲音很輕卻很堅決,駕駛位上的男人一愣,沒有反應出原因,卻已經本能地按她的話去做——這點,他似乎已經習慣。

「Sophia……」他開口,卻被她打斷,「這不是在上班,現在你也別拿我當你老闆……今天你叫我菲兒。」

「嗯……」他點頭,怔了怔再開口,「菲兒……停在這個地方幹什麼?你不是說一會還有事?」路燈的光有些昏暗,他望著身邊的女孩如水的長髮和肩頭手臂如雪的肌膚,看著她帶著藍色隱形眼鏡的深邃的眸子,聲音很輕很柔和。

「我想問你件事,你真心回答我。」菲兒盯著他的眼珠看,手指的傷口有些疼痛,「你愛我嗎?」

「嗯。」他用力地點頭,臉有些紅,眼神像個孩子。

「嗯代表什麼?」菲兒追問。

「我愛你。」聲音很低,有些局促有些含混。

「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我~愛~你~」三個字,鼓起了不少勇氣。

「你愛誰?」女孩不依不饒,聲音稍稍有些發顫、

「李~索~菲~。」一字一頓,四野俱寂,聲音顯得分外清楚。

「真的?你敢發誓?即便你知道我總是和那些富家公子商賈名人出雙入對,即便你知道我被很多人上過你也愛我?」聲音依舊纖細,語氣依舊咄咄逼人。

「我當然敢,我發~」舉起右手,欲待開口,女孩的唇卻火熱地貼上來,封住了他的口——他怔住,但片刻便被融化,閉起眼睛,擁住她。舌頭與舌頭交纏,激烈地深吻,一隻手擁住她的背,另一隻手在她的鬢髮臉頰熱烈而溫存的撫摸,感覺她的呼吸很熱。

褲帶被菲兒解開的時候,他想要鬆口攔阻,但卻始終羈絆於這個他期待已久的來自她的吻——女孩探進去撫摸的手很光滑,有些涼,撫過他胸前,乳頭覺得麻酥酥地,受寵若驚地立正,滑到他臍下,胯下的那個東西蓬勃得有些迫不及待。

「菲兒……」沖天而起的東西被女孩的手掌擁抱的時候,他終於掙脫了她的唇,掙扎著阻攔,睜開眼的時候卻看到女孩上身潔白的皮膚——背心不知何時脫掉,剩下的只是妖豔的紅色文胸。「你……」他還想說什麼,女孩的唇卻已經沿著他解開的衣扣從胸前一路舔吻下去,身體的某部分被她深深含住的時候,他覺得一陣頭暈,發出一聲短暫的哀鳴。

「給我,現在就給我,我要……」吸吮的短暫間隙,她抬眼朝他看,眼光有些濕潤,帶著幾分企求,聲音仿佛哭訴。衝動如火,一下子把他的大腦燒著——沒有回答,只是解開了女孩胸罩的背鉤,潔白的乳房鮮活地跳蹦出來的時候,他拉起她,緊緊的抱住,讓彼此上身赤裸的皮膚饑渴地相貼。

進入的時候,女孩在車座上仰臥,大大地分著腿——「做的時候看著我的臉。」她如是說——沒有防護沒有顧慮,伏下身,衝動地闖入,卻似乎遇上一點阻攔,他沒多想便進入,忽然覺得後背疼,菲兒的指甲深深抓進他的皮膚裡——有血出來,那時他不知道,只是激烈而投入地動作,看著身下那個有著秀美臉龐和魔鬼身材的女孩興奮或是痛苦的皺眉,聽她享受或是悲哀的呻吟,然後加快速度,然後顫抖著激烈地噴射。

「怎麼有血?」軟掉的小東西退出的時候,他驚訝于女孩下身的鮮紅,「菲兒,難道,你……」他詫異,女孩卻掙扎著起身,貼在他的胸前只是笑,眼角有淚,聲音顫抖而虛弱,「雖然看起來瘋,可我沒讓人碰過我……第一次,真的好疼,不過感覺很好……謝謝你。」

「對不起……」他緊緊把她擁在懷裡,「菲兒,你是我的了,是我該謝謝你……」

「不,你一直對我很好,是我該謝謝你,」菲兒的嘴唇有些蒼白,鮮紅的部分是咬出的血,鹹鹹的,「我是你的了,現在我有些倦,這樣抱著我睡一下好嗎?」

「嗯。」他點頭——心願得償的人往往容易睡著,何況是個剛射過的男人,所以他比她先睡著,表情很天真,像個孩子,有一點點口水從嘴角流出來——菲兒穿好衣服笑著著他,他不知道;菲兒從他的口袋裡拿煙出來,咳嗽著一支一支在他身邊吸進去,他不知道;菲兒今天白天見律師寫好了遺囑,把自己的店,品牌和身後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他,他更不知道——只是睡,睡得很沉,嘴角在笑,夢裡有他和菲兒的婚禮。

「你是個好人,很有才華,很能幹,一直對我很好,可我始終不愛你,沒法改變。」菲兒看著孩子似的他,俯身在他額頭輕輕親了一吻,搖頭苦笑,「我不想欠你太多,要走了,能給你的只有這些,天下比我好的女孩很多,希望你忘記我忘記得快些——剩下的,來世吧。」

輕輕關好車門,股間依舊是撕裂般地疼。抬起頭,看著天邊,是一抹淡淡的魚肚白。


5.Aurora

——曙光


長長的麻花辮子,烏油滴水,在身側直直地垂下來,辮梢直垂到腰際。回到別墅,洗了個澡,收拾好之後,孫莉沒有叫別人,只自己一個人出來。她特意選了一襲黑色緊身衣褲,把舞蹈演員獨有的優雅身體曲線包裹得玲瓏優美,卻沒穿鞋,赤著腳一路走過來——踩在沙灘上的時候,她把褲腿挽起來,小腿如藕,赤腳如蓮——肌膚宛如茉莉花般潔白,芬芳,紋理細緻,腳趾修長,趾甲是瑩潤的嫩粉紅色,透過潔白的腳背皮膚,可以隱隱看得到青色的血管——隨著行走,白色的金黃色的砂子粘在腳掌和腳跟上,癢癢的很舒服。

咸咸的海風,帶著潮濕和涼爽,拂在面龐上,是那種久違的感覺。孫莉張開雙臂,挺起修長的頸,挺胸,抬頭,眯起眼睛深深呼吸,感覺說不出的親切。大海是墨藍的一片,藍得有些發黑,很平靜,一波一波地湧上來,再褪下去,在白色的沙灘上畫出不同的曲線,偶爾送上幾個美麗的貝殼,或是翻出一隻慌張的沙蟹——海水每次湧上來,都泛著雪白的泡沫,輕輕拍在海灘上大大小小的黑色礁石上,也拍在她赤裸的腳上。涼涼的很舒服——天也是深藍色。星光稍稍有些黯淡,海和天交接的水平線並不十分清楚,只是天邊有一抹朦朦朧朧的魚肚白。

停下來,抬眼望去,不遠處房子的輪廓漸漸清晰,還有那塊山峰般的黑色巨礁。「靈兒,我來了,你還在等我,是嗎?」癡癡地笑,抬手,撫過鼻翼上晶亮的純銀鼻釘,拂去粘在臉上的髮絲,把辮子甩到腦後,孫莉忽然有些衝動,「靈兒,我來了,等我。」她放縱自己尖叫然後奔跑,身後的沙灘上,留下行腳印,但旋即被一波波湧上來又褪下去的潮水抹平,不留半點痕跡。

信步攀上去,腳踩在黑色的礁石上,感覺光滑,有些冰涼——小時候,住在海邊,也喜歡一個人在黎明的時候在海邊走,也喜歡梳一條麻花辮子,也喜歡赤著腳踩在烏黑冰涼的礁石上聞海的味道,聽海的聲音,然後對著大海尖叫——那種感覺仿佛很遠,又仿佛很近,而城市裡的浮華和喧囂,燈紅酒綠,夜總會、海洛因、舞臺上的鋼管、各式各樣老的年輕的胖的瘦的醜的俊的男人、五顏六色的安全套,種種厭煩和疲倦,一下子令她覺得有些陌生。

「經歷過很多了呢,一身的傷,不過終究有些我想要的,很好,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她微笑,忽然想起吳迪,想起那湖邊如絲的垂柳,想起她的笑和她的歌。

……

「笛子,咱們算是成功了嗎?」《絕響》的新聞發佈會之後,化妝間裡,孫莉顯得有些激動,但始終有些不安。

「嗯,咱們是最好的搭檔,已經很棒了,也付出了很多了吧。特別是你,和那個人……」吳迪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我不後悔,」孫莉展了展眉毛,「總有代價的,我覺得值得——他能幫我,那就無論怎樣對我都好。其實,除了讓我當婊子,他……對我還算很好。」她吐了口氣,語氣間有些自嘲,「人總會想要些東西,所以就要有自己的選擇和自己的放棄,我喜歡這樣,這才是人生。」

「那……你會按他說的為他生孩子?」吳迪伸了個懶腰,變換了一下雙腿交迭的方向。

「不會。我有自己的方式。」她微笑,「笛子,你說,《絕響》算是完美嗎?」

「完美只是理想狀態,不可能實現的。」吳迪的笑很甜,「不過已經做到咱們能做的最好了……不知還能不能超越。我會嘗試的。」

「如果發現有一天不能超越了,你會怎麼辦?」

「那就停下來,不再唱了。」吳迪調皮地伸了伸舌頭,眼睛眯起來,「起碼我不想倒退。」

「剛才那個記者問你,如果你有一天不再唱歌了你怎麼辦,你說如果有一天不唱歌了你就不活了,是真的嗎?」

「嗯,我知道個很美的地方,決定停下來的時候,我會去那裡上吊,早就想好了,那也是我的夢……一會我帶你去看看。」吳迪的笑裡滿是期待,聲音很甜,「莉莉,我想,咱們會是同一個歸宿,對嗎?」

「嗯,這是最合適的歸宿了。好搭檔。」她玩弄著自己的辮稍,四目相對,會心一笑。

……

「笛子,像你說的,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沒錯。」爬上巨礁頂端的時候,海風撲面吹過來,激烈得讓她透不過氣,她便在這撲面的海風裡微笑,看東方海平面上的那一片魚肚白漸漸地擴大它的範圍,也看到崖邊那個雪白的身體——雙膝跪地,身體向後仰過去,下身和胸部優美地伸展,形成一道美輪美奐的曲線。雙臂展開,修長的頸驕傲地挺著,頭向後仰過去,下巴抬起來,眼睛閉著,帶著淡淡的笑,淚痕已幹。染成火紅色的長頭髮在礁石上披散。如雪的皮膚,宛如一朵嬌豔的白山茶,稀疏的陰毛掩映下,是深深插入的黑色羽簇,點綴著一個亮晶晶的小陰環——潔白的大腿上,血跡斑斑,身下血泊早已乾涸,是有些淒美的暗紅色。

「靈兒,還有你……也快見面了吧,你說過要送我,現在,我來了……」走到崖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俏生生地赤足站著。一條烏油滴水的大辮子優雅地垂下來,辮稍垂過翹挺渾圓的臀。一襲黑衣,把她優雅的胴體包裹得曲線畢露,更襯出那一雙腳,踩在黑色的礁石上,顯得分外白嫩。瑰麗的霞光一點點地擴散,給她優美的身體輪廓,以及周圍的景物——黑的礁石,白的靈兒,鍍上一道絢爛的金邊,形成一副絕美的剪影。

低下頭,看腳下的海,很高,有些眩暈,有些期盼。海水依舊是墨藍墨藍的,寧靜而寬廣。「從哪裡來的,始終要回哪裡去,」孫莉微笑,覺得心肺很潔淨很舒服很開闊,「 ‘四個小黑人,結夥出海遭大難,魚吞一個血斑斑,四個只剩三’,這分明就是給我準備的,是我和大海的約會……這麼美的海,需要祭祀吧——祭品就是我自己,雖然不乾淨,但是我相信大海會把我洗淨的……這……會是個聖潔的死亡儀式吧。」

海平面上,霞光照亮了半邊天際,沐浴在大海裡的朝陽,帶著金光,微微從水平線上探出頭來。「海上的日出,真美。」她讚歎著,輕輕後退了幾步,把辮子甩過來,輕輕解開辮稍的發帶,抬起手,插進發根,捋下去,隨著一甩頭,滿頭潑墨似的長髮隨風飛起。咸咸的海風裡,飄過一段茉莉花般清幽的芬芳。

「最後的舞,算是告別吧……為這天,為這海,為這日出,也為我自己。」她點點頭,自言自語——隨興而舞,原本是不需要旋律的,只是旋轉,只是伸展,只是彎曲,只是跳躍——真的舞者的語言,能看懂七分便是知音,能讀懂九分的只有她自己,剩下那一分,誰也不明白,但有了那一分的空間,才是全部。

烏黑齊腰的長髮,隨著舞蹈在風裡飛。最後的舞,有些放肆,有些衝動,心隨著悸動,軀體隨著顫抖,靈魂隨著飄逸——黑色的上衣褪下去,從手裡飛起來,被海風卷起,在朝陽的金暉裡飄呀飄的飄出去。高挺的乳房,宛如象牙般潔白,隨著舞蹈而跳動,性感而美麗,分外聖潔,不帶半點淫欲。




上身的潔白皮膚和下身的黑色緊身褲,反差很鮮明,但只是片刻,一個1440度的連續旋轉裡,褲子便褪下,隨著一個高抬腿的動作,魔術般的變到了手裡,然後鬆手,便也在海風裡飛起來。黑髮,雪膚,一身赤裸,一個叢叉之後,優雅地起身,高傲地仰著頭,立起腳尖,抬起手臂,一個長長的平轉,漸漸地靠近崖邊,忽然一個失足,她尖叫,動作驟然而止。低頭,看那幾塊被她碰落的石頭,掉入海中,直墜下去,再無聲音。

「投海,不是失足,太不小心了,否則真的很狼狽。」孫莉想著,就在這崖邊坐下來,心砰砰地亂跳。抬手,擦擦額頭和鼻翼上的冷汗,手指碰到鼻翼上的鼻釘時,她稍稍猶豫,便取下,拋出去,「我只要做乾乾淨淨的自己,到了現在,還帶這些幹什麼?」項鍊、耳釘、腳鏈……一一摘下去,隨手丟進海裡,「嗯,這樣才好。我就是我,這樣才乾淨。」

坐在崖邊,兩隻小腳垂下來,一勾一勾地輕輕擺動,眯著眼看太陽一點點升起來,漫天的金光把她雪白的身體鍍上一層金暉。手,沿著頸有些貪婪地在肌膚上摩索,滑過乳房,肚腹,雙腿結合處濃密而齊整的毛髮——戰慄,陶醉,身體不由自主的隨著春水溶化,止不住嬌喘連聲。

「嗯……就是這樣……天哪……」戰慄的高潮來臨的時候,她急促地呼吸,臉頰暈紅,在身體上纏綿的手戀戀不捨地停止。懶懶地站起身來,立在崖邊,抬頭看金色的太陽,低頭看金色的大海。海風吹過來,吹亂她的頭髮——眯起眼,仰起頭,愜意地深深呼吸那鹹鹹的氣味,抬手,最後理了理鬢邊的髮絲,穩了穩心神,驀地張開懷抱,深深吸了口氣。

「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我的海,我回來了!」她輕輕的說著,微笑,頭向下一沉,身體漸漸前傾,踩在礁石上的兩隻腳用力一蹬。一個雪也似的裸體,頭朝下直墜了下去,好似一條白色的鯰魚。

下落的時候,她睜著眼飛,看那片無邊的大海飛速地向自己靠近,然後接觸,激起一朵美麗的水花,有些疼痛;然後包容,也從鼻孔和嘴裡進入她的身體,有些親切——孫莉一下子覺得身上好重,呼吸、動作、感覺、神志,以及一切的一切在瞬間被剝奪,包括生命。死很燦爛,也很簡單,最後的那一那,她似乎看到星兒的笑。

***

「莉莉!」看到海面上那朵絢爛的水花的時候,陳星猛地驚醒,一下子坐起來,擦擦頭上的冷汗,忽然有些哀傷——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伸手,本能地去摸身邊的眼,卻摸到一隻纖細的女孩的手。

「是想抽煙嗎?」聲音很輕,陳星抬頭,看到身邊那個留著披肩髮的大眼睛女孩,銜住她遞過來的煙,任她給自己點著。「夢菡,你怎麼來了?」吐了個煙圈,聲音依舊低低的有些發膩,「我剛才做了個夢——莉莉應該是已經去了。」

「嗯,」楊夢菡點頭,「我想,她會很開心,不是嗎?」

「嗯,那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的夢,」陳星微笑,「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認識我家?」

「我……」楊夢菡怔了怔,然後長長吐了口氣,「幾個月以前,我接了一筆生意,在德國,雇主托我寄盤錄影帶和一封信到這個地址,收信人的名字和你一樣……現在我自己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離開之前,想來這裡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結果,果然是你。」

「哦,」陳星怔了怔,猛吸了兩口煙,忽然咳嗽,嗆出兩滴淚,「我只看了信,帶子還沒看……原來最後是你幫她,謝謝你。」

「那時我幹這一行,只算是個機器,只是完成任務而已,拿了她的錢,就按她說的做。」楊夢菡淡淡地說著,取出腰間的槍,不經意地把玩,然後收起,「好了,天快亮了,我也該走了。」

「嗯,再見面的時候,不會是在這個世界了吧。」陳星懶懶地伸了個懶腰,隨手把煙摁滅,起身,勾住她的脖子,把濕濕熱熱的唇貼上來。楊夢菡沒有回避,只抱住她的頭熱烈的回吻,嘗到她嘴裡淡淡的煙草味道和絲絲縷縷的血腥……

……

「小蝶,謝謝你繞路送我來這。」上車的時候,楊夢菡朝紅蝶微笑,眼睛卻還盯著玻璃房裡那個赤裸著貪婪愛撫自己身體的女孩,有些激動有些放肆有些瘋狂。

「沒什麼,她是叫陳星吧。」紅蝶微笑,松掉了手,「上次的party是她和你一起來的吧。」

「嗯,這次回來,認識了不少好朋友……看來,前面的路並不寂寞。想不到我在德國做的那次買賣的雇主竟然是她從前的老公,」楊夢菡微笑,「那個女孩子給我的印像也很深……」甩甩頭髮,抬起頭,朝陽的陽光是金色的,很耀眼,「天亮了,咱們該走了。」

「嗯,陽光很好,是很燦爛的一天呢。」車竄出去的時候,紅蝶戴上太陽鏡,淡淡地微笑。




6.Mermaid

——美人魚


「幾點了?」睜開眼睛,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韓露坐起身,倦倦地笑,睡眼惺松地看床下正忙著收拾的男人,看他手裡的系在一起的幾個避孕套——依舊是粉色的曖昧燈光,這是間沒有窗戶的暗室,裡面的人靠眼睛分不出晝夜變化。

「不知道。」男人回答,「不過應該是快天亮了……你睡得還好嗎?」

「不錯,就是腰有點酸,」韓露笑著扶了扶眼鏡,「昨天咱們做了幾次?」

「和那個長頭髮女孩是一次,咱們一共兩次,」男人晃了晃手裡用過的避孕套。

「嗯,你還行不行?」韓露的笑容有些挑逗,「我要在天亮的時候走,應該還有點時間。」

「沒有保險套了。」男人有些猶豫。

「今天是安全期,不用也沒關係,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嫌我髒,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還行……天亮的時候我還有個約會,要不算了,我沖個澡,現在就走了。」眼睛眨眨,笑容有些狡黠,從床上跳下來,連拖鞋也沒踩,就自顧自的站到淋浴噴頭下沖涼。

「你怎麼洗澡時也不摘眼鏡?」他歪著頭,看著淋浴水撒在女孩豐滿性感但是白得有些透明的身體上,問著,吞了口口水。

「我近視得厲害,摘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揚起脖子,任水流在胸前肆意噴灑。

「那為什麼不戴隱形呢?方便很多的。」

「看慣了自己戴眼鏡的樣子,懶得改,」短頭髮被水沾濕,笑容很燦爛,「能活著的時間本來就少得有限,我希望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你不是說不要了?怎麼還來搞我?」軟肋被男人環抱的時候,她咯咯的笑出聲來,任他把自己的脊背貼在牆面冰冷的瓷磚上,然後托起她的一條腿,然後執著地進入。那一那任,她覺得他很燙,然後忽然覺得有些頭暈,笑著,把頭靠在男人的肩頭,隨著男人有節奏的抽動,慵懶地喘息。

***

窗簾拉開,陽光射進來,金燦燦的,照著鏡子前面站立的女孩——身量不高,黑頭發在腦後隨意地紮起來,眼波在閃,嘴唇有些發顫。簡約而裁剪得體的連衫裙,一半純黑,一半純白,包裹著她曲線玲瓏地窈窕身體,只是在後腰腰弓的位置,有血滲出來,鮮紅鮮紅的,美得有些殘酷。

胸,驕傲地挺起來,領口開得有些深,顧盼之際,微微露出一線淺淺的乳溝,前胸的地方,有碎鑽鑲成的橫臥69形狀的巨蟹座符號,被陽光照著,顯得很璀璨。手臂和肩頸裸露的皮膚,是如雪的潔白,修長的雙腿也如是,只是更白更嫩,似乎從沒經過風吹日曬,滑膩得如同嬰兒。細碎的汗珠從額角輕輕滲出來,咬著牙,緊緊抿著嘴,秀氣的眉毛時不時輕輕抽動。

「琳子,站在太陽光下面的我……美嗎?」她努力地回頭,看暗處沙發上楊琳赤裸而優美的女性身體——皮膚是健康的淡古銅色,散發著迷人的青春氣息——一道陽光射進來,在她身前優美的胸腹曲線上畫出一道優美的光帶。

「傻菁菁,你當然美了,」楊琳倦倦地伸了個懶腰,微笑,「太陽都升起來了,露露怎麼還不來?不過也好,這樣你可以多曬曬太陽,我也可以多看看你……你的腳現在還疼嗎?」

「嗯,」沈菁點頭,「這是必然的代價吧……從前看童話,總不知道美人魚走路時會有多疼,現在才知道……不過,這樣真好,只是代價太大了……」聲音很輕,有些氣喘,眼簾垂下來,微微有些傷感。

「這是大家的選擇,」楊琳露齒而笑,「就算沒有你這件事情,我想結局也還是一樣,只是大家就未必認得了……想想,歡歡、周明、伍淩,還有嵐嵐……對了,還有你的那幾個朋友……就差咱們了,不是嗎?很值得期待呢。」

「琳子,你真的要和我一起?」沈菁的語氣有些哀傷,「這麼美這麼活潑這麼有魅力的你,非這樣不可麼?」

「嗯,」楊琳笑著,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永恆的美》……那時我的夢,而且,我這個閒不住的人,如果讓我有一天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痛痛快快地瘋,我真的受不了……還是在這個時候結束好些,起碼自己可以把握。」

「嗯,在輪椅上這麼多年,我知道這種感覺……」沈菁歎息,垂下眼簾,冷汗從鬢角滲出來,「琳子,現在幫我照像,好嗎?」

「你不等露露了?我怕我沒有這麼好的照像技術。」楊琳吐了個煙圈,望著她笑。

「不了……我喜歡現在的陽光,而且我怕我也沒體力再站太久,好疼……」沈菁的聲音有些虛弱,「該走了,美人魚在陽光下總是要變成海上的泡沫的,不是嗎?」她苦笑,任由大顆大顆的冷汗淌下來。

「嗯,」楊琳點頭,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信步走過來,拿了相機,輕輕攏了攏沈菁的頭髮,「這樣也不錯……你要不要擺個什麼pose?」

「不用了,只要站著就可以……」沈菁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嘴唇有些蒼白,「失去了才知道,能站著,哪怕只有幾分鐘,原來也是這麼珍貴的事情……」

「嗯,」楊琳的眼睛盯著相機的液晶螢幕,「沈菁,你真美……生命本身就是最值得珍貴的東西,不過就像雨裡飄落的花,美麗過,燦爛過,也就沒什麼可後悔的,不是嗎?」按下快門,相機嘀地叫了一聲,「好了,你看看滿不滿意?」遞過相機的時候,楊琳的笑很燦爛。

「嗯……」看著液晶屏上的婷婷玉立的自己,怔怔地有些發癡,「琳子,真的能永恆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起碼我喜歡這樣。」楊琳淡淡地笑,看著血從沈菁的腰部一點點滲出來,有些傷感,但是並不詫異,「你說得沒錯,今天的太陽真好。」

「是啊,咱們也該走了,」沈菁淡淡地點頭,「琳子,幫我把後面拉鍊拉下來好嗎?我不想弄髒菲兒的衣服——那張照片,菲兒會看到嗎?」

「會的,露露會把它放到影集裡面的。」楊琳抬手,輕輕地把她背後的拉鍊拉下來,幫她把衣服從身上褪落——潔白的身體,仿佛粉妝玉琢,窈窕而美麗,只是稍稍有些蒼白,加上腰際鮮血淋漓的創口,很奪目很鮮豔——她裡面什麼也沒有穿。

「嗯,那我就放心了。」沈菁捋了捋頭髮,淡淡地笑,「那麼,就去吧……」她說著,抬腿,緩緩地邁出一步,然後停下,喘息,劇烈的呻吟。

「沈菁,你沒事吧……」楊琳的語氣滿是關切,「要不我抱你過去?」

「不用了,琳子。」沈菁苦笑,「真的很疼,不過,最後的這幾步路,我想用自己的腿走過去。」

「嗯!」楊琳深深地點了點頭,覺得鼻子有點酸,「那……我在旁邊為你加油,好嗎?」她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點發顫。



一步,兩步,三步……一走一停,皺著眉,緊緊咬著嘴唇,粗重的喘息漸漸變成痛苦的低回呻吟——潔白纖細的腳掌與地面的每一次接觸,疼痛宛如刀割,一陣陣刺進心裡——她不是沒用刀刺過自己,但是這時的感覺卻更真切,更鮮明,更痛,也更值得她記憶,值得體會也值得懷念。每次停步,回頭,便是楊琳的目光,很親切很溫暖,充滿鼓勵。於是她便在女孩溫暖的目光裡蹣跚著前行,經過前廳,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廳裡地板是木質的,衛生間卻鋪著大理石的地磚——前者溫暖而有質感,後者冰冷而光滑——一隻腳踩上去的時候,沈菁覺得冷,覺得滑,再想踏上另一隻腳,卻覺得失去平衡,於是尖叫,看眼前的景物在瞬間翻轉。

「菁菁!」楊琳伸手去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彎下腰,看著地上的女孩癡癡地朝她笑,「琳子,我摔得好疼,不過沒事……你說,現在的我像不像剛剛學走路的小孩子……」

「傻瓜,」楊琳苦笑,向她伸手,她卻搖頭,「小時候我每次摔倒,媽媽都會在旁邊看著我,讓我自己爬起來……」說著,她忽然哽住,雙手撐著地面,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嘴裡自顧自的喃喃自語,大顆大顆的淚淌下來。

楊琳怔住,忽然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什麼東西,酸酸的悶悶地很難受,站起身,倚著門,眼巴巴地看著沈菁一寸一寸的前移,終於爬到白色三角浴缸的邊上,手扶著浴缸,一點點地站起來,然後回頭,鬢角的髮絲被冷汗沾濕,貼在臉頰上,臉上掛著笑,眼圈有些紅,聲音顫抖,有些虛弱,「琳子,我成功了……真好,剛才摔倒的時候,是媽媽在叫我吧……我也終於要見到她了,好想她,早該回去了。」

自言自語地說著,她微微欠身,打開了浴缸的水門,水「嘩嘩」地流出來,伸手過去,很溫暖很舒服,「琳子,水真好呢……」鎖住缸底,她抬手,把頭髮散開來,「琳子,最後了,我想求你件事情……好嗎?」

「傻瓜,」楊琳苦笑,眉眼之間微微有些嗔怪,「咱們是好朋友,有什麼事情還用求?你是不是不當我是你朋友?」

「不是,琳子,只是我一直在麻煩你,所以……」女孩的聲音很虛弱,卻顯然有些焦急,「好琳子,是我說錯話啦……不過,我馬上就要死了,所以別生我氣了,好嗎?」

「傻瓜……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楊琳倦倦地笑,輕輕擁了她顫抖的身體,深深吻下去——嘴唇很柔軟,纏綿而留戀,久久不願分開,離開的時候,她眯著眼,看著懷裡女孩的眼神,有些迷離有些懇求,「一會,看我斷氣了你再走,好嗎?我……想要自己結束,但還是怕萬一會不成功,如果那時你也走了,我……」她沒再說下去,只是扶著浴缸的邊緣,一點點跪坐下去,卻一直抬著頭朝楊琳看。浴缸裡的水漸漸多起來,陽光透過窗子射進來,射在水面,金燦燦的。

「我早就說過會照顧你一輩子的。」楊琳朝她微笑,在她身後也隨著她跪下去,「我不會失信,你只管做你喜歡做的就好,我會送你……」雙手分開她翹挺的臀,陰毛有些蓬亂,粉紅色的桃源濕漉漉地閃著晶瑩的光——把頭髮攏到一邊,柔軟的嘴唇湊上去,輕輕親吻,話音有些含糊。

「琳子……」下身的刺激很真切很實在,有些疼痛也有些麻癢。沈菁只覺得一陣陣頭昏,輕輕的呻吟,卻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扭回頭,把雙手背在身後,腰盡力地挺直,看浴缸裡蕩漾的水,「多好的一天,不該再奢求什麼了吧,嗯,該走了。」她心裡對自己說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下子把腰放鬆,頭紮進水裡,濺起一片水花,黑頭發漂起來,如同蕩漾的水草。

溫熱的水,從鼻腔湧進去,深深地嗆進肺裡,她本能的咳嗽,覺得呼吸有些疼痛,而下身來自楊琳口舌的刺激,卻依然熱情而溫存,帶著火熱的奇妙感覺,一波一波地衝擊著她地神經,她忍不住呻吟,於是就有更多的水嗆進去,於是便是更激烈的咳嗽。大股大股的氣泡,隨著她的掙扎和咳嗽,從水底冒上來。

「菁菁,堅持住,一會就好。」伏在她身後,舌頭在女孩緊張收縮的洞口進進出出的時候,楊琳在心裡這樣說,用身體感受著女孩受到強烈刺激的瀕死軀體劇烈地抽搐和掙扎。浴缸裡的水,隨著沈菁的咳嗽和掙扎點點滴滴地濺出來,濺了楊琳一身一臉。

氣管裡溫溫熱熱的水是她不自主地痙攣,雖然還在咳嗽,痛覺卻逐漸麻痹,只留下窒息和下身刺激的震撼,而思維卻朦朧,一個個的影子在沈菁的眼前交替——先是孫崢和謝雪,然後就是周明和王歡,再後是嵐嵐、韓露、楊夢菡,最後便是楊琳,一個個的軀體在眼前漂過去,很生動很鮮活,朝她招手,對著她笑——她想呼喚,結果卻只有更多的水嗆進來,然後是更劇烈的咳嗽,雪也似的軀體,從激烈地掙扎,漸漸變成茫然無助的抽搐。

水門依然「嘩嘩」地開著,漸漸注滿了整個浴缸,半個身體浸沒在水裡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溫暖,「媽媽……這是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才有的感覺吧,好親切啊,媽媽……」她模模糊糊的想著,不由自主地微笑。而身體的抽搐和牽動,也在最後一個劇烈地蹬踢中停止下來,歸於死寂。

伏在身後的古銅色皮膚女孩也便在此時隨之停下,眯起眼睛,揚起頭,任那一股最後的清泉淅淅瀝瀝地淌下,沿著她的臉頰淌落,流過她修長的脖頸,最終從高挺的乳峰滴下去,滴在地上,匯成一汪淺黃色晶瑩的小池……



7.As We’re Still Seeing The Sun

——當我們還活著


「菲兒?」紅蝶下車的時候,看到樹影斑駁之中蜷縮著的紅衣女孩,看到她身邊的一片煙蒂,還有清麗而有些憔悴的臉,依舊帶著藍色隱形眼鏡,深邃的眼眸裡,滿是通紅的血絲,「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你也抽煙了,你……哭過了?」

「沒事……」李索菲起身,理了理頭髮,淡淡地笑,「昨晚沒睡,趕工給沈菁做衣服,然後去看了她和琳子,辦了一些自己的事情,畢竟要走了……現在什麼牽掛也沒有了,輕鬆多了。」

「我昨天見過你……」 楊夢菡走過來,輕輕拉了菲兒的手——冰冰涼涼的,骨感而溫柔,指端長繭——紅色工裝背心,低腰牛仔配鋼制腰鏈,蕩在胸前的紅絨繩穿的小玉墜,纖細光潔的腳腕上的綠松石腳鏈,白色運動鞋,配上高挺的鼻樑和有著長睫毛的藍色眼眸,清麗的瓜子臉和如水的烏黑長髮——活潑,秀麗,而又充滿生機,「一直有你們照顧她,真的謝謝你……我昨天在她那裡呆到很晚才走,可惜沒見到你給沈菁做的衣服,不過我知道一定很漂亮。」

「當然了,菲兒可是有自己品牌的當紅服裝設計師呢。」紅蝶的聲音很輕快,笑容很燦爛。菲兒的臉卻一紅,垂下頭,「一直沒幫上什麼忙,衣服起碼是我用心做的,不過我沒機會看,馬上就要走了……」

「我也沒機會看了,不過應該很快又會見面……對了,菲兒,你多大?」

「20,問這個幹什麼?」菲兒揚著臉微笑,風把髮絲吹起來,看見紅蝶斜斜地倚著樹朝她望。

「比我還小一歲……為什麼非要走?不可惜麼?」楊夢菡垂下眉,忽然有些黯然,「說出來可能你不信,我殺過很多人,絕大多數在死的時候都很不情願,不管是該死的還是不該死的。」

「咱們的路是一樣的吧,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小蝶也有小蝶的,不過,自己喜歡就好……你叫楊夢菡吧,名字很美,人也很美……」菲兒甩了甩長頭髮,轉頭向紅蝶笑,「天沒亮我就到了,可是冰冰和小北到得更早,我來的時候,看到她們正在泳池邊玩,不想打擾她們,就自己在這裡等你……最後了,想給她們多些時間。」

「嗯,也是的,就在這裡呆一會也好……」紅蝶揚起頭來,朝著陽光眯起眼睛,長長地吐了口氣,「多好的太陽,活著真好,不是嗎?」

***

泳池的水是藍色,陽光照在上面,金燦燦地閃動,斑駁陸離。池邊的三角鋼琴,潔白而高貴,琴蓋蓋著,斜倚在上面的女孩有著清爽的短頭髮,一絲不掛,把高挺玲瓏的身體在陽光下驕傲地袒露,皮膚很白,微微泛著暈紅,香汗淋漓,高挺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垂下頭望著依偎在自己臂彎裡的女孩,棱角分明的臉,俊俏眼神很溫柔,笑容有幾分疲憊。

懷裡的女孩是長頭髮,皮膚微微有些發黃,嬌小玲瓏的身體肆意地舒展著,抬起手臂勾著她修長的脖頸,扭轉頭朝她微笑,眼神有些迷離,有些媚惑,唇在顫抖,很鮮豔很嬌嫩,忽然想吻,於是俯下身去就吻了,赤裸的皮膚溫存地相貼,柔柔地讓心隨著悸動,呼吸很熱,急促而淩亂。

然後身體隨著俯下,然後把那個顫抖的身軀壓在琴蓋上,然後繼續深深地吻,任她呻吟著掙扎,任她尖尖的指甲在自己背上抓出一道道血痕,然後睜開眼,看她散在潔白琴蓋上的頭髮仿佛黑色的水草,然後看到她的淚。

「小北,你哭了?」吻上去,淚是鹹的,「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如果不想走,我會留下來陪你。」

「冰冰,不是的,這是我的選擇,我願意。」小北的聲音依舊沙啞,細長的手指在女孩赤裸的脊背上溫柔地劃著圈,「我只是忽然想起小綠來——前天,也是這個時候,咱們在合奏,是亨德爾的《水之韻》吧,小綠就在泳池邊瘋,還有小淩、萍萍、莉莉、周明……只是兩天而已,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咱們。看來那邊真的比這邊好——一直看著一個個人過去,卻沒看一個人回來,是因為那個世界更有吸引力吧。」

「傻瓜,」司徒冰冰苦笑,站起身,輕輕在小北的頭頂拍了拍,「你這個小腦袋裡,總是胡思亂想,那邊會怎麼樣,一會就知道了……用咱們喜歡的方式,已經說好了,不是嗎?」

「嗯,我只是有點好奇……能死在你槍口下面,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一定會很舒服,真的值得期待呢……這樣,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小北懶懶地笑,起身,點了支煙,眯著眼吸,「冰冰,一直沒有顛當姐的消息,如果她還沒死,你……會有遺憾吧?」

「顛當?」司徒冰冰輕輕哼了一聲,撿起扔在一邊的牛仔褲,套上,「我寧願當她死了……如果讓我見到她還活著,我一定親手一槍殺了她!」

「是嗎?」小北吐了個煙圈,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苦笑,「看來你還是放不下。」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司徒冰冰搖搖頭,「不過能最後能把我的命給你,就很開心,也不用再想什麼了。一輩子都是我殺別人,現在真的好期待,一想到你用槍瞄我的樣子我就受不了。」臉有些紅,眼簾垂下來,赤著腳走過來,輕輕拉了小北的一隻手。

看著她兩條長腿被牛仔褲包裹出完美的曲線腿型,光潔細嫩的皮膚和粗糙的牛仔布料反差出的鮮明質感,小北舔舔嘴唇,吐了個煙圈,把煙丟下,借她一拉的力量起身,理所讓然地抱了她的腰,把頭貼在她的胸前,孩子似地輕輕摩蹭。

「嗯,我也是,看到你就會受不了想和你抱抱,真是的……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就這樣……不過我的槍法不如你好,不知道會不會讓你舒服,或者只會讓你疼……冰冰,你別生我氣啊……」小北柔軟的嘴唇在冰冰胸前溫存地遊走,舔吻之間,呢呢喃喃地說著,忽然含住她左胸早已直直豎起的乳頭,盡力張大嘴,把乳房的更多部分包容在口腔裡,眼睛卻睜大,晶晶瑩瑩地望著她的臉,看著她一臉滿足的紅暈。




「小北,咬我……」司徒冰冰的手按著小北的頭,壓向自己的身體,覺得乳房上的那片近乎真空的負壓空間溫熱而濕潤,感覺血湧上去,似乎要把硬挺得有些發痛得乳頭漲破一般,呻吟著,頭有些發暈,心跳很快,聲音斷斷續續,「咬我一口,讓我一輩子忘不了你……好嗎?」

小北不答,只是在口鼻之間唔唔地哼了兩聲,鬆口,望著她癡癡地笑,然後扶著冰冰修長的腿蹲下去,輕輕舔她白嫩的腳背,舌頭很熱很柔軟,刺激的感覺仿佛一絲絲電波。「小北……好舒服,別停……嗯……」司徒冰冰的聲音有些發顫,就勢坐在鋼琴蓋板上,翹起腳,任她捧在手裡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濕吻,然後把腳趾一個個地含在嘴裡,吃棒棒糖似地舔,

「咬我,求你……小北,北北……要死了,我怕……我怕忘了你……不想……咬我,北……啊~~~」尖叫的聲音有幾分淒厲,手攥成拳頭,重重地在鋼琴的蓋板上一下下地捶下去,咚咚地想,帶著一陣琴鍵特有的共鳴。小北攤開手掌,吐了個什麼東西在裡面,抬起頭朝她笑,滿嘴是鮮紅的血,順著唇邊低下來,燦爛而殘忍的美麗。她伸出舌頭舔,是鹹的。

司徒冰冰長長地呼了口氣,腳上,撕裂的疼痛鑽到心裡,卻有幾分快慰莫名的升起來。擦擦額角的汗,低下頭朝小北笑,很快慰很陶醉,臉上是高潮後的紅暈。小北纖細而秀氣的手掌心裡,小腳趾蜷著,鮮血淋漓,仿佛剛剛離開母體的嬰孩。

***

天很藍,淡淡地飄過幾朵雲彩。沙灘是白色,海風鹹鹹的,浪拍在礁石上,泡沫是雪白雪白的。穿一條白色吊帶連衫裙,胸前的小玉佩裡面是猩紅彌漫的血絲。抱著膝蓋,面朝著海坐,任風把酒紅色的頭髮吹亂,眯著眼睛看大海上反射的點點金色的陽光,看被海水一點點推上來的潔白身體——脊背朝上,長長的頭髮絢麗地披散,在水中妖冶的飄舞,線條很完美,有得體的腰弓和翹挺的臀,腿長而豐腴,優美地伸展,皮膚很白,紋理細緻,仿佛飄零在海水裡的一瓣茉莉花,清雅而孤獨,芬芳而無奈。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我有心摘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芽……」 輕輕哼著,她起身,拿起手邊的相機,嘴角在笑,眼淚卻淌下來。「露露……」她想起那個有著雪白皮膚和燦爛笑容的短頭髮女孩,纖細的手按著相機的流覽按鈕。

「不知道她昨天是不是收到了我的郵件,還有……至少,在我回去之前,她還會在,但是我們的比賽……不管了,今天,對於我們這些人畢竟會不同吧,盼了好久了……快要回家了……」沿著沙灘緩緩地走著,心忽然跳得很厲害,便用手按住胸前的血玉玉佩,緊緊貼住胸膛潔白的皮膚,溫暖而幸福,充實而感動,於是微笑,信步走過去,鼻子裡是有些濃烈的汽油味道,看到房子前面的柴堆,還有旁邊拎著汽油桶的月兒。

「小蘭雪,這裡,真的都要……」江馨月有些遲疑,望著蘭雪深邃的眼睛,「這麼美的地方,我有點捨不得。」

「傻瓜,天下哪有一成不變的事情,」蘭雪微笑,接過月兒手裡的油桶,沿著白色木質牆壁的週邊澆下去,「這是個很美的地方,不過我們在這裡,其實只是污染而已……和自然比起來,人永遠是多餘的,一把火燒了,乾乾淨淨。」

「那……大家呢?」江馨月也打開了一桶汽油,緩緩地倒下去,但還是有些遲疑。

「死在哪裡,便在那裡,或者和房子一起燒掉,或者在外面慢慢的分解,腐化——草原上,動物死了就死了,自然會有人來處理它們的屍體,人卻總是放不開。」蘭雪的聲音淡淡的,又是一桶汽油潑下去。然後抬頭,看著廣靜從門口信步走出來,身上披了件寬大的棉質浴袍,腳下踩著一雙柔軟的絲緞拖鞋。頭皮刮過,在陽光下閃著光,九個香疤,優雅而醒目。

「廣靜,你……洗完了?」江馨月望著她,忽然有些發怔。

「嗯,水很好,也很舒服,就在芳昨天洗澡的地方,難怪她洗完就想脫隊了。」廣靜微笑,聲音輕柔而縹緲,稍稍有些氣喘,「這裡真好……這些柴是早泡過油的吧?小蘭雪,謝謝你,也謝謝夢,還有大家……」說著,信手把浴泡的腰帶解開,自自然然地任它順著肩臂滑落——肌膚是淡淡的小麥色,淺淺地泛著一絲暈紅,腰身的曲線纖細而優雅,乳房驕傲地在胸前挺立,乳頭是粉紅色,不大,宛如春天的嬌豔花蕾。

「廣靜,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光身子的樣子,你好美……」江馨月輕輕走過來,環住了她的腰肢,鼻之所嗅,是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完美無暇的身體,你……還是處女吧?我感覺地出來。」她癡癡地問,任懷裡的女孩輕輕掙脫。

「嗯,臭皮囊而已,一會就燒成灰了,」廣靜淡淡地笑,腳從拖鞋裡邁出來,拎了兩桶汽油,信步走到柴堆的中間,「畢竟人都有人的原則,或者說是執念……畢竟從小就念佛經,所以不像大家一樣灑脫,但有時也會羡慕……」她說著,微微遲疑,清麗的瓜子臉上飛起一抹紅暈,然後仿佛下了決心似地開口,「剛才的澡洗得很舒服,該給自己的也給了,我想芳那時也一樣。」

抬頭,眯著眼鏡看藍天上金色的太陽,「兩個小黑人,太陽底下長歎息,烤死曬死悲戚戚,兩個只剩一。月兒,太陽出來了,輪到我了,不過至少不像歌謠裡那麼慘。」聞著濃烈的汽油芳香,光靜微笑,然後打開蓋子,閉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把無色的芳香液體從頭上一股腦地澆下去,宛如醍醐灌頂……



8.Firelight

——火光


「廣靜,我來給你點火,好嗎?」蘭雪看著柴堆裡的女孩把另一桶汽油仔細地在四肢軀幹上從容而優雅地澆灑,忽然有些衝動。

「嗯,」廣靜微笑,低頭看著蘭雪赤裸的雙足,「從前記得看過一個女孩寫的故事,裡面的死神是個很精緻很美的女孩子,也喜歡赤著腳在沙灘上走,和你一樣。」

「是嗎?」蘭雪捋了捋酒紅色的頭髮,淡淡地笑,「我是天蠍座,冥王星是我的守護星,或許是巧合吧——靈兒是我親手殺的,高夢籃子裡的蛇,還有Amy用的槍,都是我準備的,所以,也不在乎再多一個……何況,這裡畢竟是我們曾經的家,現在要燒了,我也想自己動手。」

「我知道,」廣靜的笑很從容,便在這柴堆中坐好,抬起眼簾,眼光很亮,眼神很溫柔,「時間差不多了,一會你和月兒還要趕回去,快點開始吧。」

「嗯……」蘭雪緩緩地點頭,拉著江馨月的手,退開,拿出打火機,手指按上去,卻有些發顫。

「蘭雪,等等……」江馨月忽然按住她的手,聲音有些傷感,「廣靜,對不起,我還是想再問你件事……」看著廣靜平和的眼神,她努力地微笑,「方瀅——我的好朋友——比我早幾天走,我不知死之後還能不能再見她……」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廣靜合十,淡淡的微笑,「從從容容地走了,就是解脫。該見的,自然會見。」

「嗯……聽說自殺的人都會去枉死城吧,」江馨月點點頭,「廣靜,那你呢,咱們是不是見不到了?你走了,是要成佛的吧……」

「成佛?」廣靜苦笑,「我只是紅塵中的一個小女子而已,死了就是死了,該去哪裡便去那裡……」說著,她緩緩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聲音輕柔婉轉,仿佛天籟,「人在世間,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蘭雪,點火吧……」

風吹起來,酒紅色和黑色的頭髮隨著風飄,淚落下,蘭雪手裡燃著的火機也落下——火焰是淡淡的藍紫色,順著蜿蜒的汽油痕跡一下子竄出去,燒到柴堆,一下子變得通紅而閃爍,嗶嗶剝剝地響,仿佛歌唱。

廣靜卻沒睜眼,只是覺得眼前的一下子明亮,於是深深吸氣,於是合十,唇齒輕啟,聲音從火中飄出來,依舊從容,依舊清澈,「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讚歎釋迦牟尼佛,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各遣侍者,問訊世尊……」

浸了油的柴,燒得很快很徹底——潑了汽油的木質房子也是,同樣澆了汽油的少女軀體也一樣,而且應該更快,更徹底——火焰明亮,強大而粗暴,翻卷著吞噬一切。一個火球騰起來,一下子引燃了房子的木質外牆,再一下子便包裹了柴堆上廣靜赤裸優美的纖細軀體。依舊低眉垂目,依舊趺坐,依舊合十,依舊念誦,依舊從容,於是一霎時清涼,一霎時溫暖,一霎時炎熱,一霎時痛楚,一霎時莞爾,一霎時清淨,於是一霎時,心無掛礙。

「佛告文殊師利:吾以佛眼觀故,猶不盡數。此皆是地藏菩薩久遠劫來,已度、當度、未度,已成就、當成就、未成就……」白色房子從腳下冒起濃濃黑煙的時候,天籟般的聲音漸漸消散,穿著黑色小羊皮靴的右腳踩下去,白色越野吉普開動,駕駛室裡的蘭雪回手把相機交到江馨月手上。月兒深深吸口氣,淚眼朦朧地放大,清麗的面龐在火焰包裹之中看不清是什麼樣子,只是一定燒死——留下什麼,焦屍?骨灰?抑或舍利子?蘭雪和月兒不知道,連廣靜自己也並不關心——涅磐也罷,解脫也罷,死便是死,其實沒有分別。

「小蘭雪,昨天晚上Amy真的自殺了?」半晌,月兒忽然問了一句。

「應該沒有,」蘭雪的車開得很快,頭也不回,「昨天嵐嵐死之前,高夢問過她,她說Amy當時還是假死,槍是真的,但傷是偽造的,而且今天早晨我去開車的時候,沒有看到她的屍體。」

「那……」月兒沉吟,「你看這張照片,窗口有個穿著婚紗的女孩,好像……」月兒的話讓蘭雪禁不住停車,回身,接過相機看,模模糊糊,雖不清楚,但知道是誰。相視,默然,呆了片刻,把頭探出車窗望過去,香格里拉依舊是香格里拉,依舊美麗,只多了片燦爛的火炬,便宛如昨夜的篝火,只是更旺也更美麗……

***

「芳、靈兒、小妍、爽、小淩、夢、嵐嵐、莉莉、廣靜……一天多的時間,在這裡也死了九個人呢,我是這裡的第十個吧。」Amy趴在窗邊數著,看著黑煙伴著熱浪翻滾著卷上來,有些熱有些嗆,她禁不住咳嗽——樓下已經一片火海,看不出誰的身影。關上窗,她站在鏡前,看自己的樣子——潔白的婚紗,配上潔白的手套和吊帶絲襪,潔白的高跟鞋,以及手裡潔白的百合,還有無名指上閃著光的鑽石戒指——一切聖潔而美麗,把成熟優美的少女軀體包裹得玲瓏而完美。

「One little nigger boy living all alone. He got married,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這是曾經我聽到的另一個版本,其實我更喜歡這樣……換成女孩也一樣,女孩子做新娘時才是最美的。」Amy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用套著白色紗制手套的手端著把玩,然後一飲而盡,打開桌上的信封,看著信上漂亮的手寫體,微笑。

「夢,還有大家,她們很關心我,最後的死,故意讓我很狼狽,也很不喜歡,她們以為我會放棄……」她想著,起身,漂亮地轉了個圈,「但是那終究可以造假,那次不死,現在一樣可以。而且,她們都去了,誰也不會阻攔我。」她似乎有些得意,但也有些悵惘,「可是我要死嗎?他真的會來嗎?像信上說的,來找我?我該不該等他?」她有些猶豫,推開門,屋子的底層已經是一片火海。




「沒機會走了,其實我知道這才是我想要的……不會老,不會衰退,永遠靜止,永恆……而且,」她回頭,看著自己床尾錢垂下來的絲襪製成的吊索,「他始終沒得到我,沒得到的才是最美的……在美夢成真之前我就死去,這樣,我的每一天,就都是完美的愛情……」

沒脫鞋,輕輕爬上床去,跪在床尾,看著眼前蕩蕩的吊索,「一個小黑人,歸去來兮只一人,懸樑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剩。我不是真正的最後一個,不過,還是喜歡這樣,按照這個歌謠……這會是個美麗的死亡吧。」把捧花放在身邊,拉起吊索,頭伸進去,把套索調整好,拿起捧花捧在胸前,微笑,慢慢地跪坐。

「我愛的是什麼?愛我的他?還是愛被他愛的感覺?」看著對面鏡子裡的女孩一點點坐下去,身體稍稍前傾,把脖子上的套索拉得筆直,呼吸微微有點疼痛的時候,她這麼問自己。「我終究是個騙人的壞孩子吧……就這樣,說過了,寄給他的每一張我死的樣子,都是假的,至少這句話是真的,沒騙他。最後一次,真的死,沒有照片,他來了也看不到,燒成灰了。自己死的樣子是最美的,但是我只希望自己做觀眾。蘭雪和韓露的技術都很好,但是我是裁判,優勝的是我自己。」

她想著,身體更進一步的向前傾斜。絲襪在脖子上深深地勒進去,呼吸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可以呼吸,這個房間裡的氧氣其實也已經所剩無幾——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朦朧之間,她看到鏡子裡自己俏麗的臉漲得通紅,眼睛似開還閉,迷迷濛濛的,明豔不可方物。而明亮的火苗,也已經竄上了地板。

捧著花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松下來去抓脖子上的絞索。「不行,最後,要完美一點……」她努力地控制自己,身下兩條修長的腿卻已經開始劇烈地痙攣和躊躇——身體微微是向前傾斜的,而強烈的窒息已經使腰椎沒有力氣使自己整個身體坐起來,只能一點點地向前倒去,絞索也就在自己體重的作用下,在脖子上越勒越緊。

一隻手從胸前鬆開,掙扎著想去尋找一個支撐體重的地方,手之所觸卻是空空如也的一片,於是沿著胸脯向上,盡力地去抓喉嚨上的吊索。嬌美的軀體自主地痙攣著,試圖翻滾,但被脖子上的吊索遏制,每個動作把自己向死亡的邊緣推上去。潔白的床單上,扭出一道道變幻的褶皺。視線已經模糊,只是覺得渾身上下好熱好熱,血在激烈的沸騰,有汗從額角滴落。

高聳的胸脯激烈地起伏,乳頭很漲,幾乎要把衣服頂破,恍惚裡,她覺得一陣強烈的躁動從下腹溫溫熱熱地上升,隨著血一起湧上來,湧到心口,然後一下子爆炸開去,在周身彌散,雙腿之間有絲絲的熱流滲出來。

「呃……」Amy嘶啞地呻吟,滿臉通紅,徒勞地大口呼吸,而四肢百骸之間卻彌漫著奇異的舒暢。她一下子放開了手上的捧花,戴著白色紗質手套的手,緊緊抓住自己胸前高挺的乳房,用力地扭著腰,把腿儘量分開,豐滿的臀上下左右地搖動,近乎瘋狂,試圖給下身更為強烈的摩擦和刺激。

「現在扼著我脖子的要是他的手該多好……」 肺部劇烈地痛感和周身地奇異感覺交匯,忽然奢望,索性閉起眼睛幻想,然後便是一陣劇烈的抽搐,壓在身下的兩條腿盡力地掙扎著,一隻鞋從腳上滑落下去,「咚」地落在地上。香汗淋漓,喉嚨發出幾聲「呃呃」的呻吟,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股澎湃的熱流,一下子激烈的迸發。

眼前的景物一點一滴地模糊,眼睛茫然的睜開,神情有些羞澀,也有些遺憾,「就這麼結束了嗎?我還沒和他……」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雙手無助地在頸間胸口抓撓出幾道淺淺的血痕,衣襟抓破了,露出右胸半抹粉紅色的鮮嫩乳暈。百合花在Amy身邊散落,潔白的婚紗有些散亂。

火燒到床角的時候,她覺得身邊好熱,而鏡子裡的自己已經模糊,眼前是一片黯淡的血紅色,眼睛大大地睜著,有些黯淡,修長的腿在身下絕望地抽搐——但一切始終徒勞,只有火舌在四周吞吐著翻卷,舔到了木質的鏡框,鏡子跌在地上,連同鏡子裡掙扎抽搐的她一同碎成晶瑩的碎片。

濃黑的煙在屋裡彌漫,而Amy掙扎的幅度也越來越小,修長的腿僵硬的抽搐,忽然間一下子緊繃,然後盡力地挺直,接著便是無邊無際地放鬆——頭一下子垂下去,頭髮從前面垂落,微微遮住她秀美的面龐——失神的眼睛翻起來,眼光裡有幾分淡淡的哀傷,一滴淚,濕濕潤潤地沿著臉頰淌下來。似乎在笑,只是粉紅色的舌頭從口唇邊微微地探出來。

一小灘微黃的水漬,漸漸在下身貼伏的床單上彌散,但旋即就被翻卷的火舌吞沒。火燒到婚紗潔白的裙裾,但Amy不知道,只是安詳地坐著,頭髮從眼前垂下來,滿意地微笑。

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引導沒有用,攔更攔不住,做自己才最快樂,這就是任性,解釋不了。房子燒完了,燒到水邊,火自然會滅,然後周而復始地迴圈,只有曾經住在這裡的人不再回來,和房子一起化成灰,分解,腐化,變成養分,歸入土地,然後長出更綠的草,開出更美的花——野外是安全的,人猿泰山如是說,曾經在這個仙境的女孩們,也都相信……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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