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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快感

第八章

作者:淚千行

導遊
我們的故事
香格里拉
雪花
邂逅
命運
荊棘鳥
殘陽如血
日記
遺囑
     
謎底
星空
     

第八章

Fantasia

幻 想 曲


從明天起, 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 劈柴, 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 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 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的幸福

我也願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

——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1.Cicerone

——導遊


靠著牆蜷縮著,身旁,腳下,散落的都是吸盡的煙蒂。半垂著頭,披肩髮從眼前垂下來,指端的鮮血把夾住的香煙煙指浸得斑斑鮮紅,吸進去的時候,略略帶著一絲血腥的味道。

「夢菡,你……還好吧?」紅蝶輕輕在她身邊跪坐下來,手攏著楊夢菡的頭,聲音柔柔的,滿是關切。

「我沒事……」楊夢菡抬頭,眼睛微微有些發紅,「小蝶,沈菁……她……究竟是怎麼了?」

「那時,她腹部是嚴重的刀傷,住院的時候,我就在她隔壁病房……」胸口的扣子敞開著,楊夢菡的嘴唇輕輕觸碰著她左胸上的蝴蝶紋身,「就是這處刀傷嗎?看來你當時傷得也很重。」她問著,自己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為什麼還是對身邊這個不大相干的女孩如此關心。

「她比我嚴重……」紅蝶的聲音低低的,「除了小腹的刺傷,因為墜摟的緣故,她的脊椎骨斷了……後來,刀傷好了,可是最終沒有免得了截癱,腰以下,已經沒有知覺了。」

「這些年,一直是你在幫她嗎?」楊夢菡輕輕摟住了紅蝶纖細的腰,手撫在腰間她那條在飛機上留下的傷疤的時候,她能感覺到紅蝶的顫抖——想把手移開,紅蝶卻朝她搖頭,「不,就放在那上面,我喜歡……」她頓了頓,眼光微微有些落寞,「我沒幫她太多,除了錢,我其實再沒有什麼太多東西……我的傷好了以後,就和冰冰去了美國,這些年裡,除了錢之外,沒出太多力……一直照顧她的,是當時給她和我做手術的一個女孩,還有我的另外幾個好朋友……」

「小蝶,無論如何,謝謝你,也謝謝照顧她的所有人……」楊夢菡的聲音微微發顫,臉貼在她滑膩溫柔的胸前,溫溫暖暖的,加上她身上淡淡的少女體香,很愜意很舒服。

「真的謝謝我的話,就幫我做那件事,我求過你的,好嗎?」紅蝶把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聲音低若蚊鳴。

「小蝶……你為什麼非要這樣,這不該是你的選擇……」楊夢菡蹙著眉,微微搖了搖頭,「看著你,我下不了手……對不起。」

「嗯……我知道了,」紅蝶輕輕地點點頭,神情稍稍有些失望,「我沒權力勉強你做什麼,那……至少給我講講你們四個人從前的故事,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好嗎?」雙手扶著楊夢菡瘦削挺拔的肩頭,兩顆烏黑的眸子盯著她望去,眼神裡滿是乞求。

「我們四個——我,謝雪、孫崢,還有沈菁,是最好最好的朋友——那時我在警校,孫崢在體院的射擊隊,謝小雪在讀書,沈菁在酒店的酒吧裡做服務生。我們總是在一起玩,有時會一起出去吃火鍋,有時又會在沈菁上班的酒吧裡喝酒,有時甚至會找男人,一夜一夜地瘋——警校裡的小夥子,孫崢的隊友,謝小雪的同學,有時甚至僅僅是陌生的酒客——想想那個時候真的很瘋,但是也無憂無慮地很開心。謝小雪最小,總是會被人欺負,然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沈菁就會勸她哄她,孫崢會想出各種壞主意給她報仇,而我就往往會直接沖上去和欺負她的人打,有時我一個人打他們很多人,一打就是頭破血流的甚至連牙齒都用上……」楊夢菡抬起頭,長長地吐了口煙,望著手裡泛黃的合影,帶著笑,神情有些神往……

太陽從天邊升起來,金光燦爛——今天,又是個不錯的天氣。

***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張艾嘉的歌聲,平靜而略略滄桑。朝陽的光,從車窗照進來,金燦燦的,有些晃眼。音樂聲漸漸弱下去時,在這片金燦燦的陽光裡,高夢轉過身,側坐在前排導遊席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了身邊的話筒——長長的黑髮直直地垂下來,直到胸前,柔柔地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龐。

「大家好,我叫高夢,是這次行程的導遊,這段旅程,我將陪大家度過。」開口的時候,微笑很甜美很大方,烏溜溜的眼珠很明澈,一閃一閃的,「人在旅途,往往孤單,往往寂寞。這次的旅程,熟悉而又陌生,平常而有特殊,開心而又傷感……無論如何,人總有權力選擇,有權力把握自己——不管為了什麼,不管曾經開心還是痛苦,既然已經看到彼岸,不如就徹底的把心放開,享受生活,總沒有錯的……」

帶著微笑,伴著音樂,高夢的話音柔柔的,讓人感覺很愜意。

「我記得你的聲音……」她話語的間歇,廣靜忽然插話進來,聲音很清澈,新刮的頭皮映著燦爛的陽光,幾點香疤分外明顯。

「你是……何靜?」高夢呆了呆,然後淡淡地笑,「你剃了頭,還真的沒認出你來……你的聲音,我也一輩子忘不了,當時,還真要謝謝你,想不到最後你也……」

「我常常勸別人放開,現在的我自己也終於放開了……」廣靜微微點了點頭,淡淡地微笑,「出來了,再回頭想想,人的力量也當真有限……不過總歸是做了該做的事,也算是有些功德吧。」

「夢,出來這麼久了,還不幫我們介紹介紹車上的新朋友?……她們應該是咱們永遠的新朋友了吧。」童曉芳坐的是個靠窗的座位,兩條豐腴晶瑩的長腿優雅地併攏,一手扶著膝蓋,一手卻撫在身邊那具晶瑩的水晶棺上——靜靜睡在裡面的女孩有著長長的馬尾辮和恬淡秀麗的容顏,身上依然是點點鮮紅,烏黑的小黑人站在她的頭邊,望著她的臉,傻傻的笑。

「嗯……芳,我知道……謝謝……」高夢抬頭向她望瞭望,笑著朝她眨了眨眼,而車就在此時輕輕在路邊停下。「先介紹一下這次咱們的司機,」說話間,駕駛位上的女孩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過胸的長頭髮,微微染成紅棕色,粉粉嫩嫩的可愛臉龐,眉毛稍稍有些濃,圓圓的大眼睛,黑如點漆,讓人感覺有些像貓,鼻樑不高,鼻頭也是圓圓的可愛樣子,嘴唇稍微有些厚,眉眼之間帶著盈盈笑意。白色吊帶,很有質感的硬料緊身牛仔褲,高統皮靴,一身熱辣辣的裝扮,烘托出她緊趁的腰肢和豐滿的臀腿曲線——足有F罩杯的胸脯,高高聳起,仿佛要把緊窄的吊帶衫頂破一般,隨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輕輕顛動,擠壓出一道深深的迷人乳溝。

「想不到咱們的司機小姐竟然是個有這麼火辣身材的美女哦。」江馨月笑著贊了一句。

「嗯,」高夢笑著點頭,手肘有意無意地觸著女孩高挺的胸部,「她可是我們這一群裡身材最棒的哦,羡慕死人了……她叫曲凡,因為她的眼睛長得像貓,我們有時叫她阿貓,但更多的時候叫她顛當,所以她也是我們這一群裡面外號最多的人……對了,這個顛當是《聊齋‧嫦娥》裡的顛當,可別想歪了哦……」

「嗯,顛當……」童曉芳念著她的名字,望著曲凡顫巍巍的胸脯,笑著連連點頭,「形像,的確形像……就仿佛《笑傲江湖》裡禿筆翁的名字,不是說他人禿而是說他筆禿,是一個道理。」

一句話說出,車裡已經是一片哄笑,就連一直靜靜蜷在角落裡的謝一嵐也不禁笑了出來。「偏你多嘴!」曲凡的兩頰早飛起兩朵紅雲,狠狠擰了身邊高夢的手臂一把,卻也不禁啞然失笑,

「你們在笑什麼?我不大明白。」車尾,伍淩身邊那個一身潔白婚紗的女孩怔怔地問了一句,口音微微有些生硬。伍淩忍住笑,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她也便掩住口微笑。

「對了,夢,這是誰?」孟爽輕輕碰了碰高夢的腿,問了一句。

「嘻嘻,對她的介紹還是交給小淩來吧。」高夢輕笑,大家也隨之靜下來。

「嗯,她叫Amy,是加拿大的華裔,雖然沒見過面,其實大家對她應該並不陌生,」伍淩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去過我的站,也應該都看過裡面那個未完成的電子影集《永恆的美》……韓露是這個影集的攝影師,大家應該熟悉,可照片的後期處理,和其它一些圖片的製作,大家都以為是我做的,其實一直以來我的幕後的幫手就是Amy了,她可是作圖的高手哦……」

「我只是幫忙做了一點點啦,能看到這麼美的照片,我也很高興……」看著大家的眼光,Amy垂下頭,帶著笑,臉羞得紅紅的,「這次在網上聽說了這個party,我再也忍不住,就特地從加拿大飛過來的……不過,我的漢語說得不是很好……」

「已經很棒了,」孫莉朝她微笑,然後把頭轉向伍淩,「小淩,這次,我們……會有攝影師嗎?沒見露露跟來……」說話間,一輛摩托「轟」地從窗邊掠過。

「夢,咱們得快點了,否則就被咱們的攝影師先到了。」顛當忽然叫了一聲,跳回了駕駛位,車的啟動很激烈,「哼,小蘭雪,想超我的車,比比看吧!」她說著,微笑,一甩頭,把一縷頭髮銜到嘴裡,然後猛的便是一腳油門。

「蘭雪……是和露露一起去萍萍那裡的那個女孩嗎?」謝一嵐忽然問了一句,眼圈卻還是紅紅的。

「沒錯。」高夢點點頭,「她從前是韓露的老搭檔,別看年紀不大,攝影技術可是一流的……我想,大家應該會滿意吧。」

「嗯,去接嵐嵐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了,她也真的是個美人呢,」江馨月微笑著點了點頭,「夢,顛當,還有蘭雪……你們都是很出色的人吧,今天能認識你們,真好,可惜,我們很快便要走了……」說到這,她忽然有些惆悵,輕輕歎了口氣。

「出色,聰明,美麗,驕傲而不同凡響——你,還有大家,誰不是呢如此?這是咱們共同的特徵吧……平凡或是簡單的人,是不會做此選擇的,不是嗎?」高夢的笑容很燦爛,「這次旅程,這場美麗的幻滅,應該算是一朵絢麗的煙花吧……看樣子昨天晚上你們都沒睡好,還有一段時間才到目的地,現在,先作個短暫的修整吧,畢竟玩得開心才是咱們今天的唯一任務……」

顛當沒有減速,只隨手把音樂推上去,張艾嘉如水的歌聲再次響起來。看看身邊這個長髮遮臉的明豔女郎,再看看成排倒退的綠樹,孟爽心裡忽然一酸,「夢,這次,你們幾個,不會也……?」伏在高夢的耳邊,她低低地問了一句。

「這個暫時保密,」高夢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握著她的手微笑,「爽,這幾年,謝謝你。」

「可……」孟爽想說什麼,卻又忍住,只淡淡的問,「可以抽煙嗎?」

「今天還會有什麼不可以的?」高夢說著,垂下頭,打開自己的手包,金屬煙盒很精緻,裡面排列的是有著白色過濾嘴的醇香七星——信手拿了兩支出來,一支遞過去,一支自己銜在嘴裡。打火機燃著的時候,她朝孟爽溫柔地笑。

「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張艾嘉的歌聲如水,白色的旅行轎車在公路上賓士。公路兩側,綠樹成行,不時傳來陣陣鳥鳴……


2.Our Stories

——我們的故事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下來,映得地上一片片光燦燦的。樹下的兩個女孩,對坐,相互擁著,頭頸交纏,仿佛冬日彼此用體溫取暖的兩隻小兔。

「夢菡……她去的時候,沒告訴你們嗎?」紅蝶的聲音細細的有些發顫。

「沒有,她那個人……唉……」楊夢菡歎了口氣,「我們是在去看她媽媽的時候才知道的,病床的枕頭旁邊有她的一封信……我們三個跑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只有一地的血,我們還以為……想不到……」纖細的手臂緊緊環著紅蝶的腰,弄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真的,謝謝你們……」

「那……你們想沒想過找他報復?」紅蝶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嗯,」楊夢菡緊緊咬著下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是好朋友,就該這樣……再說,他根本也不會放過我們……我跟過他,發現她身邊總有個很厲害也很漂亮的女保鏢,帶著槍,其實一開始我就恨不得和他們拼了命算了,還是虧了孫崢那個鬼丫頭——說來也巧,那時他正去體校射擊隊招一個女隊員做他女兒打靶的陪練,孫崢是那裡面最棒的,也就入了選,整天住在他家裡,陪著她女兒,也和他女兒,還有曲凡——就是那個女保鏢——成了好朋友,漸漸也摸清了他家裡的情況,佈置以及作息時間……」她自顧自說著,紅蝶卻輕輕地「哦」了一聲。

楊夢菡卻沒在意,眼睛望著天,手指上血跡,把紅蝶潔白的襯衫蹭得斑斑鮮紅,「謝小雪——我總喜歡這麼叫她——當時正和一個美籍華裔好著,那人還有些來路,就和他商量找蛇頭在完事之後幫我們逃跑,她姐姐……」她忽然頓了頓,「還有她姐姐的好朋友,還幫我們湊了一大筆錢給蛇頭……動手的那個晚上,是平安夜,很冷,謝雪和她男人安排好了接我們的車和船,孫崢把曲凡約出去打靶,他們都在家,天很熱,我潛進去的時候沒費力氣,到他房裡,看到他正蒙著頭睡,我想都沒想,一刀插下去,然後扭頭就跑。樓下的車裡,孫崢和小雪都在,孫崢說對曲凡交了底但她還是讓她走了。……」她說著,覺得懷裡紅蝶的身子微微有些發顫。

「小蝶,你……」她想問,紅蝶卻淡淡地搖搖頭,「花了這麼大心思,只換來一刀,而且連是不是成功了也不知道,唉……」她輕輕歎了口氣。

「嗯……那時小雪就在下面等我,其實那天我和孫崢都沒打算活著回來,可是想到謝小雪,心裡就亂了……」楊夢菡微微歎息,「不過,那一刀刺得很深,出了很多血,估計……」

「就和我胸口的傷差不多吧,那次我也是差點死了……」紅蝶說著,向著楊夢菡挺起胸膛——血紅的蝴蝶,在胸口的傷口上翩然欲飛,顯得妖豔而詭麗。

「你這麼漂亮,人也很好,真想不到有人會對你下毒手……」冰涼而修長的手指在她胸前撫過,楊夢菡的語氣有點惋惜。

「那天是平安夜,我和小淩、冰冰、小北他們幾個出去開party,喝多了,回家之後,我爸怕我出事,就讓保姆扶我到他房裡睡,我蒙著頭正睡,似乎在做惡夢,然後就是那一刀紮過來……」紅蝶的聲音忽然平靜,大眼睛忽閃忽然地望著楊夢菡錯愕的神情,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你……小蝶……你叫什麼名字?」楊夢菡張著嘴,眼睛瞪得好大。

「那次的傷好了以後,我有了這個文身……我喜歡別人叫我紅蝶,但是我的真名字終究是甩不掉的,」紅蝶的表情有些黯淡,「我姓聶,叫聶鑫。」

說著,她輕輕掙開楊夢菡的雙臂,站起身,聲音出奇的溫柔,「夢菡,你的故事和我的故事,應該都還有下文,不過小北和冰冰在那邊等我好久了,我去先看看她們……」她朝那邊指了指,楊夢菡這才看到樹下忘情擁吻的短頭髮和長頭髮女孩,呆呆地怔在那裡,不知所以,「現在沈菁和菲兒應該也醒了吧……去和沈菁敘敘舊吧,她想你們好久了……」紅蝶的聲音輕飄飄的,宛如一片悄然墜地的落葉……

***

「芳,很多日子不見了,你還是喜歡穿旗袍。」顛當的車,開得既快且穩,高夢依舊側坐在導遊席上,長頭髮遮著半邊臉,側著頭望著童曉芳笑,「在我印像裡,似乎一直都沒有變過……」

「嗯,」童曉芳低眉垂目,笑得溫宛動人,「作為女人,大概是對自己的身材還有點自信吧……」她輕輕歎了口氣,托著腮,望著窗外,有些出神,自言自語,「讀高中的時候,喜歡會打籃球的男孩子,於是留短頭髮,不穿裙子穿短褲,打扮說話都像個男孩子,沒事便去籃球場坐著看他們打籃球,然後就傻傻地喜歡上校隊的高個子前鋒,約他,把自己給他,然後在某一天聽他和我說分手因為他覺得我們只是朋友……

「後來到了大學,還是喜歡會打籃球的男孩子,談過的男朋友,每個都很高很結識很男人很會打籃球,可以組成一支籃球隊,但是每次也都有差不多的理由差不多的收場……我漸漸覺得自己傻,覺得生活裡未必非要這樣,於是我放棄,然後轉變——過很女人的生活,選擇很女人的職業,穿很有女人味的衣服,不再用心愛誰,只一心一意地做自己……漸漸的有了些名氣,有了些錢,也漸漸有很多人追我,裡面還有從前我追過的人……其實我還是我,為什麼前前後後會有這麼大的變化?我覺得有些可笑,於是不很理他們,只是在渴了的時候和他們玩玩,就像從前他們對我一樣……現在,快到終點了,回頭看看,稍稍有點失落——原來我幾乎什麼也沒有過——還好這些日子我認識了不少好朋友,也讓我學會放下……」她說著,淡淡地笑,眼睛微微有些紅,話音略略有點苦澀。

高夢望著她,眼波如水,緊緊抿著嘴唇,半晌,抬手輕輕撫過童曉芳幼滑的肩頭,「芳……大家都睡著了,你……不睡一下?」。

「不了……昨天晚上我睡了一下,還有……」說著,信手把自己的小黑人遞過來,「下一個就是我了,這點時間我很珍惜……」她苦笑。

「芳,你知道的……這次的遊戲,完全自願,隨時都可以退出的,」高夢看了看,沒有接過,卻輕輕挽住了她的手,「花一樣的青春,花一樣的你……非要這樣選擇不可嗎?」垂下眼瞼,看她修長白皙的手指,「這雙手,創造過多少美啊……」

「或許吧,」童曉芳輕輕伸了個懶腰,「我或許可以創造,可是我留不住……時間長了,累了,不想再看下去……至少這樣可以把自己的時間停下來。做完事情,總要總結,我這一生,也一樣需要一個完滿的句號吧……」她說著,換了個坐的姿勢,「對了,夢,這段時間你好不好?你說你們這一群,除了你、Amy、顛當、蘭雪,是不是還有別人呢?你們是怎麼到一起的?還有……今天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裡呢?」一串問題,問得高夢只是淡淡的笑。

「日子還算開心。我們這一群裡,還有兩個你沒見到。」她淡淡地說著,望著窗外——天很藍,不時飄過一縷浮雲——她長長地出了口氣,似乎很輕鬆又似乎很陶醉,「今天要去的,就是我們的家——有山有海有樹林有沙灘有我們的夢的地方——我們的香格里拉……」

***

淋浴房不大,赤裸的胴體幾乎是緊緊的擁抱。激烈的涼水,從頭上澆下去,淋在陳星和楊琳的頭上胸上背上腿上,淋得兩個人有些喘不過氣。手,在彼此的身上熱切地搓洗、撫摸——脊背、屁股、乳房、小腹,然後是濕漉漉的陰毛和充血的陰蒂——水聲伴著激烈的呻吟,搞得兩人的眼有些花。

陳星喜歡在溫熱的浴缸裡泡,但是一旦淋浴的時候,她就喜歡用冷水——謝楠如此,楊琳也是一樣。冷水淋過的皮膚,風乾的時候感覺很活潑很生動,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加速了迴圈——她喜歡這種感覺。

用大毛巾擦乾身體的時候,楊琳看著陳星赤裸的肉體微笑,「星兒,你真美,我喜歡你。」她說著,拿起吹風機,自顧自地吹頭髮,手臂抬起來,腋毛烏黑而茂盛,濕濕地黏在皮膚上,仿佛春雨後的芳草——直來直去,想什麼就說什麼,所以她活得很開心。

「我也是,」陳星對著鏡子,把張睿送給她的水晶項鍊掛在胸前,晶瑩的水晶在雙乳之間垂下來,微微有些涼,說話的聲音依舊是柔柔的膩膩的,看著楊琳吹幹頭髮之後一身赤裸著坐下來,翹著二郎腿抽煙——左腿迭在右腿上,赤裸的腳自然形成一道優雅的弧線,微微弓著背,右手扶著左膝的膝頭,左手手肘撐在右手手背上,手臂輕輕撩撥著翹挺的乳頭,555香煙在指尖繚繞,紅唇半啟,眼神微微有些迷離,「我喜歡你這個抽煙的姿勢。」

「嗯,我也喜歡……」楊琳露齒而笑,「星兒,你說我就這樣定格好不好?」

「嗯……」陳星點頭,點起一直煙倚著牆吸,「差點忘了你是《永恆的美》最早的預約者……很多人已經走了,可是你,我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我為什麼也會死?」楊琳噴了個煙圈出來,微笑,「人總要死,或早或晚,其實做女人,開心、漂亮的日子不需要太長也不會太長,太長了也就會不開心、不漂亮了……其實我只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露露和小淩,沒想到卻有這麼多人比我先走……我只是在等沈菁好一點,有點放不下她,現在估計不用等很久了吧……」她頓了頓,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後長長地從鼻孔分出來,「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個骨癌病人,你信嗎?」

陳星呆了呆,然後苦笑,「美好的東西,往往不能長久,所以毀滅是最合適的結局吧……琳子,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多些?」

「不知道,」楊琳摁滅了煙頭,起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我很瘋的,感覺真的很不同,如果說和男人像在蹦極,那麼和女人就仿佛裸泳……對了,一會去醫院之前,我要先去健身房教健美操,一起來吧……那裡帥哥很多的,我可是常在那裡‘蹦極’呢。」說著,朝著陳星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3.The Shangrila

——香格里拉


路,漸行漸高,盤山而上,車卻開得依然不慢——雖然時值夏令,可山間高出,已經顯出了點點秋意——天很藍也很高,山花未謝,果已垂枝,大片大片的樹,綠的、黃的、紅的,層層疊疊地掩映,加之不時瞥見的一道潺潺山泉,或是忽然從窗前橫掠而過的鳥兒,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很愜意很開心。

「多美的地方啊,最後還能到這裡來,也沒什麼遺憾了吧……」童曉芳癡癡地朝窗外凝望,眼神近乎貪婪,「夢,這就是你們這一群人的香格里拉麼?」

「嗯,」高夢點頭,「這裡是片淨土,很美,也沒有人騷擾,到了這裡,什麼煩惱也就全忘記了……芳,你……還有大家,要是能在這裡一直住下來住到老,其實也是很好的事情吧。」

「是嗎……?」童曉芳抬手捋了捋清爽的短頭髮,淡淡地笑,「決定的事情,不會再改了,而且,我還要貪心一點……永遠睡在這片仙境裡,不好嗎?」

「或許吧,」高夢怔了怔,「幸福,到底是什麼,誰知道呢……總之,咱們就快要到家了。」

顛當把音樂推起來,薩克斯風的幽幽地迴旋,《回家》,旋律很熟悉……

太陽升得高了些,大家也便在這片美景之中紛紛醒了來,打開窗戶朝外看著,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讚。

「這一路睡得真好……」靠在Amy肩頭的伍淩醒過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顛當的技術真棒,雖然叫顛當,車開得這麼快,其實卻一點也不顛呢。」

「去!」顛當沖著後視鏡裡甜笑的伍淩伸了伸舌頭。

「夢……」謝一嵐拉了拉高夢的手,指指窗外,聲音低低的,「我……可以選那片樹林嗎?我覺得那裡好美,可是我……怕我會把這里弄髒了……」

「傻瓜,」高夢刮了刮謝一嵐的鼻子,「今天來了就好好玩,這裡沒有什麼是否允許之類的……這是咱們的香格里拉啊……今晚,咱們在這裡有個篝火晚餐,不過這裡的樹林很深,別亂走,有猛獸的」

「是嗎?……」謝一嵐苦笑,長長地出了口氣,「我只是不想等太久而已……」話沒說完,一隻鮮黃明豔的黃鸝自顧自地從車窗飛進來,落在她小巧的膝頭上,一跳一跳地,轉著頭,好奇地四處張望,「有猛獸,也有這麼可愛的鳥兒吧。」看著它,謝一嵐不禁微笑,伸手想要摸它背上的羽毛,鳥兒卻已經撲棱棱地飛起,穿過車窗,躍上了不遠處搖曳的枝頭。

孟爽眯著眼睛,望著窗外的鳥兒,纖細的手臂上,精美鏤空的銀質臂釧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眩目的光。「人,如果能像鳥一樣自由自在地飛,該有多好啊。」

「人雖然不能飛,心總是可以飛的吧……」江馨月懶懶地笑著,把話接過來,「到了這裡,一下子放鬆了好多,可惜……」她忽然有些悵惘,沒再說下去。

「猶如空華,亂起亂滅,不即不離,無縛無脫。始知眾生,本來成佛,生死涅槃,猶如昨夢……月兒,你明白麼?」廣靜忽然低低念誦,然後抬眼朝著她看,滿眼是笑。

「嗯,其實無論在哪裡,無論怎麼樣,能把自己的心放開,也就可以了,是嗎?」江馨月握了她的手,淡淡地微笑,廣靜的臉卻微微一紅。

「對了,夢,山的那一端是什麼?」孫莉托著腮,長長的辮子從身側直垂下來,「我忽然覺得空氣的味道有些熟悉。」

「嗯,」高夢點點頭,眨了眨眼睛,「山的那一邊,是海……」她說著,拿起了身邊的話筒,遙遙的,是一幢白色的花園別墅,房前,依稀,綠草如茵,「一路的勞頓,現在已經到了休息的驛站——這裡,是我們這一群人的小天地,依山靠海,有樹林、有草地、有花兒、有鳥兒、有沙灘、有大海,還有我們的家——或許青春不久,又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開心,但人生本來美麗,縱然不願停留,但至少可以留戀,縱然選擇結束,但走也要走得開心……我、曲凡、Amy、蘭雪……我們大家都很珍惜這段緣分,希望我們在一起的這段短暫的光陰也會開心……」

車停下來,高夢的笑很甜美,「下車之後,大家先進去休息一下,洗洗臉換換衣服什麼的……半個小時之後,還在門口聚齊……今天,應該還是有些驚喜可以給大家的……」

***

「告別?……冰冰,小北,你們……?」紅蝶的眼神有些詫異,深深地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

「小蝶……對不起,」司徒冰冰的臉有點紅,聲音低低的,「可是我真的想陪小北走了……這麼久燈紅酒綠打打殺殺的,說來也真的有些累了……昨晚看了小綠,更是……」她甩了甩頭髮,微笑,「有小北陪著我,除了你和菲兒、小淩她們這群好朋友以外,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再可眷戀的東西了,是嗎?」她抬眼問小北,小北像只小貓似的緊緊貼在她懷裡,深深地點了點頭,「鑫鑫,記得那天早晨我開車去接你和冰冰的時候,你告訴那個女孩人應該把握自己的幸福,而我們……」她遲疑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我知道……」紅蝶點了點頭,「冰冰、小北……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要不是我任性要出國,我爸也就不會讓冰冰跟著我,害得你們分開這麼久,也害你們做一些你們不願意做的事情……我想攔你們,可是沒有資格……至少今天別走,好嗎?我已經約了蔣甯和楊夢菡,明天中午在我家和你們比比槍法,冰冰,記得你說過你希望有這個機會的。」

「嗯……」司徒冰冰點點頭,「小蝶……謝謝你還想著我隨口說出的話,正好,我們也可以再痛痛快快地瘋一天,只是……蔣寧那個冷冰冰的傢伙真的會來嗎?」

「放心,我有把握,」紅蝶淡淡地笑,「就當是我對你們的一點點補償吧……畢竟……」她忽然有些遲疑,呆呆地抬眼看著司徒冰冰緊緊擁著小北纖細的腰肢向遠處走去,終於把那後半句話變成一聲長長的歎息,輕輕呼了出來。

「小蝶……」走了兩步,司徒冰冰忽然回頭,「我的脾氣不好……總是對你凶,你……不會怪我吧?」

「傻瓜!」紅蝶笑著眨了眨眼睛,「明天早點來,還想聽你們的合奏呢。」

「嗯,誰讓我們是死黨呢?」小北甩了甩長長的頭髮,笑容很燦爛……

「小蝶,你……告訴她們了嗎?」怔在那裡半晌,忽然有一隻手柔柔的搭在肩上,頸間的傷口一下子扯得有些疼,是菲兒,聽聲音她就知道。

「沒有……」她淡淡的搖頭,「或許……用不著了。」

「哦……她們是不是也……」菲兒眨了眨眼——睫毛很長,帶著藍色隱形眼睛的眸子顯得分外深邃。

「你……聽見了?」

「沒有,只是感覺……」菲兒苦笑,「……其實這樣也不錯,沈菁醒了,那個女孩子在陪她,我想再回自己的店裡看看……最後一天了,你呢?還在這裡陪她?」

「不,我一會和她說句話就走……」紅蝶捋了捋額前垂下的頭髮,「一會我去我爸那邊一趟,請他吃個午飯……回來這幾天,還一面也沒和他見過呢……」

***

房間很寬大,視野很好,陽光也很充足——橡木地板,白色的衣櫃,有著橢圓形狀鏡子的梳粧檯,寬大而鬆軟的床,簡單而不失風格的吊燈,一切都讓人覺得分外舒服和愜意。脫下鞋子,赤腳站在地板上的時候,童曉芳忽然覺得說不出的輕鬆。

「這麼明媚的陽光下,穿這身黑色的旗袍,終究不大符合風格。」望著鏡子裡婷婷玉立的自己,她微笑,纖細的手指輕盈地挑開扣子——黑色絲綢面料的旗袍沿著她完美的女性曲線滑落,與皮膚接觸,感覺很溫柔很舒服,看著它堆在自己腿邊地上的時候,她忽然淡淡地微笑。

褪掉身上最後的一絲束縛的時候,她仔細欣賞鏡子裡的軀體——完美無暇,秀麗而窈窕,丰姿綽約——容顏姣好,脖頸修長,肩頭光潔如玉,乳房不是很大,但是豐滿而高挺,乳頭是粉紅色,周圍的兩抹紅暈柔柔地擴散,和胸前用紅絲絨線吊著的玉佩交相輝映——那是小時候家裡給她求的護身符。腰臀的曲線很精緻很完美,雙腿修長而豐滿,股間,烏黑陰毛修剪成很整齊的一個矩形,優雅地點綴著微微隆起的陰阜。

「婷婷……」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與她同住的那個留著馬尾辮的女孩——她總是很隨便的樣子,不修邊幅,不講打扮,還有著亂蓬蓬而非常茂密的腋毛和陰毛——她忽然覺得這種隨隨便便的樣子很快樂。

「其實穿旗袍也罷,穿短褲也罷,化妝不化妝也罷,洗乾淨脫光衣服都一樣是我自己,我終究是我,從來也沒變過。」她想著,信步走過去,推開了浴室的門。「高夢只留了半小時的時間,可是我現在好想泡個澡……」她稍稍有些猶豫,一隻腳卻已經跨進了漂滿花瓣的白色三角浴缸。

溫熱的水,柔柔地親吻她光潔的肌膚,很舒服很愜意,微微的有點硫磺的味道,她猜得出這是山間天然的溫泉,於是便跨進去,輕輕坐下,再躺下,讓水浸潤自己的四肢百骸。「不管她們了,做自己喜歡的,沒什麼不對……讓她們去玩吧,我的時間,我自己享受。」她想著,忽然覺得一陣說不出的輕鬆和舒適。

「小淩,你們先去玩吧,不用等我……我在房裡泡溫泉,懶得出來了。」她對著電話,聲音有些慵懶,「我就在這裡脫隊吧。」看著梳妝鏡前烏黑發亮的人偶,她忽然補了一句,然後自顧自地掛上了電話。

「八個小黑人,德文城裡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既然脫隊了,就按歌謠說的做吧……」躺在水裡,她這麼想,卻及時攔住了自己的思路,「至少現在不想這麼多,現在可是難得放鬆的沐浴時間呢……」她自言自語地微笑,舔舔嘴唇,左手柔柔地蓋在胸前,右手卻順著腰腹的皮膚一路下滑,止於萋萋芳草盡頭溫熱的桃源……



4.Snowflake

——雪花


山間的陽光很溫柔,曬在赤裸的皮膚上,暖暖的很舒服,沒有一點燥熱。「陽光真好,真是個美麗的地方。」伍淩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眯起眼睛四處打量。栗色的頭髮在山風吹著,柔柔地飄舞——她選了一件白色抹胸和一條緊身毛邊的牛仔熱褲,配一雙黑色真皮的高統皮靴,把肩頭、前胸、後背、小腹和大腿的皮膚盡可能的展露出來,把她前挺後翹的完美身材勾勒得火辣辣的,顯得活潑而野性,神采飛揚。沒有多餘的裝飾物——她向來喜歡簡單——只是在頸間系了條潔白的絲巾,在風裡飄啊飄的,裹住咽喉的部分,卻顯得有些濕漉漉的。

「小淩,這麼早就下來了?」高夢靠在車邊,懶懶地朝她笑,「這身打扮很適合你,看來你一會是要騎馬了?」

「嗯,收拾好就下來了,」伍淩甩了甩頭髮,「還是喜歡這裡的空氣……好長時間沒機會騎馬了,今天正好玩玩……對了,芳剛才打電話給我,說要好好泡個澡,不和咱們一起去玩了。」

「是嗎……」高夢怔了怔,忽然有些黯然,「看來……終究是留不住她。」

「咱們誰也留不住誰,」伍淩微笑,「至少有個滿意的結束吧……無論如何,開心就好。」

「嗯……」高夢點點頭,「對了,這裡並不算冷,為什麼還要圍絲巾呢?」

「嘻嘻……」伍淩的笑有些神秘,「這樣騎馬的時候飄啊飄的很好看啊,還有……這是我的一個賭注……」話沒說完,手機卻又響起來。

「小蝶?」接起電話的時候,她有些興奮,「我已經到目的地了,這裡好美……」

「小淩,你……打算什麼時候……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紅蝶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嗯,估計是今天夜裡……我猜,你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所以……」伍淩依舊笑嘻嘻的,不時抬頭去看天上的雲。

「鬼丫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紅蝶在電話裡輕笑,「說起來,這次出國總算沒有白跑……不過,不只是我自己,冰冰、小北、菲兒,她們也要一起了……明天我們想聚一聚,找蔣寧比比槍法……」

「哦……」伍淩怔了怔,「這我倒沒有想到,真的有點意外……不過也好……那件事情,終於打算告訴她了嗎?」

「嗯,所以,我想你幫忙找一個人……分開這麼久,我也有點想她呢。」

「嗯,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誰……」伍淩輕輕擦了擦眼角,笑卻依舊掛在臉上,「交給我吧,這恐怕也是最後一次為你效勞了……對了,明天的party有主題嗎?」

「這個……還沒想好……」

「美人嗜血,覺得怎麼樣?那天看到你和那個女孩瘋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個詞。」伍淩淡淡地說了一句,「算是慶祝你圓夢的禮物吧……」

「嗯,美人嗜血……」紅蝶輕輕重複了一句,「謝謝,小淩,一直……謝謝你……不打擾你了,玩得開心點……」

「咱們之間還用謝嗎?小蝶,你也是……沒陪你一起,有點遺憾,不過也好……你掛電話吧,好嗎?」風把伍淩頸間的絲巾吹起來,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小淩……還是你先掛吧,我……」紅蝶的聲音有些躊躇。

「嗯,也好……Good Bye……」合上電話的時候,是一聲輕輕的歎息。

「小淩,你……」高夢側著頭朝她笑,「認識這麼久,還從沒見你這樣。」

「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了……」伍淩苦笑,長長籲了口氣,臉頰微微有些發紅,「對了,夢,顛當現在在哪?我找她有點事。」

一陣微微的風吹過,幾片紅的黃的綠的葉子飛起來,在天上飄啊飄的……

***

「嗯……好,好,喜歡這樣,對……」拇指和中指把陰蒂包皮推下去,食指在充血的陰蒂頭上熱切地撫摸,清澈溫熱的池水,溫存地浸沒童曉芳赤裸的完美軀體。頭靠在池邊,微微皺著眉,閉著眼睛,鼻翼劇烈的翕張,左手溫存撫摸下的前胸劇烈地起伏著。呻吟聲低低地,微微有些顫抖,羊脂般的肌膚,微微泛起性感的暈紅——沐浴,是對精神和身體最徹底的放鬆——她總是這麼認為。腦子裡空蕩蕩地,什麼也沒有,只是放縱自己追逐那種奇妙的感覺。一池春水,隨著雙手的愛撫和身體的扭動,蕩漾出一圈圈漣漪。

「哦,哦……好舒服……是這裡,對……哦,哦……嗯……哦~~~~~」喃喃的囈語漸漸變成有些放肆的吟哦,高潮的感覺如水,漸漸溫熱,然後一下子沸騰開去,在周身彌散,弄得她有些頭暈——水,蕩漾著,柔柔地撫摸她的輕輕抽搐的身體。頭靠在缸邊,讓四肢自由伸展,快感的餘波隨著水流在周身蕩漾,合著眼睛,滿意地深深呼吸,然後微笑。

「嗯,差不多了吧……」就這樣休息了好久,她忽然這麼想,於是長長呼了口氣,懶懶地起身,感覺稍稍有些倦怠。摘下牆上的蓮蓬頭,略略沖了沖,跨出浴缸的時候,她忽然微微有些留戀。

擦乾身體,就那麼一身赤裸地走出來,沐浴後的肌膚,每個毛孔仿佛都鮮活起來,吸收著空氣中的新鮮元素,而心情也一下子覺得開闊。信步走到窗邊,撐著窗臺往外看——天很藍,雲很淡,風景很好,陽光很明媚,有些耀眼。

「嗯,真美,今天真的很好,」她點頭,走到梳粧檯前面,坐下,靜靜的端詳——最後一次了,用什麼裝,什麼頭型,穿什麼衣服,不由得她不去思考——閉起眼睛思忖,忽然感覺有些累,睜開眼睛看鏡子裡的自己——赤裸,脂粉未施——「這樣不也很好嗎?」她忽然輕笑,「嗯,就這樣,最後的造型——一直在裝飾,今天是原原本本的我,這樣最好。」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點點頭,站起身,踮起腳尖張開雙臂,輕輕旋轉了一圈。

打開隨身的手包,看著藥瓶裡的白色藥片堆堆疊疊的,瓶簽上「氯硝安定」的名稱很顯眼。拿在手裡掂了掂,覺得有些沉重。信步走過去,推門,套間不大,裡面是個精緻的玻璃酒櫃,有各式各樣的酒,和各式各樣的酒杯。「月兒在就好了,」她苦笑,「我不會調酒,那麼——選紅酒吧。」

抬手,從橫置的木架上取下一瓶,倒置,陽光透過瓶頸的部位,透射出瑰麗的橘紅色。「嗯,不錯的酒……」她滿意地微笑,拉開抽屜——啟塞器有著紅木的手柄和亮晶晶的不銹鋼刀頭——旋入,按下把手,稍稍用力,優雅地拔出,然後在杯中傾倒,剛剛倒滿三分之一的位置便停止,握住杯柄輕輕搖晃,淡淡的酒香在杯口的空間溫柔地彌漫,杯裡的液體是通紅透亮的深琥珀色。

隨意倒了十幾片藥片在掌心,將要送入口中的時候,童曉芳忽然有一絲猶豫,「這樣就結束了……其實就像高夢說得,就一輩子住在這裡不好麼?」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想法,「人做什麼,總要有些代價吧,我相信自己的決定……能在這麼美的地方,已經很難得了,起碼今天快樂……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送入口中,就著醇香的紅酒吞下的時候,她這麼想,並且不願意再多思考。

一把藥,一口酒,喝下,再一把藥,再一口酒,再喝下……沒有再猶豫,只是微笑——酒瓶空的時候藥瓶也一樣空掉,一身雪也似的肌膚,微微浮現出一絲暈紅。臉有些漲,抬眼望過去,小黑人望著她笑,神態很憨厚笑容很可愛。一把拿起來,唇印在它的額頭上,眯著眼睛看它,然後癡癡地笑,「快結束了吧……小傢伙,你說我該睡在哪呢?床上?地上?浴缸裡?外面的草地?」

一連串的選項,她似乎都不很滿意,於是倦倦地起身,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四肢有些酸,手一松,小黑人掉在地上,咕嚕嚕地滾出好遠,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才停下。

「小壞蛋,你也不要我了?」童曉芳怔怔地望過去,踉蹌了幾步,慢慢伏下身把它撿起來,支撐著站起來時,卻發現阻止它滾動的是一台白色的臥式冷櫃。信手打開蓋向裡面望,寒氣撲面,裡面空蕩蕩的,四壁微微結了層白霜。

「這是……你給我做的選擇嗎?」她望著手裡憨笑的小黑人,輕輕蹙了蹙眉,試探著把一支腳伸進去,刺骨的寒意如同電流,從腳趾直傳到心口,一下子使她戰慄——「好冷,」她想著,卻扶著頂蓋把另一條腿也跨進來——腳掌接觸冰冷的內壁,凍地有些疼痛,「不過就是這裡了吧,懶得再多想了,而且……這裡也真的不錯,至少……可以讓我的身體保存得長久些吧。」

把小黑人握在手裡,慢慢把身子蜷成一團——肌膚與冰冷的內壁接觸的時候,冷冷地有些發粘——「好冷,不過不會很長時間吧……」她戰慄著,一點點收回頂著箱蓋的手,眼神很貪婪,看著外面的世界一點點縮小,變成一道窄窄的線。

「我會是朵美麗的雪花罷……嗯,不管了,就這樣。」她對自己說,最後一線光明消逝的時候,她閉上眼睛——酒,在五臟六腑間溫熱地燒,徹骨冷氣卻從四面八方透進來,嬌嫩的皮膚凍得生疼,黑暗,無邊無際,微微有些氣悶——有些困倦,有些疲憊,蜷縮著,激烈地打著冷戰,雙手抱著腳踝,把頭枕在膝上,覺得渾身的精力一點點地消散開,有點想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卻又懶得使一點點力氣。

「這樣,誰也不會發現吧……」童曉芳迷迷糊糊地想著,微微有些得意,覺得身體有些麻木,戰慄也逐漸停止,「適應了?或者是凍僵了?無論如何,該謝幕了,想這麼多幹什麼?」思緒越飄越遠,在那一片冰冷的黑暗中漸漸消融。

「咕咚」一聲,小黑人從手心滾落,跌在腳邊,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呻吟了一聲……




5.Encounter

——邂逅

「夢,芳呢?怎麼沒見她下來?」謝一嵐的神情依舊微微有些落寞。

「她說懶得下來玩了,」高夢眨眨眼睛,「她說,她在這裡脫隊。」說話間,忽然是微微的一片尚自鮮嫩的綠葉飄啊飄地落下來,落在她的腳邊。

「八個小黑人,德文城裡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孟爽怔了怔,彎腰把樹葉撿起來,把玩著,自言自語,「她怕也是……唉……」她輕歎——長頭髮優雅地盤在腦後,換了一件黑色一字領蝙蝠衫,袒露著修長的脖頸和瘦削的肩頭,胸前碩大圓潤的黑珍珠項鍊墜與那兩道精緻的美人骨,輝映出一道迷人的風景。下身是緊身磨白的牛仔褲配一雙高統皮靴,腰間是一條精緻的腰帶,鋼鏈質地的裝飾在胯間垂下來,顯得野性十足。

「傻丫頭,」江馨月扶了扶鼻樑上的太陽鏡,微笑恬淡如水,「這是咱們的夢啊……芳也一定很開心的……對了,夢,你剛剛說的遊戲是什麼?,我有些好奇。」

「尋找。」高夢微笑,長長的頭髮依舊垂下來遮住半邊臉頰,「找那個剩下的小黑人,第五個。」

「嗯……」孫莉點點頭,「夢,你不說我還幾乎忘了,第五個小黑人是誰,到現在還是個謎呢……就像你和你的頭髮。」她說著,輕輕朝高夢笑笑。

「第五個小黑人,就在我們這一群裡面,」高夢的語氣有些神秘,「看看誰能把她真正找出來……有獎勵的哦。」

「那豈不是很容易?」孟爽苦笑,「芳去了,下一個就是我……等我死了以後,下一個去的不就應該是第五個了麼?」她朝高夢望去,眼光裡帶著詢問。她卻只是笑,向遠處望,表情不置可否。

忽然,是一聲長長的馬嘶。順著聲音望過去,是一匹白如絲緞的白馬。馬上的女郎,手挽韁繩,長髮飄飄,圓臉,眼睛很明亮,翹鼻子,通紅的薄嘴唇,雙頰是兩片天成的暈紅。黑色的胸擋遮掩著高挺的前胸,露出一片粉嫩的胸脯,胸前垂著一枚豔紅的珊瑚吊墜,灰色敞肩外套,拉鍊沒有拉,只隨意地在身前打了個結,露出平坦結實的小腹。有著銅制撞釘的牛仔短褲搭配寬寬的皮帶,長長的系帶鹿皮馬靴踩在馬鐙裡,小腿很修長,裸露的膝頭很圓潤。「……宋妍?」孟爽怔了怔,忽然驚詫,輕輕捂了捂嘴。

「爽,好久不見了,要不要一起騎馬?」女郎帶住馬,甩甩頭髮朝她微笑,眯著眼睛看她的錯愕眼神,「是不是以為我早就死了?」

孟爽怔了怔,轉回頭去,看到高夢也正朝她微笑。「我也真傻,遇到你的時候就該想到小妍也在……這個時候能見到你們,真好。」

「說過會有驚喜的……」高夢點點頭,「邂逅……」

「夢,想不到你們之間竟然還有故事。」江馨月輕輕挽了高夢的手微笑,「真猜不透你呢……」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幾個早該死卻沒有死的人而已。」她微笑,轉頭問馬上的女孩,「小妍,伍淩和顛當她們呢?」

「她們在跑馬,」宋妍淡淡地笑,「爽,要不要一起來,馬廄裡還有一匹不錯的紅馬。」說著,膝蓋輕輕一磕,白馬便溫順地伏下身。她朝她伸手,手腕很光潔,戴著一串紅珊瑚的珠子。

「嗯,」孟爽微笑,拉了她的手,跨上馬背,手攬住了她腰間滑膩的皮膚——很涼,有細細的汗珠。

「爽……」白馬起身的時候,孫莉忽然開口,臉色有些白,神色有些局促,「那個……還有嗎……我……有點撐不住了。」

「這個時候,沒必要委屈自己了。」孟爽苦笑,隨手把手包輕輕朝她拋過去,「小妍,咱們走吧。」攬住她的腰,伏在她背上,嘴唇幾乎碰上她的耳朵。一聲長嘶,白馬放開四蹄飛奔的時候,灑下一路歡笑,兩頭烏黑的長髮一前一後飄起來,幾乎不分彼此……

***

打完蠟的木質地板是亮亮的淡黃色,場地不是很大,音樂的節奏感很強很衝動很活潑,一面牆上是長長的把杆,從上到下通體的玻璃鏡子,映著對面整齊排放的跑步機、杠鈴架、聯合健身設備和臥推架,還有臥推架上倚著杠鈴靠坐的女孩子——白色T恤扔在地上,有著高挺的胸和巧克力色的乳頭,胸前的水晶吊墜晶瑩而璀璨,牛仔裙翻上去,內褲掛在左腳腳踝上,放肆的張著雙腿,任由身前那個有著結實肌肉棱角的男人緊張而熟練地進進出出——挺胸,身體優美地彎成一道弧線,雙手舉上去向後抓著杠鈴冰涼的金屬杆,腋毛很黑,柔柔地伸展。

呻吟低低的,雙乳和雙腿隨著男人的進出小幅度地擺動,側著頭,睜著眼睛——不可謂不舒服或者不刺激,可她至少有些心不在焉,或許感覺過於熟悉缺乏創意,又或許是她身邊不遠處墊子上平躺的淡古銅色皮膚的活潑女孩比自己體內進進出出的東西更有誘惑力——無論如何,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看她柔媚而健美的身姿和不時起伏的高聳雙峰,看她翹起來盤在男人腰際的修長雙腿,看她微蹙的細眉、如絲的媚眼、翕張的鼻翼和緊抿的紅唇,還有那一聲聲如同輕咳的獨特呻吟。

銷魂蝕骨——對於楊琳,陳星只能如此評價,但又不僅僅如此,她淡古銅色的皮膚和充滿活力的身體,使她不禁覺得有些熟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又忽然因為這種熟悉而有些悲涼,於是閉上眼睛,那個形像,以及體內的火熱感覺一下子清晰,耳畔楊琳的喘息和呻吟卻也似乎到了高潮——深呼吸,豐滿翹挺的臀迎合著男人的動作恰到好處地搖動,男人在她體內噴射的時候,手摟住他赤裸的背脊,長長的指甲在他背上抓出幾道鮮紅的血痕……

「清晨做愛有利健康,這是運動完之後最好的放鬆。」躺在墊子上,一片白濁,在她平坦而肌肉結實的小腹上流動,最終彙集于優美的肚臍——長長伸個懶腰,肆意地讓優美的身體舒展,楊琳側過頭望著陳星,露齒而笑,臉上滿是紅暈。

「是嗎?」陳星坐起來,分開雙腿,用紙巾輕輕擦拭著股間和大腿內側,「你很投入。」

「嗯,」楊琳點點頭,滿意地長長籲了口氣,「享受的機會不很多了,或許這就是最後一次……星兒,剛才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的樣子讓我想起從前的一個好朋友。」陳星的笑有些倦。



「哦?」楊琳用手指沾了沾匯在肚臍間的那汪粘稠的東西,送到嘴邊,伸出舌頭,像吃霜淇淋般輕舔,「我對你很好奇……還有,你為什麼每天都要喝那種酒?」

「結局都是一樣,那樣至少能讓我珍惜,」陳星起身,懶懶地穿好衣服,「下午有空的話,來我家,給你看我的日記。」

「那你現在去哪?」

「去韓露那裡,我想再看看前幾天和莉莉一起拍的照片。」陳星理了理頭髮,向門口指了指,「而且,你的朋友來了。」

「是嗎?」楊琳坐起來得有些猛,翹挺的胸部輕輕顛動——抬頭看去,門邊,輪椅上女孩下身蓋著潔白的被單,朝她笑,神情活潑得像只小白兔。

「靜……你怎麼跑出來了。」她怔住,看著陳星輕飄飄地走出去,出門時似乎輕輕吻了吻推著輪椅的那個纖瘦的黑衣女孩的唇……

***

把高跟鞋拎在手裡,赤腳走在雪白的沙灘上,破開辮子,任海風把齊腰長頭髮吹起來,鹹鹹的有些潮濕,吹在臉上,感覺很舒服。

「孫莉,你很漂亮,我喜歡看你的長頭髮。」Amy的漢語不是很標準,但是聲音很動聽,「我也喜歡游泳。」她穿了件紅色的連身泳衣,把窈窕有致的身材襯托得修長而性感。

「嗯……能來這裡真好……」孫莉淡淡地笑,抬眼望去,遠處的沙灘上,江馨月換了件純白的比基尼泳衣,臥在沙灘上擺出各種姿勢,高夢和廣靜躺在不遠處的沙灘椅上談笑著欣賞,那個有著酒紅色頭髮的小巧女孩卻捧著相機,嘴裡不時指揮著。

「她就是蘭雪吧?」孫莉問著,在陽光下眯起眼睛,純銀的小巧鼻釘,被陽光映照著分外晶亮。

「嗯,我們在肯雅草原上認識,她是個喜歡獨來獨往的女孩子,」Amy點頭,「但我們是好朋友,因為我們有些同病相憐……喜歡的,始終不能在一起,我們,還有她也一樣,我看得出……」孫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海邊,謝一嵐呆呆地跪坐,滿手的砂礫,望著被潮水衝垮的砂子城堡。

「嗯,她愛的人已經走了,今天早晨……她老公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搭檔,很有才氣的一個女孩子。」

「她們是Lesbian?」Amy問了一句。孫莉卻怔怔地沒有回答,只是低低地哼唱,「林花寥落謝春紅,朝寒雨,暮來風。流轉韶華,聚散苦匆匆。紅顏依稀何處是,雲遮月,霧迷星。暗香浮動芳菲盡,雖別去,亦從容。黃泉碧落,何處覓芳蹤?回首秋風蕭索處,花滿地,水流紅……」

Amy坐下來,托著腮,靜靜地聽她唱完,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我聽過這首歌,雖然不是很懂,但我知道這是很美的歌,也有很美的詞……有些哀傷,我喜歡這種感覺。」

「《絕響》……我們幾個的一個夢吧……」孫莉忽然有些悵然,「寫歌詞的是曉雨,就是嵐嵐的老公,唱歌的是吳迪——我們叫她笛子,作曲和伴奏是謝楠,編舞和舞蹈是我——現在她們三個都已經去了,只剩下我,」她忽然癡癡地笑,「也快了吧,那樣就很完美了……其實,還差一點點她們不知道,編舞的時候,我心目中的舞者不是我自己,而是另外一個女孩,她比我優秀,那才是真的完美,可惜……」她說著,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隨手打開孟爽留給她的手包,撕開注射器,吸了些什麼液體,推了一點出來,然後熟練地刺入靜脈,然後微笑。

「這是……」Amy有些詫異,「你……」

「沒錯,Heroin,」孫莉長長地出了口氣,「偏執的追求總有代價,我是在同魔鬼做交易吧……所以,應該選擇結束,這樣才好。」站起身,信手解開上衣,褪掉,然後是裙子、胸罩、內褲——潔白的裸體如茉莉花般嬌豔,在陽光下微微閃著暈光——盤起頭髮,用泳帽罩好,「山的那一邊是海,那海的那一邊呢?那邊好像有間小屋, Amy,裡面有什麼?」臉漸漸有些紅,呼吸有些急促。

「或許是驚喜吧……」Amy說著,看著孫莉自顧自地迎著潮水奔上去,「喂,你剛剛……這樣很危險,走路也可以過去的。」

「可我喜歡大海!」孫莉偏執地笑著大聲回應,聲音有些顫,「我要遊過去看看,如果真的淹死在海裡就算了……好舒服,我快瘋了……」眼前有些眩暈,耳邊開始嗡嗡地蜂鳴,感覺血在燒,皮膚很燙,於是把自己浸在水裡,迎著海浪遊過去。

「孫莉,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Amy叫著,笑著,追上去,隨在她後面。

孫莉卻聽不到,甚至覺得看不到什麼聽不到什麼也想不到什麼,或者是看到很多聽到很多又想到很多,拍面的微浪甚至也不能讓她覺得清醒——「遊過去,或者死在海裡,都不錯。」她昏昏沉沉地這麼想,下意識地逆水前行。莫名的欣快在她體內爆發,她仿佛覺得自己不是在遊而是在飛。

不知遊了多遠,抬頭換氣的時候,她朝著藍天笑,忽然覺得陽光很耀眼海很親切,有些想睡,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麼樣,於是便什麼也不想,前行?或者根本沒有動做?她不知道,只是死死閉著眼睛。又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有一陣涼風吹過。

睜眼的時候,陽光很明媚——細細的沙灘,白色的小屋,一塊塊巨大的黑色礁石——礁石上的女孩,白衣飄飄,自顧自地獨舞,有如仙子。

「靈兒?」她脫口叫出來,看著女孩停下來轉頭,眉間紅紅的朱砂痣一如既往,「我死了麼?還是幻覺?否則怎麼會遇見她?不過這樣也好……」孫莉微笑,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6.Fate

——命運


「小妍,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孟爽拎了拎手裡的韁繩,「一下子又見到夢和你,還是有點不可思議。」

「活著,本來就是場夢吧,」宋妍長長地出了口氣,「不過夢總是要醒的,人也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嗯,」孟爽點點頭,「所以我才會來……能在這麼美的地方結束,還能見到你們,對於我這個罪人來說,已經是奢望了……小妍,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在火車上,臥鋪車廂,我躺著看書,你從中鋪跳下來告訴我我走光了……」小妍望著天,癡癡的微笑,「還記得我那時看的是什麼書嗎?」

「嗯,是史蒂芬‧金的《閃靈》,你說你喜歡那裡面的那種非血腥的恐怖,我說你看恐怖小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現在想想,也難怪,那時你已經知道有人在跟蹤你們了……」孟爽低下頭,「這段日子,過得還好嗎?」

「本該死的人卻活下來,日子過得再好也不會太開心,」宋妍娟秀的眉宇之間忽然閃過一絲陰霾,「每天都做惡夢,夢裡全是當時我殺人的樣子……好多血……想起來還是好怕。」

「畢竟你也是個女孩子,當時的場景……」孟爽蹙了蹙眉,「也真想不出是你做的。」

「雖然沒想活著,但我不會讓別人碰我,死也要我自己來。」宋妍深深吸了口氣,「不過想不到我的命這麼大,從樓上跳下來時被掛住又彈了好幾下,竟然幾乎沒有受傷……更想不到夢也活了下來,最可憐的是小虹……躲在這裡,又認識了顛當和蘭雪她們,無論如何也算幸運,不過終究還是要有個結束——只有一個方法。」她說著,抬手在孟爽眼前晃晃。

孟爽一怔,眼前,赫然是那個黑色的笑臉。「小妍,你難道……」

「嗯,今天,早就打算好了,但是沒想到會和你一起……這也算是意外的驚喜吧。」

「我可是個真正的罪人了……」孟爽黯然垂頭,「這個結束的方法,很適合我吧……妍,難得遇見你……一會,幫我個忙好嗎?」

「嘻嘻,先追上我的馬再說!」宋妍忽然朝她笑笑,雙腿一夾,嬌喝一聲,白馬長嘶一聲,絕塵而去……

……

「她們……都要到解脫了吧……」牽著馬,看著一紅一白兩匹馬從身邊掠過,風把顛當的長頭髮吹得老高。

「嗯,」伍淩點點頭,「心裡的陰影,有時一輩子也抹不掉……至少希望她們能開心點……孟爽,還有孫莉……只可惜我給不了嵐嵐什麼……對了,曲凡,我剛才和你說的事情……」

「選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我下午就動身,一會去海灘找蘭雪,用她的摩托車。」顛當甩了甩長長的頭髮,「這麼久了,該回去看看這些老朋友,也算是個夙願吧……」她說著,手卻輕輕按住了自己高挺的胸,「只是可惜了我的胸,這次一定……唉,不管它了……今天晚上如果能到,就再享受一晚上。」

「嘻嘻……看你怎麼享受了……」伍淩笑笑,「那裡槍法好的人可不少……可惜不能去看了,估計你也沒機會送我。」

「淩,你會是……」顛當湊過來,「我還是有些好奇。」

「今晚的篝火晚會吧……想不通,我竟然也有點眷戀了。」伍淩苦笑,輕輕解開系在脖子上的絲巾——松松地箍在她修長的脖頸上的,是個寬寬的牛皮項圈。

「這個……」顛當還是有些迷糊,眼睛睜得好大。

「中午了……陽光很曬呢,再濕的衣服也會曬乾吧……」把絲巾再次系好,伍淩的話有些不著邊際……

***

「鑫鑫?」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他原本陰騭的臉上有些錯愕,但是旋即微笑,連眼角輕微的皺紋也綻開,「你來了,真好,你……瘦了。」

「你……也老了些。」紅蝶的笑有些無奈,「一直很忙吧,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我已經定好了位置。」

「好,好……」他匆忙點頭,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咱們這就走。」

「蔣寧,你也一起來吧?」她笑著朝他身後矗立的黑皮膚少女伸手。

「不了,我守在門口就好。」蔣寧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朝她擺擺手,她赫然發現她少了一根手指。

「蔣寧,你……」紅蝶握住她的手,忽然有些傷感。

「快去吧……」蔣寧抽手出來,放低聲音,「乾爹一直都很想你……」

「嗯,謝謝你……」紅蝶點頭,轉身跑開的時候,一張便簽卻飄啊飄的飛落。

……



「XO焗蝸牛,鮮牡蠣,還有這裡的牛排,波爾多紅酒……記得都是你喜歡的,來,先幹一杯。」紅蝶舉起高腳杯,輕輕搖晃,看杯中那如血的液體。

「那總要說點什麼吧?」他微笑,看著眼前的女孩,眼光之中滿是愛憐。

「嗯……那就為幸福乾杯吧。」紅蝶笑了笑,「其實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帥的,一點也不老。」喝幹酒,自顧自地把一塊淋了檸檬汁的牡蠣放到嘴裡。

「老了就是老了,時光留不住的……」他輕歎,「你也長大了,很優秀,和我從前一樣,不同的只是性別。」

「嗯,因為我是你的親生女兒,」紅蝶的笑忽然淡下去,「我回來的那天晚上,就是你讓孟爽組織party那天,我沒去……」他想說話,卻被她攔住,「那天晚上,我殺了個人。一個男人,想占我便宜,還想殺我,我讓他得逞,然後要了他的命……從我去美國開始,這不知是第幾個人,原來,殺人真的能讓人很開心。」

「哦……」他聽著,略略點點頭,聽她說下去,表情出奇的平靜。

「那天……你也殺人了,是嗎?是歡歡,對嗎?」

「嗯,」他怔了怔,點頭,「她拿掉了肚子裡的孩子,我只能這麼做……」

「兒子,真的對你這麼重要?」

「是,」他有些偏執地皺眉,「前半生,我做了很多好事,可是你媽媽走得早,留下你……你很出色,是我的驕傲,可是,畢竟,我不想絕後……那以後,我沒有碰過好女孩,出於我的目的,我對她們不會有感情,所以我不配……在她們危急的時候救她們,給她們實現夢想的機會……兒子,這是唯一我要的,也是唯一的遊戲規則,我只能這麼做……而且……」

「而且經過那件事的你,也只有在看到這種場面的時候才會行,是嗎?」女兒直接的問話,讓他一呆,看著她說下去,「不用詫異,我大了,什麼都明白也什麼都經歷過了……其實,那兩刀,已經把你和我殺了,不是嗎?回頭想想,其實咱們一樣,什麼都沒有過,即便有過的,也丟了。」

他呆住,點點頭,「或許,但是……」

「不說這個了,」紅蝶捋了捋短髮,「我還記得你、我和媽媽一起郊遊野餐的時候,好開心……」

「鑫鑫,你脖子上的傷……」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我自己割的,看到我的血我起碼知道自己還活著……你看這個應該有感覺吧。」紅蝶說著,手指在頸間不深的傷口上拂過去,伴著疼痛微笑,「不再說這個沉悶的話題了,分開這麼久,再見面,應該祝賀一下吧……」她再舉杯,「再幹一杯,好嗎?我的老爸……」

乾杯的時候,小號奏出的《草帽歌》傷感地飄過來。一陣風,把窗簾吹得飄起,雖然是夏天,卻感覺有些涼,有些淡淡的哀愁,她,還有他,都一樣……

閉著眼,在黑暗裡喘息,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乳頭上,似乎溫溫熱熱地有人在吸吮,而周身的熱流和戰慄,也從下體漸漸擴撒——神智,隨之漸漸清晰,呻吟聲裡,她睜眼,本能地擁住了伏在她身上的女孩。

不是很寬的額頭,細眉,水汪汪的大眼,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雙頰紅暈,下巴尖尖,眉間的朱砂痣,紅的令人覺得有些神秘。

「靈兒……真的是你?我死了,是嗎?到了海裡就見到你了……」孫莉抱住女孩赤裸的香肩,卻分明感覺到她的溫度。

「傻莉莉,」靈兒輕輕站起身,「當然是我了,董朝靈,在葡京時和你同甘共苦的好姐妹,你的靈兒……起碼現在我還活著。」長頭髮微微染了點紅,被海風吹起來,嬌嫩的身體在海風裡赤裸著,仿佛一朵潔白嬌豔的山茶花,皮膚的紋理出奇地細緻,乳峰高聳,乳頭是棕黑色,平坦的小腹上,臍環的吊墜鑲嵌了一塊不大的藍寶石。雙腿修長,微微隆起的陰阜上,陰毛淡淡的,掩映著一個亮晶晶的小陰環。

「靈兒……」孫莉用胳膊肘費力地支起身體,覺得周身上下都酸酸的沒有力氣,「快告訴我,我是怎麼見到你的……昏倒之前,我似乎看到你在礁石上跳舞……我究竟昏了多久?」

「四個小時,在這期間我占了你很多便宜……」靈兒淡淡的微笑,輕輕披起一襲潔白的薄紗,「你膽子也真大,吸了那個東西還敢下來海裡遊……要不是Amy幫你,恐怕你已經漂在海裡了……」

「那也不錯,」孫莉倦倦地笑,「死在海裡,是我的宿命吧……在葡京的時候,咱們受了很多苦,可總是互相安慰著下來……不過後來,你還是先走了。」

「嗯,那時我實在受不了那些臭男人了……」靈兒拉著孫莉的手把她扶起來,在沙灘上沿著海往前走,「其實咱們一樣,只是想跳舞而已,哪知到會這樣身不由己——想著跳到海裡能洗清自己的身體,結果還是失敗了,被一個人救上來,迷迷糊糊的去了東南亞給他做姨太太——那段日子,他不讓我跳舞,把我當個花瓶——當中我自殺過兩次,一次割腕,一次上吊,都失敗了,然後我又跳海,自己沒死卻摔掉了肚子裡的孩子,才和他離了婚,拿了他一些錢跑到這裡……莉莉,我知道你一直在拼,《絕響》……真的很棒。」

「靈兒,編舞時,我腦子裡全是你……」孫莉拉著她的手,一步步的攀上一塊巨大的黑礁石,海風吹在臉上,鹹鹹的潮潮的很愜意,「靈兒,我不如你,有些,我想得到卻做不到,只能靠那個東西給我激情……」低下頭,望著腳下茫茫的大海,有些出神。

「莉莉,你聽說過荊棘鳥的故事嗎?」靈兒忽然這樣問。



7.Thorn Bird

——荊棘鳥


「有一個傳說,說的是有一種鳥,她一生只歌唱一次,但歌聲比世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美動聽……」靈兒自顧自地說著,輕輕把孫莉赤裸的軀體擁在懷裡,慢慢擁著她躺下——太陽被浮雲遮住,躺在巨大高聳的黑色礁石平坦的頂上,海風吹過,光潔的皮膚微微有些涼——荊棘鳥的傳說,孫莉不可謂不熟悉,但此時此刻,她寧願聽身邊的女孩娓娓道來——光潔的脊背躺在冰涼的礁石上,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手搭在靈兒纖細的腰肢上,女孩纖細修長的手指在她身體上輕輕撫弄,呼吸,略略有些粗重。

「從離巢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尋找著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才歇息下來……」靈兒把自己的身體輕輕伏在孫莉的身上,喃喃自語,有些神往,「然後,她就把自己的身體紮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便在那荒蠻的枝條之間放開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時刻,超脫了自身痛苦的她,歌聲使雲雀和夜鶯都黯然失色……曲終而命竭……」

「嗯,靈兒……」孫莉緊緊把她的身體摟在懷裡,「沒錯……靈兒,你知道嗎?我們這一群——曉雨、笛子、還有謝楠——大家都是這樣吧,所以才有了《絕響》,不是嗎?……結束在最燦爛的時刻,也只有最後的結束才能發出最美的光,這……就是我們吧……」

「莉莉,親親我……」靈兒的聲音有些激動,「像那時咱們在葡京的時候一樣,好嗎?」她呻吟著,把溫熱的唇貼上來,從孫莉光潔的前額開始,沿著高挺的鼻樑溫存地下行,滑過鼻翼間冰涼的鼻釘的時候,她微微有些傷感——除了耳垂,心裡沒有創傷的人不會去洞穿身體的任何一部分——她相信,但她和她,都不是這種人。

靈兒身上的一襲白紗,被風吹起來,飄啊飄地飛了好高——黑色的礁石上,白皙而充滿活力的軀體肆意地交纏、呻吟,在咸咸的海風裡熾烈地接吻,相互摩索的手,有些衝動,有些顫抖——不壓抑自己的感覺、抑或呻吟、抑或淚水,只是肆意的放縱和歡愉。

不遠處,忽然是一聲低低的歎息,但是誰也沒有注意……

「靈兒,真好……真的……」放縱地伸展著四肢,望著天,還有身邊如白山茶花般嬌豔的女孩,孫莉長長地吐了口氣,「海邊真好,空氣都是鹹鹹的潮潮的很舒服很乾淨——靈兒,你知道嗎?這幾年在城裡,沒有煙我幾乎活不了,可是在這裡我不會,一點也不想抽——在城裡抽煙,把自己的肺搞得好髒,這樣不抽的時候,才能覺得空氣還有一點點值得留戀的純淨,可在這裡用不著——為了跳舞,整個人都髒了,付出太多了,不過,我喜歡,也不後悔……」

「心乾淨就可以了。」靈兒輕輕站起來,甩了甩火紅色的頭髮,「莉莉,想看我跳你編的《絕響》麼?」她側著頭朝她笑。

「當然……」孫莉倦倦地把身體撐起來,朝她笑,「早就想看了,一直以為這輩子沒機會了,想下去找你呢……對了,我走時,你送我,好嗎?」

「再說吧……」靈兒微笑,哼唱著,自顧自地起舞。

「林花寥落謝春紅,朝寒雨,暮來風……」歌聲婉轉,靈兒的優美的軀體在著旋律一點點的舒展、旋轉,變幻出一道道綺麗而優美的曲線。陽光,不失時機地從雲縫裡透出來,投射在那個花般的身體上,淡淡的仿佛映起一抹光暈。

「流轉韶華,聚散苦匆匆。紅顏依稀何處是,雲遮月,霧迷星……」歌聲繼續,舞姿逐漸加快——優雅的足,高高踮起,絢麗的平轉,平叉,起身,縱叉,再起身,深深地下腰,然後逐漸伸展……孫莉坐在礁石上,托著腮,靜靜地看那個嬌豔的身體,不由得有些發癡——赤裸,一絲不掛,優美迷人而不帶半點淫霏——

「暗香浮動芳菲盡,雖別去,亦從容。黃泉碧落,何處覓芳蹤?……」漸旋漸快,有些放縱,有些瘋狂,長髮,在咸咸的海風裡,隨著旋轉飄起來,然後定格於一個挺胸展腹的高抬腿姿勢,修長的左腿從側面抬起來,與站立的右腿幾乎成為180度,俏臉緋紅,仿佛在笑,眼神滿是期待,深深吸氣,然後開口:

「回首秋風蕭索處,花滿地,水流……」最後的「紅」字出口,卻被一聲低低的弓弦聲音打斷,終止於一聲低低的慘呼。孫莉一下子坐起來,睜大了眼,看著靈兒嬌軀一顫,看著她優美的眉緊緊皺起來,看著她抬起的長腿緩緩地放下,看著她沿著大腿淌下的汩汩鮮紅,看著……已經深深插入她下體最最羞澀的部位的那支短箭留在她體外的黑色羽簇。

「靈兒!」她踉蹌著奔過去,扶住女孩軟倒的身體,「小蘭雪……謝謝你……」靈兒抬抬手,聲音有些虛弱,孫莉順著她的手回頭,看到那個淚流滿面緊緊咬著下唇端著槍弩掛著相機有著酒紅色頭髮的窈窕女孩,「這個,是靈兒給你看的……」蘭雪的聲音有些發顫,「這樣,是她的夢……」伸手,遞過一個黑色的人偶。

「蘭雪?」孫莉怔了怔,接過,「小黑人,靈兒,你……」喉嚨哽住,她再說不出什麼。

「莉莉……「靈兒的呼喚有些虛弱——她微微動了動,更多的血便從下身的傷口裡流出來陰環與箭簇相碰,發出輕輕的響聲,只覺得下身插進體內的箭杆硬硬的,很疼,卻有絲絲的羞澀感覺沿著傷口彌散開——忍不住伸手去碰,帶來的卻是更強烈的痛楚和奇異,於是她放棄,抬起沾滿鮮血的手,給了孫莉一個蒼白的微笑,「莉莉,我後來明白了一件事……最美好的東西只能用最深的痛來交換,代價……」她吸了口氣,「代價也只能是自己的生命。」

「嗯……」孫莉抱著她的身體,點頭,任淚從眼裡淌下來。「別哭,莉莉……我很開心,咱們都一樣……」靈兒掙扎著去擦孫莉的淚,卻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這支箭,就是……」她碰了碰箭杆,隨之皺眉,然後呻吟,臉頰卻泛起一抹瑰麗的紅,「好疼……好奇怪……嗯……這支箭,就是刺穿我的那根荊棘吧……莉莉,我的舞,美嗎?」

「嗯……」孫莉說不出話,只是點頭,緊緊地攬著她。「扶我起來,我還要跳舞……嗯……」靈兒呻吟著,被孫莉扶著掙扎著起身,修長的腿,淌滿鮮血,微微顫動,「莉莉,你走的時候,就來這裡,好嗎?我……我在這裡送你……」她抬起手臂,似乎想要再做個什麼動作,但是卻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耳邊忽然有些奇異的聲響響起來。

「毒性發作了嗎?……要結束了嗎,那麼……就這樣……」她想著,微笑,慢慢地讓自己跪坐,張開手臂,身體便軟軟的向後倒下去——白茶花般嬌豔的軀體,有些火紅色的長髮,鮮紅的血,漆黑的礁石,藍的天藍的海——眼前,依稀是一片湛藍的天,耳畔是濤濤的海浪聲音,卻夾雜著快門輕微的喀喳聲音。

「天空真美,好想再看一眼……不過最後能在這裡……也該知足了吧。」不由自主地抽搐,緩緩合上雙眼的時候,她這樣想,放任自己飛起來,然後融入一片甜美而沉寂的虛無……

***

午後的陽光,溫暖,稍稍有些燥熱,照著床上沈菁恬睡的面頰——蓋著潔白的被單,雙手交叉放在心口,指尖夾著那張泛黃的照片,長長的睫毛下麵垂著兩滴晶瑩的淚。

「琳子,謝謝你,」扶著楊琳的肩頭,楊夢菡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謝謝你這麼久一直照顧她。」

「嗯,」楊琳甩了甩頭髮,露齒而笑,「其實我只做了一點點,沒有小蝶,沈菁的恢復和手術也不會這麼順利,另外,還有嵐嵐、周明、王歡、小綠……」想起她們,楊琳忽然覺得有些傷感,便咬住了嘴唇不再說下去。





「她們……都是你的朋友?」楊夢菡微笑,「我能不能見見她們……我想親口說聲謝謝。」

「她們……你見不到,就由我轉達吧,」楊琳苦笑,「其實,做這個選擇,代價好大,但究竟是不是對她好,我和嵐嵐誰也不知道……但是既然做了,而且有了結局,總是好的……菡,這段日子菁菁經常念起你們,今天見到你,她比每天都開心,不是嗎?好久沒見她這樣笑了……你的那兩個朋友呢?為什麼不和你一起來?」

「嗯,」楊夢菡點點頭,笑容有些傷感,「其實她們已經來了,也看了她……」說著,晃了晃手裡那個血紅色的玻璃瓶。

「這個是……?」楊琳接過來,看著,半張著口,表情有些錯愕,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嗯……」楊夢菡苦笑,「我們四個答應過彼此永遠不會分開的,說得出就要做到。」

「夢菡,沈菁應該很快就能走路了,以後,幫我多照顧她,好嗎?」楊琳的表情忽然鄭重。

「琳子,你……?」依舊是詫異的表情,但是換了一張面孔。

「嗯……」楊琳點點頭,「我沒法陪她很久,既然你來了,我也正好可以放心地去幫你道謝了……」看著楊夢菡詫異的表情,楊琳的笑很燦爛,「即便我想留下,老天也不會允許,所以,還是自己走好一些,起碼可以留住一些東西……」說著,忽然湊上來,在楊夢菡鮮嫩的嘴唇上印了個吻,然後便是個漂亮的轉身。

「琳子,你去哪?」

「去星兒家裡,她答應下午讓我看她的日記……」楊琳轉回頭燦爛地朝她笑,「沒辦法,我的好奇心過剩……再陪她一會,晚上我回來給她檢查。」說著,仿佛一頭小鹿般輕快地奔了出去。

「琳子……」望著她充滿活力的背影,楊夢菡不禁輕歎,轉回頭,卻發現沈菁正睜開眼睛朝她笑。

「靜……你醒了?」楊夢菡怔了怔,快步走過來,坐在她的床邊。

「嗯……」沈菁眨了眨眼睛,「我剛醒……夢菡,能活著見到你,今天我真的好開心。」

「傻瓜!」楊夢菡微笑,眼神之中愛憐橫溢,「當時不辭而別自己行動的,還不是你這個瘋丫頭?」

「我只是不想連累你們而已,」沈菁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是……」

「真是個傻瓜!」楊夢菡刮了刮她可愛的翹鼻子,「孫崢和謝小雪現在在美國,過得很開心,琳子說很快你就能站起來,到時咱們一起去看她們,好嗎?」

「菡……」沈菁苦笑,「咱們是好朋友,別騙我,我都知道……剛才,我夢見她們了……」

「靜……」楊夢菡忽然一怔——騙人,終究不是她的強項,特別是對好朋友。

「沒關係的,」沈菁淡淡地笑笑,抬了抬眼睛,仿佛自言自語,「想不到,我最終還是害了你們,還有好多人,還有明明,和她的孩子……」說著,輕輕拉住了楊夢菡的手,「分開這麼久,應該聽聽彼此的故事,不是嗎?」

***

夕陽西下,把孫莉和蘭雪的影子拉得好長。

「最後還能見到靈兒一面,我也算是幸運了,而且,我還知道了謎底……」孫莉苦笑,「六個小黑人,招惹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蜇命嗚呼,六個只剩五……那支箭,算是蜜蜂的蜇針吧……她……應該是幸福的,你說呢?」

「嗯……」蘭雪點點頭,「從認識她開始,我就知道這是她的一個夢,槍弩、箭、還有毒,她早就準備好了,只等這次了……後來知道你來,靈兒開心得不得了……你來了,讓她的夢終於完美……」

「你們呢?」孫莉拉了她纖細而冰涼的手——瑰麗的白金鑽戒,在無名指上熠熠閃光。「你們,也有你們的夢吧……」

「嗯……」蘭雪點點頭,「我們是有夢的一群人……每個人的夢,都會圓吧。」說著,她抬頭,看見江馨月和高夢正沿著沙灘上走過來,謝一嵐依舊是有些憂鬱地垂著頭,默默跟在後面。

「月兒,Amy呢?」孫莉朝她們點頭,卻看見江馨月通紅的眼圈,「怎麼了?她不是該和你們在一起嗎?」

「Amy……」江馨月輕輕歎了口氣,「她還睡在沙灘上……我想,我已經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她晃了晃手裡的黑色人偶,「這是我在她身邊發現的。」



8.Sanguinary Eve

——殘陽如血


海浪,一波一波地湧上來,再退下去。夕陽映著晚霞,照在海水上,把原本蔚藍的海面映得血紅,隨著水波泛起粼粼金光。沙灘是金色,沙灘上靜靜平躺的女孩,臉上身上也是一層瑰麗的金暉——平躺,雙臂倦倦地平伸開去,被水浸透的紅色連身泳衣緊緊地包裹著玲瓏有致的少女身材,只是小腹微微有些隆起。濕漉漉的髮絲,一絲一絲,一縷一縷,柔柔地貼在她秀美的臉龐和挺拔的脖頸上。眼睛是微微合著的,睫毛垂下來,臉頰和嘴唇有些蒼白,淡淡的,仿佛在笑——

「Amy……她……」孫莉怔怔的,「我遊過去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聽靈兒說,剛才還是她救了我,怎麼會……」

「蘭雪給我們拍完照之後,和顛當一起走了,Amy說要再下海游泳,我和夢,還有嵐嵐,水性都不好,於是就還留在岸上玩……」她頓了頓,望望高夢,臉微微一紅,「過了好久,才發現Amy被海水沖到沙灘上……六個小黑人,招惹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蜇命嗚呼,六個只剩五,原來Amy才是第五個,不過,是水裡的蜜蜂而已……」

「水裡的蜜蜂……」孫莉怔了怔,想起靈兒身上的箭,不禁有些迷惑。

「是海蜇,」蘭雪俯下身,指了指Amy豐臀上一片輕微的紅腫,看了看孫莉,「雖然毒性不一定致命,但遊在海裡,像這樣失去知覺,就已經踩在死亡線上了……溺死在水裡,然後就這樣睡在沙灘上,是Amy一直的幻想,本來,第七個小黑人是最適合她的,結果,一下子就被你搶去了……」

「嗯……」孫莉呆呆地點點頭,忽然怔了怔,「月兒,不管誰是第五個,看現在的樣子,孟爽……她是第四個啊……」她沒再說下去,大家也都沉默。想起那個瘦瘦高高很骨感很優雅的長髮女郎,以及她的神秘和幹練——失去一個朋友很痛苦,特別是在明明知道要失去,想要珍惜卻一時沒注意讓她從眼前滑走,就此消失的時候。

「回去看看吧……」謝一嵐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垂著頭,自顧自地走了開去。

「死,其實很簡單,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高夢垂著眼簾,淡淡地說著,長長的黑頭發依舊遮住半邊臉頰,逆光的她,穿著一件連身露背的鮮黃色高叉泳衣,神情有些悲涼,「甚至來不及感覺痛苦,就放棄了活下去的自由……永恆,就是這樣的吧。有個完美的定格,至少自己快樂。」

夕陽,把大海,以及海邊的一切——沙灘、礁石、遮陽傘、疏疏落落的樹、遠山、小屋,睡著和醒著的人——鍍上一層如血的金暉。誰也沒再說話,只有蘭雪靜靜地舉起了手裡的相機……

***

「小淩,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認識高夢。」高高的整扇玻璃窗吊起來,直拉到頂——那是整個別墅的外牆,設計成通體的玻璃窗,吊起玻璃窗的滑輪,安到了三樓的視窗外延。孟爽伏在窗口,把半個身子探出去,手肘撐在寬大的外飄窗臺上,回頭看著伍淩微笑——長長的黑頭發從臉頰一側垂下來,赤裸的脖頸很修長,黑珍珠吊墜晃啊晃地蕩在胸前,在夕陽下顯得分外神秘。上身的蝙蝠衫已經脫掉,只剩一件黑色半罩杯胸罩,把她不大但豐滿圓潤的乳房襯托得分外迷人,更顯出她纖瘦骨感的脊背和肩胛、背溝優雅的骨骼輪廓。赤著雙腳,依舊穿著那條磨白的低腰牛仔褲。

「是嗎?」伍淩淡淡的笑,理了理頸間的絲巾,「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也不知道小虹原來就是高夢的親生妹妹……說來,世界真小。」

「嗯……」孟爽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我和夢從小就很要好,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個班,只是在大學的時候,我學了企管,她學了旅遊,卻還在外面租了房子一起住。有一天,她哭著來找我,說她在日本留學的妹妹回來了,打過胎,被一個男人甩了,然後學會了吸毒,不知道怎麼辦……那時,我剛和他認識,覺得他會能幫我們,就去找他,他說他欣賞我,可以但是要我答應他兩件事,一是幫他做事,二是給他生兒子。」

「你說的是……」伍淩湊過來,手沿著她深深的背溝輕輕撫摸。

「嗯,沒錯,就是鑫鑫的爸爸,」孟爽點點頭,遞給伍淩一支煙,「然後,小虹就進了戒毒所,而且每次發作得要命的時候,他總會適當地拿出一點點給她救命。那時,我才知道他的更多事,也知道了他的脾氣——說實話,他對我很好,平常他不會碰我,但每次碰我的時候,就必然要看到有人死——他做事的方法很奇怪,為了禁毒,就把所有的毒品都買過來存在手裡,然後一點點查根源,卻從不抓那些攜帶毒品的人,因為他說那些人只是工具,其實每個人都很慘……這些事情鑫鑫不知道,和鑫鑫要好的你們也都不知道。」

「嗯,那後來呢,夢,還有小妍,怎麼會出事呢?」伍淩彈了彈煙灰,「……對不起,我還是有些好奇……不知道的事情,總想搞明白。」

「嗯,我知道,」孟爽苦笑,「那時,我也經常去幫他拿貨,也受過幾次傷,蔣寧也是……這些事情我沒和夢說,怕她擔心,但是有一次夢看到了我身上的槍傷,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件事,就哭著說要和我一起,要幫我——我不想把她捲進來,就拒絕她,可她卻說如果我不答應她就先殺了小虹再自殺,我……唉……」望著窗外如血的夕陽,她微微歎了口氣。

「後來,我們一起……她做兼職導遊,很多事情很方便……那次,是去外地的一個地方交易,她帶著導遊團先去,我從外地坐火車過去接應。在臥鋪車廂認識了小妍,聊得很開心成了好朋友……到目的地之後,我發現有人盯我的稍,於是稍稍繞了繞彎子,到她們約定交貨的賓館時,卻看到小妍從樓頂跳下來,我呆了,想起夢,沒顧上管小妍,沖上去看——滿屋都是血,還有彈孔,男人女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夢躺在裡面,渾身血淋淋的,一隻眼球……從眼眶垂下來……當時,也和現在一樣,是黃昏,西邊的太陽,也是這麼紅,像血……」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著伍淩咳嗽著嗆出一口煙來,然後苦笑。

「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說它做什麼呢?」宋妍赤身裸體地裹了條浴巾,信步從衛生間走出來,滿臉暈紅,頭髮濕濕的,「跑完馬,沖個澡真的很舒服,爽……我現在就上去了,好嗎?」

「嗯,小妍……」孟爽點點頭,忽然有些遲疑,「再等我一下,我想再抽支煙……我……有點緊張。」

「嗯……我正好要先吹吹頭髮。」宋妍微笑,走到樓梯邊,卻被伍淩叫住,「小妍,那時和高夢交易的真正人物,就是你吧……」




「伍淩,你真是很聰明……」宋妍回頭,垂下眼,微笑,「其實我才不願意做那些事情,只是一直在幫我男朋友,我很愛他,把什麼都給他,為他拼命,可是……」她忽然顯得有些哀傷,「他還是想甩了我,這個我知道,可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快,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帶著一群人,混在夢的旅遊團裡,跟著夢到我們交易的地方,想在我們成交的時候把我們通通幹掉,然後連人帶貨一起拿走……開槍射我的是他,我男朋友,我沒想到夢會替我擋了那一槍——子彈射到了她的眼睛——倒下的時候她對我說她知道其實經手這種交易的其實都很苦……當時,我沒想再活著,可是……我的命,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群混蛋拿走……撿起槍掃射的時候,我該是已經是瘋了吧……」

半晌,沉默,然後是宋妍輕輕地歎息,「有些事情,想忘卻總是忘不掉,大概是因為睡得不夠深吧……」抬手,讓裹身的浴巾滑落下來——優美的軀體和秀雅的面龐搭配得天衣無縫,只是肩上腹上腰上腿上一處處大大小小的彈痕刀疤,被那優美的女性胴體襯托著,美麗得觸目驚心——歎息聲裡,宋妍自顧自地上樓,然後,是有些哀傷的Blues透過視窗飄出來:

「They asked me how I knew, my true love was true. Oh I of course replied

Something here inside. Cannot be denied....」

「愛,總是會蒙住少女的眼睛吧……小妍這樣,小虹也是這樣,女人真傻……」孟爽幽幽地噴了口煙, 「這件事終究沒有瞞住小虹,她聽說她姐姐死了,哭著跑出去,像瘋了一樣……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昏在地上,搖頭丸、冰、十字架、大麻……完全是不顧自己性命的劑量,只留下一封信和一把裝了子彈的槍……後面的事情你知道,小虹的命保住了,但是只剩下六歲的智力,忘了她的那個日本男人,也忘了夢,但是記得有個姐姐所以見了誰都喊姐姐……」,說著,孟爽站起身,鬆開了低腰牛仔褲的腰帶,輕輕解開胯骨旁黑色T褲的系帶,任下身的衣服沿著修長而秀麗的雙腿滑落,然後邁出來,又在窗臺前伏下身去,「小淩,給我一次,好嗎?」回頭看著伍淩時,眼神裡有些乞求。

「So I chaffed them, and I gaily laughed, To think they could doubt my love. Yet today my love has flown away,I am without my love..,」歌聲有些傷感,有些無奈。伍淩就在這歌聲裡起身,雙手輕輕環抱孟爽纖細的腰腹,臉貼在她光潔的背脊上,沿著她深深的背溝,一路溫熱地舔吻著下行,雙膝漸漸跪下,雙手按著她豐滿鮮活的臀,揉捏著輕輕分開,把濕熱的唇湊上去,親吻很溫柔。用舌頭探詢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孟爽的顫抖和呻吟。

情欲如火,燥熱、激動,有些緊張,有些傷感。大顆大顆的汗珠,沿著赤裸火燙的肌膚淌下來,呻吟時高時低,仿佛發情中雌性動物的悲鳴,激烈、纏綿而有些悲哀——飽含情欲的液體,混著伍淩纏綿的唾液,流過伍淩嬌豔的唇,再沿著孟爽修長的大腿內側滑下去,滑進她小腿上皮靴的靴筒。

「They, said some day you'll find, All who love are blind, When you heart's on fire, you must realize, Smoke gets in your eyes...」耳邊,音樂無奈而憂傷地反復,不再有交談和回憶,不再吸煙,手撐在窗臺上,放肆地呻吟——女孩唇和舌激烈而溫柔的刺激,一波波地傳上來,與男人的堅硬和火燙截然不同,纏綿得令她幾乎有些不舍,抬起頭,看那如血的夕陽,看那夕陽下向自己走過來的那幾個少女落寞而優美的剪影,看孫莉和月兒驚喜而詫異的表情,看到已經走近自己身邊的那個長髮遮臉的高挑女孩。

「今天的夕陽和那天好像……夢,你也一樣覺得吧,能等到你回來,太好了……」她抬頭朝著她們癡癡地笑——伍淩的手指卻在此時滑進了她的身體,她止不住戰慄,激動地扭動著身體。

「爽,你還在,太好了……」江馨月有些激動,遠遠地便朝著孟爽招手。「嗯,看來我們都猜錯了,不過這樣很好,起碼你還活著……」孫莉也微笑。「Now laughing friends deride, Tears I cannot hide, Oh oh so I smile flame, When a lovely flame dies, Smoke gets In Your Eyes...」

「嗯,能見到你們真好,正確的答案……在我這……」孟爽笑著,把身體平平地伏在寬大的窗臺上,向上指了指,孫莉抬頭,有些驚異地看到站在三樓窗臺上笑著朝她們招手的那個赤裸的長髮女孩,看著她手裡的鋒銳的斧子……

「Smoke gets In Your Eyes...」音樂的尾聲很高亢,斧子砍到搭在滑輪上拉著玻璃窗的鋼纜,幾個女孩的尖叫聲響起來的時候,巨大鋒銳的玻璃窗和宋妍的身軀幾乎同時墜落,然後便是飛濺的血紅和幾聲低低地哀鳴。伍淩卻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覺得孟爽下身包裹著自己手指的肌肉驟然一緊,仿佛一下子生出了許多吸盤一般,修長的雙腿一下子絕望地蹬直,而一股熾熱的春水也一下子噴濺出來,噴了她一頭一臉。

「嗯……好疼……」孟爽抬頭,皺著眉苦笑,看那一片鮮紅而濃烈的血從自己的身下急速地擴散,然後沿著窗臺流下去——鋒銳的玻璃,有如鍘刀,參差不齊地插進了她纖細的腰肢,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身體,從平坦的肚皮裡刺出來,「脊椎骨還連著……終究還是沒有分成兩段……斧劈兩半一命休……我算是……失敗了嗎?好疼……」她苦笑,痛苦使她優雅美麗的臉龐微微有些變形,胸罩不知何時鬆開,乳頭直直地豎起來,浸在血裡,點點滴滴都是濃烈的紅。

「爽……」孫莉僵在那裡說不出話,孟爽卻苦笑,「莉莉……咱們……都是要結束的,不是嗎……能死,我很開心……」血,順著她的嘴角流出來,她說著,忽然停下,有些驚異地看著僕倒在地上的宋妍緩緩地爬起來,「還沒來得及刺自己,就摔下來了……而且,又只是皮外傷……我怎麼……命這麼大……」宋妍搖搖晃晃地起身,苦笑。

「妍……天不讓你死……那就……活著吧,好嗎?……至少,先幫幫我……我好疼,真的受不了了……」孟爽的聲音很虛弱,隨著激烈地呻吟,大口大口的血從嘴邊淌下來,上身無力地癱軟著,努努下巴,指指眼前落在地上的斧子。

「嗯……」宋妍沒再說話,臉色有些蒼白,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長頭髮,搖搖晃晃地朝著孟爽走過去,卻忽然覺得眼前一黑,一下子噴出一大口血來,仿佛壞掉的自來水龍頭,「爽,我……」她苦笑,只吐出了這兩個字,便一下子直直地向前僕在地上,「這才對……該摔死的總要摔死,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幸運,兩次都是這樣血一樣的夕陽,好想再看看,可是……」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著,鮮血從口鼻噴濺出來的時候,思緒在頭腦裡有如閃電般閃過,然後便是永恆的輕鬆……

「小妍……是摔破了內臟吧,」高夢怔怔地走上來,默默地撿起了落下的斧頭,「爽……那……我來幫你吧……一直,謝謝你照顧小虹……」長髮垂著,露出的半邊臉頰上,一行眼淚淌下來。

「謝謝,夢,小虹……她已經去了……」孟爽的聲音很低,微微點點頭,費力地抬著眼,看高夢把自己優雅地長頭髮攏到一邊,把潔白而修長的脖頸露出來,「還有,我的答案才是正確的,是嗎……」話沒說完,頸間忽然是一陣冰涼,似乎並不很疼,眼前血般的夕陽以及高夢修長的身軀便忽然倒轉,她一呆,看著伏在窗臺上的失去頭顱的半截修長的軀體,看到頸間那沾滿鮮血的黑珍珠項鍊,看到頸間切割整齊的傷口微微向裡收縮,然後便幻化出滿天絢麗的血雨,把她眼前已經定格的風景染成一片淒美而殘酷的血紅……



9.Diary

——日記


「夢,小淩,下面……咱們是什麼安排呢?」望著眼前的一片淒涼而豔麗的紅,孫莉呆呆地問——夕陽還剩下最後一點餘暉,山巒、房子,樹,還有窗臺邊和地上已經失去生命的少女身體,和她們身邊依然憨笑的兩個小黑人。

「嗯……下面是篝火晚會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雖然不是很用得著了,我不吃了,我……」高夢怔了怔,張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忽然咬住嘴唇,手裡的斧子一下子掉到地上,人也隨著跪下去。

伍淩卻已經默默地走出來——衣衫有些淩亂,潔白的手臂和大腿上有幾道大小不一的傷口,新鮮殷紅的血淌出來,是剛才落下來的碎玻璃——對著高夢跪下來,輕輕攏住她的肩,環抱,聲音在耳邊低低地響起來,「夢,想哭就哭吧,這樣……或許好受一點。」圍住脖頸的絲巾在晚風裡飄啊飄的,聲音微微有些氣喘。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廣靜的聲音細柔而清澈,仿佛天籟般從視窗傳出來,高夢抬頭,淚眼朦朧地看——依舊是當年那個皮膚微黑的清麗女郎,依舊是那甘露般潤人心田的聲音,依舊是那雙有些悲憫的清澈眼睛,只是少了一頭披肩的秀髮,多了份眉宇間的慈悲。燒著香疤的光亮頭皮,在夕陽下反射出淡淡的暈光。

「那是……芳的房間吧……」江馨月怔了怔,抬頭向廣靜苦笑,「靜,芳……她去了麼?」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廣靜沒回答,只是輕聲念誦,微微點了點頭……

***

通體的玻璃門,晶晶亮亮的,透射出房裡的女孩——短髮齊頸,中等身材,赤裸,正對著畫板沉思。楊琳伸出手去推門,卻發現門原來沒上鎖。

「琳子,是你嗎?」女孩沒有回頭,聲音低低的有些甜膩。

「星兒,真是服了你……你怎麼猜得這麼准?」楊琳笑著,看屋裡四處擺放的各式各樣的鏡子。

「你用的是Hugo Boss的深紅,」陳星依舊頭也不回,「我對香水的味道比較敏感。」

「你在忙什麼?」

「我的期末作業,」陳星的聲音依舊低低的,「一副油畫人像。」

「哦?」楊琳笑笑,「雖然看起來像,可你應該不是那種會乖乖交作業的好學生。」

「不一定會交……可我還是想把她畫完……」陳星說著,回身,斜斜地靠在沙發上,點了支煙,神情有些倦怠。楊琳沒說話,只看著她笑,然後聽到門口尖銳的車聲,然後是敲門聲響起來,便倚著窗臺回頭看——門口停了輛銀灰色的保時捷跑車,敲門的男人很年輕,瘦瘦的,穿很誇張的文化衫和肥肥大大的牛仔,帶紅色無邊太陽鏡,頭髮染了點黃,左耳帶了個誇張的骷髏耳釘,嘴裡斜斜地叼了支煙——楊琳禁不住皺皺眉,平心而論,她不喜歡這種打扮的男人。

陳星卻一身赤裸地去開門,淡淡地朝他笑。「操!」看著她的裸體,男人顯然愣了一下,吐出了這麼個感歎詞。「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陳星的語氣稍稍有些輕蔑,手伸下去,輕輕捏了捏男人膨大的某一部分。

「是又怎麼樣?不行嗎?」男人把嘴裡的煙蒂啐出來,伸腳踩滅,便去攬她的腰,「去我車裡。」陳星卻如水般輕輕滑開,「當然行,我說過來者不拒的……車裡太小,就在這裡,我喜歡在地上……你脫吧。」聲音淡淡地若無其事,回身從沙發上拿了個靠背墊墊在胯下,把兩條腿分開,高高翹起來,手滑過茂盛的陰毛從,輕輕按在陰蒂上揉搓,「琳子,」她忽然轉頭,「你不介意吧?」

「無所謂,」楊琳有些無奈地聳聳肩,微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想我會是個好觀眾。」「嗯……日記就在我電腦旁邊,你自己看吧……」手指輕輕揉搓的時候,甜甜膩膩的聲音裡夾雜了些低回的呻吟,「來吧,快點。」她朝男人懶懶地微笑,微微抬頭,看著他有些忙亂地解著褲子,然後信手丟給他一個避孕套,語氣依然是若無其事。

起身,聽著陳星的呻吟稍稍大起來,走到電腦前——檯燈開著,是Mr.P的造型,開關就是那個男孩股間不大的小東西。日記本很大,配了鎖,但是打開著——「我知道我終究會消融,但懶得改,寧願這樣下去,決定之後再一直留戀到最後。」某一頁上這麼寫。——「星兒,我還是有些不懂你。」楊琳苦笑,把本子翻到最開始——

「12月2日。我出院了,洗了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新的生活,所以用新的日記本寫日記。終於他們去簽協議了,起碼以後能清淨。一個人在網吧呆到打烊才回來,家裡還是空空的……他們很明智,人原本就該為自己的幸福著想,所以各奔自己的幸福去了,房子和一大筆錢留給我,也不錯……第一次抽煙就抽了一整包,肺有點疼,但抽到後來覺得心裡好受——第一支煙是最難受的。聽張睿說,做愛也是一樣,第一次疼後來就很舒服,打算嘗試一下。」

「12月3日。這個生日的禮物是證明了我昨天猜想的前一半——第一次真的很疼。一下午,三次,血很紅,留了一床,看著很刺激——估計酒店的服務生發現來開房的是各處女會覺得奇怪。以後應該會好,我相信。網吧裡難得有這樣的帥哥,不過以後不會再找他了,我不願意重複,多換換口味也不錯反正沒人會愛我。但我對自己的魅力有自信。」

……

「12月10日。蹺課去游泳,看到一個不錯的男人,對他走了下光,他反應很快。去賓館,從中午一直到晚上,第一次感覺這麼好。忽然覺得高潮時會有點窒息,感覺快要死掉了。心情不錯。」

……

「12月24日,平安夜,去教堂看看,回來的路上被一個民工模樣的大叔拖到巷子裡。想解我的衣服卻怎麼也解不開,我對他說你鬆手我自己脫你別撕壞了我的衣服。第一次在戶外,具體不寫,只是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被強姦。完事之後他問我我為什麼不反抗,我對他說你一個人在外面打工應該也很辛苦今天平安夜就算是聖誕禮物。他問我為什麼生蛋還要禮物,我暈倒。」

「星兒……」楊琳看著,覺得嘴唇有些幹,輕輕舔了舔,扭頭看過去——男人很賣力氣地扭動著,陳星卻還是那個姿勢,翹著腿閉著眼睛,低低地哼著,似乎有些享受,又似乎漫不經心——信手翻過幾頁,字跡很娟秀,時而整齊,時而潦草。

「1月1日,元旦,放假,忽然懶得出去玩。在家舒舒服服地泡熱水澡……還是最喜歡自己的手指頭,從高一就開始,陪伴自己好幾年了。應該給自己留點空間。性像是毒品,有了就難以割捨了,特別是對於我來講。」

「1月10日,後天考試,懶得念,決定去酒吧瘋。嗯,就這樣。」



「1月11日,昨天喝得有點多,趁著醉想嘗試一下就到衛生間裡鎖上門用脫下絲襪打成結把自己掛到屋頂的水管上。勒脖子的感覺很疼,不過還可以接收。一個女孩子把我放下來,打我的耳光說我白癡,我就笑然後哭著親她,然後脫她的衣服——我和她都是第一次,喜歡這個古銅色皮膚的短頭髮女孩,喜歡她的臉和嘴唇,她的身體和她的氣味——去了她家,一晚上她讓我飛了好幾次,真好。更想不到我們原來住得這麼近。不寫了,她來找我了。」

「1月12日昨天睡太晚了,昏昏沉沉的考完試,幾乎睡在考場上,交卷出來就來了精神,又去找馮茜。這是我們一起瘋的第三天,無盡無休的愛撫,親吻,拍打和嘶咬,太瘋狂了,不過我喜歡,喜歡極了我想茜也一樣。一起喝酒,第一次看她哭,原來她在德國念書,和男朋友吵架了自己跑回來。其實男人都靠不住,看我爸爸媽媽就知道,不過男人是能給女人帶來一些東西的,比如快感。作女人幸福多了。心情好得很。」

「1月13日,忽然打算裝修房子,一直打算住在有玻璃屋頂大理石地面滿屋都是鏡子的房間,想搬到茜家裡住。茜讓我叫她老公,我喜歡……她睡著的時候我聽她叫那個男人的名字,我知道她放不下,不過無所謂,在一起開心就夠了。」

「1月15日,老師打電話說找我,去他家,告訴我我考試掛掉了,然後看著我的胸。我問他是不是想和我上床,他愣住我就脫了衣服……上年紀的人就是不行,一會就完了,然後摸著我的胸說年輕真好就睡著了。我走時留了個字條告訴他成績掛了就掛了我不在乎。聯繫了裝修,開銷不小,值得。今晚開始搬過去和我的茜茜老公一起住了,開心。」

「1月18日,三天沒寫日記了,放了假整天和茜茜一起瘋,偶爾去看看裝修。我告訴她我喜歡滿屋子的鏡子,她說我自戀,我說自戀的人往往會自殺,她說知道咱們就是這麼認識的。晚上,茜茜睡著了,喜歡她睡覺的樣子。嗯,其實就這麼睡在老公懷裡不醒該多好……考慮一下……決定了,就這樣,嘻嘻。」

「星兒要幹什麼?這個鬼丫頭。」楊琳怔了怔,看下麵綴上的幾行字有些淩亂,「割腕會弄髒茜茜的床,還是吃了安眠藥,沒創意。就這樣吧,去茜茜老公懷裡睡了,真好,這算是遺書嗎?不管了。」抬起頭,看著交合中的身體,美麗、無暇,滿是性感的紅暈,表情卻微微有些冷漠。楊琳歎了口氣。

「1月20日,醒過來時看到茜茜哭了,她又打我耳光,我朝她笑說只是想在她懷裡睡怕以後沒機會。答應她以後不再這麼做了,也先不寫日記了,專心陪老公,做個乖孩子。稍稍有些擔心。」

「2月13日,房子裝修好了很漂亮和我想的一樣,老公今天出去辦事,自己懶洋洋的在玻璃房子裡曬了一天裸體日光浴,一點也不冷。好多鏡子,各個角度都看得見,喜歡……死在這裡也很美吧,不想了答應過茜茜要學乖一點的,明天和她過情人節。」

「2月14日,從沒見過茜茜這麼哭,像個孩子——他男朋友給她來電話了,還有快遞過來帶著露水的荷蘭鬱金香。畢竟是女人,在情人節被人追,一定感動得一塌糊塗(忽然有點嫉妒)……她問我怎麼辦,我說想他了就回去看看但是如果不要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她說不會不會星兒我愛你我說那先過情人節吧明天我陪你去買機票。然後我們做愛,然後再做愛,一起洗澡,還是和她做愛。她睡著了,好美,以後怕看不到了,我知道要失去她了,本來就該這樣的……」

「2月15日,送茜茜上飛機。親在一起不願意鬆口,她走了說一定回來。我只是朝她笑。看著她飛機起飛我才哭,跪在地上哇哇地哭也沒人理我,忽然聞到茉莉花的香味,才想起今天孫莉從法國演出回來……晚上我帶莉莉去我家給她看我的房子當著她的面抽煙和她一起洗澡然後要和她做愛,她說我變了好多然後我們做她說早想對我這樣但是怕帶壞我,我說我已經壞了咱們來好好玩……算是背叛嗎?不知道。」

「2月16日,馮茜來電話報平安說男朋友對她很好,我笑著說老公不用擔心我我好朋友回來了我們一起睡,她只是說我開心就好,似乎聽到她哭了,我告訴她我喜歡看她笑。接電話的時候,孫莉在親我那裡,很舒服,我忍不住哼出聲音來不知道她聽到沒聽到。茜茜讓我一定等她回來我笑著說好的。問過莉莉和張睿,她們都說喝尼古丁啤酒會死人也會很舒服,剛喝了,有些苦,不過還不錯,只是少少的幾個煙蒂,不知會不會死,倒像是催情劑。」

「3月5日,開學一段時間了,每天上課,晚上去酒吧,或者畫畫,然後喝尼古丁啤酒,但是依然活著,有時有老公的消息,或者開心,或者不開心。其實在玻璃房子裡光著身子曬太陽很舒服。通過莉莉認識了謝楠,喜歡她的琴和她的皮膚——看起來親起來都和馮茜好像——我也喜歡她送我的按摩棒。一直懶得寫日記,沒什麼太可記的,只是張睿這個野丫頭戀愛了,我不喜歡那個男人的長相和打扮,雖然他有錢——今天寫日記是因為收到了馮茜寄來的信和錄影帶,按著她給我的電話打過去,知道永遠不會再有她了。畢竟值得記一下,以後會很少寫了吧。開始按她說的畫畫。第一次用刀試著讓自己流血,原來皮膚也仿佛是處女膜,流血之後也會興奮。」

「6月10日。昨天在酒吧遇到美院寫生時的人體模特張晨,和她瘋了一整晚——可能女孩子都有拉子的天性,而且我喜歡看她抽煙,抽煙的樣子和馮茜很像。還好,每天都能聽到茜的聲音,今天還是3個月裡陪張睿去打的第二次胎,最後一次醫生不給她做說一是你昨天還有性行為不符合規矩二是你的子宮不能再刮了宮壁已經太薄了為什麼每次都這麼不小心,她說這是她的代價。回來的時候她很虛弱,卻去穿了臍環,還把那個傢伙叫來玩和我一起3p,我不介意其實男人都一樣沒有區別,她用了相機做自拍然後打出來貼到我日記上,然後昏過去下面還在流血,那個傢伙卻還自顧自地在我身上做他愛做的事情。忽然有些傷心。今天,再次讓自己流血,上次的嘗試在左腿上留了到不大的傷疤,這次,選右臀吧。」

「夏天了,卻感覺有些涼,又有人要離開了吧……墮落的姿勢很美麗,仿佛煙花,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們的……」最後的筆跡,淩亂而不失神采,旁邊是淡淡的血跡。

下一頁的照片,淫霏而放蕩——陳星側臥,大大地分開雙腿,一個短髮齊耳的女孩子懶懶地臥在旁邊,腿上仿佛有鮮紅的血。染著金毛的瘦男人,有些眼熟——呻吟聲大起來,楊琳抬起頭,暮色已經蒼茫,依稀,看到相片裡那個男人誇張的表情。

「那傢伙射了。」楊琳想,有些倦怠地笑,點起一支煙來,深深吸了一大口。




10.Testament

——遺囑


「完事了?」陳星翻身起來,用紙巾擦下身,「你爽了嗎?」

「嗯,」男人點頭,從縮小的第三條腿上取下那條裝著一點白色濁液的橡膠連褲襪。「你很厲害……下次別帶套了吧。我和張睿每次都不帶的也沒見她怎樣,充其量去打胎,我有的是錢給你補。」

「是嗎?」陳星苦笑,表情不置可否,「目的達到,你走吧,天黑了,不留你吃飯了。」她起身去開門。

「對了,張睿到底死到哪去了?」他忽然問,「好幾天沒有她聯繫了。」

「上我上多了又想起她好了?」陳星微笑,聲音帶著一絲嘲諷,「不是收到了我寄給你的車鑰匙了?既然車也開來了,那沒理由找不到她的。」

「那個瘋女人喝多了的時候說要自殺還說了十幾次呢,也沒見她死過。」男人很不屑。

「你就圖她漂亮?」聲音忽然有些冷淡。

「嗯,一部跑車換一個漂亮姑娘,值得,」他微笑,「你喜歡嗎?要不送給你?」

「我不希罕,其實張睿沒躲你,她當時就在停車的那棟樓裡,你一直守在門口等也能等到她的。」陳星說著,回身,抱了個不大的箱子出來,「這是她讓我還給你的。」

「這是什麼?」他順手接過來。

「這些日子你送她的東西,她花你的錢,所有,除了你們在日本買的那把肋差她留下用了,還有三大盒杜蕾絲激情裝,算是送給你的禮物,讓你少播些種害人,還有……」她忽然微笑,「替張睿通知你,你很榮幸地被她甩了。」

「我靠!臭婊子!」他罵了一句,「她在哪我去找她,敢甩我?要甩也是我甩她,要不是因為她漂亮我早甩她了。」

「她在這。」陳星微笑,遞上一張報紙,「扼死女友偽造自殺現場凶徒認罪伏法,案發現場驚現裸體女屍腹破腸出死因不明。」大標題很醒目。「給我看這個幹什麼?每天都有人死,很希罕嗎?」把報紙丟在地上的時候,一幀大照片掉出來,短髮齊耳,赤裸的身體瘦削而性感,幾乎是趴下去的姿勢,眼睛眯著笑容很虛弱,白的皮膚紅的血,傷口不很清楚只能看見包裹著淡黃色脂肪顆粒的粉色小腸在身下流了一地。

「怎麼樣?張睿的腸子美嗎?」看著男人欲嘔還休的樣子,陳星若無其事地笑,「她死掉已經幾天了,不知道現在停在太平間會變成什麼樣子……這幾天晚上,她真的沒去找你?她變成這樣,你還喜歡她嗎?」自顧自地起身,優雅地開門,聲音依舊甜甜的低低的不緊不慢,笑盈盈地看著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去,幹嘔著沖到車邊然後一下子吐了一車都是。鑽進去,打了三次火才打著,然後一下子直竄出去。

是否超速是否逆行是否前面有輛大型的斯太爾開過來撞上去會不會讓自己扁得像張紙真扁成那樣還能不能做愛能不能讓別人懷孕……再沒有時間考慮。而到最後,他也沒聽見門裡那個一臉若無其事的女孩的哭聲,因為他始終覺得她那種人只會做愛不會哭。

楊琳有些發呆——她想不到這樣一個女孩能哭出這麼多眼淚,也想不到該怎麼辦——她覺得這比用培養的胎兒鼻鞘神經接續截癱患者的脊髓還難。於是只有抱著她親吻,或溫柔或激烈地撫摸,讓她呻吟讓她飛——性是最好的麻醉劑,這點她相信。

太陽收起了最後一絲餘暉,天黑了。

***

倦鳥晚歸的時候,篝火升起來,映著火旁圍坐的幾個有些落寞的身影。白天的樹林很美,晚上也一樣,幽靜而恬謐。

「夢,咱們的旅程也快要結束了吧,」謝一嵐蜷在火旁,雙手抱著膝,有些倦怠,清秀的臉,被火光映得紅紅的,顯得有幾分嫵媚,「想想,對於我這樣一個兇手,能在最後在這麼美的地方,也算幸運了吧。」從煙盒裡撿了支555出來,就著火堆點燃,深深地吸,然後重重地咳嗽。

「嗯,」高夢淡淡地點頭,眼圈還有些紅,「一個一個的告別,我以為我很堅強,卻終究還是捨不得。嵐嵐,你為什麼……總說自己是兇手呢?」

「幫別人放棄生命,還有……殺那些無辜的孩子……我的手上,都是血吧……總會做夢,看到那一團團白色的胎盤物質。」謝一嵐的聲音稍稍有些發顫,「好在今天晚上不會了。」

「嵐嵐,看來你很自信。」伍淩靠著樹,歪著頭,眨眨眼睛,聲音很輕,淺笑著,呼吸有些急促有些陶醉——短褲的褲扣解開,一隻手伸在裡面,自顧自地愛撫。

「嗯……」謝一嵐淡淡的點頭,「我只是不想讓萍萍等我太久……況且,自己的罪,終究是要自己來贖的……」

「三海之內,是大地獄,其數百千,各各差別。所謂大者,具有十八。次有五百,苦毒無量。次有千百,亦無量苦……」廣靜的聲音淡淡的,「或許是苦,或許是樂,天堂或者地獄……其實,我也想不明白。」她苦笑。

忽然是一陣沉默,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把火苗吹得很旺很旺,蘭雪倚在樹旁,呆呆地看著幾隻飛蛾朝著火堆直直地撲過來,幻化成一縷縷絢爛的煙花,忽然怔怔地說了一句,「其實,做只撲火的飛蛾也不錯,起碼做了想要做的事情。」

「小蘭雪,你像個謎,」孫莉看著她暈紅的雙頰,微笑,「靈兒走之前告訴我,你們是有夢的一群人,那麼,是不是也有故事呢?」

「或許吧,」蘭雪聳了聳肩,抬手捋了捋自己酒紅色的頭髮,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閃著美麗的光彩,「我的故事很簡單——從小很調皮很任性,喜歡動物也喜歡攝影,大一點之後喜歡飆車,在去韓露那裡拍寫真之後心血來潮留下來和她一起辦攝影工作室,後來卻又喜歡上了一個很高很俊朗的男孩子,聽他講草原上的動物,著了迷,把自己給了他,而且再一次心血來潮就和他去了肯雅拍野生動物影集……」

「然後呢?」江馨月也插話,手輕輕攏過來,攬住蘭雪纖細的腰肢——皮膚很光滑,淡淡的有些涼。

「然後?」蘭雪苦笑,「然後因為我太喜歡飆車,他不要我自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草原上,還有這個血玉玉佩。」她指了指胸前,紅絨繩吊著的玉佩,瑩潤而溫婉,點綴在她潔白的胸脯上,幾縷猩紅的血絲,在其中渲染似地分散,「再然後,我就遇見了Amy,然後和她一起漂泊,到了這裡……其實,Amy比我幸福。」她說著,忽然有些惆悵。

「Amy……剛剛休息的時候,我又去了趟海灘,卻發現Amy的屍體不在了……她有點神秘。我對她還是有些好奇,」孫莉把辮梢拿在手裡把玩,眼睛朝伍淩望過去,看到伍淩滿臉的紅暈和起伏的胸,還有伸在短褲裡肆意揮舞的手,「莉莉,我……有些倦,還是……」她迷離地合著眼睛,話沒說完,忽然遠處是一聲低低的槍聲。

「Amy!」蘭雪一怔,起身,朝槍聲想起的地方跑過去,大家也紛紛起身,只有伍淩,仍舊倦倦地靠在樹下,映著篝火,兩隻手在身上肆意地撫摸,呻吟的聲音很低,伴著淺淺的咳嗽,有些痛苦,有些陶醉,有些迷亂。

草叢裡飄著淡淡的硝煙味道,Amy仍在緊張而陶醉地抽搐——她換了一身衣服,白色吊帶配藍色牛仔短褲,槍扔在一邊,兩條修長的腿優美而絕望地蹬踢著,手死死地捂著襠部,任鮮紅而濃烈的血從指縫間汩汩地滲出來——閉著眼,緊緊咬著嘴唇,劇烈地來回甩著頭,吊帶衫包裹下的那對高挺的乳房劇烈地起伏著,呼之欲出,乳頭漲漲地在上衣上凸出兩個優雅的輪廓。

但這一切終究是片刻的事情,呻吟聲越來越高越來越放肆,卻終於伴隨著一個劇烈的抽搐和蹬踢,在一個高音忽然中止——頭側到一邊,手松下來,露出牛仔褲襠部鮮血淋漓的彈孔——不再有呻吟和扭動,不再有呼吸,只有偶然的一下牽動,有她依舊緋紅的面頰,還有她微笑的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江馨月有些迷惑。「看,是這個,」蘭雪忽然發現了身邊一棵樹樹幹上用小刀釘著的一張字條,展開,輕輕念誦:

「Dear Meng&Xue:

I believe that my performances is very well, both in the coffin and on the seashore. However, I have to go now, with the sting of the wasp waist bullet. It’s my turn and I’m glad to go. Xue, thanks for you to take so many photos for me, and these are the last three photos of my 「Death」. Please send them to him and tell him that I’ll miss him forever ,just like before. After all, nice you meet both of you in my life, thanks and bye, I’ve to go now.

Yours sincerely,

Amy」



11.The Key

——謎底


「Amy不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子,」蘭雪走在前面,低著頭,自顧自地踢開腳邊的樹枝和石子,「她其實有很幸福的生活,有個愛她的男人,只是很忙,總是沒時間陪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扮成睡美人或是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的樣子,而他其實也很喜歡,Amy說,最好就是自己一直睡下去,在有他在身邊的時候死掉,這樣她會覺得他一直在身邊陪著她……」

「真是個憂鬱的愛好,」江馨月低低地插了一句。「嗯,憂鬱的人,總會有憂鬱的想法和憂鬱的愛好,所以也總是有憂鬱的決定,」蘭雪長長地吐了口氣,「就在他和她訂婚的前一夜,Amy出走了,離開了加拿大,天涯海角地跑……我後來問她為什麼,她說起碼這樣他會一直想著……其實,她真傻。」

「後來呢?」孫莉問著,眼睛望著漸行漸進的篝火。「我們是在肯雅草原上遇到的,那時我男朋友剛剛離開,我很消沉,一個人在旅店裡喝悶酒,就遇上了她。她看到我的相機,就問我能不能幫她拍照——原來她離開之後,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拍照片寄給她的男人,當然,是她和他都喜歡的那種,Play dead,各種的方式,各種場景,各種國家,而他只是放任她走,然後等她,從一張張她‘死掉’的照片裡知道她沒事,所以放心地一直等他回來……其實Amy到死都不知道,她一直很幸福。」蘭雪說著,走到篝火旁,坐下來,輕輕歎息。

「這次,我們幫Amy設計了兩次假死,其實就是想多給她點機會思考和珍惜,讓她活下去,」高夢接過話,手指不經意地敲打著身邊的那個淡黃色有蓋的竹籃,說話的聲音有些惆悵,「第三次,就是最後這一次,是真的,我們原本希望她選擇放棄,可是……唉……」

「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別人其實誰也左右不了,」蘭雪也坐下,把眼簾垂下來,不經意地玩弄著自己酒紅色的頭髮,「我殺靈兒的時候,也是這麼想。」

「嗯,至少……至少在Amy的世界裡……嗯……她自己覺得滿意,這就夠了……嗯……」一直倚著樹的伍淩忽然插話,聲音很低,夾雜著呻吟,有些含混有些放肆——上衣撩起來,短褲褪到了腳踝骨邊,只有脖子上還系著那條並不十分相稱的絲巾。臉漲得紅紅的,高挺的胸脯起伏著,呼吸有些急促,雙手在上身下身遊走,熟練而激烈地愛撫,白嫩的軀體在火光的映照下熱情地扭動,仿佛祭祀中一個鮮活的精靈。

「小淩,你……沒事吧?」看著火光映照下陶醉而衝動的這個有著栗色短髮的美麗女孩,孫莉忽然覺得有些不安。伍淩卻沒回答,只是淺笑,眨眨眼睛,然後便是一陣更激烈地呻吟和抽搐——手指仿佛魔幻般地肆意愛撫,孫莉幾乎可以看到伍淩大腿內側掛著點點晶瑩的露珠——高潮之後的她,滿臉陶醉,喘息著,望著她只是笑。孫莉怔了怔,吞了吞口水。

「真好……」伍淩低低地讚歎,止不住輕輕咳嗽,臉頰通紅,眼神有些迷離,「莉莉……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太瘋了,嗯?」嘴角和眼角在笑,目光很鮮活,聲音很低,稍稍有些費力。

「我不知道……」孫莉輕輕皺了皺眉,「但是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你很敏感。」伍淩笑著讚歎,略略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快死了……所以抓緊時間享受一下……起碼現在……還有這個體力。」聲音很低,但周圍忽然安靜。看著一雙雙驚詫的眼睛,她苦笑,「我是發起人,但是輪到了我……我也要死的,不是嗎……」聲音有些斷續,自顧自地解開絲巾,「五個小黑人,吵吵鬧鬧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現在勒得還不是很緊,所以我……還有一點時間,不過……不多了。」淡淡地笑,呼吸稍稍有些費力,抬手指了指緊緊勒住脖子的牛筋項圈。

「小淩,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也要死,」孫莉有些惆悵,「現在想放開還完全來得及。」

「傻瓜……」伍淩苦笑,「蘭雪說過了……咱們誰也留不住誰的……我很成功,也很幸運,但是我知道……不會這樣一輩子……即便是,到了以後,我也怕會放不下……所以該結束的時候,就結束吧……起碼這樣會開心……‘適時而死。死在幸福之峰巔者最光榮’。我相信尼采的這個論調,還有……我已經算是很幸福了吧。」

「那……為什麼要有這麼漫長的折磨呢?」江馨月輕輕挽住她的手,只覺得伍淩的皮膚有些燙。

「其實,我只是……想看看晚上的星星而已……山裡……沒有燈光,星星很好看,還可以……看到銀河……」伍淩仰起頭,一條腿蜷著,另一條腿直直地伸開,呼吸的刺痛,讓她眼前一陣陣有些發黑——很清朗的夜,沒有月亮,漆黑的天幕上,銀河仿佛一條淡灰色的光帶,在天空橫亙,星星很多,也很亮,和城裡的夜空完全不一樣。

「夢,我還有點時間……但是已經說了不少話,累了……懶得再說話了,只想……好好看看星星,你……還是準備宣佈謎底吧……」伍淩的眼波如水,朝高夢望瞭望。高夢點點頭,把籃子抱在懷裡,輕輕撫摸,長髮依舊垂著,露出的一隻眼睛,徵詢般地掃視。

伍淩卻不再說話,熊熊的篝火把脖子上的牛筋項圈烤得進一步收緊,呼吸可以繼續,但每一次呼吸帶來的都是劇烈的疼痛。「嗯,這也是一種享受。」她想,於是不再理會身邊的人,自顧自地抬頭,放任呼吸放任疼痛放任掙扎,看星光很絢爛,看銀河很壯觀。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廣靜的微笑依然從容不迫,「誰都一樣,躲不了那一日……我棄權,不過想聽聽你們的答案。」

「孟爽猜是宋妍,我……還是猜靈兒,」孫莉苦笑,「其實猜中了又如何,快死了,沒什麼想要的了,月兒,你的答案呢?」




「Amy才是第五個,我想我的答案沒錯,」江馨月說著,笑容有些無奈,「靈兒死在孟爽之前,時間不對,小妍是跳樓,方式不對,Amy那時候雖然是假死,現在才是真的,夢,我說的對嗎?」高夢望著她,沒說話,只是笑,不置可否,卻抬起頭,看謝一嵐自顧自地站起身。

「嵐嵐,你……」孫莉怔了怔,抬頭問。「我去林子裡走走,」謝一嵐淡淡的笑,俊俏的臉上,說不出的輕鬆。

「可是夢說林子裡不安全,有野……」孫莉忽然怔住,「難道……可是我還沒死……嵐嵐,你怎麼……?」

「夢說過了,可以滿足猜出正確答案的人的願望,不是嗎?」謝一嵐轉過頭,朝高夢笑笑,看著高夢手邊的籃子,「夢,那個籃子裡,是無花果葉吧?斯芬克斯一樣美麗的出題人,選的是Cleopatra一樣華麗的方法……都仿佛是謎,和你們這一群人一樣……雖然今天我開心不起來,但是最後能見到你們,我還是很高興。」

「嗯,」高夢點點頭,忽然有些無奈,「嵐嵐,什麼都瞞不過你……一天了,你說話最少,一直在看,結果還是被你猜出來了,但是,真的要……再考慮考慮吧,你或許可以要求別的。」

「不了,我這麼做就是為了能早點走,否則我就不去猜了,」謝一嵐眨了眨眼睛,「在第五個小黑人去之前猜的都算數,不是嗎?」

「當然算……本來我是希望給猜出答案的人一個放棄死亡的機會,可惜……你卻用來……我又失算了。」高夢苦笑,低下頭,輕輕地去解自己上衣前面的扣子。淡黃色的襯衫鬆開來,乳房高而挺拔,乳暈是優雅的淡褐色——籃子的蓋子打開,無花果葉帶著泥土的芬芳,簌簌地響。黑色的三角形小腦袋怯怯地探出來,舌頭火紅分岔,眼睛稍稍有些呆滯但是陰冷。

「傻瓜,」謝一嵐淡淡地笑,「活著,未必是好事,或許你不知道,我一輩子都很累,現在真的想休息了,而且萍萍也在等我……其實她大可以不用走,但是她還是走了,一點沒有留戀,我想,起碼一半是因為知道我一定會這樣選擇的緣故吧。她始終不願意和我分開。」

「嗯……」高夢點點頭,「好吧……嵐嵐,我還想問你一件事,好嗎?」「我知道。」謝一嵐伏下身,湊到高夢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句,然後站起來,看著她抬頭朝自己笑,看著那條黑色的小蛇和白皙高挺的酥胸形成鮮明對比。

「那就好……」高夢微笑,朝對面的蘭雪望望,看著那個有著酒紅色頭髮的漂亮女孩含著淚點頭——乳頭的刺痛並不明顯,仿佛針刺,又仿佛蜂蟄,她微微皺了皺眉,便感覺一股奇異的酥麻和羞澀,「‘我的嬰孩,在我胸前吮吸乳汁,使我安然睡去’……」喃喃地念著莎士比亞的臺詞,她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夢,那麼就這麼告別吧……」謝一嵐有些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高夢卻只覺得乳頭上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地在周身彌散,身上有些燥熱,呻吟著舔了舔嘴唇,扯開衣襟,讓更多的皮膚暴露在夜風裡——眼前有些模糊,仿佛蒙了層霧,搖曳的火光在眼前晃,有些耀眼,大家的輪廓有些依稀,只能分辨出身邊伍淩還在默默地看星,還有謝一嵐逐漸遠去的瘦削身影。

「‘像香膏一樣甜蜜,像微風一樣溫柔’,大文豪的話,果然沒有錯……」思想漸漸地與周身的燥熱和激動融合,她止不住呻吟,手蓋在胸前,輕輕揉搓,長腿輕輕抽搐,卻不小心碰翻了竹籃。依稀間,看到另一條烏黑的小東西蜿蜒著遊走,鑽進裙子,大腿內側忽然覺得一陣冰涼,然後便是那個春水氾濫的洞穴——她今天沒有穿內褲。

「它是不是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她苦笑——眼前的霧越來越重,朦朦朧朧的似乎有條冰冷的小舌頭一下一下地觸碰她最敏感的部位——「嗯……這個小傢伙……」她喃喃地囈語著,雙腿不經意地夾緊,卻忽然覺得一陣燒痛伴著奇異的感覺一下子傳上來。

「我嚇到它了吧……」她想著,四肢隨著這股火熱而衝動的感覺不自主地抽動,緊張地呼吸和呻吟著,大顆大顆的汗珠滲出來,周身上下也仿佛一下子徹底被溶化掉一般。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輕,耳邊似乎響起妹妹上學時苦讀的清脆書聲,眼前,孟爽、宋妍和童曉芳的笑厴變幻著出現,輕鬆而快樂,沒有絲毫愁緒。

「小虹……還有爽、芳、小妍……這裡,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吧……」 靠著樹坐著,她這樣想,忽然覺得一股夾雜著刺痛和快感的浪鋪天蓋地地壓過來,想叫,胸口卻仿佛被什麼東西壓住,於是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是劇烈的抽搐,修長的腿頭一下子偏過去,一縷血線,燦爛地從嘴角垂下來,眼睛合著,長長的頭髮垂下來,依舊蓋著那半邊臉頰。一行淚淌下來,嘴角卻掛著淡淡的微笑……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廣靜合上眼,雙手合十,輕輕念誦,聲音有些發顫。江馨月有些驚異地發現兩行清淚從她秀麗的瓜子臉上淌下來。


12.Starry Sky

——星空


「夢……已經去了吧?好美,好安詳。」江馨月的聲音有些落寞,「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嵐嵐?」

「別打擾她了,」廣靜的聲音淡淡的,「嵐嵐一直很苦,最後的一點時間,留給她自己吧……」

「可她……」江馨月有些焦急,「她是去……」

「花兒再美麗,寒風吹起的時候也總要凋謝,雪花再晶瑩,太陽升起的時候也難免融化。該去的,總要去,攔也攔不住,卻只能白白的給她增添煩惱……」廣靜的聲音依舊清澈,依舊盤腿趺坐,雙手依舊合十,清麗的面容依舊是有些哀傷的慈悲,依舊是低眉垂目,只是臉頰上有兩行淺淺的淚痕。

「嗯……」江馨月怔了怔,無語,感覺自己的淚很燙——眼前,那只驕傲而美麗的黃鶯兒,想起她手腕上的鮮血,想起她從窗前輕盈飛落的樣子,想起她胸口燦爛的血,想起流星,想起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想起那個難忘的生日禮物——她知道自己已經明白,但還是選擇傷心。這個時候沒有酒在身邊,如果有,她想她會選擇凍透的vodka,大口大口的直飲,然後讓自己醉。

「其實,死,未必是一件壞事——《大藏經》裡講屍毗王割肉喂鷹,去救一隻鴿子,其實,嵐嵐又何嘗不是——這麼瘦弱的她,頂著好大的壓力,一直在盡力地幫身邊的人,成全她們,但實際上自己卻不快樂……她是在一刀刀地割自己的心吧……」廣靜合上眼,不再說話,兩滴珠淚淌落,仿佛觀世音菩薩手中淨瓶中滴落的楊枝甘露。

「廣靜,你……真的哭了?第一次看到你這樣。」孫莉有些詫異——她原以為這個剃度的女孩已經不食人間煙火,斷絕了七情六欲。

「嗯,」廣靜苦笑,「我想超脫,那樣會少了很多煩惱,可是我做不到,剃了頭髮、燒了香疤,沒有用……六根不淨,塵緣未了,還是會憂愁,還是會煩惱,朋友走了,雖然知道她們開心,但還是一樣會哭——小耘走的時候是這樣,霞兒的時候也是,還有芳……只是我都沒讓你們看到罷了,我怕你們笑我——現在,大家都快走了,沒必要再掩飾什麼了。」

「廣靜,你說,人活著,究竟是痛苦,還是快樂呢?」孫莉癡癡地問,有些發怔。

「這個,好難,恐怕誰也不知道,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吧。」廣靜淡淡地說著,聲音空曠而明澈。不再多言,只合掌,低低念誦,「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

風吹起,心忽然有些亂,想起謝一嵐來,忽然有些煩躁,便睜眼,看篝火再閃動,看伍淩仰著頭看星星,看高夢靠著樹靜靜沉睡,「夢,咱們都是失敗者吧,不是嗎?」她這樣想,然後是一陣淡淡的哀愁……

***

夜風很涼,山谷間的密林裡,尤其如此。謝一嵐抱著肩膀,瘦削的身軀在風裡顫抖——沒有月亮的夜晚,樹林很黑,幽暗得有些恐怖,只有一點紅光閃閃爍爍,是她手指間的555香煙——醫學院的女生膽子大,恐怕也只表現在一個人用碩大的鉤子從福馬林池子裡鉤住一條不知是誰的腿然後把一具浮腫冰冷的屍體搭上來解剖的時候——她自己也這麼相信,有些冷,有些緊張,她苦笑著自嘲。

「這裡……真的會有野獸嗎?」她有些彷徨,「還有……死了之後,究竟會怎麼樣?會關在枉死城裡嗎?要是沒有跟萍萍關在一起怎麼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裡怎麼一下子會有這麼多想法,煙很快地燃盡,心情卻也一下子靜下來。

「無論如何,就在這裡吧,嗯,就這樣。」她點點頭,笑容有些孩子氣——仔細地解開襯衫的一個個扣子,脫下來,彎下腰,仔仔細細地疊平,起身,胸罩是古今的淺粉色帶襯墊的半罩杯,掩映著那對不大但豐滿結實的乳房。低下頭,解開腰間細細的皮帶,抽出來,仔仔細細地卷成一卷,從包裡拿了根橡皮筋出來,紮成一捆——學醫學藥學解剖的女生大多心細而且近乎潔癖,所以章萍常拍著謝一嵐的頭說我老婆是真正的賢妻良母。

坐在草地上,脫掉腳上的白色Nike旅遊鞋,把鞋帶整理好,打成兩個漂亮的蝴蝶結。襪子也是白色,棉線的,很舒服,蜷起腿,把襪子脫下來,卷成一個完美的球,塞進鞋窠裡,然後是另一隻——腳暴露在空氣裡,有些冷,她打了個寒戰——腳很瘦,很白,能看見腳背上的青色血管,腳趾修長,趾甲很光潔,沒有任何裝飾,只是腳踝骨稍微有些突兀地隆起,顯得活潑而優美——章萍總喜歡摸她的腳背和腳踝,舔她的腳心,然後把她的腳趾一個個地含在嘴裡輕輕吸吮咬齧,而她也喜歡她這樣,這是她們的遊戲。

「萍萍,我這就來了。」她傻傻地笑,理了理頭髮,脫下牛仔褲,疊好,平平整整,方方正正,放在鞋子旁邊,然後把襯衣放到上面,就這麼坐在地上,散落的樹枝和落葉劃著她細嫩的皮膚,微微有些疼痛。手繞到背後,解開胸罩的鉤子,乳房鮮活地跳出來,不大,但是豐滿而性感,兩個蓓蕾是鮮嫩的粉紅色,緊張地突兀著——她更喜歡章萍的胸,高挺而驕傲,喜歡把臉貼在她的乳房上摩索,嬰兒般地去吮吸她總是硬邦邦豎起來的咖啡色乳頭。

……

「好好吃,我咬下來好不好?」

「好啊好啊,一共兩個,你吃一個我吃一個。」 「還是算了,我捨不得。」

「我割下來給你喂你吃好不好?」

「不了……還是長在你身上最美。」

「那我死的時候割下來給你好不好?」

「我來殺你,我來割,你一個我一個……這樣你就永遠和我在一起了,嘻……」

……

嘴裡,淡淡的血腥味道似乎依然彌漫,沸水煮過的乳頭,硬硬的感覺很特異——雨後的那個清晨,看到池裡章萍絢爛的屍體的時候,似乎是本能的反應,她首先看到的便是她的胸。「萍萍,咱們已經在一起了,但是……應該融合得更緊密些,不是嗎?」她苦笑,輕輕褪去了身上的最後一絲束縛,就這麼在草地上平躺,合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夜很黑,風有些涼,樹葉沙沙地響,草地的味道很清新。

「三個小黑人,動物園裡遭禍殃;狗熊突然從天降,三個只剩兩……這裡究竟有些什麼?熊?老虎?狼?還是狐狸?……我能做的,只有等待了吧……還是……」她閉著眼睛胡思亂想,眼前卻漸漸浮起一個畫面——「‘摩訶薩埵那太子捨身飼虎圖’,記得這是和萍萍去敦煌莫高窟的時候看到的吧。‘……至於虎所。投身虎前。餓虎口噤。不能得食。爾時太子。自取利木。刺身出血。虎得舐之。其口乃開。即啖身肉……’嗯,應該這樣才對……而且,這樣和萍萍走的時候樣子差不多……」

手術刀很涼,握在手裡的時候,她忽然有些緊張,「萍萍,這是……最後一次解剖了吧……刀,夠不夠鋒利呢?應該試試……」盡力抬起頭,刀尖在胸腹之間,橫隔膜的位置輕輕劃下去——刺痛,傷口不大也不深,血滲出來的時候,謝一嵐皺著眉微笑,「嗯,不錯……是我想要的。」於是咬著嘴唇,再是垂直的一劃,潔白的皮膚上,浮現出一個淺淺的血十字,鮮紅的美麗,有些殘忍。

刀尖抵在血十字的中間,疼痛不是很劇烈,覺得可以忍受,於是深呼吸,手在胸腹之間光潔的皮膚上從上到下用力按壓、摩索,纖瘦的身體隨之漸漸興奮,有些煩躁,有些無法排遣,兩條修長而纖細的腿緊緊夾著,扭動著呻吟。「嗯……這樣,從這裡……萍萍,我要開始了,好不好……萍萍……」刀鋒刺入的時候,冰冷而犀利,割裂皮膚的疼痛,仿佛火燒一般,熱烈而興奮——「嗯……」感覺血湧出來的時候,她蹙起眉,牙齒緊緊咬著下嘴唇,從鼻子裡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額前、鼻翼,有細碎的汗珠滲出來。



微微仰起上身,握刀的雙手緩慢而平穩地下行——刀很鋒利,劃開胸腹之間嬌嫩的皮膚,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力,只帶來一陣陣疼痛的戰慄,使她微微覺得有些噁心,伴著一絲絲奇妙的羞澀,奪眶而出的熱淚,還有大顆大顆的冷汗,以及雙腿間滲出的幾滴花蜜。「真的好疼……好奇怪的感覺……解剖屍體的時候,屍體是不是也會疼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會這麼想——握刀的手暫時停下來,盡力坐起身,左手放開刀柄,用力撐在身後,讓自己的上身盡可能直起來,手臂隨著疼痛的反射激烈地顫抖。有些費力地低頭,喘息著休息,看自己胸腹之間破開的巨大傷口——樹林裡很黑暗,幾乎沒有光,可她依然知道那泉水般不住地噴湧出來略帶血腥味道的液體是濃豔的紅色。

因為身體彎曲的緣故,傷口向兩邊張開來,臟器第一次呼吸山裡的威風,有些疼痛有些眩暈。「萍萍,萍萍,疼……還不夠……萍萍……」她喃喃地自語,忍著痛苦盡力把刀推下去——肚臍不很深,破開的時候幾乎沒有障礙。刀鋒在稀疏的陰毛上緣位置滑出身體的時候,纖細的手臂再撐不住那個顫抖的纖瘦身體,於是索性放鬆,於是重重地摔躺下去。

「萍萍……好想你……嵐嵐就要來了……萍萍……好疼啊……我活該,我喜歡……還要……」纖瘦的身體,在草地上抽搐著扭曲,覺得有些粘,是皮膚被血沾滿了感覺——留了多少血,她不知道,也不關心,感覺有些麻木,思維卻異常清晰,「罪人就該有罪人的死法……萍萍……還有霞兒、小耘、還有……」

想起周明,想起婷婷,想起那一團團血肉模糊的胎盤,謝一嵐忽然對自己有些厭惡——沒有握刀的左手從傷口伸進去,把握那蠕動的溫熱。「小腸……好疼……萍萍……」絕望地呻吟,仿佛瀕死的母獸。,盡力把手裡握住的東西從傷口裡抽出來,纏在手上。……右手的刀,一下子深深地刺進了右側的軟肋,再拔出,再刺入,急促而深入,沒有規律沒有目的,歇斯底里,仿佛發洩,似乎也沒有疼痛。

半晌,她停下,虛弱地喘息,眼睛睜開來,看到身邊的點點綠光,血腥之外,是食肉動物特有的體味。粗糙的舌頭在嬌嫩的皮膚上舔食鮮血,溫熱而搔癢,然後是腳踝骨斷裂的聲音,和一陣特殊的疼痛,並不劇烈,只是使她震顫——「可以了,該休息了……」松開刀平躺,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力和激情。

「我的臭皮囊……這次可以徹底消滅了吧……」謝一嵐迷迷糊糊地想著,盡力睜眼,眼前是漆黑的天幕上滿布的鑽石般大大小小的星星,「萍萍,伍淩說得沒錯,這裡的星空真美……我是幸福的,不是嗎?」纖細的喉嚨被銳齒撕斷的那一刻,她依稀這樣想……

***

「伍淩,你……還好嗎?我聞到血的味道了,應該是嵐嵐……」蘭雪的聲音很輕,碰了碰身邊伍淩的腿——篝火已經不像開始的時候那麼旺,恍恍忽忽地,孫莉的頭枕在江馨月的小腹上,不時輕聲囈語,廣靜依舊靠著樹,盤膝而坐,頭垂下來。

「嗯……」伍淩的聲音很低,掙扎和扭動,幅度不大,卻一直沒有停止過,牛仔短褲的褲襠部位,是一大塊深色的濕斑。幾乎烤得幹透的牛筋項圈,死死地勒進喉嚨裡——上衣抓破了,皮膚上有斑斑的血痕,盡力地把字吐出來,聲音有些含混。電話鈴聲響起來,音樂是理查‧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星空》,「蘭雪……水……」她沒去管電話,只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蘭雪微笑,從水壺裡倒了些水出來,輕輕浸潤伍淩頸間的項圈,看著她有些渴望似的大口呼吸。「雪……謝謝……」伍淩苦笑,栗色的頭髮被淋漓的汗水沾濕,貼在面頰上,秀美而活潑的臉龐,漲得有些發紫,眼神微微有些黯淡——脖子上的稍微舒緩,讓她迫不及待地恢復幾乎被完全遏制的呼吸——一點點的氧氣,代價卻是痛徹心肺。音樂依然奏響,打開電話,不說話,只是聽。

「你是伍淩嗎?」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她眯起眼,想著那時他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想他有些棱角的臉,和並不淩亂的鬍鬚,「哪個伍淩?」她微笑,「我知道……你是……那個帥哥……我們……上過床……」

「伍子胥的伍,淩寒獨自開的淩,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著名的才女,剛剛取得行為學博士學位,對嗎?」聲音不緊不慢,「原先只知道你顯眼,一查才知道你是個很有名氣的女孩子……我想和你約會,今晚,我訂了燭光晚餐……」

「不了,你還差一點沒有瞭解……」她聽著電話裡男人的聲音怔住,苦笑,「伍子胥……是自殺的,梅花……也要凋謝……而我……也馬上就要死了,你晚了一點點,所以……來世吧。」自顧自地掛掉電話,關機,苦笑,眼角微微有些潮。

「小淩,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蘭雪的眼神滿是關切。「不了,」她搖頭,感覺喉嚨上的牛筋又開始收緊,「我不願意回頭,已經……很完美了……這……也是種享受吧……我喜歡……還有……星星……銀河……好美……」呼吸更加急促,能吸入的空氣越來越少,她扭動,刻意地抑止自己的掙扎。

「是啊……和整個大自然比起來,人真的很渺小,」蘭雪淡淡地說著,握住伍淩的一隻手,感覺著她絕望的抽搐,「看山、看海、看大草原、看大群的野生動物,還有看天上的星,每當這些時候,我都會這麼想……小淩,你說,即便是星星,也有隕落的一天,不是嗎?」

「花開,然後花落……星光閃耀,不知……何時熄滅。這個地球、太陽……銀河系,甚至整個宇宙……也總會有消失的時候。人的生命……和那些相比……只不過是一瞬間吧。咳……」伍淩止不住咳嗽,有些抽搐地取了支煙在手裡,叼在唇邊,打火機的火光很亮,把白色的煙紙燎黑,但是點不著,差一點點空氣——於是索性停止,索性放棄,索性丟下,索性咳嗽著呻吟著苦笑,放任自己掙扎,看著蘭雪的淚淌下來。

「在那一瞬間中……人誕生、微笑、哭泣……戰鬥、傷害……喜悅、悲傷……咳……恨誰、愛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間的邂逅……誰都不能……不能逃脫……死亡的長眠……」聲音越來越弱,宛如遊絲,「這段話很好……雖然……可能不是寫給成年人的……但是……並不幼稚……是個……不錯的……謝幕吧……」她劇烈地喘息,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仰起頭,看到星空仿佛在晃動,留下的空氣,已經少之又少。

呼吸被完全遏制的時候,伍淩覺得乳房好漲好漲,乳頭硬邦邦地頂起來,覺得四肢有些冰冷,心裡卻莫名奇妙地燥熱——看著蘭雪幫自己脫下短褲,分開自己不由自主蹬踢的兩條腿,把唇湊上去親吻,很溫熱很舒服,有些白濁的粘稠液體,不斷地滲出來,想呻吟,卻已經沒有力氣,只是仰著頭,看銀河和密佈的繁星。

「五個小黑人,吵吵鬧鬧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終於要結束了,真好……星空很美,我……會變成星星嗎?」眼前的顏色黯淡下去,星光、篝火,一切都恍惚,只有胯下女孩的舌頭真實而溫柔,帶來一波鋪天蓋地的快感浪潮,把她生命中殘餘的一點菁華一下子完全吞沒。

伏在她身前的酒紅色頭髮女孩感覺到她絕望的最後抽搐,然後忽然是一小股微微有些騷味的液體,伴著少女的精華,一下子泄出來,溫溫熱熱地沾了她一臉。深深吸口氣,抬頭,看到伍淩歪到一邊的頭和沒有完全合閉的但已經失去神采的美麗眼睛。

一陣風吹起來,卷起伍淩身邊的那條絲巾,飄到已經幾近熄滅的篝火裡,伴隨著一陣蛋白質燒糊的氣味,忽然明亮,然後湮滅,仿佛一枚絢麗的煙花……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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