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缢灵
作者:garrote
「雨珠,我想通了。」罗兆汉一边收拾笔记本计算机一边跟秘书搭话。
「董事长,想通什么了?」
「全世界的传统文化,包括传统的宗教、方术、知识体系,其实都是相通的。」
「哦?不同的民族国家都是相通的?」
「对。如果钻研下去,本质上都是可以统一的。无论是中国、印度、巴比伦、希腊、埃及,还是南美印第安人。」
「这个想法太有趣了,你能证实吗?」
「只要钻研下去就会有结果。还有,以后在下面别董事长董事长的叫。妳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好的,知事。」
罗兆汉无奈了:「叫我兆汉好吗?我喜欢。」
穆雨珠低下头:「我知道。可是……在公司里你是董事长,我是秘书,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在道中你是一品玄武府知事,我是六品厅司务,品级悬殊;论年龄你今年三十六岁,我二十四岁,整整差一轮。我实在没法叫你『兆汉』。」
罗兆汉捉住穆雨珠的右手:「别在乎那些,我认识妳二十年了,妳在我身边也八年了,真的,别在乎那些。」
穆雨珠轻轻挣脱了罗兆汉:「时间不早啦,还要跟邵总他们交代一下呢。」
罗兆汉点了点头,把西装上衣搭在右臂上,提起笔记本计算机,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穆雨珠拿着公文包紧随其后。
早已迎候在外的隔壁的公司办公室主任黎国英和技术部经理王翔也拿着自己的东西跟在后面。
办公间的员工们看到老板出行,纷纷起立。
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邵亦斌率领另外两个副总,还有几个中层把他们一起送到楼下。
罗兆汉跟邵亦斌握了握手:「我们到了武汉就签约,然后王翔先回来,我和老黎还有雨珠到丹江口那边去一下,回来之前通知你们。」
一行人坐上等候在门外的一辆依维柯,向着虹桥机场的方向飞驰而去。
大家都知道,三十六岁的罗兆汉是天马公司的董事长,十年前继承亡父的产业至今,是一个成功的富商,钻石王老五。
包括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邵亦斌和技术部经理王翔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罗兆汉的真实身份有多么神秘。
他是秘密宗教「灵道教」的核心人物。
灵道教的历史据称可以上溯黄帝时期,最早的教主是黄帝之子少昊。
四千年来,一直是一个有着严密组织的神秘团体,从未见于任何公开史料的记载。
但实际上,灵道教不仅在中国有诸多信徒,在世界各地都有秘密传播,在印度、西班牙和俄罗斯尤甚。
灵道教的神秘甚至恐怖之处,在于其研究各种方术,特别各种借助尸体施行的法术。
因此对教外人绝对保密,这就是数千年来灵道教不为人知的原因。
明代天启年间,当时的教主与来到中国的天主教传教士交往之后结合天主教的教务体制和中国的官制改革教务,南明永历末年,当时的圣主和大批高级祭士避难至昆仑山中,将带去的历代教务文献整理编纂成《灵道律典》,确定了一套成文的教务制度一直沿用至今。
灵道教的教主称为「圣主」,统领全世界所有的教徒。
教职人员概称为祭士,仿效中国的官位共分九品。
在圣主之下设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府,各府设立知事和参事,还有金、木、水、火、土五部,各部设立正使、副使,知事、参事、正使、副使组成的评事会是全教的最高教务机关。
近代以后,教众日多、教务日繁,还设立了一些院、署、局、厅、处以至于委员会处理教务事宜。
在地方上,划分为很多「司」,也就相当于天主教的教区。每司设立司祭统领一方教务。
知事、正使都是一品祭士,参事、副使、司祭为二品,少数资深的司祭为一品。
男女都可担任祭士,但圣主和四府知事、五部副使必须是男祭士,五部正使、四府参事必须是女祭士,其它教职就没有性别限制了。
圣主统领全教,为终身职,前代圣主死后新圣主由全体司祭从四府知事中选出。
日常的教务事宜由圣主率领评事会决定。
四府知事、五部副使、地方各司祭也是终身职,但五部正使、四府参事都只能做到三十六岁——灵道教以九为阳极,六为阴极,三十六为阴阳交会之数,故而女祭士担任的正使、参事年满三十六岁就要献身——具体地说就是按照神秘仪轨绞死,献身于方术。
灵道教隐秘至极,所有的活动都是地下的,因此罗兆汉正式的身份是一个商人。
当然,他的财产也是教产——灵道教经营数千年,积累的财富不可胜数,除了存款、珠宝、金银之外,就是世界各地的产业,由祭士们经营。
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黎国英是上海司的二品司祭,女秘书穆雨珠也是跟随照顾他数年的女祭士。
罗兆汉出身灵道世家,他的父亲罗方当年也是灵道教的重要人物:
三十年前,避居香港的圣主将圣座迁回大陆,联络国内教众,罗方曾先后任教内的重要职务,十年前以土部副使兼上海司祭的地位去世。
罗兆汉当时是五品祭士,家世显赫加上才能特别优异,七年间升至一品,担任玄武府知事至今,是现在最年轻的一品男祭士。
由于圣座驻节竹溪山中,故而时常以出差为名来往上海湖北之间。
前几天,圣座发出讣闻,圣主欧阳连因病去世,召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高级祭士齐聚竹溪为老圣主治丧,更重要的是选举新任圣主。
罗兆汉自然不敢怠慢,正好在武汉还有一笔业务要签约,就带了黎国英、穆雨珠等人飞往武汉。
他们在武汉住了一夜,王翔处理完公司业务就飞回上海了,罗兆汉等人在武汉司的协助下坐汽车来到了竹溪县。
竹溪县是鄂西北山区的一个小县份,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因而也不容易引起世人的注意,正好也适宜隐居,因此除了几次天下大乱的时期外,自汉朝以来一直是灵道教圣座所在地。
二十几年前欧阳连当选圣主,就一直隐居在此统领教务。
罗兆汉等三人到了竹溪县城就由在这里负责接待的郧房司祭士们引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饭店——处理后勤事宜的司务厅在一处山上开有一家三星级饭店,专门用于接待来圣座办事的教职人员。
今天这种大场合,饭店里的房间早已按品级安排妥当。
黎国英住在二品级别的单人间,罗兆汉和穆雨珠住在一品祭士的双人标准间里。
晚饭后司务厅厅正来通知罗兆汉和另外几个评事会成员开了个碰头会,这个会一直开到十二点才散会。
罗兆汉回到房间,穆雨珠迎上去,看到他的眼圈红红的,显而易见是刚才哭过。
「大家都在哭老圣主?」穆雨珠帮罗兆汉脱衣。
「是啊,老圣主的人品声望都是大家身为怀念的。」
「明天开大会?刚才服务台通知说两点半就叫醒。」
「是啊,寅时拜丧,晚上选新圣主,一切按律典。」
「那你洗洗澡快睡吧。」
洗完澡出来,罗兆汉一丝不挂,颓然躺在床上——上古之时灵道教中人都是裸体,后来这一习俗逐渐消失,但仍然是裸睡。
「快睡吧,只有两个小时了。」同样一丝不挂的穆雨珠催促着。
「睡不着,心里都是老圣主。」
「这次选新圣主,你觉得你们四个人谁能当选?」
「不知道,也不想去想。反正不会是我,我的资历最浅,而且我觉得我做一个知事都费劲,更何况圣主呢。」
穆雨珠走到罗兆汉床前,抓住罗兆汉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柔软的乳房上。
「兆汉,睡吧。」
穆雨珠知道,这是让罗兆汉赶快入睡的最好办法,屡试不爽。
罗兆汉感激地看着她,片刻,酣然入睡。
两点半,罗兆汉被服务台的电话叫醒,发现穆雨珠蜷缩着睡在自己的床下,眼圈又红了。
「快醒醒,」罗兆汉推醒穆雨珠,「怎么不上床去睡?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知事你快去洗漱,我给你找衣服吧。」穆雨珠揉揉眼睛爬起来,从贴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大旅行箱找衣服。
洗漱完毕,穆雨珠已经把罗兆汉的道服找了出来——灵道教的道服是上古深衣样式,外套一件大氅,男祭士有袜无鞋。
罗兆汉是玄武府知事,所以穿的是一身黑色,头戴圆形黑色皮冠,背后绣有银色玄武图样,前襟下摆九层金色祥云,代表一品教职。
穆雨珠帮罗兆汉换好衣服,又飞快地洗漱了一番,也换上了自己的道服。
她算是玄武府的官员,所以穿的也是黑色,但祥云只有四层。
女祭士光脚无袜——灵道教向来以女子光脚为美,古代女教徒就从不缠足,除了冬季以外都光脚穿草编或者皮质的露趾鞋。
遇到宗教仪式,更是一律光脚。
二人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
寅时拜丧,时刻误不得,于是立刻出门。楼道里都是身着到道袍的祭士。因为都没有穿鞋,所以几乎没有走路的声音。
第二章
祭士们静悄悄地来到一楼,事先守在那里的司务厅厅正轻轻挥了挥手,大家一起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厅正弯下腰去在地板上扳了一下,一条地道的入口就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里就是灵道教的圣座所在秘道,最早建于东汉末年黄巾起义之时,经过历代修缮,已经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宫殿了,宫殿的正中是一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厅。现在已经电气化了,灯火通明。
众人从外鱼贯而入,各自按品级跪好。罗兆汉是最高级的祭士之一,所以跪在最前面,而穆雨珠的品级就只能跪在大厅外面。
大厅正中悬挂着老圣主欧阳连的画像。包括罗兆汉在内的的祭士们睹物思人,不禁呜咽起来。
三点整,也就是寅时正,评事会的知事参事正使副使们互相点了点头,一起抬起头看了看跪在边上的典礼院院正。
院正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悼圣主,举哀——」
虽然祭士来自世界各地,但灵道教内部一直使用的是汉语古音和蝌蚪文,所以大家的语言是相同的。
听到「举哀」二字,大厅里立刻悲声一片。
过了十分钟,院正又喊:「止哀——」
听到这个信号,祭士们渐渐停止了哭泣,只有少数几个感情特别丰富的女祭士还在抽泣。
「请圣主法体——」
大家一起抬起头来,注视着大厅的中央。
四个身着绿色九品祭士服色的少女从后面一起抬着一个很大的木头神龛走了过来。
神龛的正中覆盖着一块白色绸缎,上面端坐着一个十八九岁一丝不挂的长发少女,怀中抱着一个洁白光亮的很大的圆球。
神龛被放在欧阳连画像前面的神台上。放稳之后,典礼院院正大声宣布:
「拜——!」
大家一起倒头拜下去——灵道教的跪拜方式是很独特的,双手交叉放在肩头,大厅里又是悲声一片。
「兴——!」
「兴」的含义就是「礼毕」,大家一起抬起头来。
「拜——!」
「兴——!」
「拜——!」
「兴——!」
三拜三兴之后,大家才开始注视那个女孩:女孩浑身上下洁白无瑕,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眼眉细长,双目紧闭,鼻尖微翘,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她的胴体被略显单薄的双臂抱着一个很大的圆球——
细看,是两个半球组成的——
遮掩着,看不到什么。
两条修长的腿屈在身体前面,两只一尘不染的光脚交叉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协调,简直就是一件没有任何瑕疵的去艺术品。
这是灵道教历代圣主的独特葬仪。圣主去世后,先将遗体火化——这在过去似乎不太多见(当然僧尼多有火化的),现在则完全没有障碍(如果不火化反而不好办),然后将骨灰装在由两个半球组成的瓷蛋——
教中称为「灵壶」,由严格选择出的十八岁处女教徒—— 称为「灵姝」怀抱,再绞死这个女教徒为圣主殉葬,最后的遗体处理步骤,尤为奇特。
圣主平日身边就有四名侍女,称为录事,归司务厅管。
她们既是生活秘书又是工作秘书,每天照料圣主的生活,同时协助圣主处理教务——
当然也就是最基本的文秘工作。
四名录事的年龄从十五岁开始,满十九岁就必须离职,而且必须是处女。
圣主过世之后,就由四名录事中年满十八岁而又恰好没有来月经的那一个作为灵姝,为圣主殉葬。
虽然当上灵姝就意味着放弃生命,但这是在为圣主献身,死后灵魂可以飞升,得到人间永远无法企及的巨大欢乐,因此被视为无上的光荣。
这次有资格的录事本来有两位,抽签选中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女孩。
但是另一个昨天忽然毫无迹象地来了月经,只好在忍痛把位置让给了现在的这个她。
现在,她安详得甚至有点冷漠的面容下面,掩饰着一颗炽热激动的心。
「诵《龙翔九天经》——」
「龙翔九天,庄穆云间……」祭士们齐声吟诵。《龙翔九天经》是灵道教内为高级祭士送葬时吟诵的经文,一众祭士齐声以上古音韵吟诵,大厅里立刻充满了浓郁的神秘恐怖气息。
经文吟诵毕,典礼院院正走到神龛前面,对着灵壶跪施一礼,转身对大家宣布:
「司务厅八品录事朴泰琳,甘为灵姝,为圣主殉身,众祭士行答谢礼——」
昨晚评事会开会的时候罗兆汉才知道,平时来圣主身边办理教务的时候多次见过的这个相貌清秀讨人喜欢的女孩名叫朴泰琳,是韩国人。
昨天早上本来被选定的灵姝袁屏忽然来了月经,虽然她急得直哭,但没有办法,只能换上朴泰琳。
跪在最前面的四府知事、五部正使——
青龙府知事黄文斌
白虎府知事阮文苑(他是越南人)、
朱雀府知事韩新阳
玄武府知事罗兆汉
金部正使陈徽韵
木部正使玛利亚•斯蒂凡诺斯库
水部正使那琴
火部正使普利扬卡•贾瓦哈
土部正使吴笑蔚率领祭士们再次行礼。
大家的感情是诚挚的,从心里感谢灵姝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承载老圣主的灵魂飞升。
高级祭士们早已划好灵门,调出气场,指明了老圣主灵魂的飞升之路。
「开礼——!」
坐在神龛上的朴泰琳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本来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轻轻地扫了扫台下的祭士们。
祭士们都抬起了头,注视着她的身体。
「开礼」,意味着她的生命就要结束,她的灵魂就要飞升。
刚才那四个少女一起围上来,按照陈徽韵用金钱打出的吉位,一个走到朴泰琳的背后,两个分别扶住她的左右臂,一个轻轻扶住她的双脚,三个人把她的身体稳定住。
灵姝怀抱盛有圣主骨灰的灵壶,十分重要,被绞死的时候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但由于她身份的神圣性,又不可能施以绳索镣铐,是以需要几个人固定她的身体。
第四个少女从神台后面拿出一条白绫,轻轻地绕在了朴泰琳柔嫩的脖子上。
罗兆汉注意到,灵姝的十指紧紧扣住了灵壶。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这是神圣的葬礼,不是执行死刑,所以动作必须极其轻柔。这也意味着,灵姝的死亡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的十指紧紧抠这灵壶,闭上了美丽的双眼,眉头微蹙。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的脖颈开始晃动,双肩微微地颤抖。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阮文苑放出的的微风,朴泰琳的长发飘动着,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头顶的轻霭缓缓笼罩了她的脸庞,朦胧中显得很是庄严。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鸽子们轻轻落在朴泰琳微微颤抖的头顶、肩头和脚尖上。也许,她现在会觉得痒痒的。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女孩的眉头又皱紧了一点,但同时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点点平静而安详的神色。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红润的舌尖伸了出来,湿湿的,软软的。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红润的舌尖上,挂上了一滴水珠。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白嫩的脖子上,开始青筋暴露。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女孩十只柔软的脚趾,忽而绷紧,忽而翘起,不安地蠕动着。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一声极其轻微的「嗯……」,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紧紧抱着灵壶,揉磨着灵壶光滑的外表。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舌头伸出了半截,一滴晶莹的口水滴在了女孩美丽的锁骨上。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灵姝的双眼,又轻轻地闭上了。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一阵细微的流水声,从女孩的下体传出。大家都知道,她尿了。
执行者的双手轻轻用力,白绫一点一点收紧。
朴泰琳的脚尖轻轻绷直,又轻轻松了下来。
执行者轻轻松开白绫,灵姝的头软软地垂了下来,下巴放在了灵壶上。
到结束的时候了。
司务厅厅正把一支淡绿色的蜡烛插在朴泰琳脚前,蜡烛骤然燃起蓝色的火焰,一团似烟非烟的蓝色气霭升腾起来,又骤然消散。
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