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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隶和犯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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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毛

根据传统戏剧《香罗带》片断改编



在下乌程县正堂衙役,姓康名鼎臣,字晋元,名字够大气吧,那是我爹给起的名。

他时任会稽县县丞,指望我这小子长大后能够仕途通畅,扶助朝廷,光宗耀祖。只是可惜生不逢时,命途多舛,十九岁那年,由于官场倾轧,我爹给贬了官,举家迁至湖州府乌程县投靠亲戚。

适逢亲戚家摊上了衙役,无人愿去,而这个职位对我却是心仪已久,于是我即自告奋勇顶了名额,当上了乌程县衙的皂隶。我在家排行第三,衙内上下都唤我臣三。

我为人机灵,手脚勤快,也善见貌辨色,再加上受老爹衙门生涯的熏陶,熟知官府公务,深得乌程县令王三善器重,半年不到,委了个皂班班头的小职,手下管着七、八名皂隶,平日里老爷升堂,我手握杀威棒,挺直腰板站在堂上,听着老爷的指令传唤、掌刑,自觉高人一等,日子还算过得去。

说来惭愧,在下自幼性格乖僻,对刑审犯妇有特别嗜好,越是酷烈越是兴奋,特别是丰满漂亮的少妇,更是情有独钟。

读私塾的那会儿,仗着县丞老爹的靠山,常常逃学溜到县衙,观看县太爷升堂问案,遇到刑审女犯的场景,总是流连忘返,以至于误了读书抄字,挨老先生竹尺。然性格使然,一意孤行,不思悔改,最后,老先生也听之任之了。

常此以往,书没有读好,对衙门升堂的一套却是耳闻目濡,心领神会。刚当皂隶的几天,一想到将有机会接触肌肤雪白体态玲珑的犯妇,并亲自动手刑审施虐时,兴奋得几夜没有合眼。可惜乌程是个水乡小县,平日里无甚大案,女犯更是难得觅见,即使偶尔遇到个把风化案子,犯妇均相貌平平,提不起精神。

万历廿三年三月初,乌程县内发生了一件震动湖州府的大案,据说,那个乌程守备唐通的夫人林慧娘因私通表弟谋害唐通,惹下了谋杀亲夫的大案,王知县尽管心存疑虑,还是将唐林氏拘捕入监。

打那时起,我就心神不宁了,守备夫人花容月貌早就名扬乌程,平日里,她养在深闺,深居简出,欲睹芳容,谈何容易。而今,这个美艳的犯妇近在眼前,你说,我的心里能够平静吗? 

那日案发,唐林氏被快班的马班头拘到县衙后,王知县即升堂问案,我站在堂上几乎与唐林氏近在咫尺,她娇艳的容貌,柔美的身姿顿时使我魂不守舍,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直面美女,看来,前朝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传说无非是说说而已,遇到唐林氏这样的美妇,柳下惠也保不住不动邪念。

当日唐林氏没有认罪,老爷也没有用刑,仅是讯问些例行的话语。唐林氏被刑房的司吏押入南监的时候,我久久地望着她玲珑的背影出神,她系在额头的那根白缎带,随风飘舞,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据说,这是她为悼念夫君唐守备而带的,弑夫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心境吗?

我开始怀疑这件案子的真实性,据说,此案的侦破源于一根“香罗带”,可是,那根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香罗带”能说明什么呢?

作为定罪依据的那具无头男尸更是疑窦重重。无论如何,在我心里,唐林氏不像是杀人凶犯。

我隔三差五就要去南监转转。我们衙役,虽然进入南监比较方便,但要去关押重犯的女监还是得找点借口的,那看守唐林氏的禁婆二么知道我的用意,并不为难,二么年轻时做过媒婆,深谙人情世故。

唐林氏楚楚动人的模样每每让我心猿意马,然而,在惊叹她艳丽容貌的同时,总会产生一种异样的臆想:当我亲自给这个美娇娘施刑时,她不知会如何反应?我又会是何种心情?我想:当她被褪去衣裙赤露圆润丰满的臀肉时,当竹板打在她富有弹性的凝脂般的肌肤上时,这种快感应该是欲仙欲死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间,日脚已至九月初六。

那日突然自杭城来了个巡按大人名叫陆世科,带了一大帮随从。到达县衙后二话不说,直接调审唐林氏一案。

他不顾王知县再三辩解,执意当堂刑审,喝令带来的随从将唐林氏的纤纤玉指一连三拶,俗话说十指连心,唐林氏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受得了这拶刑逼供,只得屈招,被陆巡按问了个勾结奸夫,谋害本夫的死罪。

陆巡按还当堂祭出钦赐尚方宝剑,拟定次日辰时,将唐林氏游街示众后凌迟处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平静的县衙搅得纷纷扰扰,眼看着这么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娘子就要被剥得赤条条地受尽屈辱,碎剐而死,衙内上下无不扼腕叹息,我更是乱了方寸,坐立不安,然而巡按是钦点的,他的命令就皇命,皇命难违,只能照办。

乌程是个小衙门,不像州府大衙分工明确,遇到凌迟犯妇这样的红差,除了个别留衙值守的外,三班人马均需出手,以确保红差不出意外。
我是皂班班头,按老规矩,这洗剥捆绑,游街示众的一应事项都得由我操办。尽管这一切对于我已经驾轻就熟,但想到这犯妇是我朝思暮想的美娇娘时,心情是既沉重又亢奋,以至于手忙脚乱。

是夜亥时,我从班房后的器械库推出了木驴,这是凌迟犯妇游街使用的特制刑具。我在乌程当差一年余,这家伙只使用过一次,驴上示众的是一个乱伦后杀人灭口的泼妇,驴背突出的一高一矮二个铜钱般粗的木杵上,依稀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具木驴是前任县令依大明刑律图例让乌程最好的木匠用花梨木打造的,通体赤红,驴身壮实,驴头高昂,驴尾挺翘,造型逼真。腹内的辘轳特别灵活,二根木杵活动自如,推行起来非常轻松。

我刚入衙当皂隶时,出于好奇,曾骑上去玩过,被皂班班头发现,差点挨一顿大板。现在由于许久未用,积满了灰尘。我将木驴擦拭干净,转动部位注上灯油后,呆呆地望着它出神。

听老爷说此刑是前朝的狄公发明的,以儆戒世间的淫贱妇人,然而,大家闺秀的唐林氏是淫妇吗?

我真不敢相信。无论如何,剥去衣裙后的唐林氏骑上驴背后,必定是活色生香,凄美动人的。我渴望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却又害怕唐林氏那哀怨的眼神,她娇嫩的下阴能够忍受这坚硬木杵的抽插吗?

我不敢往下想,乘着子夜前的短暂时辰,我决定最后一次去南监探望唐林氏,因为三更过后,她就将带往水房净身梳洗。

女监门口增设了一道门岗,禁婆二么正在监门口值守,见我进来,并不感到诧异。

“臣三,来看唐林氏的吧,她再过几个时辰就要上路了,哎!放着守备夫人不当,偏要去偷野汉子,还杀人,真是自作孽呀。”她唏嘘着。

“胡说!”我忿忿不平地瞪着二么,“都是那个陆巡按做的局,王大人把这案一直搁着,妳并非不知。”

二幺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悻悻地扫了我一眼,转过了脸。

女监外点了四支火把,过道里异常明亮。黝黑的牢房中,唐林氏正带着坤枷倚墙坐在草席上,一双莲足锁在三尺长的木枷中。平时唐林氏是不带戒具的,明日就要处决了,王知县不得不按狱律给她锁了枷,她柔媚的身姿仍旧十分动人,一头青丝披散在坤枷上,那系在额头的白缎带垂挂在脸侧,我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抖。

唐林氏注意到了监外的我,转过了脸,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表情竟然异乎寻常地平静,火光映照下的眸子没有一丝恐慌,只是平静中略带了几分凄楚,纤纤十指虽然白日里经受拶刑,留下了条条紫红的伤痕,却还是稳稳地扶着那坤枷,纹丝不动。

四目相撞的刹那间,我似乎读懂了她所有的意思。

这半年来,我无数次去女监看望这个犯妇,虽然相互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在对视中已经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今晚,她的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她是被冤枉的,眼下,她只能逆来忍受,坦然踏上奈何桥;同时,对我半载来的关切之心深致谢意。

我则对她“说”:我相信妳不是谋杀亲夫的淫妇,也想拯救妳,然事至如今,已是回天乏力了。我回避着唐林氏的目光,双手扶着女监的牢门,久久不愿离去,我只想静静地与她多相处一会,似乎这样会多给她一些宽慰。

更漏将至子时,二幺过来催促我,因为刑房的司吏马上就要来巡夜了。我抬起头深情地望了唐林氏最后一眼。我知道,明日五更见到她时,将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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