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幻
在刘忠小时候,枪毙犯人曾是完全公开的,那一天就像喜庆的日子,万人空巷,刑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刘忠曾在远处听到过几声清脆的枪响。
现在这种情况早就改变了,公判会是在小范内举行,刑场也是秘密的,没有围观者,只是在当天晚上的电视新闻里进行报道。
刘忠的父亲却因身份特殊,几乎每次都同执行者一起出现在刑场上。
1993年12月的那一天,在刘忠的要求下,父亲为他开了后门,把他也带去了。
那天午后,刘忠随父亲坐着执法者的车,先行到了刑常刑场在郊外的一片麦田里,老远就可看见青青的麦苗那边醒目地凸起一圈暗红色的砖墙、一扇生锈的铁门。
围墙里面平整的泥土地上荒草丛生,西面墙下有一道土丘。
刘忠那天脖了上围着一条雪白的薄型新潮围巾,下车前父亲让他把围巾摘了下来。
刘忠几乎忘记,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刑场上是不可以出现白色的,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
刘忠就把那条围巾塞进了外套口袋。
由于一名年仅十八岁的死刑犯在临上刑车前失去控制,拼命挣扎,刑车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多小时。
刑车到时,那个犯人已经安定下来,似乎丧失了知觉,脸色发紫,四肢柔软,被两名执法者架着,跪倒在那士兵前。
其余十一名犯人同样被架着从车上下在那土丘前一字形跪下,他们全部脸色发紫如肝,四肢柔软。
但除了那一个,其他都睁着眼睛,有一个还朝两面望了望。
其中有一名女犯,头发蓬乱,已经看不出她的年龄,但能感觉到她还年轻。
他们每人都被两名执法者向后揪起胳膊,按下脑袋,身后站着一位行刑者,手握乌黑锃亮的小手枪。
那些行刑者都和刘忠的父亲很熟,下车后过来和他打招呼。
有一位还拍了拍刘忠父亲的肩膀,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刘忠父亲说,我还能忙什么。
那人说,好久没和你喝酒了,哪天到我家来。
刘忠父亲也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我一定来,你不要忘记。
那人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忠。
父亲即说,这是我儿子,他可能要调到你们司法部门去,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
行刑者很快都在犯人身后站定,小手枪抵住犯人的后脑勺。
刘忠的父亲在旁边叮嘱道:“打得好一点儿。”
他们说:“老刘,放心吧,不会打坏什么的。”
发令者在旁边发令。
没有一个犯人动弹,也没有叫喊,他们都软绵绵地弯腰低头,冲着面前的泥土地,身子快要趴下去了。
一阵轻微的旋风在刑场拂过,扬起了尘土。
周围有一些人站着,还有一些人在走来走去忙着什么。
行刑者手中的枪很小,几乎只有手掌般大小,枪声细微。
执法者松开了手,犯人们都一头栽了下去,不动。
刚才和刘忠父亲说话的那人把手枪放回枪套,弯腰将一个犯人翻了过来。
犯人仍睁着眼睛,眼球有些突出,呆愣无光。
眉心有一个筷子大小的枪眼,一些血溢了出来。
那人扭头对刘忠父亲说:“老刘,我打得怎么样?”
刘忠父亲说:“很好。”
犯人的死亡手续办完后,刘忠父亲让人把那些躯体都翻过来,他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第一具躯体的头部旁边蹲下,用那把尖刀沿着眼眶的边缘把两只眼睛剜了出来,浸在药水里。
躯体的颧骨上方便出现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空洞。
有人将一只黑色的大塑料套套住了他的头颅,在脖子处扎紧。
随后刘忠父亲挪到第二具躯体旁,重复刚才的工作,剜出了两只眼睛。
另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也套住了那具躯体的头颅……刘忠父亲干完他的工作后,他的几位同行开始取躯体身上的器官。
刘忠看到他们把那个唯一的女犯的躯体搬到一辆手术车上。
他们把女犯躯体的上衣割开。
女犯的身体肥白,两只乳房软软地歪向旁边。
他们给躯体消毒后,用刀切破胸,把一排肋骨拉开,取出了心脏。
那颗心脏血糊糊如一只拳头,颜色发紫。
有人说,这颗心怎么这样的,颜色发紫?那个用手抓住心脏的男人说,也是个坏女人,心脏都是黑的。
他把心脏浸在药水里。
有人问:“她犯了什么罪?”
回答:“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