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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戰爭的四公主之第一部

依斐貞妮亞的苦難

作者:

現在一切我都明白了。

我穿過鷲頭飛獅離開我的邁錫尼之時,就是永別。

那時我為將成新娘子而感到不安,而新郎是最偉大的戰士-阿喀琉斯啊。

我仍記得母親按在我肩上安慰我的手,她在我耳畔低聲的甜言蜜語,說是一個自小就把我珍如拱珠的女兒安排的最理想歸宿。

難道我不是眾兄弟姊妹間最受寵愛的一個嗎?即使他的獨子,奧理提斯,也難與我相比。

父親每次見我時不是都笑逐顏開,大張雙臂把我納入懷中再高高舉起讓我享受短暫飛翔嗎?

世間還有比我那作為希臘人共主更疼愛他女兒的父親嗎?這樣的父親難道不會為他心愛的女兒選擇天下最好的配偶?

即使如此,我心仍忐忑不安。

在我內心深處,我感到某種難以言表的不祥。

我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我要離開我心愛的邁錫尼。

無論它土地是如何粗獷崎嶇,它仍是我生命的搖籃。

而我亦因要遠離父母而感到哀傷。

如果我內心不是聽到一陣令我抓狂的話,也許我相信這不安不過爾爾。

「小鴿子,你竟毫無警覺?」那聲音不斷向我嘲笑。

我母親克呂泰涅斯特拉也可能聽到同一聲音。

為什麼亞格門農,她的丈夫會指示她留在宮中而只讓我在沒有母親的陪伴下前往大軍聚集的歐陸斯?一位丈夫會剝奪一名母親親自嫁出女兒的權利嗎?即使這包含了分別的哀愁。

母親沒有聽從父親的指示。

那倒不足為奇。

她從來都不是乖乖女類型的公主,從來不是。

那時她仍是斯巴達的公主時候已是如此,她亦即是今天我那臭名遠播的嬸嬸海倫的姐姐。

就是因為她與特洛伊王子巴黎私奔而引致希臘人大興問罪之師。

最少,表面是如此。

當然,特洛伊與希臘人是宿敵,就有如一群狼中有兩頭雄性領頭狼:二者只能存一。

這次的私奔只是引發戰爭的最佳藉口。

在歐陸斯港,一千艘戰船整裝待發。

而我父作為共主是當然的統帥。

如果有任何事可以和父親對我的疼愛爭寵,那就是他日夕夢想把他憎恨的特洛伊城鏟為平地的心願。

這是他走進萬世不墜之功的台階。

他的名字在我們都化為塵埃後仍永遠被人念記。

但這也不是全部。

作為他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什麼在侵蝕他的心靈。

如果娶得美人海倫歸的不是他的親弟弟墨涅拉俄斯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我父會作出什麼令人害怕的事。

娶了海倫的姐姐大概是一種不對等的補償吧。

何況,他們都說海倫是主神宙斯和我祖母Leda交配的結晶品,而我的母親克呂泰涅斯特拉只是凡夫俗子而且老邁的國王Tyndareus的女兒。

也許這就是他格外疼愛我的原因:他們說我長得酷似祖母,由此引伸,即是說我酷似嬸嬸海倫,而不是像我的母親。

「再過數年,你就可以和她較一日長短了,」他曾靜靜在我床邊對當時假裝已入睡的我說

當我一天一天長大,他對我就加倍疼愛了;他的擁抱比先前的更親密;在我走進他的視線下時他的眼睛更閃亮了。

我安慰自己:這是因為我是他第一個孩子。

但我其實知道絕不止於此我以為他永遠不會把我嫁出去。

最少,他會把我的婚事不斷推後。

所以,當他在信中宣佈把我許配給阿喀琉斯,我是震驚不已。

他怎會?

雖然我未與他為我選擇的夫婿謀面我對他所知仍甚詳。

他的武藝是舉世無雙,甚至說他的刀槍不入。

沒有人說過他面目可憎,所以他應長得不難看。

成為Myrmidons的王后會,我會得到別人的敬畏。

這應是任何一個少女夢寐以求的好親事,即使新娘是邁錫尼的公主也是如此…但我知道我是懷有一定的反感的;不是對給我選擇的新郎,而是父親竟如此輕率就把我的終身大事搞定。

我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嗎?我已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齡?他是覺得我厭煩了嗎?我不再是他常對我說的:他的畢生最愛了嗎?

當然,現在我都明白了

我的到來是前為前赴另一座很不同功能的祭壇。

啊,亞提米斯,狩獵女神!我曾有對你不敬嗎?為何我的血要與一頭鹿的等價?難道你不會憐憫一名被迫要獻祭親生女兒的可憐父親嗎?

這時我聽到她的嘲笑了。

「他可以選擇的!」

我渾身一震。

對啊,他可以選擇:是要滿帆的風,抑是他閨女的命。

不!不是風,也不是作為共主的天職。

他面對的是他犧牲女兒的性命與他畢生夢想幻滅之間的選擇!沒有風,大軍最終會星散。

他的夢想也就無疾而終吧。

如果他不要這結局,另一個人就得死:我,伊斐貞妮亞,他的女兒,他一生中的最愛!

而他選擇了。

母親試圖和他對抗。

我的小弟弟奧理提斯央求他。

甚至連被父親以他名字騙我到此的阿喀琉斯也威脅要和他決裂去保護我。

但一切徒勞。

不,這對他也是痛苦的抉擇。

我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我明白向他擠過來的種種壓力:一方面是因缺風而呆在海灘上無所事事的戰士們的苦悶。

他們本懷著建功立業的心而來,卻進退維谷;一方面是弟弟墨涅拉俄斯日夕要雪奪妻之辱,還有那野心家奧狄修斯的口蜜腹劍,不斷煽動戰士為父親製造麻煩。

但,他是有選擇的。

而他選擇了。

「逃啊!」在我心底的聲音對我呼喚。

但在十萬獵者之前,我這一隻小花鹿又能逃到哪裡?

逃,又有什麼作用?

如我的父親選擇了把我獻祭狩獵女神,天下間又焉有我容身之所?

我閉上眼睛,設想我正站在祭壇之畔,在我的袍子被扯下時,我處女無瑕的身體裸露了。

他把祭刀指向我的頸部時會否按著我袒露著的乳房?

我要忍受祭刀的冰冷多久才會被一刀畢命?

我在最後一刻會發出哀號作為對這殘忍的父親的控訴嗎?

他會為所作的飲泣?

抑是如釋重負,知道狠下毒手之後,他的功業大計就可以一帆風順,萬世留名?

他曾否希望,又或恐懼,我會在最後一刻逃之夭夭?

不!我會讓他如願以償。

如果他想萬世留名,他會得償素願,不單止於作為一個征服者,更作為一個雙手沾滿親生女兒鮮血的父親!

他的名字與攻城掠地的戰史扯上關係前,他將首先與一名女兒以她的生命去換取千帆並舉的長風好去圓了這父親的野心的故事連結到一起。

令人感到諷刺的時:我竟也萬世留名了。

我成為開天闢地以來最大規模征戰的開篇主人翁。

當我的血灑在祭石上時,我眼底這些戰船將如箭離弦般駛向殺戮與永恆的傳說。

我望向蒼穹,淚流滿臉。

我也許不及海倫艷壓群芳,可是從現在起,她不再是獨有可令千船起錨的臉了。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她的臉龐和我的血才成就這一切。

「亞提米斯女神,接受我的血吧!」我高喚。

然後,我穩步走下我藏匿的小丘,走向等待我的那些人和冷冷的祭壇。

(完)




波呂克塞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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