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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夢

作者:tx0297

——夢是虛無的幻想,不是現實的存在。

因此,夢才能隨心所欲地描繪出最超凡脫俗的美貌佳人,最甜蜜幸福的桃色遭遇,最荒誕無稽的故事情節和最殘酷血腥的死亡結局!——




(一)

我是個以畫畫為生的人,但只是個畫匠,而不是畫家,因為我只會臨摹,不會創作。

從而只能為老闆們打工,畫些招貼畫或廣告牌,賺取點菲薄的工錢來謀生度日。

這就注定了我這一輩子只能過一種清寒潦倒的貧困生活。

我出生自南國浙省一個偏僻小縣的普通工人家庭,家境雖不富裕卻也供我上到了高中。

自幼酷愛美術,先是照著小人書畫,後來又模仿著掛歷和圖片畫,也許是畫得多了熟能生巧,抑或是我真的有幾個藝術細胞,居然能把一些名畫也臨摹得惟妙惟肖,逼近逼真。

也是我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高中畢業那年竟然萌發了上京投考美術學院的夢想。

家裡人也是望子成龍心切,拿出了積蓄又借了些帳貸,湊了一筆錢,我獨自一人離鄉背境,上京趕考去了。

似我這等既無基礎知識,又無藝術修養的人,最終當然是個名落孫山的結局。

父母的辛苦錢叫我給浪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我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就在北方的幾個大城市裡輾轉流浪,幻想著謀得一個好差事,或做得一件大買賣,賺一筆大錢,才有顏面衣錦還鄉。

幻想歸幻想,現實生活是民以食為天,無奈何只得到各個人才交流中心去找工作,以解肚內的饑荒。

我的一技之長還是發揮了作用,經過考核,應聘到本市的一所中學,當了一名初中的美術老師。

這份工作對我的能力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無非就是給學生們講解一些美術的基本知識,比如:人體各部位的正常比例,三維空間的投影關係等等,一般美術雜誌上都能找到的材料。

再者就是在黑板上臨摹一幅圖畫,讓同學們照著畫,這更是我的強項,不費什麼力氣。

問題在於課時費太低,每節課給二十元,教務處每週頂多給你排個八到十二節課,一個月的報酬也就一千塊錢左右,離發財致富差得遠去了。

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為了賺點外快,經人介紹替一家電影院畫了一張電影海報,由於我的技藝超群,竟一炮打響,被電影發行公司招聘為畫工。

仍然是記件工資,根據畫面的大小及難度,每幅畫在二、三百塊錢左右。

雖說這幾年電影事業不太景氣,全市二十幾家電影院不是家家都願意花這個價錢來請我畫畫,但每月至少也有七、八幅畫的生意。

由於名聲在外,後來一些歌廳、舞廳也來相邀,一個月的收入可達二、三千元之多。

要是幸運地被某些廣告公司招聘參與大型市政或公益廣告的製作,還有千元以上的額外收入。

如此一來,那個薪低利薄的美術老師職位,自然被我辭去了,成為一名專職的畫工。

那年夏季酷熱之日,我正在一家影院的休息室裡製作大片《臥虎藏龍》的宣傳畫,就是那幅以周潤發與楊紫瓊在竹林梢間打鬥為背景,疊上章子怡的大美人頭像的圖片。

畫人物我是得心應手,畫風景卻有些生疏,工作已到結尾之時,故而集中精力,專心致至,生怕出點差錯,前功盡棄。

周圍過往的人們,也有駐足觀望的,也有發幾句褒貶評論的,我都無暇顧及。

當我塗完最後一筆油彩,已是滿頭水霧,汗流浹背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準備收工下班。

忽地感到一陣輕風襲來,才意識到一旁有人給我揮扇生風呢!側目瞥之,見一隻潔白、細嫩、柔軟、多肉的小手正在頻頻舞動著一把精緻的檀香折扇,送來徐徐清風。

受人之恩,理當致謝,遂回轉身來,見那打扇之人,不禁猛然一陣緊張與恐慌,把正欲開言道謝的話語全部噎了回去。

此人名叫胡丹鳳,乃我市文藝界中的風流時尚人物。

據傳早年是個二流的演員,也拍過幾部電視劇,卻沒有走紅,於是棄藝從政,如今當了市文化局的一名小科長。

別看她職位不高,卻憑著腦子的聰明與智慧,外貌的風流及漂亮,掌握的權利卻不小,傳聞:例如穴頭的組團演出,影院大片的首論放映,書畫家作品的展覽等等,都要打通她的關節,得到她的首肯方能成行,估計收禮受賄必當不在少數。

是個人人盡皆垂涎欲與攀附卻又畏懼其奸狡而被玩弄於鼓掌的女人,胡丹鳳三個字在業內人士的心目中是美麗與邪惡交織在一起的代名詞。

我與胡丹鳳沒有深交,她是個堂堂在上的靠心計與權術治人的白領管理者,我則是個低微卑賤受治於人的藍領打工仔,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車,自然沒有交往。

但由於在各自的職業領域內都小有名氣,當然也都認識。

「濤哥的畫真棒,我看連那些自命不凡的畫家也比不過呢!」到是她先開了口。

「胡科長拿我開涮了,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畫工,無非是照貓畫虎,照葫蘆畫瓢,只會照本宣科,哪能敢與畫家相比啊!」由於她的一聲「濤哥」叫得親切,緩和了我的驚恐心理,說話也自然了許多。

「我決不是有意的吹捧,我是真心誠意的。」胡丹鳳說道。

「若論表現花草魚蟲、山川風景的意境,你確不是那些老傢伙們的對手,但對人物肖像的寫實,比他們就更具時代感了。我不是吹牛,只要我替你策劃策劃,不消時日,你就能出人頭地!」

自己有多少能耐,吃幾碗乾飯,我當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她的言語顯然是帶著幾分誇大其詞的。

但據我所聞,這個女人確實是手眼通天,跟她搞好關係,對個人的前途肯定是有幫助的,於是急忙應道:「謝謝科長栽培,鄙人不勝感激之至!」

「哈哈,哈哈!」只聽得她一陣狂笑後說道。

「感激我?你拿什麼來謝我?這樣吧,今天晚上你陪我吃頓飯好嗎?放心吧,我做東!」

「請我吃飯?」我真的懷疑我的耳朵出了毛病,一個高傲在上、美麗漂亮的女上級,居然會請我這個處於社會底層的窮困畫工赴宴?我真是受寵若驚得茫然不知所措了,直直地瞪著兩隻眼睛注視著她。

不好意思,正因為她是個摩登女郎,所以從來我也沒敢正視瞧過她一眼,如今四目相視,才算把她看真切了!

豐滿的體態雖少了些苗條秀麗,卻更多了點性感的誘惑,圓潤的面龐雖不十分潔白細嫩,卻充滿了迷人的嬌媚,一對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泛映出懾人的光芒,兩片鮮艷的朱唇間噴射出炙熱的烈焰。

一時間,我的心跳加速,熱血沸騰,體內充滿了溫暖和幸福,思想意識突然地變得模糊了,分不清眼前站著的是位神女還是魔怪!

「好吧,就這麼定了!其實,你也不能白吃,我還有事求你呢!」不待我說話,她就下了結論。

「你快收拾收拾,我在電影院門口等你。」說完就扭著水蛇腰,踏著高跟鞋的蹄聲,出去了。

片刻之後,我才六神有主,清醒過來。

她是個交際廣泛的白領女強人,居然還有事求我!什麼事?難道要我去替她殺人、販毒、搶銀行!(這都是電視劇裡經常看到的情節)。

笑話,怎麼可能呢?估計也就是叫我給她畫張肖像,掛在房間裡自我欣賞罷了。

管它什麼的,反正能和如此美艷的女郎共進晚餐,也是人間一大快事。

於是趕緊把那幅即將完成的圖畫用布蓋了,將顏料、工具收拾歸攏,到衛生間裡洗淨了手臉,這才向大門外走去。

門外停著一輛皇冠轎車,透過打開半扇的車窗看見,胡丹鳳正仰躺在駕駛座上,嘴角叼著一支煙卷,吞雲吐霧著呢。

瞅見我出來,就把車窗全部搖下,伸出手來招呼我上車。

我拉開車門,望了望渾身散發著茉莉花香味的胡丹鳳,不禁心中忐忑、猶豫起來。

雖然剛才我們已經小有接觸,但直到此時我才看清了,她穿著一身藕荷色的連衣裙,燙熨得筆直板正,絕對是上好的料子。

人們都說藝術家不修邊幅,我雖夠不上個「家」,卻也感染了這種習氣,一身邋遢得沾滿了顏料和油彩的工作服,蓬亂的頭髮,坐上這高等的轎車,身邊還陪伴著一位超凡脫俗的美艷女郎,實在是不成體統。

胡丹鳳瞧著我的窘態,似乎也看出點什麼,不由得抿嘴一笑,說道:「沒關係,上來吧。待會兒我替你包裝一下,包你成為個人人羨慕的白馬王子!」

我鑽進車廂,她衝我笑了笑,順手掐滅了煙卷,踩著了油門,小車蹭地一下竄了出去。

穿過了鬧市,又在僻靜的街道上跑了一會,如今私家車遞增,停車場難尋,轉了二圈,才在路邊找到一個泊位擠了進去。

胡丹鳳又領著我步行了幾分鐘,鑽進一家不起眼的小門樓,穿過一個水汽瀰漫的天井,來到一座十分華麗的廳堂。

有個身著白色工作服的年輕人迎上前來,她二人看似頗熟識,低聲私語了幾句,又在他手中塞了幾張大票,回過頭來對我說道:「這是小李,讓他帶你在這兒好好洗個澡,理理髮,休息一會兒,我去辦點事,待會兒來接你。」

我向小李投眼望去,只見他的白衣胸前印著「溫泉浴室」幾個紅字,哦!原來我們是從後門進入了本市最高級的洗澡堂子,胡丹鳳說的為我「包裝」就是如此這般啊!不管怎樣,能在大款大腕們出沒的地方享受一下,此生無憾矣。

就辭了胡丹鳳,隨小李上樓,進了浴室。

這是個單人浴室,前面是一間十平方米的休息室,佈置簡單卻裝潢考究,一張小床,兩把沙發和一個梳妝台。

隔著一道磨砂的玻璃門,後面就是二米見方的鑲著白色瓷磚的浴池,池水碧綠,清澈見底,池面上還飄蕩著幾縷淺淺的青煙和淡淡的硫磺氣息。

我躍入池中,撲騰了幾下,心想:夏日炎炎,每日沖涼數次,身上也不髒,洗不洗也不吃勁,不過人言這溫泉之水有益健康,我不如多泡它一會兒,解解疲乏。

就將腦袋靠在池子邊上,伸展四肢,放鬆身體,仰躺在水池中,十餘分鐘後,又換了個姿勢泡了幾分鐘,這才起身用毛巾全身上下擦洗著,感到全身舒坦了,才爬出池外,擦乾了,用浴巾圍著下體,出到前屋,坐在沙發上休息。

喝了幾口茶,小李就進來了,帶我去理髮,由於是浴室內部附設的理髮室,所以大家都很隨便,有的穿著褲衩,有的圍著浴巾,蹋著拖鞋前往。

到底是高級消費場所,這個發理得舒適仔細,推、剪、洗、刮、吹,一套程序下來,我的一頭茅草雞窩變成了光輝鮮亮的飛機頭。

襯著我的一張英俊瀟灑的面孔,絕對是個美男子,這一點我是完全有自信的,只是因為模仿藝術家的風度,不加修飾而已,稍有打扮,定是個潘安、宋玉似的人物。

回到浴室,方一進門,就聞聽裡間浴池裡有「嘩嘩」的撩水聲,從磨砂玻璃上透過的影像看是個女人的形態,再看床上堆著的也是女人的服裝。

不禁嚇了一跳!這種高級的單人浴室是不分男女的,準是老闆以為我洗完了,又另招了位女顧客進來。

不好!我得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萬一叫人看見,還當是我要耍流氓非禮呢!急忙找我的衣服,準備離去。

可是記得明明掛在牆邊衣帽鉤上的工作服,如今卻不異而飛了。

正在慌亂之際,只聽裡間有人聲道:「濤哥,你回來了,等我一等,我就洗好了。」正是胡丹鳳的聲音,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又聽她說道。

「我給你買了一身新衣服,放在床上,你把它換上。」

我用眼往床上搜索,果然在枕頭邊放著個塑料口袋,打開來裡面是一套淺咖啡色的西裝,還有一件白府綢襯衫,看那衣服上貼著的標籤,價格竟是一千多元!

不由得我不咋舌稱奇,她如此這般地「包裝」於我,不知是何目的?

正在疑惑之時,玻璃門響處,走出來用浴巾裹著半截身子的胡丹鳳。

一對半裸著的男女,四目相視,我的臉唰地一下漲紅了,口舌也不好使了,她到是很沉靜,不慌不忙地說道:「快把新衣服換上,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可不帶你玩喲!」

看我那既害羞又猶豫的模樣,不覺「噗哧」一笑道。

「看你,都二十一世紀了,還那麼封建古板。……好吧,我倆都轉過身去,我沖裡,你沖外,誰也不許偷看,穿好後喊『一二三』再回頭。」

按照她的吩咐,我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開始穿衣服……塑料袋底下還有一條紫紅色的領帶,西裝我也穿過,可從來沒扎過領帶,因此這條領帶費了我不少時間。

「穿好了嗎?一、二、三,回頭看!」胡丹鳳叫道。

我轉過身來,眼前的胡科長,在原先藕荷色的連衣裙上又套了一件淺紫色的馬甲,而且化了一個比白天清雅得多的淡妝,豐滿的身軀更顯得端裝正派,儼然是個女教師的模樣。

她看了我一眼,臉孔像一朵盛開的鮮花般笑道:「果然是個帥哥,這樣的小伙子,哪個女人都會愛上的!」

突然又陰沉下來。

「看你這領帶是怎麼系的,跟個狗練子似的套在脖子上,來我給你整整。」說著走到我跟前,伸手替我整理領帶。

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與這麼摩登的女郎如此地接近,她那從鼻孔和嘴巴裡呼出的帶著芳香甘甜的氣息,噴射到我的臉上,使我久久地陶醉在激情與衝動的迷茫之中。

「好了,走吧,米西米西的幹活!」

她玩笑著,卻又見我仍在四處尋摸,不覺大聲笑道:「別找了,你的那身破爛行頭,我早叫小李拿去扔到垃圾箱裡去了!」

我只有一臉苦笑地隨她步出了溫泉浴室。

皇冠轎車在鬧市裡跑了十幾分鐘,來到一座灰體綠瓦的高大建築面前,停好了車,胡丹鳳蒯著我的胳膊,像一對情侶般步了進去。

這可是我市的標誌性建築——凱旋門飯店,是一家著名的合資五星級賓館,而我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和它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外形的高大雄偉已使人望而生畏,內部裝修的富麗堂皇更叫人眼花繚亂,我左顧右盼地被她拖帶著,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堂,登上電梯,也不知到了幾樓,進入到一間餐廳。

由於燈光暗淡,所以這間廳堂到底有多大?裡麵食客的擁擠程度,形容相貌,衣著裝飾,都不得而知。

讓人感受到的只有瀰漫在周圍空間裡輕柔而甜美的歌聲:

「…………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們被人引導著,在一付類似火車座的隔斷裡對面坐下,侍者點燃了桌上的一支蠟燭,照亮了我倆面前的狹小空間。

頓時,在我眼前除了胡丹鳳那一張嬌媚秀美的臉龐外,周圍變得更加黑暗,猶如無人之境一般。

看來她是這兒的常客,也不看菜單,向侍者耳語了一陣,不大一會兒就送來了茶點、菜餚和葡萄美酒。

「我知道你沒來過這裡,所以就包辦代替了。你是南方人,我點的全是淮揚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孑然一身在城市裡流浪,很少到大飯館用餐,也叫不出這些菜餚的名稱,不外乎雞鴨魚肉之列,嘗了幾筷子,果然每個菜都帶著甜味,是南方菜的味道。

「冒昧地問一聲,濤哥今年貴庚幾何?」我倆碰杯之時她問道。

「我屬大龍的,今年正是我的本命年,二十四歲。」我回答道。

「嘻,嘻。比我還小一歲呢!我屬兔的,我該叫你濤弟才對啊!」都說女人的年齡是保密的,不想她卻輕易地暴露了。

「那麼我應稱呼你為鳳姐兒了!」我回應道。

「那我不成了王熙鳳了!我真有那麼厲害嗎?濤弟是變著法兒來罵我喲!」

「聽人說:鳳姐兒以前是個電影明星,是嗎?」我想趁此機會證實一下外面的流言蜚語是否屬實,於是問道。

「是什麼人又在搬老婆舌頭了?」看得出她雖然口頭上罵著那些傳小道消息的人們,但是打心眼裡還是願意把她的光輝歷史表露一番的。

只見她掏出煙卷盒,拿出一支讓了讓我,見我不會吸煙,就叼在自己嘴上,就著蠟燭的火苗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濃濃的煙霧後,打開了話匣子。

「我不是什麼電影明星,早先我是個京劇演員,在省戲校學了七年,攻的刀馬旦,別看我如今身子蠢得像頭牛,當年小閨女時苗條纖細著呢!翻撲跌打靈巧著呢!出科後分到省京劇團當了演員。

只因當前京劇太不景氣,觀眾很少,收入太低,所以一些年輕演員都十分羨慕那些唱流行歌曲的,登台三分鐘,扭扭屁股就掙得萬兒八千的,所以紛紛跳槽改行。

我是武旦演員,雖有些武功,嗓子卻不太好,唱不了歌,朋友們說我長得漂亮,介紹我去演電視,到了幾個劇組去試了試鏡,大多鎩羽而歸,也就是充當了幾次無名無姓的,上不了演員表的群眾而已。

折騰了一年多,明星沒當成,錢也沒賺著,反而荒廢了武功,身體就開始發胖,形象更差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身體變醜了,運氣也來了,清明秀麗的正派角色演不了啦,到是讓導演看中演了二次大反派。」

鳳姐兒說起了興趣,掐滅了手中抽了半截的煙卷,又重新點上一支,接著說道。

「第一次是個古裝戲,飾演一個橫蠻刁惡、嗜殺成性的綠林女盜,做了不少壞事,最後被官府俘獲,五花大綁,插了斬標,叫衙役們押著游了一趟街,拉到刑場上一刀砍了腦殼,戲還真不少。

第二次演的是現代黑社會的一個大姐大,這個人物雖然貫穿著全劇,但都是以一種神秘的黑影出現,用變態的男聲指揮著部下,策劃於密室,直到被警察拘捕後,打落偽裝,才露出了我的本來面目。

前後也就二十多分鐘戲,最後仍是被五花大綁著,胸前掛著一塊大牌子,站在卡車上示眾,本來還拍了一段跪在刑場上挨槍斃的場面,後來給剪掉了,只剩下一聲槍響,鳥雀騰飛的畫面,表示把我給殺了。

你說我倒霉不倒霉,盼著當明星,有了機會,卻也是任人宰殺的死囚。終究我不是科班出身的影視演員,演技不到位,後來就再沒人找我演戲了。」

「別看你現在是個大科長,工資恐怕還不如以前唱京劇時高吧?不過手中有點權利,以權謀私,比如說:當個穴頭什麼的,搞點額外收入並不困難吧?」我繼續打探著她的底細。

「人們看我平日衣著光鮮,應酬頻繁,花天酒地,還開著一輛高級轎車,決非一個小小公務員的薪金能夠支付的,就猜想我一定會貪污受賄,或利用職權非法控制演出市場,從而獲取不正當的收入,其實大家都猜錯了。」

胡丹鳳莞兒一笑,又點燃了一支香煙,神秘地繼續說道。

「這些錢都是我靠自己的勞動賺來的,我當模特兒!」

「模特兒?」我吃驚地反問道。

「什麼模特兒?服裝模特兒還是人體模特兒?」

「看你問的,我這麼個富態身子,能當服裝模特兒嗎?當然是人體模特兒,但不是美術學院裡擺個姿勢叫人畫的那種。而是……而是……」說到此處,她有些猶豫,面孔似乎有點羞臊,但還是說出來了。

「而是SM模特兒!你知道什麼是SM嗎?」

「現在的年輕人,還有誰不知道SM的,親身玩過的都不少呢!我在網上看過不少這種照片,但從來沒見到過你啊!你是拍那種不露臉的吧?」

「網上的那種照片簡直是小兒科了,建個網站不貼錢就是好事,還想發財?我們搞的是繪畫作品,即是人體寫生藝術,當然是SM內容的。

西洋和東洋都有人收購這種作品,要求非常高,既要畫中人美麗性感,要敢於露點,還要畫工精細,超一流的技術,一幅好的作品可以賣上幾萬元呢!」

聽了她的話,真正使我大吃了一驚,一個出沒於上流社會端莊靚麗的白領女性,居然幹的是這種買賣,充當著這樣的角色。

我不禁深情地望了望她那嬌媚的面孔,的確很漂亮,瞧了瞧她那豐潤的身軀,確實很性感,這樣的人物用繩索捆綁、懸吊起來,擺設出各式各樣的淫蕩造型,真的是一種絕好的藝術佳品,絕對給人以垂涎、刺激、衝動和性慾的享受。

「你一定會奇怪,我為什麼願意幹這種一般人不可思議的工作呢?」她又繼續說道。

「這都得益於我在那兩部電視劇裡扮演死囚的感受,當我被繩索緊緊捆綁起來,展示在大眾面前的時候。

我身體的內部就會萌發出一種異樣的情感,激情的衝動和甜美的享受,真的好渴望及時有人上來強姦我一次。哎!你們男人是不會理解的。」

「當年在網上讀張敏和箋花寫的冰文,說到女子在刑場上被槍斃時會激起性慾的高潮,還有些懷疑,想不到是真的!」

「真的,絕對是真的。我有親身體會啊!」說到此處,她忽然有所發現似地問我。

「你也是個冰戀同好?」

「每個男人都有冰戀情結,只是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那太好了,我們之間有了共同語言,就好說多了。今天我請你來,就是想請你出一臂之力,達到共同富裕的目的!」

「我能幹些什麼呢?」

「一張中上等的作品在國外能賣到萬元左右,可是大頭都叫畫家拿去了,分到模特兒手上的只是個零頭。比如我給海教授當模特兒,按九比一分成,薛大博士好一點,也只有八比二,十分地不公平。」

「怎麼海教授也畫這種畫?」海教授是我市著名的國畫家,美術學院的教授,我還聽過他的講座呢。

「薛大博士是什麼人?我不認識!」

「薛博士是去年剛從法國巴黎留學歸來的博士,也在美術學院任教,專攻西洋油畫。」胡丹鳳介紹道。

「海教授是國畫家,善長畫花鳥魚蟲,對人體的素描並不在行,不過是憑名氣在賺錢罷了。」我正在驚詫著,想不到有名望的專家、教授,堂堂高級知識份子,為了金錢,也幹這種市井俗民喜好的低級玩意兒,又聽她說道。

「你看,我辛辛苦苦地,要承受繩索束縛的痛苦,、赤身裸體的羞辱,錢卻大部分叫他們賺了,實在是不甘心啊!我想,不如我倆合作,我當模特兒,你來畫,賺來的錢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說好嗎?」

原來如此!胡丹鳳請我吃飯,有事請我幫忙,就是這麼回事啊!

但是人都有自知之明,我在美術繪畫上有多少能耐,自有分寸:「不行,不行。我只是個畫工,只會照著原圖臨摹,依樣畫葫蘆,根本就不懂得寫生素描等技巧,實難堪此大任。」

「你這個大傻瓜,不興我先擺好了姿勢,你用相機把我拍下來,再照著相片臨摹不就成了。

既縮短了我承受痛苦的時間,又充分發揮了你畫工的特長,豈不是個事半功倍、揚長避短的做法嗎?其實,據我所知,從事這類作品的人不在少數,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的畫家,大多數人都是採用這種方法,然而他們的臨摹技巧就比你差得遠了,這也是我選中你的原因。

不過大家都秘而不宣,因為在國際市場上,看重的只有真實的寫真圖畫,那些電腦的合成圖片以及憑空想像構思出來畫面,都是不值錢的。」

「不過我們辛辛苦苦創作出來的作品,能有銷路嗎?怎麼才能打入國際市場呢?」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道。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一切由我去操作。美院有個組織,叫人體藝術研究中心,經常與國內外的同行進行研究活動。

利用學術交流的機會,把我們的作品銷售到國外,這個中心的主任就是薛博士,海教授是顧問。我和海教授、薛博士的關係都很好,通過他們,我想是沒有問題的。」

世人都想發財,我這個凡夫俗子自然也不例外,在金錢的誘惑下,我倆拍板成交。

胡丹鳳欣喜地斟滿了兩杯紅葡萄酒,我們碰杯祝福合作順利,一飲而盡。

此時空氣中又飄來了歡樂柔情的歌聲:「……只要有你存在,一切會變得更燦爛,更精彩……」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住址和電話號碼。」鳳姐兒遞給我一張名片,說道。

「最近,我還要組一個團到外地去巡迴演出,大約二十天左右,待我回來,就正式開始工作,好嗎?」

我就著燭光看了看,她的家離我的住所不遠,也就十分鐘的步行路程。

我是個小人物,名片沒有用途,自是不曾具備,只好口授了我的手機號碼,讓她記下,以便聯繫:「我與電影院的合同中,還有三張圖要畫,正好利用你外出的這段時間把它完成,然後就可以全心全意地為你服務了。」

「好,一言為定!來再乾一杯。」我倆又舉杯仰脖,喝了一杯,只聽她又說道。

「酒足飯也飽,可是像現在這樣,酒氣熏天,怎麼能開車呢?叫警察抓到了要坐班房的!乾脆,你再辛苦些,陪我跳跳舞,待酒醒了,警察也下班了,再走如何?」

說句老實話,在鳳姐兒的溫柔鄉里、石榴裙下,我早就被她美貌、多情的軀體,開朗、豁達的性格感動得五體投地,對她的建議自是言聽計從,就隨她進入了舞廳。

懷抱著嬌艷美女,翩翩起舞,她體內散發出的香風、騷氣、酒味、煙臭,不斷地吞噬著我的肉體,衝擊著我的意志,俘虜了我的靈魂。

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發生了什麼情景,待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被她用車送到了家門口。

一聲:「拜拜!」

在寂靜的夜空中,轎車呼嘯著,消失在昏暗的街燈下。



(二)

在一條深邃小巷的盡頭,有一座歐式小洋樓,相傳是北洋軍閥某個大官的私宅,就其房屋的式樣佈局以及內部裝修的雕樑畫棟看來,當年絕對是國內風光一時的豪華建築。

只可惜歷史滄桑、天涯淪落,如今已衰敗得破爛不堪,與近年來如雨後春筍般聳立起來的高樓大廈相比,只能算是貧民窟了。

本來不大的小樓,現今被十多家住戶割據著,樓道成了廚房,煙熏火燎,牆壁都成了黑黃的顏色,樓梯兩旁堆滿了雜物,罈罈罐罐,灰塵垃圾,鄰里之間還經常為侵佔地皮而吵嘴打架。

縱使如此,像我這樣窮困的打工仔,還沒有資格在小樓內佔有一席容身之地。

我的住宅是在小樓後院的一間平房,估計這是當年主人堆放破爛的儲屋,或是聽差、馬弁的住所。

本來已是屋漏牆破、千窗百孔即將廢棄的危房,但我看中它地處幽靜,後院本是一片廢墟,除了小樓內的孩子偶來這裡玩耍外,少有人跡,面積又寬敞,約有三十平米,正適合我作畫的需求。

於是就和房管站的人協商,請他們幫忙修繕一下,能遮風避雨即可,然後我用低廉的價格買下。

這本是雙贏的買賣,我有屋可住,他們有錢可賺,所以一談即妥,於是我就擁有了在這座城市裡惟一的不動產。

這日,與胡丹鳳宴後舞罷,回到家中已是夜半時分,穿深巷,過小樓,面對自己的破舊小屋,一陣夏日的涼風徐徐吹拂過來,使我週身感到無比的舒適爽快,也使我從先前的艷麗夢境中回到了現實。

我掏出鑰匙去開門鎖,手觸處屋門忽地自開,我警覺,難道早晨上班時忘了鎖門?

忽又隱約聽得屋內有人發出睡夢中的鼾聲,不禁大吃一驚,招鬼了!

急忙就門邊擰開了電燈,屋裡立時大放光明,我環視四壁,並無異樣,只是瞥見那條破舊的長沙發上縮捲著一個人,正在熟睡,那鼾聲正是發自此人半張著的小嘴中。

我冒叫了一聲「誰,幹什麼的?」

既是震懾對方,又是給自己壯膽。

只見那人猛然驚醒,微微顫抖著站立起身。

定睛一看,卻是個瘦小玲瓏的女孩,心想:縱然打架也是不怕她的了,膽子陡地大了起來,聲音也放大了許多:「你是小偷?」

人們最恨的就是這種不勞而獲的樑上君子了,我舉起巴掌就朝她的臉頰扇去。

只聽得「哇!」的一聲哭喊:「大哥,你饒了我吧!我不是小偷,我是……」

突然間我發現她秀麗的瓜子臉龐上閃爍著一雙又大又亮的,含著一汪淚水的秋波,似羞愧又哀怨。

我舉起的手無力地放下了,像這樣的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我怎能忍心打她呢?

「你不是小偷!到我屋裡來幹什麼?」我見她懷中抱著個小布包,懷疑是她偷了我的什麼東西,忙搶過來打開一看,不過是她的幾件破舊衣服。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著就往外走:「走,上派出所去!」

「別,別!大哥,你行行好,別送我去派出所,我這是第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了!」她哭喪著臉,一個勁地哀求著。

走到門前,看到外面漆黑的夜空,我又猶豫起來,望望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夜間三點多了。

這種時候,我帶著她上街,她必然要掙扎逃跑,兩人撕打起來,叫人看見,成何體統!萬一她使壞,反誣我有不軌行為,我是有口也難以說清。

乾脆,等天亮再說吧,我忙了一天,困得不行,也該去睡了。

但是,我要是睡著了,她不是也跑了,若是再拐帶點物品,我豈不虧大了。

也罷,只有狠狠心,從抽屜裡拿出一根涼衣服的尼龍繩,把她反剪雙臂,來了個五花大綁,再讓她坐在地上,把脖子與雙膝捆在一起,成了個粽團。

心中出了口怨氣,叫你既難受又跑不了。

可能是她自知理虧,也沒有反抗,任由我捆綁,只是不住地哭泣著、哀求著。

做完這些,我才把那一身漂亮的衣服脫下來,疊好,放入櫥櫃中,這是我的華麗門面,又是胡科長送的,必須要保存好的。

然後翻身上床,準備睡覺。

叫這小偷一鬧,我的睡意全消,輾轉翻騰了幾次,仍未入夢。

女賊斷斷續續的哭聲,攪擾得我心緒不寧,只得坐起來申斥道:「你嚎什麼喪?小小年紀不學好,擰門撬鎖,偷盜別人的財物,你還有委屈啦?吵得我不能入睡,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大哥,我真的不是小偷,我也是被生活所迫,才幹這種事的,這是第一次就叫你逮著了,你高抬貴手,饒了我這一次,放了我吧!」

我看著她那瘦小乾枯的身材,骯髒破爛的衣服,綁成一團的姿勢和哀怨憂傷的話語。

心想:看來她也是個窮苦人家的女兒,說不定真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不覺有了幾分惻隱之心,心腸也軟了下來。

於是下地,把她脖子上的繩子解開,使她能夠直著身子坐立在地,方便說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幹什麼工作的?有什麼為難之處?給我說說。」

她眨巴了幾下那雙明亮的大眼,調整了一下情緒,方才回答道:「我叫吳小玲。浙省人,別看我個子長得小,其實今年已經十八歲了。」

沒錯,聽她的口音就是我的同鄉,不由得有了幾分親近之感,主觀上有了為她開脫的動機。

是啊,依她的形象,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年齡說小一點,年幼無知嘛,以求得同情與寬恕,她卻如實說了,須知到了法定年齡就要承擔刑事責任的啊!看來她還是個老實人,不禁又增添了幾分好感。

只聽她繼續說道:「我家是種地的農民,父親早亡,是母親拉扯著我們兄妹二人長大。以前家庭貧困,所以哥哥小學沒讀完就去務農了,如今農村富裕了,日子也好過了,才供我上到了高中畢業。

只可惜我沒考上大學,但又不願意回鄉種地,聽人說大城市裡好找工作,能賺大錢,我就和幾個同學姐妹離家出走,到北方來打工。

到了這裡才發覺,找個合適的工作並非容易,太重太累的,我的身板骨受不了,輕鬆一點的,賺錢多一點的,又可能會喪失自己的人格和清白。好不容易才在佳樂夜總會做了個小妹。」

「哇,當小姐啊!三陪女,做雞,當妓女賣淫啊?」我為這個年輕單純的女孩子選擇了這條道路而吃驚。

「不是,不是。我少說也是個高中生,是個小知識分子,怎麼能幹這種事呢?」她急忙否認道。

「我們的老闆是個開明人,也很守信用,我們和他定有合同,完全按合同辦事。當小妹的決不讓你接客,接客的決不讓你出場。我只是個小妹,也就是給客人端茶、倒水、上菜、斟酒的服務。」

「你們一個月可以賺多少錢?」

「全勤的話每人每月也不過四、五百塊錢的固定收入,剩下的就看客人給的小費多少了。

出場的姐妹都是接待有錢有勢的大款,服務好了,一次就能得到四、五百元,遇見那揮金如土的弄個上千元也不稀罕;接客的就差多了,也就一、二百元;像我們當小妹的就只有一、二十元了。」

「那你一個月也有上千元的收入,完全足夠你一個人的生活消費了,為什麼還要來幹這種偷盜的行為呢?」

「咳!說來話長。」吳小玲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羞愧的紅暈,繼續說道。

「前些天接到我哥來信,說我娘得了白血病,住院治療光押金就得交三萬元,要想徹底治癒估計得十多萬呢!叫我盡量多賺點錢。

你想,像我現在這種情況,哪裡去找這麼多錢呢?」

「哈,哈!」我聽後不覺大笑。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童』這類用來博得人們同情的伎倆,我聽得多了,你這小丫頭也來這一套騙人的把戲!」

「真的,我沒騙你,大哥,我沒說假話。」小玲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忙於辯駁。

「不論真假,也不能去偷呀、搶呀!」我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地說著風涼話。

「可是親情難卻啊!我娘這輩子不易啊,年青守寡,拉扯著我們兄妹長大成人,歷盡千辛萬苦,我不能見死不救呀!只有豁出去了,我寧願犧牲自己的清白,也要救治我娘活命。於是和老闆簽訂了一份出場的合同!」

「萬惡淫為首,可不能幹這種不要臉的醜事啊!」我為她擔心起來,急切地告誡於她。

「沒有辦法呀!我急著用錢,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賺得更多的錢。」吳小玲繼續說道。

「前天晚上,老闆派我到友誼賓館去為一位大款服務,到那兒一看,是個肥頭大耳、西裝筆挺的老頭,態度到還和藹,讓我先去浴室洗澡,再在床上躺著等他,然後他才脫了衣服,順手仍在床邊,就進浴室去了。

此時我見一個錢包自他衣袋內滑出,落在地上,我也是好心幫他揀了起來,又好奇地打開看看。

呵!裡面好厚一疊鈔票,足有四、五千元之多!我當時也是財迷心竅,心想:和他睡一夜,頂多給我幾百塊錢小費,不如拿了這錢逃之夭夭,既不失身又賺了大錢。

於是趕緊起來,穿好衣服,揣了錢包,趁他洗澡之際,偷偷溜出了房門。」

「你真是小傻瓜,跑得了嗎?他只要給你們老闆打個電話,就可以把你抓回來。」

「還等到那個時候?才一出門,尚未進電梯,就叫兩個大男人像捉小雞一樣給逮了回來!原來這位大款在賓館尋歡作樂,外面還有保鏢的替他站崗放哨呢!」

「他是如何處置你的?」這到是一段離奇的故事,我也聽得津津有味,急忙追問下文。

「他們揍了我一頓,還好,可能因為我是個女的,他們也不願意多惹麻煩,打得不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後來就把我送到派出所。」

「這下壞了,賣淫加偷盜,兩罪並罰,少說也得拘留你十五天!」

「可能是因為我長得瘦小,民警同志以為我尚未成年呢,只教育了一番,並嚇唬我說,下次不可再犯,若是再被逮著,非得槍斃了我不行!就把我給放了。」

「槍斃到不至於,判個三年五載到是可能的。」

「是啊!大哥,你行行好,饒了我,千萬別送我上派出所啊?」

「既然害怕,就該痛改前非,怎麼今天又偷到我這裡來了?真是屢教不改啊!」

「哎呀大哥!你冤枉我了,我來這裡真的不是來偷錢的。」我看她又害怕又著急的樣子,反增添了幾分因作弄了人而產生的快感。

「從派出所出來,回到夜總會,就被老闆臭罵了一頓,因我違反了行規,扣發當月工資,並把我攆了出來。

在這個城市裡,我是既無親友又無家可歸,身上分文毫無,只能在大街上到處流浪。

昨天夜裡,我先睡在公園的長椅上,後來人家清園了,我又到火車站的候車室裡待了半宿。

今天晚上,也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信步走到了你們院裡,我看門外屋簷下有個石台,就想在這裡過夜。

不料夜半時分,腹中飢餓,才想起已一天一夜水米未進了,於是起身欲向住家戶討口吃的,可是夜深人靜,家家閉戶入睡。

忽然發現樓後這間平房,還以為是哪家的廚房呢,裡面定有殘湯剩飯,於是我把門鼻撬了,進入一看,原來也是一家住戶,可惜冰箱裡空空如也,抽屜裡分文毫無,不禁大失所望,懊喪之極。

心想這家主人深夜未歸,想必今晚不會回來了,就在這裡休息片刻吧。不知怎麼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後來就被你逮著了。」

「哈,哈!擰門撬鎖,不叫偷,還叫什麼?」到了此時,不論她的言語是真實的還是編造的,都是一個離奇的生動的故事,我對她已是敵意全消,甚至有些憐憫和喜愛了。

於是走過去,把捆綁的繩索解開了,對她說道:「走吧,快走吧!千萬別再去當小偷了。」

「大哥,你真的放了我,不送我去派出所了?」見我微笑著點點頭,趕緊拾起地上的包裹,說了句。

「大哥,你真是好人,謝謝了!」就向門外走去。

可是剛出門,卻又回來了,面露難色地說道:「大哥,你看天這麼晚,路這麼黑,你叫我到哪裡去安身呢?就讓我在這裡待到天亮再走,好嗎?」

是啊,夜黑風高,讓一個孤身女子流落街頭,萬一遇到個壞人怎麼辦?

豈不是我害了她嗎!

於是指著我的那條破長沙發說道:「好吧,你就在這裡迷瞪一會兒吧!天一亮就走,我是喜歡睡懶覺的,別吵醒我。」

她一聽,欣喜異常,連忙道了聲:「謝謝大哥!」

就把小布包仍在沙發上當枕頭,一歪身子躺了上去。

看她睡了,我把房門關好,滅了燈,放身上床,隱隱傳來了她細微的鼾聲,我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許是昨天太累了,也許是昨夜的一番折騰,我一覺醒來已是上午十點多了,睜眼一看,驚詫不已!

原來我這房中凌亂不堪,畫板、顏料四處亂放,布頭、紙片隨地亂拋,桌上的灰塵從來也沒有擦過,還美其名曰:藝術家的風範呢!

一夜之間,突然變得井井有條,桌干椅淨,地光物齊。

一眼瞥見小玲正抱著她的小布包,坐在沙發上愣神呢!

不用說這室內的清潔衛生是她做的了。

見我翻身起床,她站起身來說道:「大哥,你醒了?」

「你怎麼還不走?你不怕我醒來後變了掛,又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嗎?」

「大哥待我這麼好,我也得等大哥醒了,告個別再走啊!」說著向我鞠了一個90度的躬。

「謝謝大哥,我走了!」說完,用她含著淚水的明亮大眼睛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扭頭走了出去。

此時的我,心中到有一種失落與惆悵的感覺,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小玲,等等!」

我拿出一張百元鈔票塞在她手中。

「先去吃早點,再到人才交流中心去找個新工作,有困難再來找我。」吳小玲再一次向我鞠了一個大躬,轉身消失在我的眼前。

送走了小玲,我洗漱已畢,因昨日的工作服已被胡丹鳳丟棄,只得又找了套舊衣服穿上。

欲要鎖閉房門前去上班,才想起門鼻已叫小玲撬壞,好在我這門鎖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樣子貨,連小玲這樣弱不禁風的女子都能輕易破門而入,何況真正的小偷了。

反正我屋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也就不鎖了,將門掩上,步出小巷,在街口買了兩套煎餅果子,上了公交車,約莫二十多分鐘,到了電影院。

先倒了杯開水,坐下來吃早點,這麼一折騰,就快十二點了。

開始工作,一口氣畫到下午四點多,收拾好工具,又該下班了。

我的工作就是這麼自由散漫,只要按時按質按量完成作畫的任務,是沒有其他紀律約束的。

回家途中,忽地想起,我的冰箱裡已有好幾天空空如也了,連累得吳小玲餓了一夜肚子。

於是走進路邊超市,買了些滷牛肉、火腿腸,又買了些麵包、點心和幾袋方便麵,臨算帳時又拿了一隻燒雞,作為今天的晚餐。

下班時間,公交車擠,我提了兩大包食物,不太方便,就打了個「的」,回到了家。

走到後院我的房前,卻見屋門大開,屋裡似有人的動靜。

心想:「真是禍不單行,又招來了小偷!」

急忙邁入捉拿。

只見一個女人背對著我,正在那裡切菜,聽得動靜,對我回眸一笑,看清楚了,又是吳小玲!

「你怎麼又回來了?」我驚異地問道。

「大哥對我這麼好,為了感謝,我得請請你呀!上館子我請不起,就自己做幾個菜請你吃了。」

「你連飯都吃不上還請客,哪來的錢?」

「大哥忘了,你早上不是給了我一百塊錢嗎?我到人才交流中心登了個記,交了二十元手續費。早點、中午飯花了十多元,不是還剩下六十多塊錢嗎?」

「哈哈,你這小丫頭,拿我的錢請我吃飯,真想得出來。」

「給了我,就算我的了,該怎麼用,你就別操心了。不過區區幾十塊錢,想吃雞、鴨、魚、肉,是沒門了,買了一斤豬肉,切成肉絲,吵幾個蔬菜,將就吃吧。禮輕仁義重,無非表表我的感激之情!」

「你這丫頭真會算,知道我會帶來雞和肉,所以才買了蔬菜的,對吧?」我拿出從超市買來的燒雞及熟肉。

「看看,這是什麼?」

「好啊!葷素搭配,十全十美了。」看到我已經接受了她的邀請,自是非常高興地說道。

「看,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算了吧,你們男人笨手笨腳的,越幫越忙,還是一邊待著涼快吧。……要不,你閒著無聊,就去買瓶酒來。」

「對!有酒才有情緒,你喝啤的還是白的?」

「我們當小姐的,無論啤的、白的、色的都能對付幾兩,你就看著辦吧。」

我到集市上買了一瓶「古井貢」,四罐青島啤酒,順便稱了一斤花生米、半斤老虎豆和四個松花蛋,拿回家來。

「買這麼多酒,你真想把我灌醉嗎?」吳小玲嬉笑著說。

「醉了就不走了,就在這破沙發上睡吧!」我順口答道。

「真的嗎?大哥,說實話,我真的無家可歸。在我找到工作以前,就讓我住在你這裡吧!求你了,大哥!」想不到我隨口的一句話,她還就坡而下了呢!不過我也不想破壞當前這種親密友好的氣氛,於是點頭同意了。

她當然是欣喜若狂,又給我鞠躬,又給我行禮。

看她那天真活潑的樣子,我不禁忖道:「終究是個不懂事的丫頭片子,和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同居一室,就不怕……幸虧我是個正人君子,否則……」

小玲很快炒好了四碟素菜,我買來的燒雞、腸子、牛肉也切好擺成盤,用線把松花蛋勒成四瓣,加上醬油、醋,花生米和老虎豆就胡亂撒在桌子上,我的那張用來讀書和寫字的桌子上擺得滿滿的。

我和小玲對面坐下,舉杯祝福,她的烹調手藝還不錯,雖則只是幾個家常蔬菜,卻也炒得有滋有味。

一則我們是同鄉,口味自是適應,二則若干年來,我都是獨身一人,除了偶爾和朋友們到小館子裡聚會一次,大多數時光都是以盒飯和方便面度日,今天能吃到新鮮蔬菜,當然是別有滋味了。

眼前的這位姑娘,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又是個授受不親的女人,因此直到此前我都不敢仔細看她一眼,相貌美醜,容顏俊陋,都說不上來。

人道是酒助色膽,三杯酒下咽喉,我鼓足了賊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一桌之隔,也就三尺之遙,還不把每根汗毛都看清楚了!

除了身材嬌小不夠模特兒的標準外,瓜子臉龐上五官清秀,皮膚白皙細嫩,乾淨得連一顆細小的痦子都找不到。

最可愛的,除了一付放射著明亮光芒的大眼睛外,還有嘴角兩邊因微笑而忽隱忽現的一對梨窩,充滿了蜜漿,散發著幽香,無須質疑,絕對是個美人!

我的心態由昨夜的憎惡,到今晨的憐惜,先前的友好,到現今的愛慕,發生了量到質的變化。

一時間,我的熱血沸騰,精神振奮,難道命中注定她將要成為我初戀的對象和終身的伴侶嗎?

此時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個女人——胡丹鳳!不知怎的我突然走起了桃花運,昨夜今晚,分別和兩個不同類型的女人共進晚餐。

胡丹鳳是個高貴妖艷的漂亮女人,我們的接觸雖然友好,卻似中間有著一條鴻溝,她有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威風。

我則如低聲下氣、乞求施捨的卑賤,所以整個夜晚,都是她在誇誇其談,為我安排著前途命運,而我只能俯首聽命,惟她是從。

吳小玲是個美麗清貧的下層弱女,更像是同一階層的兄弟與朋友,平等相待,坦誠交流,彷彿把她的前途命運都交給了我去安排。

這一夜,我們邊吃邊喝邊聊天,別看她瘦小年輕,酒量卻不小,我倆把一瓶白酒、四罐啤酒都喝了個乾乾淨淨。

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人間真情之交流,說得投機自然就能多喝些,酒助情生,自然又多了幾分感情的交融。

我是個貧苦的畫工,平日的業餘生活不可能經常流連於歌廳舞場,閒暇之際也就是在互聯網上瀏覽、聊天、打打遊戲消磨時光。

今日飯後,我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想起不久後即要為風姐兒畫SM圖畫賺錢,應該先做點準備,選擇幾個優美、性感又刺激的造型,以供需要。

於是打開了幾個SM網站,細細地尋摸著合意的鏡頭。

小玲則在收拾著宴後的殘局,整理著房間。

我聽得身後有大盆倒水的聲音,小玲問道:「濤哥,你洗澡嗎?」

「電影院裡有淋浴,我一天要衝好幾次呢!」

「那麼我洗了,我已經二天沒洗澡了,身上都臭了。濤哥,可不許回頭看啊!」

我聽得身後撩水的嘩嘩聲,忍不住還是回頭望了一眼,她赤裸著身軀背對著我,坐在大盆裡,用毛巾沾著水往雪白的肌膚上澆淋。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非禮勿視」的聖人教誨忽地湧入腦海,趕緊轉過頭來,閉目沉思,拋棄了心中的雜念,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

片刻之後,突然感到一股凝脂香風吹拂著的的脖頸,伴隨著一個嬌嫩的女音:「怎麼濤哥也喜歡看這種女人的照片?」

我猛然驚覺,原來小玲已沐浴完畢,穿著一身褲衩背心,正扒在我的身後,兩隻柔軟的乳房恰擱在了我的肩上。

可巧此時電腦螢幕上正顯示著一位全身赤裸,被五花大綁著的美女模特呢!想不到我的隱私被她發現了,頓時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應答才好,直到聽見她下面的一席話語,我才舒坦過來。

「難怪乎捆綁的手藝那麼高,昨天晚上把我捆得多麼結實,真是既興奮又刺激!」

「哦!原來她也是個中同好。」我心中想著,口中問道。

「玲妹妹也喜歡這玩意兒嗎?」

「別以為光你們男人喜歡SM,其實我們女人不但喜歡,還希望能夠親身體驗一下受虐的滋味呢!」

說著伸手拿過鼠標,點了幾個鏈接,螢幕上又出現了幾位捆綁著的佳麗,並向我介紹道:其中哪幾個名叫薇薇、璐璐、琳琳、麗麗的,都是以前和她在一起工作過的小姐呢!

至此,我明白了,為什麼如今國內的SM網站,會有越來越多的、一個比一個漂亮的KB模特兒。

就連像胡丹鳳這樣的高級白領,都願意擠身加入這個行列。

原來女人們的內心都天生孕育著一種受虐的願望啊!

第二天,又是九點多鐘才起床,吳小玲已把早點準備好,用昨晚的剩菜煮了一鍋麵湯,又在外面買了幾個芝麻燒餅。

我點了點身上的鈔票,還有六百多塊錢,分了一半給她,說道:「就這麼點錢了,省著點用吧,還有七、八天,待我把電影院的幾張畫畫完了,才能領到工錢呢!否則,我倆就要喝西北風了。」

「放心吧,夠用了。光昨天剩下的東西就夠我們吃兩天的了,不過得買些糧食回來,只要有了糧食,我去菜市場揀點爛菜葉子回來,也可維持生計啊!」這就是中國農村婦女固有的傳統,她們都是勤儉持家的好手。

飯後出門,我去上班,她去找工作。

晚上回來,她已把晚飯做好,熱飯熱菜地吃,還有美人陪著聊天解悶。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愜意至極。

終有一日,她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小飯館裡跑堂,但只干了兩天,我就讓她辭去了,因為飯館工作的特點,從早上天不亮一直要干到晚上客散為止,太辛苦了。

後來又找了幾處,苦大累的她幹不了,輕鬆賺錢的又要冒著犧牲色相的危險,都不如意。

最後還是我出面,找到我原先上課的學校,給他謀了個打掃衛生的臨時工差事。

學校的清潔衛生,定時都有學生值日,她只須做些安排勞動和保管工具的工作,很是輕鬆,學校裡知識分子居多,也比較安全。

本來學校裡有宿舍可住,但她卻違背了前約不曾搬走,我也沒有強迫她定要離去。

我倆成了名不符實的同居關係,因為我們從來也沒有過越軌的行為。



(三)

二十天後,我正在閒寂無聊之時,忽聽手機響動,卻是胡丹鳳的聲音,告訴我:她已回來,約我今晚到她的住所,開始先前商定的工作。

下午五時左右,小玲下班回來,我將此事告知說:「今晚我與朋友去談一樁生意,可能回來得很晚,也可能就不回來了,你先睡吧,別等我了。」

「什麼買賣,非得夜裡談不可!明天白天就不行了嗎?」吳小玲眼中似乎包含著一汪淚水。

「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家裡放著現成的好東西不吃,偏要到外面去打野食!」

我知道她誤會了,趕緊解釋道:「人家是國家幹部,白天不是要上班嘛!幕後私下的買賣當然只有夜裡談了。我還能幹什麼?無非是幫人畫幾張畫而已。」

「我也不是你的什麼人,也沒權力管你,只是提醒你注意,別染上了愛滋病,或者陷入什麼桃色糾紛中,就悔之晚矣!」

人們都說如今「氣管炎」多,我和她只不過是剛認識了幾天的朋友,想不到她就有如此大的「醋性」,只得「哈哈」笑道:「放心吧,我是個正人君子,非禮之事,我是絕對不會幹的。」

晚飯後,我換上了那套胡丹鳳送我的漂亮西裝,還是打不好領帶,這次是吳小玲幫我打的:「呵!真的人是衣服馬是鞍,濤哥穿上這套行頭,真成了個白馬王子,天下的美女都會流連的張望啊!」

說完,抱著我的腦袋親了個嘴,這個舉動還是我倆之間的第一次,也使我驚慌失措了片刻。

隨即我就意識到,這一吻,是要我記住。

「家」裡還有她這個人呀!

胡丹鳳居住的這個小區,是近年來市政建設的輝煌成就之一,在拆去了大片危舊房屋的幾千平米土地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十幾棟摩天大樓,遠遠望去猶如一片高大挺拔的石林,屹立在市區的中心,儼然成了城市的標誌型建築。

連我這個已在這裡生活了多年的市民來說,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摩與鑒賞。

透過半截砌石,半截鐵柵欄的圍牆望進去,果然雄偉壯觀,富麗堂皇,繁花似錦,樹木成蔭。

兩扇高大的鐵門緊閉著,只待那華麗的轎車開到跟前,才自動地向兩側分開,予以通行。

行人則只能通過側旁的小門,小門邊挺直地站立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穿著灰色制服、戴著大沿帽的門衛,兩眼不住地搜尋著過往路人的疑點,果然,在我前面的兩個衣著平常的人被攔住了,盤問了一番才又放行。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穿過小門,還好,那個門衛只是瞪了我一眼,就讓我過去了。

我慶幸鳳姐兒送我的這套高級西裝,是它的神通使我免去了有損人格的盤問及搜查。

仰望著高聳的樓房,俯視著綠蔭的地面,不覺忖道:如此高檔的住宅,售價必定昂貴,每平方米少說也得七、八千元吧!

除了那些高級官員、大企業家、著名歌星、演員,平民百姓卻是望塵莫及的了。

像胡丹鳳這樣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居然也能擠身其中,必定大有來頭,不是手眼通天,就是別有生財之道。

置身於這豪華的建築之中,我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什麼都感到新鮮。

這不,麻煩來了!走到她居住的樓門前,只見門戶緊閉,一把帶著鍵盤的電子鎖守護著大門,我真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進去。

猶豫了半晌,不得已,走到路邊一個乘涼的老人跟前求教。

老人非常和氣地告訴我:只要把房間的號碼在鍵盤上輸入,自然有人給你開門。

我按照老人的教導去做,果然兩、三秒鐘後,門後的喇叭裡傳來了鳳姐兒嬌媚的聲音:「濤哥來了,快上來!」

接著「匡啷」一聲,門鎖鬆開,露出一條門逢,哦!

原來這門上還裝有視聽和遙控裝置,不禁為科技的進入民間家庭而歡欣鼓舞。

推門進去,一個小小的過道後面有一間門廳,正面有電梯,我伸頭望望,無人操縱,生怕又出洋相,沒敢登乘,就走上右側的樓梯,一步步,一層層向上攀去,到得她家門口,已是大汗淋漓了。

鳳姐兒已在門口迎我,:「傻小子,火力壯,放著電梯不坐,看跑得滿頭大汗!」說著讓我坐下,遞給我一疊帶著水果香味的面巾紙。

「快擦擦,落落汗。」接著拋出一句洋文。

「coffeeortea?」我要了茶,卻也為中華傳統文化的流失而感到悲傷。

自我今日第一眼見到她開始,兩隻賊眼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體,因為她今天迎賓的裝束實在太嚇人了。

一件露臍半透明的小背心,勉強遮掩住兩個碩大又挺立的乳房,卻又隱約地影映出頂尖處兩粒紫紅色的乳頭,舉手動作只間,連腋下雜亂的黑毛都暴露得歷歷在目。

下體的一條短褲,雖把陰部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兩條粉嫩的大腿及露出來的半截肥臀,也是撩人心扉,動人情感的啊!

胡丹鳳點燃了一支香煙,抽了幾口,又掐滅了,走過來挨著我坐下,說道:「你老是那麼瞪眼瞅著我,是不是笑我形象難看啊?人家美女都是刮淨了腋毛,剃光了陰毛,而我不但留了腋毛,還長著濃黑的陰毛呢!」

說著故意把手抬高了,讓毛茸茸的腋窩在我眼前展示了下,又退下半截褲衩,用手理了一把陰毛。

「要知道,這樣才性感啊!才吸引人啊!要不海教授、薛博士這些名揚中外的大畫家,能找我來當他們的模特兒嗎?」看到我有些害羞、靦腆的姿態,又解釋道。

「別笑我不知羞恥,幹這行久了,早習慣了。待會兒讓你拍照時,脫光了,全身上下還不叫你欣賞個夠,還談什麼羞恥二字呢?」

鳳姐兒淫蕩的挑逗,一時間勾引起了我心情的激盪和迷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摩她豐腴柔嫩的體膚。

不想她卻趁勢倒在我懷中,鼻息漸漸粗促了,瞇縫著雙眼,張大了嘴巴,似乎在體驗著一種難以言傳的幸福與享受。

持續了幾分鐘,才覺著她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站起來說道:「我們開始幹活吧!」

說完,就毫不猶豫地把上身的小背心脫了,那一對豪乳登時蹦了出來,在胸前搖晃著。

又扒下了褲衩,果然是一片黝黑、蓬鬆、茂密、雜亂的茅草地。

又聽她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把衣服脫了!」

頓時驚得我呆傻了,不知如何對付。

「這種天氣,你不嫌熱嗎?要是弄髒了、弄破了,我可沒錢再給你買新的!」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趕緊寬衣解帶,脫得只剩下背心、褲衩為止。

猛然間,我又想起一件事,急忙問道:「這屋裡就你一個人,你老公呢?」

「哈哈,哈哈!」她一陣狂笑。

「放心吧,我是個獨身主義者!」這一來,我才放心大膽地跟隨著她,進到裡面的一間屋內。

這裡間,是二十多平方米左右的長方形屋子,明明是間現代洋式房間,卻被裝飾得陰森恐怖,牆壁上貼了青灰色條石漿砌模樣的壁紙,靠裡面的幾米處設計成了個監獄囚室。

用鐵柵欄隔開,外面部分則佈置成了間刑房,牆上掛著皮鞭、鐐銬,中間還放著一架兩米寬的門型刑架,上面掛著滑輪倒練,牆角早已用三角架支好攝影機與數碼相機,上下左右燈光設備也都齊全。

「這是海教授為我設計的刑房,面積小了點,設備也不完善。薛博士的那間才叫闊呢!可惜除了他的模特兒,其他人是不讓進去的。」說著走到旁邊的立櫃裡拿出幾捆繩子,拋在地上。

「來啊,捆吧!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我都不在乎的。」

對於一個搞美術的人,擺弄照相設備當然不外行,早先我也曾在公園裡給人照相、畫像賺錢謀生呢。

對於攝相雖不精通,但由於它的截圖像素不高,圖片較模糊,不便用來繪畫,只須調整好了,放置一旁,記錄個過程就行了。

我打開了燈光設備,開啟了攝相機,揀起地上的繩子,走到鳳姐兒身旁問道:「捆個什麼姿勢?」

「隨便,你看著辦吧!」她答道。

「那就先來個中國式的五花大綁吧!」我在網上看過許多KB的圖片,最青睞的就是這個形式,只有幾道簡單的繩扣,就把人體的優美輪廓表現得盡善盡美。

而那些西洋和東洋的捆綁方法,在人身上纏繞了一道又一道的繩圈,遮掩了人體的美觀,實有喧賓奪主之感。

所以我選擇了我所愛的中式綁法。

雖說我沒有KB的實際操作經驗,但見得多了,做起來還是得心應手的。

我把繩索理順了,在中間打了個繩扣,套過她的脖子,兩端從腋下穿過,又在手臂上繞了幾圈,再將手合攏,捆紮結實,然後將繩頭穿過頸後的圈扣,使勁勒緊。

只聽得鳳姐兒「嗷嗷」嚎叫了兩聲,兩條胳膊已被我懸吊在後脊樑上了。

「是否太緊了?我幫你鬆一鬆。」見她呼痛,我急忙問道。

「不,不,別松!越緊越舒服。」她回答道。

看她那略帶瘋狂地淫蕩姿態,我不由忖道:「真是個天生的受虐狂!好吧,既然你喜歡,就別怪我不仁義了。」

於是我用左手將她交疊捆綁在一起的雙肘向上抬起,右手使勁把繩索勒緊,這回鳳姐兒「哎喲,哎喲」地慘叫了幾聲,眼中流出了幾滴淚水,臉上反倒露出了笑容,像是在稱讚著我捆綁技術的優良。

綁紮停當,我把她的身體掰過來、轉過去,仔細欣賞了一下。

胡丹鳳本來就長得漂亮、性感,如今更把豐胸肥臀突顯了出來,真是無比的誘人,十分的迷人。

我「命令」她站著、坐著、蹲著、跪著,做出昂首挺胸、橫眉冷對、冷漠無情、低頭認罪、乞求饒恕、痛哭流涕、疼痛難忍、可憐無助等等表情與姿態。

我從三角架上取下數碼相機,從上下、左右、前後等各個方向給她拍照。

鳳姐兒果然不愧是個演員出身的女人,表演得十分逼真、感人,使我大開了眼界。

接著,我把她拖到門型刑架下,用釣鉤勾住她身後的繩子,拉動倒練,把她吊了起來,直到腳尖剛要離地卻又能勉強觸及地面。

她控制不了身體的平衡,不停地在空中轉悠、蹬踢。

由於繩索勒束著肌肉、撕扯著關節,鳳姐兒痛苦得不停地哀叫。

我又拍了十幾張,才將她改變了個姿勢,用繩子拴了她的兩隻腳踝,從後面吊在了刑架上,成了個四馬躦蹄的造型,再把頭髮綰成一束,拴在後面的繩子上,迫使她只能抬頭注視著前方。

又拍了十幾張,惟恐時間長了她受不了,就準備放下她來。

不料她卻在痛苦中掙扎著說道:「別忙,別忙!那邊櫃子裡有些淫具,你去拿來,給我帶上!」

我這才真正地吃驚了,想不到這女人承受淫虐的忍耐力竟然如此強大,好吧,那就保證讓你玩個痛快!

我先拿了個口圈塞在她嘴裡,讓她把一方紅唇張得大大的,又掛了鼻鉤,把兩排牙齒呲露出來,因為吸煙的緣故,鳳姐兒的牙齒並不十分晶瑩光澤,但很整齊美觀。

再用涼衣夾夾住舌頭,拽出嘴外,吊了個小秤砣。

同時在乳頭上也夾上夾子,吊了秤砣。

忽然發現櫃子裡還放著幾個不同尺寸的假陽具,撿了一大一小兩個,將大號的插進入陰道,小的塞進肛門。

這才聽到她求告的聲音:「哎喲,哎喲!濤哥,你真狠呀!弄得我受不了啦!饒了我吧,我的親哥哥。」

眼淚、鼻涕、口涎都流出來了。

說實在的,我的心裡也懷著幾分怯意,不知如此羞辱她,會不會引起她的憤怒,或傷害了她的身體。

於是急忙「訖哩卡擦」地照了十幾張照片,看看差不多了,趕緊撤去了各種約束,放下刑架,解了綁繩。

再看她身上已是條條紫紅色的繩印,手足四肢都麻木得行動不能自如了,只好將她抱起,來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又替她推拿、按摩了半晌,方見她的面容從愁眉苦臉轉而破涕為笑。

「嘻嘻,濤哥的手藝真不錯,玩得真痛快,差點兒沒要了我的小命!」

休息了不到半小時,抽了兩支煙,喝了一杯茶,她又起身拉著我進了刑房,並親自傳授給我一種捆綁的姿勢,我說道:「這可比剛才要痛苦得多,可能受傷的。」

她說:「沒關係,在海教授與薛博士那裡,比這厲害得多的我都試過呢!快來吧,別猶豫。」

我照著她的說法,用繩索拴住兩隻手腕,向後分開,像鳥兒展翅般吊在刑架上,又將大腿與小腿緊貼著捆在一處,向上抬起,分開來吊在脖項上,讓一張漂亮的臉蛋與醜陋的陰門及肛門一起暴露在前方。

此時整個人體的重量全部加在兩隻手腕上,肩關節還是反向較著勁兒,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趕緊抓住時機拍照,也就堅持了五、六分鐘的時間,她已是滿頭大汗,原本輕微的呻吟逐漸變成了淒厲的哀號。

我不忍心再看她受苦了,趕快將她放下,再次抱到客廳休息。

夏日的天氣,雖是夜晚,也有幾分暑熱,我已是汗流浹背,何況是體力消耗極大的鳳姐兒了。

只見她鬢髮凌亂,容顏憔悴,雪白的肌膚上布著條條繩痕和污漬,一付疲乏倦怠的形象,但卻仍是面帶笑容,心情愉快的模樣。

「胡科長辛苦了,對不起,我的手太重了吧?」我略帶歉意地說道。

「這算得了什麼?海教授與薛博士他們可不像你樣憐香惜玉啊!把我抱出抱進的,還替我舒筋活血地按摩。

為了賺取更大的利潤,他們把模特兒不當人看,一吊就是幾個鐘頭,表情不對就申斥,甚至拳打腳踢。

要不是能多賺點錢,我才不願意幹這活呢!不過今後我倆長期合作,就好多了。」胡丹鳳點燃了一支香煙,邊吸著邊說。

休息了片刻,她告了個便,就到浴室洗澡去了,再出來時穿了一身府綢的睡衣,雖未施鉛華梳妝打扮,卻也顯示出她特有的雍容華貴與光彩艷麗的資質。

她要我也去洗澡沖涼,我正熱得難受,欣然接受了她的建議。

出來後,看到她在桌上已佈置好了兩份說是夜宵或早點均可的食品,一人一杯牛奶和兩片麵包,還有一個荷包蛋,看來她的生活是很洋化的了。

餐後,一同進入她的臥室,並肩坐在電腦前,把剛才拍得的幾十張照片統統載入電腦,又一張張地欣賞、點評,最後選出了十張優秀的,打成包,傳到我家裡的電腦中。

一切做完後,看看窗外天已是大亮了,我起身打了個哈欠,準備告辭回去。

「別走了,就在這兒睡會兒吧!」她指著臥床說道,倒把我驚得睡意全消。

內心激盪著,頭腦到十分清醒,眼前的這個女人,猶如蜜糖般甜美,花朵般可愛,能夠與她同床共枕,共度良宵,當然是任一個男子求之不得的事。

但像她這種風月場中的交際花,對於我這樣毫無地位的男人,只不過的是利用而已,決不會有真情的。

切不可落入她的陷阱,以免留下什麼把柄叫她攥著。

所以對她的好意,只有好言謝絕了。

「唉,你呀!剛把我的性慾挑逗起來,卻就要走了。難道我這個靚女配不上你這個帥哥嗎?」

說著搶上前來,一把抱住我的脖頸,把那濕潤的口唇在我的腦門、兩頰及嘴巴上重重地親吻了幾下。

女人特有的脂粉香氣以及她口中的煙臭,一股腦兒地吸進了我的鼻孔,我懵懂了,真不知眼前這個艷麗的肉體,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還是地獄的魔鬼出世!

正當我即將被軟化、降伏之際,她卻一把將我推開,說道:「走吧,強扭的瓜不甜!回去先畫兩張樣品,送給海教授鑒定一下再說。」

我如大赦獲釋,趕緊回到客廳,穿上外衣,也來不及扎領帶,就往兜裡一塞。

回頭望了一眼鳳姐兒,她正倚著臥室門邊站立,眼中流露出一種因乞求不得而失望的哀怨色彩,說聲:「再見,拜拜!」

匆匆逃離了她的住所。

回到家中,小玲已去上班,早點做好放在桌上,還留了個字條,說:中午飯放在冰箱裡,叫我自己熱一熱吃。

我已困得兩隻眼皮都睜不開了,管不了許多,脫了衣服往床上一躺,立即就去夢周公了。

待到一覺醒來,見天色灰暗,已近黃昏。

小玲把晚飯都做好了,笑著說道:「你這一覺,鼾聲如雷,房子都要震塌了!還省了兩頓飯,天天如此,我們這個家可要發財了!」

說著給我打了洗臉水,並把毛巾、胰子放在一旁。

「快起來洗臉、漱口、吃飯,你也不嫌餓啊?」

我翻身起床,一邊清理著門面,一邊思索著。

這時我的腦海裡反覆出現著兩個女人的倩影:一個是高貴美艷的胡丹鳳,一個是清秀嬌媚的吳小玲。

我更喜歡誰?誰更適合我?想來想去也得不到個結論。

哎!都是萍水相逢的人,想那麼多幹嘛!還是靜觀事態的發展與變化吧。

飯後,和往常的習慣一樣,小玲收拾屋子,我則坐在電腦旁,將鳳姐傳過來的照片一一打開,仔細觀看。

「這就是你昨天通宵一夜的成績?一共就拍了這十幾張照片呀!還幹什麼去了?快坦白從寬!」不知何時,小玲已站在我身後觀看,語氣中明顯帶著醋味的質問。

「一共拍了百多張呢!可忙得我們夠戧。這只是精選出來的十張,準備畫畫用的。」我急忙解釋,以避免她的誤會。

「照片上的女人是誰?是你請的模特兒嗎?」她還是不放心。

「她叫胡丹鳳,是我的合作夥伴,她當模特兒,我來畫。」

「就用真人的照片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還要畫個假的呢?」

「這你就外行了,一張美人的寫真照,能值幾個錢?這種照片網上有的是,一抓一大蘿。而經過畫家的再創作,就是藝術品了,價值翻了幾十倍啊!」

「畫一張畫,能賣多少錢?」

「聽說國外一張好畫能賣萬把塊錢呢!我是初出茅廬,剛開始學著畫的,能賣個一千元就不錯了。」

「你給她多少錢,計件還是計時?」

「我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平均分。」

「啊!濤哥,快把她辭了,我給你做模特兒,這錢不就都歸咱們了嗎!」

「畫你?誰買啊?」我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也不願意讓一個純潔的女孩子來從事這種淫蕩的職業,所以急忙給堵了回去。

「為什麼?難道我沒有她漂亮?沒有她性感?」她有些生氣了。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些畫都要靠她去推銷啊!」我急忙解釋道。

「這種性質的畫,在國內是不可能公開出售的,國外有人專門收藏,這條渠道還要靠她去打通呢!」

「這麼說,缺了她這個雞蛋,還做不成槽子糕了。」

「是呀!沒她不行。再說我也不願意你去當這種模特兒,光著屁股叫人畫,萬人被熟人知道了多寒磣啊!」

「那到沒什麼,要畫也就讓你一人畫,一人看,我願意。再說,畫都賣到外國去了,誰還認識誰啊?」

「快幫我挑挑,選出兩張來,先畫個樣品,試試能賣多少錢?」我見她已趨於心平氣和,就把話題扯開了。

她坐到我身邊,轉動鼠標,把那十張照片反覆仔細看了幾遍,選出了二張。

其實依我看,這幾張照片都差不多,選哪張都可以,為了使她高興,就按她的意見辦了,把選中的兩張打印了出來。

我支起圖版,取出一張全開的道林紙,四周抹上膠水粘在圖版上,一邊幹著一邊向小玲解說道:「我準備畫兩張水彩畫,為防止紙張著水後的膨脹和脫水後的收縮,必須貼結實了。」

然後調好色彩,準備好應用的畫筆與工具,開始了工作。

小玲待了一會兒,就去睡了。

夜深人靜,正是工作的絕好時間,我一口氣畫了個通宵,天明小玲起身去上班,我則翻身躺倒呼呼大睡。

就這樣晝伏夜畫,干了三天,終於完成了兩幅圖畫,送到鳳姐兒處,由她轉送海教授鑒定、評價。

結果十分滿意,以每張一千元的價格賣出。

從此以後,每隔一周,就給胡丹鳳送幾幅畫去,同時幫她拍一些照片,傳回家來作畫,也拿回一批賣畫的報酬。

每幅畫的價格都在一、二千元之間,這樣我的月收入當在萬元以上,雖成不了富翁,但比起我當畫工時已是高了好幾倍了。



(四)

兩個月後,我到銀行去劃了劃卡,居然已經積蓄了幾萬塊錢,於是取出三萬元,交給吳小玲:「拿著,快寄回家去給你娘看病,先住院再說,今後有了錢再寄。」

可是小玲卻推辭道:「看你不分白天黑夜地畫,才賺了這麼點錢,我怎麼好意思要呢!」

「唉!錢是身外之物,用了還可以再賺嘛!看病可不能耽誤呀!」

「不勞而獲,於心不忍啊!」

「哪就算那天晚上,你從我這裡偷走的,不就行了!」我開玩笑地說道。

「濤哥盡抖弄我的醜事,拿我開涮!」

「你每天替我洗衣做飯,就算是我請的家政,付給你的工錢吧。」

「哪有每月萬元以上高薪的保姆啊?」

「就算預支的,將來有錢再還給我。」

「像我這種做清潔工的小保姆,每月能賺幾個子,何年何月才能還得清啊?」她腦子一轉,拐了個彎說道。

「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個條件,我就收下。」

「什麼條件?」我問道。

「你聘請我做你的模特兒,咱倆也對半分帳,那麼這錢就是我的勞動所得了!」

「這,這,……」我猶豫了半晌,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這可是要以女孩兒家的清白為代價的啊!你是個純潔的姑娘,我不願意傷害你啊!」

「又不讓別人畫,就讓哥哥你一人看,我心干情願的嘛!濤哥,你就成全我,讓我為母盡孝,為哥盡義吧!」她乞求道。

我沉思了片刻,也是的,我倆在這塊小天地裡已共同生活了近三個月,雖說沒有什麼破格的行為,但不經意間窺視到對方身體的隱秘之處,也是經常發生的。

其實在周圍人們的眼中,早已把她當做與我同居的情婦了呢!再藏著、掖著,故作正人君子,也實屬沒有必要。

所以也就同意了她的要求:「好吧,你先把錢寄出去,我們再合計一下,先畫張樣品,叫胡丹鳳拿去給海教授鑒定一下,看值多少錢,好嗎?」

她得到了我的許諾,高興得忘乎所以,一頭鑽到我的懷中,緊緊地抱住我。

我真正地有些納悶了,誠然我是個英俊體面的青年帥哥人物,卻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特殊的魅力,使兩個不同性格的美貌女人都主動地向我投懷送抱,願意獻身。

真不知是福兮還是禍啊!

次日醒來,我賴在床上,構思著今天晚上如何替小玲拍照,什麼情景?何種姿態?待起床拾輟完畢,已是中午十一點多了。

我是個慣於晚睡晚起的人,晚上工作,白天睡覺是常有的事,不足為奇。

匆匆吃了小玲給我留下的飯菜,就到街上去溜了一圈,買了兩盞碘鎢燈回來,一盞掛在天花板上,一盞置於東牆跟下。

再把拍攝場地清理出來,又準備了幾件所須的道具。

說實在的,我這破屋子,無論燈光或背景,都不符合拍照片的需要,只有將就著,好賴拍出個人形,再在繪圖上下功夫吧。

待我一切準備停當,吳小玲也回來了,看見我佈置的場景,不禁飛紅了臉頰,低聲問道:「濤哥,今晚就開始啊?」

「怎麼啦,你害怕了?那就打退堂鼓,不幹了。」其實,我也是打心眼裡不願意她從事這項工作的。

「不,不!為了給我娘治病,只要能賺錢,我豁出去了!」看得出有一股孝道的力量在支持著她。

「那就趕快做飯吃,吃完了好開工。」

我倆邊吃著晚飯,邊策劃著拍攝的內容:「小玲,你想拍個什麼樣的照片?」

「我想……」她沉思了片刻,臉上又出現了紅暈。

「就拍個把我五花大綁,押赴刑場處決的情景吧!」

這和我預想的不謀而合,因為我從她平日在網上瀏覽的愛好猜測,定會選擇這個內容。

於是趕緊回應道:「好,好。就拍一個女殺人犯,一個謀殺親夫的女死囚,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的畫面吧!現代槍斃人可不興裸體的,所以你不必脫光了,兩全其美啊!」

「其實,其實……」她的臉更紅了,一派羞澀的表情使她的聲音也低沉了許多。

「脫光了給你濤哥一個人看,甚至把身子都給了你,我都願意,只是公諸於眾實在是有些害羞。」待她神情鎮定了些後又說道。

「第一次先這樣,試試!不過為了多賺錢,以後我還是要脫的,我要你給我畫個赤膊著身子,騎木驢遊街,然後押赴刑場,凌遲處死的畫面,一定能買個的大價錢!」

這更使我驚詫不已,人說男人有淫虐女人的天性,不想女人追求被淫虐的願望更勝幾籌,就連這個純潔的農村丫頭吳小玲也不例外。

吃罷了飯,一切收拾停當,我把小玲叫到跟前,只見她一付畏縮的模樣,低垂著腦袋,耷拉著眼皮,面含羞澀,一言不發。

我走向前去,解開了她襯衫的紐扣,去掉了乳罩,把兩隻衣角攏在一起繫了個死結。

小玲沒有躲閃,沒有掙扎,任憑我的擺佈。

然後將她的雙手擰到背後,仿照著死刑犯人的捆綁方法來了個五花大綁,就是在收緊繩索的時候,她也沒有出聲,只是咧了咧嘴角,齜了齜牙,強忍著痛苦。

由於兩個瘦削的肩膀被綁繩向後勒去,自然挺出了胸脯,把那前胸的兩片衣襟敞開了,露出一片雪白細嫩的肌膚,小玲年紀尚小,乳房不大,卻很堅挺,乳頭雖仍被包裹著,乳肉卻大半露在了外面。

接著我把她的褲帶鬆了鬆,使褲子下滑了幾寸,讓腹部的肌肉和肚臍暴露出來,在褲腰的邊緣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幾根陰毛。

再在她近膝蓋的大腿上綁上兩道繩索,模擬著死囚的防污繩。

我反覆地觀摩著我的傑作,含苞欲放,欲放又隱藏著秘密,真是既不傷大雅,又顯露出性感的誘惑。

最後我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下午特為她製作的一條長長的、尖尖的亡命招子,寫上「槍決流氓殺人犯吳小玲」字樣,插在她的身後。

打開了新裝的兩盞碘鎢燈,頓時屋內通明,如同白晝一樣。

我將小玲拖向東牆,命她靠牆跟坐下,說道:「你是一個紅杏出牆的少婦,和姦夫合謀殺死了親夫,被判了死刑。

剛才審判長已經宣佈:今日就要將你押赴刑場執行槍決了。

現在已經捆綁好了,讓你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即將拉去遊街示眾。

事到如今,你是無依無靠、無援無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答的境地。

你要表現出一種無奈的憂傷與哀怨!」我在她的上下左右「卡嚓」了十幾張照片。

跟著又命她站在牆跟前,說道:「現在你正被押解於大街之上,遊街示眾。

周圍站滿了觀眾,都用鄙視與輕蔑的眼光瞧著你,有人在憤怒地咒罵你,有人在嬉笑著嘲諷你。

你是羞臊滿面,卻又無可奈何,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付尷尬的模樣!」

我又在她周圍照了十幾張。

接著命她俯首跪下,說道:「現在你已被押到刑場,跪地行刑,離死亡只剩下幾秒鐘的時間了,你是又驚慌又恐懼,面容慘淡,渾身顫慄!」

又圍繞著她拍了十幾張。

吳小玲不是個演員,因此表演得不像鳳姐兒那麼表情豐富多彩,身段優美多姿,但她本就長得小巧玲瓏,清秀瘦弱,天生的一付悲劇人物的形象,所以本色的表演也把一個女死囚演繹得讓人憐惜,動人心扉。

拍完了照,我又逗她玩了一把,以手代槍指著她的腦袋,說聲:「預備,放!叭!」

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她果然逼真地「咕咚」一下栽倒在地,渾身還在不停地抽搐和抖動。

可是待了好半天也不見她爬起來,就提醒道:「小玲,小玲,演完了,快起來吧!」

只聽她一陣「咯咯」的笑聲:「哎喲!濤哥,我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快來抱抱我!」

我還以為她摔傷了呢,趕緊過去將她抱起,放到沙發上坐下,解了綁繩。

忽然感到手上沾染了些黏黏糊糊的東西,再看她的褲襠下濕了一片,好奇地問道:「怎麼你的小便失禁了?」

她紅著臉兒,低聲說道:「哪裡是小便,我來性了!」我明白了,她是個農村的知識青年,自然有些性的知識。

「自你把我捆上後,我就處於一種興奮與激動的情緒之中,心裡有一種溫馨與幸福的感覺,一會兒激烈上升,一會兒平緩下降,當你開槍的一瞬間,突然猛烈地爆發,達到了高潮,不自覺地流了一褲襠淫水!」

這一下,我真的驚奇萬分!那次捆胡丹鳳,挑逗起了她的性慾高潮,乞求與我作愛,像鳳姐兒這種放蕩無羈的女人,出現此情不足以怪。

可是吳小玲不過是個單純無邪的農村姑娘,居然也會這樣,實是出乎我的意外。

看來一些冰戀小說的作者,描寫女子受刑時會產生性慾的高潮,還以為是杜撰地想像。

實踐證明:這是千真萬確的啊!

我從所拍的數十張照片中選出了兩張:一張是吳小玲被五花大綁、背插斬標、面帶驚恐、仰天長嘯,似在感嘆著上天的無情和自己命運的多磔;另一張是她跪俯刑場、鎖眉閉眼、咧嘴呲牙,強忍著即將來臨的子彈穿頭的痛苦。

把它們製成一幅油畫和一幅水彩,作為樣品,帶到鳳姐兒處,請她送交海教授鑒定,看能夠賣個什麼樣的價錢。

鳳姐兒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畫,點燃了一支香煙,吸了一口,使勁地噴在畫中人身上,斜眼乜視著我,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這個女人是誰,是你的相好嗎?」

「一個普通朋友,因母親得了重病,急需錢花,也是為生活所迫,才捨身救母,願意充當模特兒,不知胡科長認為她行不行?」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讓你隨便綁、隨便畫,說不定你們早就上過床了吧?」聽得出她的口氣有些嫉妒與不滿。

「難怪乎,有好幾次你把我的性慾挑逗起來後,卻不肯和我作愛,原來是金屋還藏著嬌呢!」

「胡科長誤會了,真個是普通朋友……」看胡丹鳳的神情是不願意接納她了,其實我也不願意小玲從事這項職業,正好就此下台吧,也是兩全其美。

「這個小丫頭長得到很秀氣,也是個小美人,當模特兒正是好材料!」不料她的口氣又轉回來了。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我們可以擴展畫面內容,比如畫雙人的:,一個死囚,一個劊子手;一個女王,一個奴隸。不是很有趣嗎?」

「來個絕代雙嬌,定可賣大價錢!」我附合著。

「不過醜話說在頭裡,做生意嘛,親兄弟明算帳。」這個鳳姐兒真是個財迷老道,時刻不忘記自己的利益。

「至於報酬嘛,我倆的畫還是二一添作五,你倆的畫就得三一三十一,我也得分一份兒!」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完全是不勞而獲的剝削行為。

可是仔細想來,沒有她,這些畫根本沒有銷路,不過是廢物一堆,無奈何也就同意了她的意見。

幾天後,鳳姐兒傳過話來說:海教授很欣賞這兩幅畫,開出了每張兩千元的價格,並捎來話說;「希望以後能多畫些有關冰戀方面的內容,外國人也十分欣賞呢!」

我和小玲的合作,第一炮就賣了四千元,按鳳姐的分帳方法,每人分得一千三百多元。

對小玲來說,這不是個小數,當然很高興。

又過了幾天,按照鳳姐兒的安排,我帶領小玲去至她的住所,開始了第一次三人的合作拍攝。

我明白,小玲的出現,使鳳姐兒心中存有一種不服氣的嫉妒心理,因而在言語和行動上都可能會給小玲一些難堪,所以行前就給她打好了預防針。

「像胡丹鳳這樣的有錢人,都有一種自我優越感,在窮人面前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往往會有些出言不遜和妄自尊大的舉動,小玲你可要耐著性子,別和她一般見識,這買賣方能順利做成啊!」

「濤哥,你放心吧,我是個打工妹,侍侯過的老闆多了,哪一個不都是這種德性,我早就養成了忍耐的習慣,不會有問題的。」

不過事實卻不像我想的那麼糟糕,鳳姐兒口似蜜糖,甜言蜜語,初一見面就把小玲誇了個夠:「玲妹妹長得多俊啊!眉清目秀,肌膚白嫩,哎喲!還有兩個小酒窩。不知道將來哪位帥哥有福氣,討了這個小美人做媳婦。」

接著又做出一付熱烈歡迎的姿態。

「玲妹妹協助我們工作,不但減輕了我的負擔,而且濤哥有美人在伴,勁頭也更大了。」言語中雖還帶著刺,卻尚無惡意。

寒暄幾句後,就開始了今天的拍攝,按照往常的慣例,編導及主演是胡丹鳳,我的攝影。

今日也不例外,故事情節及人物造型都由鳳姐設定,只是主演改成了小玲。

按鳳姐的安排,今晚要拍三套照片:第一套是嚴刑拷打,第二套是遊街示眾,第三套是刑場處決。

我先去至刑房,調整燈光,準備拍攝設備。

她倆則在客廳裡做必要的化裝。

待萬事具備,我把鏡頭對準房門,單等演員上鏡。

門開處,胡丹鳳押著吳小玲出現了,但見:小玲披頭散髮,也不知臉上抹了些什麼,滿面污髒蠟黃。

鳳姐兒當過演員,化裝自是內行,還真把小玲打扮得和囚犯一模一樣,赤裸著身子,一絲不褂,雙手反拷在身後,踝上還帶著一付腳鐐,蹣跚著一步一挨地走了進來。

後面跟著胡丹鳳,頭戴一頂灰鴨舌帽,把一頭青絲全包裹在帽子裡,下穿一條黑綢布寬口長褲,上套一件白布對襟褂子,卻未系紐扣,敞著胸懷,把兩隻肥大的奶子露在外面,儼然像個特務打手的樣子。

一手拽著小玲的臂膀,一手掐著她的脖頸,使勁壓下,迫使她彎腰俯首,繞著刑房遊走了一周。

我尾隨著她們,在前後左右來回奔跑,從不同角度拍下了十數張照片。

最後,鳳姐一把抓住小玲的頭髮,讓她仰首正視著前面的鏡頭,拍了幾張帶著淒苦面容的特寫。

隨後,鳳姐兒打開了小玲的手拷腳鐐,把她拉到刑架前,將雙腕及頭髮均用繩拴了,吊在刑架的橫樑上,雙踝分開綁在兩側的立柱下,拉緊了繩索,使她四肢最大限度地張開,讓身體的各部位全都暴露在鏡頭面前。

別看我和吳小玲在一間屋內同居了數月,還真未曾明目張膽地看見過她的身體內幕,今天也是頭一次,不由自主的好奇心,使我目不轉睛地呆望著她。

其實在這世上,至今我也就只見過二個未加覆蓋的女人肉體,一個是不久前的胡丹鳳,一個就是現今的吳小玲。

自然地拿她倆進行比較,從而瞭解到成熟女性與青春少女之間的差別。

小玲年輕,無論乳房與陰器的大小和顏色,腋毛與陰毛的多少和深淺,都比鳳姐兒輕柔、淺淡得多。

鳳姐兒如火般的熱情性感,小玲則似水樣的溫存可愛,真是兩個不同類型、不同性質的美人兒。

吊在刑架上的吳小玲,不知是因為第一次玩這種遊戲不知道厲害深淺,抑或是本身肌體對淫虐的刺激所反映出的興奮,一張俏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色彩,反倒流露出一種略帶羞澀的微笑。

再看那敞胸露懷站立一旁的鳳姐兒,面容猙獰,橫眉怒目,一手叉腰,一手執條牛皮蛇鞭,一付母夜叉的形象,望望小玲並無恐懼之感。

不覺怒形於色,用鞭桿指著她的鼻尖罵道:「你這不要臉的小猖婦,到現在還是一付勾引男人的媚態,知道你是誰嗎?你是囚犯,正在被嚴刑拷打的死囚!要哭、要叫、要痛苦、要悲傷,懂嗎?」

小玲聽後,即刻做了一個擠眉弄眼、呲牙咧嘴的怪相,須臾又覺得可樂,不禁嬉笑出聲。

這一來可惱了鳳姐兒,口中念道:「我叫你笑!我叫你笑!」

順手朝她前胸甩了一鞭。

「啊!」隨著一聲慘叫,小玲胸前一對乳房上出現了一條鮮紅的鞭痕。

接著後背及屁股上又挨了第二鞭、第三鞭。

小玲臉上失去了笑容,代之而來的是滿面淚涕和「依哩哇啦」呼痛和求饒的聲音。

待到第四鞭、第五鞭下去,小玲已沒了聲息,似乎昏厥了過去,同時襠下噴出了一股騷尿。

「還真打呀?」我心裡突然一驚,手中停止了拍攝,急忙上前勸阻。

「你這樣會把她打壞的!」

「快一邊待著去,拍你的照。」鳳姐兒轉過身,將火氣朝我洩來。

「怎麼心痛你的小情人了,憐香惜玉了是嘛?你還不快把這組鏡頭拍完,難道真要我把她打死不成?」說完又狠狠地抽了幾鞭,看著有些累了,才扔了鞭子,口中尚不解氣地念叨。

「什麼玩意兒?不就是年輕幾歲、長得清秀點嘛!還敢來搶老娘的行市!」說完走向一旁,抽煙、喝水去了。

直到此時,我方明白,原來胡丹鳳是口蜜腹劍,面似和善卻妒火中燒,把一腔怒氣撒向小玲,藉機施刑懲罰。

啊!原來她是個凶狠毒辣的惡婦人啊!

此時我的心裡也是翻騰起伏,幾個月來和鳳姐兒建立起來的合作、友誼、敬佩和感情,一剎那間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趕緊跑過去,將小玲解了綁索,從刑架上放下來。

小玲伏在我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半晌方「嗚嗚」哭出聲來:「濤哥,真痛呀!」

我一把抱起她,出了刑房,把她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拿過幾張面巾紙,揩擦著她身上的污漬和皮下滲出的血跡,一邊安慰她道:「好了,好了,以後我們再不幹這買賣了!」

不大一會兒,鳳姐兒抽完了一支煙,也走出刑房,對我說道:「別那麼婆婆媽媽的,放心吧,你的小情人死不了的,比這厲害得多的刑罰我都嘗試過。

鞭打是最輕的了,還有針刺、火烙、電擊、絞刑等等不比這殘酷得多!開始的時候有些痛苦,到後來還求之不得呢,不信待會兒你去問問她,看我說得對不對?」

看著我沒有理她,仍在不停地替小玲按摩,心裡又燃起了一股無名之火,凶狠地命令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繼續拍下面的吧!」

「她都傷成這樣,還怎麼拍?」我沒好氣地回答道。

「她拍不了,我還能拍啊!誰叫她弱不禁風,這點苦頭都吃不消,看來這份錢還得我來賺啊!」

我牙一咬,心一橫,心中忖道:「好吧,你不仁,我也不義。繼續拍,看我這回怎麼折磨你!」

回身對小玲耳語道。

「你在這兒歇著,我給她拍去,我會給你報仇的!」站起身來,走到鳳姐身旁,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在她一連串「哎喲,哎喲」的叫喊聲中,拖進了刑房。

其實,我這個人的脾氣秉性、待人接物,一貫奉行中庸之道、與人為善的方針,與人交往很少怒形於色,處理事物也不持強爭鋒,對於女人更是愛護善待。

那日吳小玲私入我宅,欲施偷盜,怒極之下非但未責罰於她,還施予溫情照顧。

至於胡丹鳳,雖則在文藝界中名聲狼籍,但我仍然敬佩其才,鍾愛其美貌。

以上種種,都證明了我是一個溫良恭儉讓的謙謙君子。

可能是因為世人都有扶持弱小的天性,作為豪強的鳳姐兒毒打了弱勢的小玲,引起了我的無名怒火,竟不顧後果地要為小玲伸張正義、抱打不平,痛責頂頭上司胡科長。

完全沒有考慮到由於我的一時衝動,導致關係破裂,不但眼前賺錢的買賣要黃,連我原先賴以為生的畫電影海報的差事都可能要丟,我將喝西北風去也!

我怒氣不息,將鳳姐兒拖進刑房,以暴力的手段撕碎了她的上衣,扯脫了她的褲子,精赤條條地露出一身潔白豐潤的肌肉,反剪過雙手,用麻繩捆綁起來。

其勁道之大,使根根繩圈都深深地陷入到肌膚之中,形成道道溝渠,最後收緊的那一下竟然用腳蹬著她的屁股,雙手使力,把她的手腕高高地吊在了後脖頸下。

鳳姐兒不斷發出從來也沒有過的慘痛哀號:「哎喲,哎喲!痛死我了,濤哥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我把數碼相機固定在三角架上,整定到自動連續拍攝的功能,調整好位置,按下快門,啟動了自拍器。

然後走到鳳姐兒身旁,一手攥住她身後的綁繩,一手抓住她的頭髮,拖到鏡頭跟前,令她的面孔、五官、四肢、軀體不斷變換著各種淫蕩醜陋的造型,讓相機以每十秒一張的速度記錄了下來。

最後,我把她按跪在地,從櫃裡拿出一把仿真的手槍,頂在她的後腦勺上,就在快門即將打開的瞬間,她突然抬起頭來,面對鏡頭,做了一個滿面淚水、愁眉苦臉、哀怨無奈的神態。

隨著閃光燈的亮起,我使勁一腳踹向她的後背,只聽得「哎!」地一聲慘叫,腦袋磕在地板上,來了個狗吃屎,撅著屁股趴在那裡,久久沒有動靜。

這時我才感到心內發慌,莫不是傷殘了什麼器官就糟了!頓時一股怒氣也洩去了大半,急忙跑過去扶持。

不料她卻翻身坐起,雖然額頭撞青了一塊,鼻孔也流著血,卻是面帶喜色。

「哈哈!」大笑道。

「真好,真好,真過癮!」我有些內疚地將她扶起,她卻趁勢撲到我的胸前,雙手捧住我的腦袋,玩命地親吻著。

又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濤哥,你真棒,今天我終於激起了你的勇氣,開發出了你內心凶狠殘暴的一面!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啊!可把我折騰得舒服死了!」

現在,我是真正的糊塗了,不知這個鳳姐兒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難道是為了維護我們的關係不致破裂,以至使這個賺錢的買賣繼續經營下去,寧願忍受著身體的傷殘,找個下來的台階。

還是她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受虐狂啊?

無獨有偶的是,當我攙扶著吳小玲在回家的路上,勸她再也不要參與這種遊戲時,她也斬釘截鐵地說道:「不,不!我還要接著干,皮肉受點苦,心裡很舒服!」

我又犯了一次糊塗,難道是為了賺點錢給母親治病,寧願犧牲自己的身體。

還是她也是個地地道道的受虐狂呢?

哎!女人可真是難以捉摸,即是那麼可愛,又是那麼淫賤!



(五)

由於吳小玲的加入,胡丹鳳的嫉妒和我的偏心眼,激起的一場風波,眼看著我們之間的友誼和合作就要瓦解,卻被鳳姐兒施展的感情攻勢平息了下去。

不知是為了金錢的誘惑,慾望的需求,還是感情的糾纏,大家都願意繼續參與這種遊戲,所以我們的買賣依然如舊地進行了下去。

當然,這當中鳳姐兒仍然不斷地欺負著小玲,我又加倍地懲罰著鳳姐兒,反正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都沒有怨言。

半年下來,我們拍了千多張照片,也畫了幾十幅圖畫。

由於刑殤的畫面比單純的SM售價更高,故而這方面畫得更多。

鑒於兩個女人外型條件的差異,小玲多裝扮一些可憐無助、蒙冤受屈的女死囚,鳳姐兒則多承擔諸如劊子手、衙役、禁婆以及被處死的匪盜及俠女之類的角色。

過去我曾受雇於話劇團畫過佈景,懂得些製作佈景的皮毛知識,為了使作品更逼真、更豐富,我為刑房畫了幾塊佈景:有威嚴肅穆的公堂,凜冽淒涼的刑場,繁華熱鬧的市曹以及既好奇又驚恐的群眾場面。

胡丹鳳是文化局的幹部,和各種劇團都熟,弄來些演戲用的刑具和道具,她是京劇演員出身,精於化裝,特別是古裝。

吳小玲是個農村姑娘,做得一手好針線活,剪裁了幾身古代的公服與囚服。

因而在我們的拍攝中,每個角色都是經過精心美化了的,拍攝效果也更加豐富多彩,畫出的圖畫自然是錦上添花,收入也逐漸增加。

小玲辭去了清潔工的工作,給我做了專職的模特兒,並且每月都有足夠的收入,寄回家去孝敬老娘。

經過不斷的創新與改進,我們拍攝的形式美觀了,內容也豐富了。

有嚴刑拷打的,比如:拶刑、杖刑、鞭刑、吊刑、烙刑、電刑以及灌水、灌腸等等;遊街示眾的,比如:步行、囚車、帶枷、騎木驢……;刑場處決的,比如:斬首、槍決、絞死、凌遲等等,都做了嘗試。

這些內容,通過模特兒的表演和場景道具的烘托,不管真真假假都能做到形似神似。

惟一遺憾的是,所有這些都只能做到臨刑前的那一刻為止,施刑的過程及刑後的慘狀卻是無法表現的。

而這些正是最受人們歡迎,也是買家以高價求購的。

可是我們不能真的把人頭砍下來,把身體剮割得支離破碎,開膛剖肚、掏心挖肝啊!

那樣的話我們不就成為真正的殺人犯了嗎?

頂大也就是令小玲跪伏於地,鳳姐兒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或把鳳姐剝光了,吊在刑架上,我手握尖刀在她乳上、腹下比劃幾下,點到為止。

一年後的某日,我在互聯網上瀏覽到一些用電腦合成的刑殤圖片,感到也很震撼人心。

於是突發奇想,我們能否也用此法來處理一些照片,用以表現刑時與刑後的情景呢?

雖說洋人只愛現場寫生的,不要電腦製作和憑空想像的作品,但我就不相信,他們能有如此尖銳的眼光,分辨出真偽?

只要畫工精細,場面撩人,定可矇混過關的。

於是,我在現有的照片中選出了幾張,在電腦上製作出了一張極其動人心扉的圖像:吳小玲赤膊著身子,被五花大綁著,撅著屁股,跪伏於地,腦袋沒有了,脖腔中流著鮮血,斬標拋在身旁,意味著這是剛剛斬首後的場面。

另一邊,站立著趾高氣揚、敞胸露懷的鳳姐兒,一手持刀,一手抓著髮髻,高高舉起小玲的那顆被斬下的,促眉瞪眼、張口齜牙,面色痛苦的首級,再配上秋風、枯樹、落葉、昏鴉的淒涼背景。

左看右看都覺得是一張意境深沉、造型美觀、人物表情豐富的照片。

就花了兩個晝夜的時間,精心製作出了一幅油畫,自鳴得意、興高采烈地拿去請鳳姐兒鑒賞。

她看後,沒有過多的評價,只是微微笑道:「送給海教授鑒定後再說吧,我看夠戧!」

這後面四個字恰似冷水澆頭,使我涼了半截。

幾日後,鳳姐兒轉達了海教授的意見:雖然畫工精細,畫面刺激,情景生動,但從人物的表情、姿態看來,明顯是虛假的,不值錢!只給了二百元。

按我們事先約定的分帳方法,每人只分得幾十塊錢。

媽的!還不夠工本費呢!不過,卻讓我明白了,這些專家、學者也並非都是浪得虛名,辨別真偽還是有眼光的。

又過了半年,某日,我正在作畫的沉思之中,突然手機鈴振,風姐兒來電,叫我們趕緊準備一下,她即刻開車來接我們去參觀一個畫展。

我馬上收工,叫了小玲,梳洗打扮。

約二十分鐘後,鳳姐兒開著她的皇冠轎車來了,載著我們向郊外行去。

鳳姐兒邊開著車邊向我們說道:「這是美術學院海教授、薛博士等專家、學者主持舉辦的一個『人體藝術展覽』還是我花力氣幫他們申請註冊、批准的呢!

展覽的內容多是中外名家的人體畫像,當然也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的作品,也有你濤哥的幾幅作品呢!」

「我的?」我驚奇地問道。

「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能登大雅之堂!」

「哪有什麼?」鳳姐兒不以為然地解釋道。

「還不是專家、學者們的一句話,說它是高雅藝術就是精華,說它是淫黃污穢就成了糟粕!海教授是我市第一號著名畫家,他的話可是一言九鼎!」

「這麼說,我們也出名了?」小玲天真地問道。

「哼,哼!」鳳姐兒冷笑了幾聲。

「這就看你有沒有福氣承受了!」

我心裡也是疑惑難解,作為人體藝術當然會涉及到女人的裸體畫像,但與SM圖片應該還是有所區別的吧?

這個問題對我這種水平的人來說,也實在難以分清,因此我也急迫地希望能好好參觀一下這個畫展,以提高自己的知識與學問。

「正因為這個良莠的界限很難分辨,各界人士對這個展覽的評價也不一致,故而採用了半公開的形式,不對外售票,你們這是沾我的光啊!」鳳姐兒也猜透了我心中的疑惑,進一步解釋道。

轎車在郊區的一座文化館前停下,門前也是車水馬龍,看來參觀的人還真不少。

這是一個有著優良傳統文化的近郊小鎮,市美術學院就坐落於此地,因此展覽選擇在鎮文化館就不足為奇了。

門口貼著一張不太顯眼的海報:「人體藝術展覽——美術學院人體藝術研究中心舉辦」。

胡丹鳳是市文化局的科長,在她的帶領下我們當然能夠順利地進入展廳。

展覽面積不大,也就二百平米的一間大廳,用膠合板打了幾個「弓」字形的隔斷,兩邊掛了百十來幅大大小小的畫片,素描、水彩、水墨、油畫均有。

內容多是人物肖像和表現人體健美的作品,也攙雜著少量幾張SM的圖片,半裸、全裸、露點的都有。

參觀者不能說踴躍,卻也絡繹不絕,有美院的師生,也有各級官員與商賈,還有一些花枝招展的女性,仔細分辨也可察覺她們就是畫中的美人模特兒也。

聽鳳姐兒說也有我的作品,自然特別留意,一張張地仔細欣賞。

在一個拐角處聚集了一堆人,似是有幅好畫在那兒吸引著大家。

我和小玲也擠過去,原來正是我的一幅作品,畫的是兩個女烈,身著破爛的灰布軍裝,手銬腳鐐,互相攙扶著,蹣跚地走向刑場。

其中的鳳姐兒,軍衣被撕了個大口子,露出一隻帶著血痕的大乳房,仰天長嘯,似在抒發著滿腔的豪情。

另一個小玲,軍衣上破了幾個大洞,隱約可見一隻奶頭和半個乳房,低頭悲泣,似在哀怨著自己命運的淒涼。

當年畫時,也沒感到多好,但如今在眾多圖畫中比較,才發覺確是幅精品。

我正在得意之時,忽然發現許多觀眾看看畫面,又瞧瞧小玲,發出陣陣會心的微笑,也許是他們察覺了眼前這個嬌小美麗的女孩,就是畫面上那個女烈模特兒,引起了大家的興趣吧!

弄得小玲滿面羞慚,又無處躲藏,急得把頭埋在我的懷裡,不敢示人。

幸好此時鳳姐兒來了,把我們拉出人群,說道:「快,拍賣會開始了,快去看看,那裡才有真正的好作品呢!」

「這裡還賣畫?」我發問道。

「是啊!這叫出口轉內銷,洋人不要的東西,也不能讓它浪費掉呀!其實國內也有不少『粉絲』呢!賣的價錢也不低,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來到拍賣現場,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坐了百十來人,前面已經坐滿了,我們只得在後排找個空位坐下。

鳳姐兒向我介紹道:「這種拍賣會,一天開四場,這已是今天的第二場了。

你看前三排坐的那些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人,都是本市有權有勢的高官,有錢的大款和著名的學者,也是這場拍賣會的買家。

也只有他們才有閒錢來買這些消閒解悶的奢侈品呢!」

這時拍賣師上台來,把木槌在桌上敲了幾下,說道:「第二場拍賣現在開始。第一幅拍賣的是美院教授薛博士的作品,大家請看。」

說著有人抬上一幅油畫,放在畫架上。

我放眼望去,畫面上是一個赤膊著的女郎,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表情悲苦,淚眼欲滴。

再仔細瞧來,這女郎不是別人,正是我身邊的鳳姐兒!可惜畫工不佳,把人物畫得走了形,反不如真人漂亮。

這也難怪,他們這些學者大師講究的是神似,而我們畫工更注重形似,也不好隨意批評人家。

只聽那拍賣師把槌一敲言道:「開拍價:一千元!」

跟著下面有人陸續高叫道:「一千二百元!」

「一千五百元!」

……

「兩千元!」

……

「三千元!」

……

最後以三千五百元成交了。

只見那拍得此畫的人,一個花白頭髮、大腹便便的老頭兒,以勝利者的姿態揮舞著拳頭高叫道:「小胡好,小胡美,我最愛小胡!凡是她的畫我全都要包圓。」

在座的許多人都扭頭,不知是嫉妒還是嘲笑,望著我身邊的鳳姐兒,她也是滿面通紅,不好意思地把臉藏在我的肩膀後面。

第二幅拍賣品是一個帶著手銬腳鐐、露著三點的美女畫像,也許是作者名不見經傳,開價只有五百元,最後也只賣了一千元。

第三幅也是個SM畫,更慘,沒有拍出去。

這時,只聽拍賣師說道:「第四幅作品是著名畫家美院教授海先生的力作,請看!」

抬上來一看,我吃驚得幾乎暈了過去!原來正是我的那幅被海教授貶得一文不值的電腦合成作品:「這分明是我的畫,怎麼變成海教授的力作了呢?」

我的腦筋尚未轉過彎來,拍賣師已高聲叫道:「開價二千元!」

我更是吃驚不已,海教授從我這兒買走時只花了二百元,如今起步價就達十倍之高,最後還不知能拍到多少倍呢?

果然,最後的成交價高達一萬二千三百元。

被一個身材魁梧,氣宇不凡的中年人拍得,只見他側臉斜眼鄙視著先前那個「喜愛小胡」的老頭,一臉嘲笑、蔑視的神態,好像是說:「跟我玩錢,你差得遠了!」

那老頭兒正在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小胡啊,親愛的小胡!沒拍到你,我可沒法活了!」

一場鬧劇過去,又接著拍第五幅。

我心裡有太多的疑問,不吐不快,估計也只有風姐兒才能解答。

後面的拍賣無心再看下去了,一手拉著她,出了文化館。

「我的畫怎麼變成了海教授的作品了?」我劈頭問道。

「這不是侵犯我的知識產權嗎?」

「哼哼……哼哼!」鳳姐兒一陣冷笑道。

「你以為你是誰呀?一個小小的畫工,你畫得再好,能登上這人體藝術展覽的高雅殿堂嗎?畫得再多、再好,也不過是廢紙一堆,弄不好叫掃黃打非的搜了去,還得吃官司呢!」

「哦!冠以海教授的大名就是藝術品,用我的賤名就變成黃色淫蕩品了?」

「正是!你別不服氣,這就是名人效應嘛!告訴你,海教授能看上你的畫,是你的造化,現在有多少人想攀還攀不上呢!」

「可是,可是……二百元的畫,轉手就賣了一萬二千多元,這也太黑了吧!比資本家剝削工人還厲害啊!」

「人家吃肉賺大錢,咱們不是還落點湯喝喝,得點小利嗎?少說近兩年來你也賺了幾十萬,知足了吧!」

鳳姐兒的話直直地刺痛了我的自尊心,侮辱了我的人格。

難道我是一個依賴旁人,靠別人施捨才能生活的人嗎?我自離家北上以來,哪一天不在自我奮鬥,哪一刻不在自食其力,何嘗被人如此奚落,如此寒磣過。

越想越有氣,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覺怒火中燒,一甩手說道:「他媽的,受他娘的窩囊氣,我不幹了,咱們散伙吧!小玲,我們走!」

說完拉著小玲就走。

「濤哥,濤哥,你別生氣,你別走……我用車送你……」鳳姐兒的口氣軟了下來,用哀求的口吻說道。

「鳳姐,你別在意,濤哥也是一時的氣話。」

小玲夾在我倆中間,也是兩頭為難,勸了鳳姐兒,又趕緊追上我,在我耳旁說道:「濤哥,鳳姐哭了!」

「活該!」我頭也不回地拉著小玲登上了公交車。

此後的十幾天內,我再沒見到鳳姐兒,她來過幾次電話,我要麼關機,要麼「哼哼哈哈」應付過去。

我下定決心從此不再理會鳳姐兒了,倒不是因為少賺了幾個臭錢,而是痛恨她和海教授合謀來欺騙我,這也太不夠朋友了!

小玲到是和她有過幾次接觸,帶回一些她倆互拍的照片給我看,也捎來她的口信:「鳳姐向你道歉,說她不該用言語刺激你,望你原諒。

其實她也很不容易,當模特兒的苦衷我有親身體會,何況她還要千方百計、左右逢源地去和海教授、薛博士等搞好關係,我們的畫才能有銷路。

她受的氣不比你少,所得的報酬也是我們三人平均分配,她也是個被剝削者啊!濤哥你就原諒她了吧!」

可是我卻因為內心的一股怨氣及怒氣沒有消除,始終沒有跟她和好,也再沒有為她畫過畫。

不畫了,也就沒了收入,每天游手好閒吃老本,好在以前賺了不少,暫時還不至於餓肚子。

過了一月有餘。

一日,吳小玲由外歸來,面無血色,精神恍惚。

我擔心她身體不適,勸她去看大夫,她卻堅決否認,仍致力於家務之中,卻又丟三落四,錯誤百出。

我猜測她定是感情上出現了什麼波折,女孩兒的隱私不便說出來,自忖近期內我應該作出決斷,對她有所表示才好。

傍晚做飯,她竟不小心用菜刀割破了手指,我急忙拿了張「創口貼」給她敷上。

只見她嘆息一聲苦笑道:「不要緊的,我是想試一試,用刀子割肉痛不痛?」

「傻丫頭,能不痛嗎?要是感染了,得了破傷風,還得要命呢!」

「那麼,濤哥。我們以前拍的那些照片,一會兒砍頭,一會兒凌遲,一定是很痛苦的了。但是我的心裡卻是有一種興奮與愉悅的感覺,看來拍出來的人物表情與情景肯定是不對的了!」

「那是遊戲,本來就是一種虛擬的幻想,給人以精神上的刺激和享受罷了,當不成真的!」

「若是真的,哪又是什麼感覺呢?」她若有所思地念道。

「那只有一個辦法,你去殺個人,或去販毒、搶銀行,叫警察逮了去,判了死刑,押赴刑場槍斃,方能親身體會了。」我開玩笑地說道。

說笑著,也沒當會事就過去了。

晚間,分別睡下,夜半驚醒,只見小玲爬上床來,鑽入我的被中,說道:「濤哥,我冷,你抱著我睡會兒!」

這種情況過去也有過,但都是在寒冷的冬夜,可如今正是盛夏啊,怎麼會冷呢?

不過她已經上來了,我也只得向裡挪挪,給她讓塊地方。

她捲縮在我懷中,緊緊地抱住我,又說道:「濤哥,你……你……你弄我一次,我把身子給你啦!」

聽了此話,我吃驚不小!

一年來我倆雖說親密無間,但卻是正直無邪,從未有過苟且亂來之舉,今天她是怎麼了?

我望了望她,只見她滿面紅暈,體態淫騷,心想,女孩子家寂寞難忍,有些變態了。

是啊,也是該決定的時候了,遂對她說道:「小玲,你再忍耐兩天,我們就結婚,那時候我們就能……」

「來不及了!濤哥,我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不願意幹不道德的事,但我實在是不能再等了……」

「那我們明天就去登記,晚上就可以在一起……」

「晚了,來不及了!」她突然推開我,爬起來,下地穿上衣服,站在我面前。

「哥哥,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說了,明天我就要走了,離開你了!」

「走?到哪兒去?」我吃驚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吧!」她神秘地說道。

「為什麼要走?難道我這裡不好嗎?你討厭我嗎?」我驚奇為什麼事先沒有一點先兆,突如其來的變故使我難以接受,一口氣問了幾個問題。

「不,不,哥哥,你待我太好了,就像親兄妹一般。

我也喜歡你,要不我怎麼能在臨行之際願意把身體獻給你呢?」她辯解道。

「哪,你為什麼要走呢?」

「我也是沒有辦法呀!你現在不畫了,也沒有收入,你一個人不要緊,吃飽了就行。

而我卻每個月都要給我娘寄去高額的醫療費,今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呢?我只能出去再找一個賺錢的工作干了。」

「好,好,我明天就開始重操畫筆,恢復畫畫。再說我還有幾十萬存款呢!足夠你往家寄的了。」

「一切都晚了,我已經和人家簽了合同,明天一早就得報到!」

「什麼單位?在哪兒?」

「現在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個很遠的地方,到了那裡我會給你來信的。」

事到如今,我也是回天無力。

這都怪我優柔寡斷,遲遲不向她表明心跡;也是我心高氣傲,不聽她多次勸告,斷然拒絕畫畫,以至傷了她的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去另謀高就,若是真的能找到一個賺大錢的工作,或者尋著了一個萬般皆好的大款大腕做丈夫,那麼我再一味地挽留,豈不是耽誤了她的前程。

我只得沉默無語了。

迷迷糊糊地過了幾個小時,天色已然大亮。

吳小玲按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點,我們默默無聲地吃完,她把她的全部衣物都裝入了一個旅行袋內,一件都沒有剩下,然後對我說:「濤哥,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少熬夜,多吃點營養,身體才能健康。」

「一路平安,住定了就給我來信,若不如意就回來,這裡是你的家。」

小玲背過身去,擦了把淚,提起旅行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把她送到小巷口,看著她打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眼前。

小玲走後,我又回到了吃盒飯與方便面的生活,回憶起以往舒服與愉快的日子、親密友好的情誼,不禁感到無限地失落和憂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了才知珍貴,後悔也不及了。

又念及如今她身在何方,是否安康。

總是終日惶惶,心緒不寧。

一日,手機鈴振,看是鳳姐兒來電,我倆已有隔閡,本當不接,但我因已失去了一個女友,和剩下的一個說說話、解解悶,未必不是件好事。

於是和她通話,不料聽她說道:她知道小玲下落,叫我到她處一談。

我頓時喜出望外,來不及換上那身西服就急匆匆地跑到她家。

由於好久未曾見面了,所以鳳姐兒格外慇勤招待,主動給我斟茶倒水,還擺上水果、點心。

我則迫不及待地打聽著小玲的動態。

「濤哥對這小丫頭還真是情深意切、念念不忘啊!要知道小玲的下落,你得先聽我講一件事。」胡丹鳳有點賣關子似地說道,我雖心情急迫,但因有求於她,也只得耐心恭聽下去。

「你是知道的,在國外市場上最走俏的是有關冰戀的作品,特別是刑殤類的最受青睞。

比如,上次拍賣的,你畫的那幅電腦合成圖,若是換成一幅真實的現場寫生,據薛博士估計,拿到國外至少也得賣到一萬美金!你想這是多麼有利可圖的買賣啊?」

「可是,我就奇怪了,他們怎麼一眼就能辨出真偽呢?」我問道。

「據海教授說:一是真正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與在戲劇中表演死亡的人,表情及神態上大不一樣;再就是畫面的不夠真實,例如斬首後脖腔的創口,是個什麼樣子,誰知道呢?他們就能分辨出來。」

「這就沒有辦法了,難道為了一幅畫,還真去殺人嗎?」

「但是為了發財,也不妨試試啊!」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你是說,讓我們也來殺個人看看?」我驚得渾身顫抖。

「你呀?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能耐。」她滿有把握地說。

「可是薛博士、海教授他們有!他們有地位、有背景,只要事情做得隱秘,法律也難以追究。」

「他們想怎樣做?」

「這都是受到你那張電腦合成圖的啟發,為了做一筆大買賣,打算舉辦一個party,現場處決幾個美女模特兒,讓感興趣的同好現場作畫,或拍照、錄影。

然後畫出一批有質量的,真實的圖畫,銷往國外。海教授十分欣賞你的繪畫技巧,邀約你參加!」

「哈哈!」我聽後大笑。

「你大概是張敏、箋花的小說讀得太多了,或者是想拍一段虛擬的冰戀視頻吧?從而得出了這樣異想天開的創意!」

「不,不。是真的!就在明天,連參與處決的模特兒都已經到位,就等著明日行刑了!」

「笑話!」我仍不相信世間能有如此離奇的事。

「根本不可能,到哪兒去找這些自願送死的傻瓜模特兒呢?」

「你還別和我矯情,世間就真有這樣的傻瓜。比如: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受了嚴重打擊的失戀者、欠下巨額債務的賭徒、家庭貧困急需用錢的賣身者等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懂嗎?」

「好了,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我是決不會再為你們服務了!我也不想參加你們的party!」

我的腦海裡又出現了我的那幅只得到二百元卻拍賣了二萬多的電腦合成圖畫,以此類推,我的近百幅作品,被海教授冒名頂替後,少說從我身上賺走了幾百萬元的巨額利潤!

一而再,再而三,吃一塹,長一智,我決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

「你不是急於要打聽小玲的下落嗎?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她算是掐住了我的死穴!

「怎麼小玲也要參加這次聚會?」這到是我特別關心的問題。

「非但參加,而且是這次活動的主角呢!她就是幾個要被處決的模特兒之一!你不想去送別一下她嗎?」

此言一出,我的腦袋「嗡」的一下暈眩了片刻。

小玲是我目前最親密友好的夥伴,這樣的結局實在是始料不及的,也是不願意見到的。

冷靜下來後,我分析道:依小玲的社會地位及活動能量,決無可能與海教授、薛博士等人攀上關係,一定是鳳姐兒從中作祟。

一股無名之火突然爆發,一手抓住她的脖領子,舉拳欲打,見她驚愕的神色,我的手又軟了下來,怒氣卻仍未消失,厲聲質問道:「是你把她騙去的吧?你這個惡毒的妖婦。她可是個可憐無助、善良美麗的姑娘啊!」

「不是我騙的她!而是你逼的她!」鳳姐兒像受了委屈似的哽咽著,眼眶中包含著一腔淚水。

「她家裡有一個重病的老娘,這你是知道的。這一年來她當模特兒所賺的錢都寄回去給她娘作醫療費了,這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如今你封筆不畫了,她也就沒了收入,你叫她怎麼辦?不能眼看著她娘去死吧!

當然你現在也有點積蓄,可以幫助她,但是你二人非親非偶,她怎好意思用你的錢呢?你既然喜歡她,她也愛你,為什麼還不結婚?

你知道嗎,小姑娘一天天盼啊、等啊,可你就是不開口、不表態,她也是忍無可忍,耐無可耐,只得來求我給她找個新的出路。

恰巧趕上了這個機會,危急之中也只有鋌而走險,自願以十萬元錢的代價賣身為『囚』,你仔細想想,到底是誰的過錯?」

初始一想,她說的還真在理,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我和小玲在一起相處了一年多,只考慮到自己生活的舒適安逸,而沒顧及到她的艱難困苦,看來我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啊!

待我的理智清醒些許後再加思索,這一事件的發生,我固有對小玲照顧不周的責任,但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海教授、薛博士之流,為一己私利,竟然幹出草菅人命的作為。

還有這個妖婦胡丹鳳也脫不了干係,若不是她的嫉妒心理和從中有利可圖的話,也不會把小玲送上死亡的道路。

可是我也不能眼看著她去死而不加救援啊!於是一拍胸脯說道:「十萬元?不行,我用二十萬把她贖回來!」

「晚了,來不及了!生死合同早已簽訂,十萬元賣身錢她也拿走寄回家去了。如今她被囚禁在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想要救援,實屬不可能的事。萬一有個風吹草動,打草驚蛇,只怕是提前害了她的性命。

如今木已成舟,我勸你還是順其自然吧!再說世間漂亮的女子何其多也,何必把心放在她一個人身上呢?明天的活動是你最後見她一面的機會,你自己看著辦吧!」

事到如今,我也是沒有個好辦法,但這最後見面的機會也是不願放棄的,只有同意去參加這個party了。

我在朦朧中走出鳳姐兒的住宅,大街之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櫥窗廣告,琳琅滿目,我也無心去關注。

心中鬱悶,憋屈難忍,意欲爆發,又缺乏勇氣。

街道兩旁商店裡招攬顧客的輕音樂聲,柔美飄蕩,在我的耳中迴旋: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牽掛……」



(六)

回到家裡,輾轉難眠,思考著解救小玲的良策。

海教授等人敢於舉辦這種殺人的聚會,現場定布有無數的黑幫打手,靠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青年,用武力救美是根本不現實的;和海教授談判,無償地為他畫幾年,以換取小玲的生命。

但我和他們沒有交往,必得鳳姐兒的引見,而她正是置小玲於死地而後快的始作俑者,此一招肯定也是行不通的;剩下的辦法只有報警了,可是對這次活動的時間、地點又一無所知,這個警又是如何報法呢?

何況先前我也曾做過他們的狗腿子,真要追究起來,我也是罪責難逃。

千思索,萬考慮,眼看著東方發白,天已亮了,仍是束手無策,只好跟著她去,見機行事了。

次日天明,打開屋門一看,原本是天高雲淡的盛夏季節,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突然變得陰沉起來,綿綿層層的烏雲,堆積著覆蓋了蒼茫大地,天上還飄灑著毛毛細雨。

我不禁感嘆一聲,想不到天也有情,為小玲的悲慘遭遇而憐憫落淚。

我洗漱已畢,泡了一碗方便麵囫圇嚥下,換上了那一身漂亮的西裝,因為一貫都是小玲給我扎領帶,所以至今我仍不會此項技巧,看來今日得求助於鳳姐兒了。

大約上午九時許,鳳姐兒開車來接我,果然見面就說:「怎麼一年多了,連個領帶還不會扎?來,我替你系!」

說著伸手要過領帶,兩手圈著我的脖頸,那張膿妝艷抹的臉孔離我不足一尺之遙,口鼻中的氣息都噴在我的臉上。

竟然和去年初交時她第一次給我系領帶的情景沒有兩樣,只可惜我內心的感覺卻有了天壤之別,去年的興奮與激動變成了如今的嫌棄與厭惡,那股脂粉的香味也被煙熏的惡臭遮掩了。

我懷著一腔無奈,忍氣吞聲地讓她在我的脖子上拴了一道禁錮,被她牽引著去承受殘酷無情的打擊。

轎車沿著一條熟悉的道路前進著,來到的竟然是上次舉辦人體藝術展覽的那個小鎮文化館。

卻沒有進入原來的展覽室,而是在樓梯的拐角處有一道小門,門前站著幾個身穿黑色西裝、面戴寬邊墨鏡的大小伙子,鳳姐和他們耳語了幾句,然後叫我們把手機交出,代為保管,就讓我們進去了。

下了一段台階,好似進了地道,我記起來了,這正是七十年代「深挖洞」留下的人防工事,如今廢棄了,拿來它用。

裡面潮濕陰暗,到也整潔有序,看來是個經常有人煙出沒的地方。

走了三十來米遠,來到兩扇緊閉著的鐵門前,鳳姐用手推了推,鐵門裂開一道縫隙,鳳姐拉著我側身擠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估計原來是用以盛放戰備物資的倉庫,如今廢物利用,佈置成了個小劇場的模樣,舞台上紅絲絨的幕布關閉著,不知裡面有什麼機關佈景,台下觀眾席中也集聚了幾十口人,而且還在不斷地有來者加入。

各個方位都立有畫板、照相機、錄相機,它們的主人正在忙碌地準備著現場寫真。

劇場的後半部位,有二十多張大學校裡常見的像火腿狀的扶手椅,上面坐著的都是美院的大學生,大概是要在當場學習素描與速寫吧。

最輕鬆自如的莫過於舞台前方的十幾張小沙發上坐著的嘉賓,他們有的西裝革履、有的長袍大褂、有的肥頭大耳、有的花枝招展。

仔細分辨我也認識幾個,其中那個花白頭髮,留有一小撮山羊鬍子的糟老頭就是海教授,我聽過他的講座,所以認識他。

本是我尊敬的前輩畫家,可是他曾冒名頂替、竊取了我的許多作品,自然就變成了個令我鄙視的卑劣小人,但他一定不會認識我。

那個滿面紅光、神氣活現的中年男子,我也認識,不正是市委宣傳部的某部長嗎?那個禿頂戴金絲眼鏡的是文化局長。

還有幾個雖不認識,卻也能估計得出:有政府官員、企業界的大款、文藝界的大腕、學院的教授等等。

而挨著他們身旁的那些體態妖嬈、塗脂抹粉、坦胸露腿、散發騷氣的年輕女郎,也都好似相識,不就是在人體藝術展覽會中,圖上、圖下見到過的模特兒嗎?

胡丹鳳把我安放在一張椅子上坐定後,即跑向前去,加入到前面的那一群達官貴人叢中,談笑風生,縱情挑逗去了,看來她和他們十分熟悉,然而觀其形、看其態,不過也只是男人們股掌中可憐的玩物罷了。

人物三三兩兩地進入會場,估計也有百十來人了,最後一批進入的就是在門前站崗的那幾個黑衣墨鏡人,他們把鐵門「匡當」一下關緊,並上了栓,就守在鐵門兩側。

大約十一點左右,劇場一陣鈴響,舞台前沿上下左右的聚光燈一起點燃,照亮了鮮紅的絲絨大幕。

從幕縫中鑽出一個人來,瘦高的個子,一頭捲曲披肩的長髮,包裹著一張白嫩細膩的四方臉龐,西裝筆挺,走著模特兒似的貓步,扭捏著來到台前。

看那形象,是個洋氣的女人,可是瞧那粗眉大眼、鼻肥嘴闊的五官以及平坦的胸臀,又無疑是個男人。

是啊,如今男人也穿高跟鞋、留長頭髮,女人也穿坦肩露腿的衣裳、剃短髮,肉眼凡胎也確實不好辨認!這人的出現,引起台下一陣竊竊私語,我跟前坐著一個小女生,扭頭問她身旁的男友道:「這就是你們學院的薛博士?」

啊!原來他就是我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卻從未有機會見面的薛博士!

「是啊,就是他!」男友答道。

「是從法國留學歸來的博士,理論修養還不錯,講起課來引經據典、誇誇其談、頭頭是道,只是至今尚未見他拿出什麼像樣的作品來。」

「他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忍不住冒問了一聲。

「哼!是個人妖,變態狂!」那小女生鼻子裡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道。

「是有些變態!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卻要裝模作樣地扮成女人相,聽說還想申請做變性手術呢!」其男友回過頭來,裂嘴笑著向我解釋道。

薛博士在台上舉起雙手,向下壓了壓,讓會場安靜下來,他輕輕咳嗽一聲漱了漱嗓子,開言道:「各位領導、專家、老師、朋友、同好們。」

那聲音本是個渾厚的男低音,卻故意擠尖了、變細了,不由人不想起電視劇裡皇宮太監所發出的那種怪音調。

「女士們、先生們:」薛博士繼續說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冰戀的同好,又是美術界的精英。今天大家歡聚一堂,共同研討人體繪畫藝術方面的有關問題,並作現場觀摩、寫生。

我代表籌辦這次活動的美院人體藝術研究中心向光臨大會的領導、學者、老師、朋友們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過去後,他又接著說道。

「眾所周知,有關SM方面的人體繪畫藝術,在我國是近幾年才發展起來的一門新興藝術門類。但在海教授等前輩藝術家們的指導及同好們的努力下,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績。

據不完全統計,至今創作出的較好作品已有近萬幅,其中出口外銷的就有二千多幅,賺取的外匯已達五百萬美元之多,我們大家的腰包都鼓起來了,每個人幾萬、幾十萬的賺,大家都發了!」又是一陣掌聲。

「但是也應該看到,當前我們的思想還不夠開放,技術也比較落後,和國外先進的藝術相比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例如:現在的西歐、美國、和日本等已發展到了真人、真情、真景、真實的寫真,而我們則仍處於虛擬的想像階段,頂多也就是請個模特兒擺個姿態讓你畫的地步。

特別是有關刑殤的作品,基本上還是零!僅有的幾幅上品,也不過是模特兒戲劇式的表演或者電腦合成技術的應用而已。類似這種虛擬式的作品,在國外已是很少有市場的了。

大家還記得上次海教授在拍賣會上的那幅作品嗎?那是我們迄今為止最好的一幅作品了,國內拍得二萬多人民幣,但是國外的一幅同類作品,畫工還不如我們的精細,因為是真實的寫生,竟賣了十萬美圓!

可見其差距是多麼大啊!為了盡快和國際接軌,為了加速趕上世界先進潮流,我等美術界的朋友們、同好們必須奮起直追,迎頭趕上。

今天這個聚會,就是給大家提供一個機會,互相交流、探討、並進行實地寫生。

希望通過這次活動,大家能夠創作出一批與世界比肩的精品!在這裡首先要感謝市、局各級領導以及海教授等前輩專家學者的支持和指導,使我們這次活動得以通過各部門的審查批准。

其次應該大力表揚今天參與表演的幾位美女佳人,是她們的獻身精神,用她們的肉體與生命作為向世界先進藝術進軍的武器,我們向她們表示十二萬分的欽佩!」此時的掌聲激烈了許多。

「這個薛博士到是挺會白話的,要不怎麼選他做主持呢!」不知什麼時候鳳姐兒又回到我的身邊,在我耳旁咕噥道。

「現在我就向諸位介紹一下今天參加表演的五位模特兒。」薛博士的太監聲音再次響起。

「第一位……不用我介紹,大家一見便知她是誰?」薛博士面帶笑容神秘地說道。

大幕拉開了一角,只見兩個化裝成武警的青年,押著一個上了死刑綁的女犯人走到台口,一人伸出一隻手,揪住她的頭髮,令她仰脖抬頭,胸前還掛著一塊四方形的亡命招牌。

當眾人看清她的面容及牌子上寫的名字時,不禁掀起了一陣鼓噪。

此人大大地有名,乃我市芭蕾舞團的著名演員於安娜,曾多次出國演出和比賽,是位為國家贏得過榮譽的藝術家,難怪乎引起了全場的驚訝!

「怎麼像她這種響噹噹的人物,也做SM模特兒?」我奇怪地問鳳姐兒道。

「是啊,你想一個一級演員,一個月能有多少工資,當然得找點外快。」鳳姐兒解釋道。

「不過她到是個為藝術而獻身的人,並不貪財。考慮到歲月不饒人,年屆四十的於安娜,自知人老珠黃,在藝術上已不可能再有發展的空間,也不願意讓熱愛她的『粉絲』們看到她未來老態臃腫的醜態。

為了使人們心目中永遠記取她青春靚麗的容顏和高雅超凡的藝術,所以決心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正好有這樣一個機會,欣然前來,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再為大家奉獻一次高雅的藝術享受。」

我放眼舞台望去,回憶起幾年前我曾觀賞過她主演的「天鵝湖」,立時腦海中浮現出她那輕盈柔美、飄飄若仙的舞姿。

今雖是風華已過,灰暗的面容上增添了無數細微的皺紋,卻仍是苗條秀美、瀟灑靚麗。

我也是感觸頗深,不禁嘆息一聲:「人生苦短!」

「第二位是我們美院的高才生,漂亮的校花陳麗娟。」薛博士繼續介紹著。

大幕又拉開了一截,兩個身材偉岸、化了古裝的劊子手,斜披著大紅的綢衣,露出一條精赤的臂膀,擎著鬼頭大刀,引領著一位娉婷纖細、端莊美麗的女囚犯。

只見她五花大綁、背插斬標,還赤裸著上半截身子,引人注目的兩隻尖挺的乳房,隨著步伐的移動,在胸前顫顫悠悠地晃動。

「啊!娟子,娟子!怎麼會是她?」會場中的美院學生無不驚奇地呼叫著。

「這個娟子可是美院裡最漂亮的女生了,無論身高、體重、三圍都達到了選美的標準,不少劇組都邀約她去加盟,可是都被她一一回絕,因為她熱衷於繪畫藝術。

但是最近出現了一個變故,不知何故,她與深愛著的男友分手了。失戀使其灰心喪志、萎靡消沉,終於走上了這條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鳳姐兒向我做著介紹。

娟子的出現,在觀眾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看來她在學院的人緣很好,幾乎所有在場的青年學生無不揮拳高叫:「娟子、娟子,我愛你,我們支持你!」

我見這娟子長得端莊秀麗、亭亭玉立,絕對是個正派的好學生,只是難以想像她是怎麼愛上SM的?又為何如此輕生?

薛博士繼續介紹著今天參與表演的模特兒,鳳姐兒也在我耳旁解釋著她們的身世以及參與此次活動的動機。

大幕越拉越開,『女囚犯』們一個個出場,在台前站成一排。

第三位模特兒是市京劇團的青年花旦演員路璐,名聲不大,也沒有十分美麗的容顏,可能是京劇演員都有一定的功底,所以身材健壯,豐胸肥臀,一張帶著淺淺雀斑的圓臉上,五官清晰,表情豐富,是個做人體模特兒的好材料。

只見她梳著個日本婦女似的大盤頭,全身赤裸著,只在腹下有一塊小小的方巾遮蓋著陰部的羞處。

脖頸上套了一付厚重的木枷,夾住腦袋與雙手,腳上拖著沉重的鐐銬,被兩個日本武士打扮的人,用鐵練拖了出來,看來她是要表演日式刑法了。

鳳姐兒說:她是因為得了不治之症,才決定結束生命的。

第四位出場的是一個洋裝打扮的少女,一頭染成金黃顏色、波浪捲曲的披肩長髮,年齡估計也就十六、七歲,一付天真活潑、稚氣未消的模樣。

穿著一件支離破碎、千窗百孔的連衣裙,雖是有衣遮體,卻也從破口中暴露出小巧的乳房及淺淺的陰毛。

雙手反縛,兩腿裸露。

鳳姐說:她叫王雅詩,是某校高中在校生,平日裡熱衷於冰戀,是今日眾囚中惟一的不知就要被真正處決,是帶著一種遊戲的情趣來參加虛擬的死亡表演的可憐蟲。

因為薛博士要進行一項試驗,即在已知或未知的兩種情況下,當死亡來臨時的不同表現。

大幕已然全部打開,最後一個表演者出場了,她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吳小玲,我的神形自然是全力貫注,心情更是十分緊張。

然而使我心驚肉跳的並非是她全身被剝得赤條條的、五花大綁、背插斬標,因為這樣的裝扮從前面幾個模特兒的形象中早已預感到了。

使我驚奇地是:她是騎著木驢由兩個古裝衙役裝束的人推出來的。

這架木驢顯然是仿照香港電影《滿清十大酷刑》製成的,木製的驢頭、驢身、驢腿,下面裝上四個輪子推著走,驢腹下有一個凸輪聯結著一根連桿,當四輪轉動時帶動了凸輪的旋轉,使得連桿上下做直線運動。

而連桿的上端正好插在小玲的陰道中,不停地抽插,致使她的面容出現了一付令人難以捉摸的神采,似羞澀、似悲傷、似痛苦、似歡娛。

面對如此情景,台下的觀眾也是形態各異,有瞠目結舌、張口流涎的,有心潮翻滾、燥熱欲動的,更有那忘乎所以、揮拳吶喊的,一時間人浪起伏、奇聲怪調充斥了整個會場。

我的心情也是難以平靜,有些緊張、有些憐惜、有些無奈、也有些慚愧,耳邊只聽得鳳姐兒嘲弄地調侃道:「濤哥又動了憐香惜玉的感情,可憐起你的小情人了吧!」

我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無形中又增添了一股憤怒的情緒。

這時,大幕已經全部拉開,五個「女囚」等距離地,以很慢的速度,從台上到台下,又從台下到台上,沿會場周遊著。

與此同時,照相機的閃光、錄影機的嗡鳴以及紙與筆的「沙沙」摩擦聲,在四處響起。

鳳姐兒也起身離開了我,拿著數碼相機,追隨著「死囚」們不停地拍照。

綜觀全場,只有少數的幾人和我一樣,坐在一旁,緊皺眉頭,若有所思,卻又不知所措,只有拭目以待靜觀事態的發展。

約莫半小時後,五個模特兒都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唏噓。

於安娜和路璐已是步履蹣跚、跌跌撞撞、行動不甚自如;陳麗娟與王雅詩更是渾身癱軟、出溜在地、難以行走了。

惟有吳小玲,因為是騎著木驢,無需消耗體力,所以尚存幾分活力,但是由於連桿在體內不停的活動,刺激得她一忽兒痛苦難當,發出陣陣淒厲的哀號,一會兒又面露桃色,做出種種淫姿狼態,呼出幾句淫聲蕩語。

因而全場觀眾的視線和機器的鏡頭大多指向了她,看來活動的組織者事先已有預謀,把她當做了今天的「女一號」主角。

又堅持遊走了十幾分鐘,五個「女囚」才依次隱入後台,大幕重新合上,第一場表演到此結束。

薛博士又出現在舞台上,伸腕瞅了瞅表,言道:「現在是十二點半左右,準備午餐。

我們為大夥兒免費供應自助餐,由於條件所限,只能是些簡易的快餐,請各位自取其食,管飽管夠。同時也將開始第二場表演,諸位可以邊吃、邊欣賞、邊工作!」

話畢,即刻從後台推出幾輛四輪小車,上上下下堆滿了各種食品,有中式盒飯,大餅夾牛肉,西式的「hamburgerandhotdog」還有炸雞腿,薯條等等,又拉出幾箱礦泉水供人飲用。

我雖有些飢餓,卻沒有一點食慾,就順手拿了兩隻雞腿啃著。

十幾分鐘後,大幕重又開啟。

此時舞台上燈火齊明,一片光亮,照耀著五個「女囚」各以一種怪異的造型出現在舞台上。

於安娜與陳麗娟仍是原來的裝束,五花大綁,胸前掛著或背後插著亡命牌子,低頭俯首分別跪在台口兩端;舞台左側,一具絞架上直立著王雅詩,套著脖子的絞索已然繃緊,使她只能踮起腳尖搖搖晃晃地站立,確實有幾分辛苦。

舞台右側的路璐,原先厚重的木枷和沉重的鐐銬已被除去,代之而來的是大張著四肢捆在十字架上,陰部的那塊遮羞的方巾也被撩起,暴露出一片毛茸茸的私處,從她的面部表情看出,也是痛苦到了極點!

作為女一號的吳小玲,被安置在最顯眼的舞台中央,她已從木驢上解下,上身仍是反剪雙臂,五花大綁,背插標牌,下身卻把兩腿盤坐捆紮在一起,陰部的器官一覽無遺地暴露在大眾面前。

整個身體懸吊在半空,由於重力的作用,使得捆綁的繩索根根都繃得緊緊的,匝匝都陷入肌肉之中,眼中流淚,咧嘴齜牙,一付痛苦難挨的表情。

這一場面的出現,立刻引得四座一片嘩然,許多人飯也不吃了,水也不喝了,紛紛跑上前去,對著台上的模特兒,拍呀、攝呀、畫呀、寫呀!一撥人下來,又一撥人上去,足足鬧了一個多小時。

下午二時許,薛博士再次登台,開言說道:「諸位同好,我們的第二場表演就到此結束吧!雖然大家還意猶未盡,好在精彩的還在後頭。考慮到時間的關係,現在開始第三場表演,也是本次活動的中心,即正式開始行刑處決!」

稍稍停頓了片刻,薛博士轉過身去,高叫一聲。

「各就各位!」轉瞬間那些原先押解「囚犯」的,化裝成劊子手、武士、衙役的人,紛紛從後台奔出,站立在各自「囚犯」的旁邊,等待著下面的命令。

「第一個處決的是於安娜,她是個毒品販子,這種人物在現實社會中累見不鮮,故而是我們繪畫藝術中的重要題材,因此我們特別準備了這個示範的場景,讓諸位同好體驗一下生活!」薛博士解釋道,跟著又以十分凶狠的語調高叫道。

「現在將女毒梟於安娜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語聲未畢,兩個化裝的「武警」即刻將於安娜從地上拽起,一人夾著一條胳膊,往舞台下走去。

於安娜是為了永葆青春而自願赴死的,當然並不膽怯,很想挺胸抬頭,做出一番英雄氣概,給後人留下些美好的記憶。

可惜死亡的恐懼還是讓她的兩條腿哆嗦了,邁不開步,只得讓兩名「武警」像拖死狗般拖下了舞台。

與此同時,原先那幾個站崗接待的黑衣大漢,指揮著觀眾都退到四周牆壁處,使會場中央留下了一塊空地。

「武警」將於安娜按跪於地,雖說是腿腳不聽使喚了,但赴死的決心仍是堅強的,所以跪得仍是筆直,還張開大口仰天長歎了一聲。

一名「武警」從腰間拔出一支手槍,對著她的後腦勺,卻長時間沒有開槍,因為要讓在座的畫家們充分觀察「死囚」臨終前的形態,揣摩其思想感情,要留有足夠的時間讓大家進行拍照、攝影、寫生、素描等工作。

大約十幾分鐘過去了,才見另一個「武警」高聲叫道:「現在開始行刑……預備……放!」

一聲沉悶的槍響,伴隨著一聲尖嫩短促的慘叫,於安娜秀美的腦袋炸裂了,血污和腦漿噴灑了一地,身體「撲」地向前栽倒,側臥在地上。

人們蜂擁而上,長槍短炮對著她的死屍一通猛拍。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就好奇地擠上前去,望了一眼,媽呀!好恐怖!於安娜的漂亮腦袋上半部已炸得不知去向,遍地是紅白相間的腦漿和支離破碎的骨肉,還有一隻眼球掉落出來,掛在殘缺不全的耳朵上。

我打了個噁心,差一點把剛剛吃下的雞腿嘔吐出來,急忙退出人群,冷靜一下。

腦海裡不禁又浮現出了一隻白天鵝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映像,世事總是不能如人所願,著名的舞蹈家於安娜本想給世人留下一個永遠年輕靚麗的藝術形象,卻不想到頭來留下的竟是這樣一個殘酷血腥的畫面。

「在座的同好中人,不少都知道『殺子報』的故事吧?」薛博士又開言道。

「它說的是富商王某,娶妻徐氏,年輕貌美,生有一子一女,卻不守本分,與人私通,被子窺見,惱羞成怒,殺子滅口,事發後被斬首示眾。

今天我們美院的高才生,美麗的陳麗娟小姐,就來扮演這個殺子的淫婦徐氏,請各位觀摩!」停頓了片刻,薛博士猛吸一口氣,高聲呼道。

「將殺人犯,淫婦陳麗娟押赴刑場,斬首示眾!」

薛博士的語音剛畢,娟子突然從地上彈起,口中高叫道:「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邊呼喊著邊向台底一步跳下,奔向出口的鐵門,意圖逃跑。

頓時引得四座一陣驚慌,那幾個站崗接待的黑衣大漢即刻向前,捉胳膊拽頭髮地將她擒下,拖到於安娜的屍體旁,按倒跪下。

看到身旁那具缺了半個腦袋、血肉模糊的艷屍,陳麗娟更是心驚膽戰,瘋狂地掙扎,歇斯底里地叫道:「救命啊!救命!」

那幾個大漢死死地把她壓在地上,成了一付雙膝與腦袋著地,屁股撅向天空的狼狽姿勢。

這一場鬧劇,不知是事先導演好的,還是臨時突發的情景,卻是十分地精彩與刺激。

人們紛紛向前,一陣猛拍,消耗掉不少膠片、錄相帶與存儲空間。

由於強烈的激動,娟子終於昏迷過去,但口中仍在無意識的呻吟著:「饒命啊饒命!……」

此時,兩個古裝的劊子手過來,從幾個大漢手中接過「囚犯」。

一人在前將她的青絲秀髮攏成一束,拽在手中,向前拉伸,露出細長白嫩的脖項;另一人舉起鬼頭大刀,卻遲遲沒有劈下,隨著又在她脖子上比劃了幾下,仍不曾劈下,明顯是留給觀眾拍照及繪圖的時間。

遲延了十幾分鐘後,才見他猛吸一口氣,用盡平生之力,大喝一聲,刀片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劃過娟子的脖頸。

頃刻間,一聲悠長的慘號,身首已然分離,脖腔中斷斷續續射出一股又一股的鮮血,無頭的屍身轟然倒地,四肢不住地抓撓與蹬踢,那一顆嬌媚的頭顱,在地上打著旋兒,直朝我的跟前滾來,瞪眼張口,一付恐懼而又無奈的神色。

別看我們都是冰戀的熱愛者,卻也是葉公好龍,此情此景,一個個也是嚇得紛紛躲避。

下一個輪到誰?

只見薛博士走到台左,用手指著絞架下的那個高中小女生王雅詩,言道:「這位是中世紀西方某國皇族的小公主,因為戰爭失敗後被俘,對其全家施以絞刑,今天輪到她了!」

然後突然提高了音調。

「好吧,現在開始施刑!」

雅詩今天純粹是為了體驗飾演死囚的感受,尋求刺激與樂趣而來,並不知道目前已到了死亡的危險關頭。

雖然前面已經真正地處決了兩個女人,但因她身處舞台之上,絞索套著脖子,腦袋高昂著,目光觸及不到台下的景觀,雖然不斷有觀眾的歡呼聲與驚詫聲。

「女囚」的慘叫聲與哀號聲傳入耳中,仍以為是在虛擬的做戲。

雖然她也在極力地表現出恐懼與痛苦的表情,卻也是呆板的做作,與前面那兩個真刀實槍的比較大相逕庭。

特別是聽到馬上要處決她了,更是穿了幫,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至此我才明白,為什麼那些有經驗的專家、學者,能把真正的死囚與虛幻的表演分得一清二楚,原來在表情上確是有很大的差別啊!這就是薛博士之流特意加上一個不知真情的王雅詩,給作畫者提供教育和學習的機會吧!

可憐的小雅詩,事到如今尚不知死到臨頭,命懸一線,稚嫩的臉龐猶如一支含苞欲放的花朵般可愛。

轉瞬之間,絞索收緊,她的雙腳離地,不大一會兒就變得臉色鐵青,雙唇張合了幾下,想說些什麼,卻又出不了音,只能幹咳了幾聲,縛在身後的手指頭伸縮了幾下,垂放的雙腿蹬踢了幾次,就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

十多分鐘後,只見她兩目圓睜,眼球凸出,櫻嘴大張,吐出半截舌頭。

又隔了幾分鐘,小便失禁,漓漓拉拉地從褲襠滴落,正當花季年齡的美少女雅詩離開了人間。



(七)

要說最殘忍、最血腥的當數對路璐的行刑了。

據薛博士們設計的情景,她乃是日本千戶時代的一名女忍者,被仇家所獲,處以磔刑!

這是日本刑罰,大家知之甚少,故而聽到磔刑二字,無不驚詫好奇,紛紛湧向台前觀看。

我在網上曾瀏覽過這種圖片,並仿照著為鳳姐兒拍過幾張照片。

那還是剛開始玩這種遊戲的時候,一時心血來潮,將她大張四肢赤條條地綁在十字架上,我手執一桿戲台上用的花槍,對準她的身體欲將刺去,無非是擺個姿勢而已,因為效果不好,也沒有畫成圖畫。

不想今日又遇此等情景,但這一次卻用的是真實的鐵矛,真刺真殺,其恐怖與刺激就可想而知了!

但見幾個倭國武士裝扮的人,手執長矛,走到台上,活動活動筋骨,舞動幾下長矛。

此時可以清楚地看到,路璐的一張生有淺淺雀斑的大圓臉龐上已是肌肉痙攣、面無血色,一片驚恐懼怕的神色,渾身篩糠似的顫抖。

第一名劊子手使盡全身之力,把鐵矛對準路璐的側腰,自左肋骨下刺入,右肩胛骨穿出,頓時一片血污灑落,只聽得路璐一聲淒慘絕倫、撕心裂肺地嗥叫,腦袋似乎膨脹開了,眼耳鼻嘴都漲大了,跟著七孔也流出了鮮血。

第二支鐵矛自右肋骨下刺入,卻從左乳房外側穿出,把那左乳房開了一個大洞,血流遍體,這一次路璐只是悠悠長長地呻吟了一聲就腦袋低垂,昏死過去。

第三支矛卻沒有像前兩支那麼刺得使力,只是輕輕柔柔地從陰道捅入,慢慢向上刺去,穿過腹腔、胸腔。

此時路璐幽幽地清醒過來,艱難地抬起頭,眼珠如銅鈴般瞪著,一臉痛苦的表情,張嘴吐了幾口鮮血。

鐵矛在體內攪動著,試探地戳了幾戳,尋找著出口,最後終於找準了目標,從口腔穿出。

這一過程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鐘,觀眾們由於聚精會神的緣故,會場顯得十分安靜,只聽得快門的響動和路璐垂死前低微的呻吟。

對路璐的行刑雖已結束,但她卻沒有很快死去,仍在不停地倒著氣息,一雙失去了光澤的大眼瞪得圓圓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這一場既殘酷又血腥的殺人遊戲,看得我心驚肉跳,恐懼萬分,但因這四個屈死的倩女與我非親非故、毫無瓜葛,且我本人又是個冰戀的愛好者,憑著興趣與好奇的驅使,我還是耐著性子擠在人群中默默地欣賞著。

可是下面就該輪到吳小玲了,兩年來的相處,我早已把她視為親人,如今她將在我的面前被殘酷地處死,無輪從感情或道義上我都是不能接受的。

然而在周圍群體意氣風發的當口,憑我個人的力量想去挽救她也是無能為力的,平日裡在觀賞小說或戲劇時常被激發起的那種英雄救美的勇氣,現今絲毫也鼓動不起來,惟一的舉措只有退避。

我離開了激奮的人群,退到牆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但關切與留念的心情使我情不自禁地仍把目光射向了舞台之上。

薛博士那令人厭惡的,似男非女的太監聲音又鴰噪起來:「諸位同好,朋友們:今天的最後一個表演節目是凌遲碎剮!這是我們的作品中大家最喜聞樂見的題材了,卻也是最神秘莫測的行刑方法。

因為其它如斬、絞、磔刑,我們都能從圖片與資料中找到根據以效仿之,槍決更是流行的殺囚方式,惟有這個凌遲,至今也沒有人能說得清到底是怎樣施行的,石硯、TX0297等人小說中描寫的,也只是作者想像的藝術誇張。

這正好給我們的創作提供了一個沒有束縛,沒有條條框框限制的自由發展空間。

雖然冰戀是我們每個在座者難以割捨的情結,可是由於道德與環境條件的約束,也只能停留在虛擬的幻想之中。

今天在這裡,我們把大門關嚴了,與外部世界的現實生活徹徹底底地絕緣了,虛無的想像即將變為現實,我們的冰戀情結終於夢想成真了!

為了給予諸位最大的滿足,最後的這個節目將採用互動的形式,有願意參與的同好都可以上來,用你最喜愛的方式,在你最嚮往的部位割上幾刀。

在座的不過百十來人,每人來個十刀八刀,離流傳中的魚鱗碎剮三千六百六十刀還差得遠呢!大家就放心大膽踴躍上來剮吧!」

薛博士的話語剛畢,立即博得一片掌聲,看來對剮割美女饒有興趣的人還不在少數,很快就在舞台的一側排成了長隊。

薛博士舉起了雙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道:「請大家稍安勿噪,先請各位領導及專家學者們開刀,然後大家再挨著個來。首先,請我市政法委章書記開第一刀!」

此時走上台來一位身材高大卻形容糟糠的花白老頭,此人由於貌不出眾,先前我也沒有注意到他,想不到他竟是參與這次活動的第一高職位的貴賓,有政法委的書記做後盾,難怪乎薛博士之流敢於肆無忌憚地玩起殺人的遊戲。

只見此公上得台來,未開言前先漱了漱嗓子,然後「哈哈」一笑,張嘴用京劇《沙家濱》的腔調唱了幾句自編的流水板,看來他對戲曲有所愛好,唱得還真是洪鐘大呂、合轍押韻: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

當鬍子,做土匪,是那長白山上的草頭王。

這殺人的事兒就如同砍瓜切菜,平常一樣。

卻從未親手宰過細皮嫩肉、花兒一般的漂亮小姑娘。

為抗日,打鬼子,我改邪歸正投靠了共產黨。

現如今,我功成名就把那政法的高官當。

老章我今日也要開開洋葷,親口嘗一嘗。

看這娥眉慘淡、嬌聲鶯啼的悲慘景象。

不由我心潮起伏,憐香惜玉,手軟心又慌。

…………」

他本想譁眾取寵再唱上幾句,可惜文化水平太低,實在憋不出詞兒來了,只得改唱為說道:「哈哈,哈哈。獻醜,獻醜!」

殊不知還真有捧臭腳的鼓起掌來,那邊的市文化局長說道:「想不到章書記還有這麼一手好活,你老真不該分管政法,沾了一手鮮血,應該到我們文化部門才對啊!」

「哈哈,哈哈。承蒙誇獎,老夫不甚榮幸之至。想當初,我打土豪劣紳,殺日本鬼子,到後來槍斃反革命分子,也算是殺人如麻了!可我心腸最軟,從不殺小女人,特別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愛都愛不過來呢?捨不得呀!」

「章老啊!你真是心地善良呀!」薛博士也吹捧道。

「可是你知道嗎?這個吳小玲是個夥同姦夫、謀殺親夫、無惡不作的淫婦,你高舉正義之手,賞她一刀,也是為民除害,做好事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章老說完即向小玲走去,用手摸了摸她的乳房,微笑道。

「還真是羊脂白玉、細嫩非凡啊!」

側旁一人手捧一個白搪瓷盤子,上面堆放著幾把醫療用的手術器具,章老撿出一把手術刀,一手揪住乳頭,一手用刀割去。

不知是刀刃鋒利無比,還是老頭兒力大、有經驗,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玲的一顆類似甜棗般的奶頭切了下來,放到搪瓷盤裡。

回頭望望,吳小玲沒有吭氣,只是咧開雙唇吸了一口涼氣。

「哈哈,這小姑娘還滿堅強的嘛!」說著又把另一隻奶頭割了下來,連同手術刀一起扔進瓷盤,這才搖頭晃腦地走下台去。

「下面請市委宣傳部梁付部長開第二刀!」薛博士又叫道。

梁部長,四十來歲,正值當年,精神煥發,迫不及待地一步跳到台上。

看似早有準備,胸有成竹地從搪瓷盤中拿出一把鑷子,用虎口掐住小玲的兩腮,使她張開嘴來,用鑷子夾住舌頭,抻出嘴外,換手拿過手術刀,來回幾下,把舌頭割下一截,用張粉色的面巾紙包了,塞進西裝口袋。

「嘿嘿」笑了兩聲,滿意地下台去了。

第三個上台的是市文化局長,第四個輪到海教授,他倆都是文化人,有幾分興致,又有幾分膽怯,用顫抖著的手在乳房上輕輕地割了一刀。

吳小玲是自願參加這個遊戲的,對於後果當然是有所預計的,所以雖則胸前與嘴角已是血跡斑斑,卻仍是忍耐著痛苦,一聲不吭,緊縮眉頭,微閉雙眼,撕裂口唇,咬牙切齒,極力煎熬著。

跟著,前排就座的十幾個大款、大腕們,分別挨著個上台,一人割上一、二刀,後面排隊等候的群眾也紛紛上台剮割起來。

眼看著兩隻凸起的乳房,一會兒就尖鋒不再,削得平坦了,變成了兩個大大的血窟窿。

手臂上、大腿上、屁股上也是傷痕屢屢,千窗百孔。

吳小玲的情緒也不似先前那麼沉靜,身體由輕微的顫動發展成為大幅度地掙扎,聲息也從柔弱的呻吟變成了粗促的哀號。

參與者一個接一個地上台來,也是形形色色、氣象萬千,有變態的愛撫,有嬉笑的嘲弄,有惡毒的打罵,更有殘忍的剮割。

台下的觀眾也沒有閒著,歡呼雀躍的、手舞足蹈的、厲聲嘯叫的、膽怯害怕的,應有盡有。

最活躍的,當數兩個人:台上的薛博士,控制著行刑的進度,指導著切割的方法,提供著施刑的器具,還在不斷地激勵著人們的膽量。

另一個就是台下的胡丹鳳,充當著啦啦隊長,鼓動著群眾的情緒,安排著登台的秩序,還有不時地左右逢源著嘉賓同好。

就這樣鬧哄哄、嘈雜雜地歷時了一個鐘頭,眼看著有膽量上台的人也來得差不多了。

薛博士發現,上來的都是男性,婦女們卻都三五成群地抱團龜縮在一旁,露出恐懼和驚慌的神態,就對胡丹鳳說道:「女性同好們不妨也來試一試,割上幾刀。胡科長,你帶個頭!」

鳳姐兒聽後「哈哈」大笑道:「博士先生也太小瞧我們婦女了,瞧你們男人,剮了半天,一刀也沒敢觸及要害!」

什麼是要害?就是女人的陰器!因為在大庭廣眾面前,男人們都有一點羞恥感,心中雖是想入非非,行動上卻沒有膽量去觸及那個地方。

「看我的,包管讓你們賞心悅目!」說完,一個箭步跳到台上,用手扒開小玲的兩片大陰唇,把指頭伸進去抽插了數十下,看看有些濕潤了,這才拽出小陰唇,順手拿過一把手術刀,橫眉冷目,咬牙切齒地用力割去。

陰部是人類神經最敏感的部位,這一下小玲再也忍受不住激烈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大聲呼叫起來。

鳳姐兒把割下來的肉片插在刀尖上,高舉雙手,振臂高呼道:「要報仇,要伸冤,和老娘作對的人都叫她用血來償還!」

旁人不瞭解其中的奧秘,都以為是鳳姐兒陶醉於遊戲之中而抒發的台詞,只有我心中明白,她是報復!

沒想到她的心胸竟是如此的狹窄,對於我在她和小玲之間更偏向於小玲的嫉妒和怨恨,至今仍未消除,居然在這裡發洩了出來。

鳳姐兒開了頭,在她的調唆與鼓動下,也有幾個膽大點的女人上得台來,縮手縮腳,戰戰兢兢地在鳳姐兒的幫助下,在小玲的大陰唇上割下了幾塊帶著陰毛的皮肉。

最後上來的一位傻大姐,在薛博士的指點下把小玲的屁眼也挖掉了!

薛博士看看手錶,估計有膽量上台的人也都上來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走到台前說道:「諸位同好,按照石硯、tx0297等冰文小說家的描寫,凌遲有割乳、挖陰、剮肉、開膛、支解、斬首等幾大步驟。

我看支解及斬首就免了吧,沒了腦袋、斷了四肢的殘缺身體,實是損害了藝術之美觀,畫出來也不好看啊!其它幾項除尚未開膛之外,我們大家都已嘗試過了。現在這開膛剖肚的工作就由我來完成!」

說著,拿起一把手術刀,向小玲走去,眼都不眨一下,用力朝她陰部捅入,然後向上割去,直至前心。

把刀一扔,雙手豁開肚皮,小玲的腑臟肚腸立即破腔而出,五彩繽紛,掛在腹下,一股腥臭之味瀰漫開來。

如此激動人心、嚇破苦膽的血腥舉動,震撼了全場觀眾,在幾聲女子因驚嚇而產生的嘯叫之後,會場沉靜了幾分鐘,突然間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鼓掌與歡呼。

薛博士回轉身來,舉起沾滿血污的雙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道:「現在,刑場處決的觀摩就告一段落,但整個活動並未結束。

因為最後處決的兩個死囚路璐和吳小玲,雖說身體及內臟都遭到了破壞,但還不會馬上斃命,至少也得拖上個把鐘頭,待血流盡了才會死去。正好大家利用這段時間欣賞欣賞,拍照的、攝相的、寫生的,抓緊時間工作。」

說著用手指著台上、台下的幾具屍體繼續說道。

「一個被子彈打爆了腦袋的嬌娘,一個身首分離的艷屍,一個絞索套著脖子的少女,一個長矛穿體的美婦,還有一個被剮割得千窗百孔、血肉模糊的倩女。這些都是人生在世難得一見的精彩場面啊!」

薛博士的話語尚未說完,人們已經開始行動,紛紛朝幾個已死的和將死的屍體跑去,拍的、照的、攝的、畫的,一時間台上、台下,歡歌笑語、談笑鳳生、評頭品足、嬉笑作弄,整個會場就像爐火上的一鍋稀粥,冒著蒸蒸熱氣地沸騰著。

我環顧四周,見這熱氣騰騰的會場中,也有幾個散坐在周邊的另類。

有的無所事事、無動於衷;有的面目呆滯、冷酷無情;有的哀聲嘆氣、搖頭憐惜。

而我的心情就更加複雜了,因為殺人者與被殺者中都有我相好的女友,我的心裡既滿懷悲傷與惋惜,又充斥著憤怒與仇恨,也感到愧疚與自責。

正當我被這千頭萬緒的複雜心情折磨得心力憔悴之際,忽地瞥見原先關得嚴嚴實實,還插著門閂的兩扇大鐵門,竟然露出了一道十幾個厘米寬的縫隙。

我猜測一定是那幾個看門的黑衣人,被激烈的行刑吸引得疏忽了自己的職守,有那不守會場紀律的非法者,鑽空子趁機逃跑了!

我急忙在人群中尋覓,果見那幾個黑衣人正在『死囚』的屍體旁興高采烈地狂歡呢!

我靈光一現,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於是趕緊偷偷地向大門邊摸去,把鐵門再稍稍拉開一些,側身擠了出去,邁開雙腿,快速奔出地道。

地道門虛掩著,一把門鎖擊毀在地,當然是先前逃脫者的傑作,卻也幫了我的大忙。

出了文化館,首先想到「報警」,救援得早,小玲和路璐或許還有一線活命的機會。

伸手一摸,才憶起手機早已上繳了,好在不遠處就有公用電話亭,趕緊過去,撥通了「110」……

不過五分鐘,警笛響起,先後來了兩輛巡邏車,跳下五、六個警察,把文化館前後左右封鎖住了,卻遲遲沒有入內。

四周圍觀者漸多,我閃在人群中觀望,心中焦急,不住地祈禱著:「快些進去,快些進去,救人要緊!上帝保佑。」

約莫十多分鐘後,大隊警車、救護車從市區方向開來,還有兩卡車荷槍實彈的武警。

四周佈置停當,這才看到一隊人馬奮力衝入屋內,隨後又見警察便衣不斷進進出出。

大約半個小時後,方見武警押著被捕者,三三兩兩,男男女女,有的帶著銬子,有的捆著雙手,登上囚車,呼嘯而去。

接著又抬出幾付白布罩著的擔架,上了救護車,直到警車全部陸續離去,周圍一切都平靜下來,我也沒有得到小玲是否死亡,鳳姐兒是否被捕的確切消息?

看看天色漸暗,夜將來臨,我拖著疲憊的步伐,上了公交車,回家去了。

這一夜,更是輾轉反覆,幾度朦朧,幾度驚醒,腦子裡一幕幕驚險恐怖的回憶輪番出現。

好容易挨到天明,總算迷糊過去。

不料又被送信郵差的高聲呼叫鬧醒。

近年來,友好間交換信息的手段很多,電話、手機、電子郵件、QQ等等既快捷又方便,傳統的信件已是相形見絀了,所以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很難見到一封郵寄的信件,今日郵差的出現,到使我驚詫了。

接過信來,急忙瞧那下款,只寫著「本市內詳」的字樣,也不知是何人寄來?打開一看,又使我陷入到深深的哀傷與悲痛之中,原來是吳小玲生前留下的一封絕筆:

「親愛的濤哥:

當你接到此信時,我已是魂歸天國了!具體情況可能鳳姐兒已經告訴你了,請你千萬別怪罪她的無情與殘忍,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為了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我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母親的健康,以盡為人子之孝道。

濤哥,現在我向你表白心跡,自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英俊的外貌所迷倒。

強大的吸引力使我情不自禁地回到你的身旁。

我們同居一室,得到你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卻從來也未曾侵犯過我的身體,說明你不但是個樂於助人,而且還是個道德高尚的人。

從此我就決心把我命運和你聯繫在一起,永不分離。

後來我發現,我的感情並沒有得到你十分的認可,因為這中間還有個鳳姐兒。

我知道你是在我們兩人中選擇,可是鳳姐兒有錢有勢,有模有樣,又有高超的交際手段,我一個貧苦農村人家的女兒,絕對不是她的對手。

於是我只有裝出一付可憐相,時時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以博得你的憐惜和愛撫。

對不起,請原諒,雖然這是我行使的一種以柔克剛的求愛手段,卻正表示了我對你的愛是多麼的真誠與深厚。

請你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不要笑話我的狡黠與自私。

這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我們之間相處得很和諧,我們的生意也做得興旺發達。

我明白我已經戰勝了鳳姐兒,眼看著我倆的愛情將水到渠成,終有天作之合的結果了,卻發生了展覽會上不愉快的一幕,在你的任性下,我們失去了賴以賺錢的機遇。

我知道你是個自恃清高,不願向權貴低頭的人,決不會違心地去做那種受人擺佈、靠人施捨,以低聲下氣的姿態,向你已經不喜歡的鳳姐兒去乞討,依靠她來賺錢謀生。

而我也有一個倔強的性格,決不願意無名無份地在你的羽翼下,過那種寄人籬下、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

這就是天意,我們倆人之間性格的硬性碰撞,使我們失去了緣分,終於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親愛的濤哥,我走了,把我徹底地忘卻了吧!以便開創你未來的美好生活。

小玲絕筆年月日。」

望著這封遲來的書信,我也只能付以慘淡的苦笑而已。

先前以為只有像胡丹鳳這類心狠手辣的潑婦,才會因嫉妒而想方設法地弄出許多惡毒的手段來折磨小玲。

殊不知純潔幼稚的吳小玲也會因嫉妒而裝模作樣,以弱者的姿態出現,既暴露了鳳姐兒的醜惡,又博得了我的憐惜,以至徹底地擊敗了情敵胡丹鳳。

正所謂,愛情是最自私的,誰也不願意輕易地把自己的所愛拱手送與別人。

我又為自己惺惺作態、道貌岸然的臉嘴而愧疚和自責,明明愛著小玲,卻又披著封建道德的外衣,作出一付正人君子的模樣,不但錯失了一段美好的因緣,還碾碎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

把一出花好月圓的喜劇變成了人去樓空的悲劇結局。

第二天報紙上登載了一則豆腐塊式的新聞報導:「據本報記者從有關方面獲悉,昨日我市公安部門破獲了一起聚眾集會、殺人取樂的刑事案件,與會者均已拘留。

因牽涉群眾過多,又不乏諸多知名人士,故警方對待此案十分慎重,不日將開展甄別審訊,以期找出組織策劃者及殺人行兇者,予以逮捕歸案,繩之以法。

另聞受害者共五名,均為年輕美貌女子,三死兩重傷,重傷者已送醫院救治,尚未脫離危險期,目前警方正在查明受害人身份,並積極與家屬聯繫,有知情者可與警方溝通。對此案件,本報記者將繼續追蹤報導。」

我雖有些沉溺於兒女情長的苦悶之中,但仍是個血性男兒,很快就振作起來。

此事既然已驚動了公安部門,勢必會有個最終的結果。

目前我急迫要探索的是:其一,吳小玲是否得以救治,不過從當時剮割的情況來看,縱使成活,也是個殘廢之軀了。

其二,胡丹鳳是否參與了此事的組織策劃,從現場的表現分析,她是很難逃脫干係的,那麼等待她的將是死刑的判決!

這一案件很快就傳遍了本市的各個角落,不知是官方命名還是群眾自撰,都把它稱為「遊戲殺人案」,成為人們茶餘飯後、閒暇無事時的笑談資料。

但各種馬路傳聞多是大家的胡亂猜測和主觀臆想,也演繹出了各種版本的故事情節。

傳到我的耳中,也只能付之一笑,因為對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他們任一個人也沒有我瞭解得那麼清楚、透徹。

除了事前我和案件中的兩個重要人物有著密切的關係外,並且親自置身於事發現場之中。

最關鍵的是,事後我又不費吹灰之力很快地從官方的正式渠道得到了有關此案的審理情況。

大約一周過後,某日。

居委會的大娘和片兒警領著一位公安局的辦案人員老楊來訪問我。

這位老楊同志十分和藹可親,首先對與我的聯繫不及時而表示抱歉,因為涉案的五個受害者中有四個很快就查明了身份,並由家屬領回安葬。

惟有吳小玲無據可查,後來還是在審訊罪犯時,有人透露出我和她的關係,經當地居委會證實,確認是我的親屬。

這也是因為小玲在我這兒住久了,左鄰右舍和居委會大娘們都認識她的緣故。

然後向我介紹了事件的處理經過,警方搗毀了案發現場後,小玲尚未身亡,及時送往醫院救治,終因傷勢過重,醫治無效而死亡,因一時找不到家屬,屍體又不能保存時間過長,不得已只能先行火化了。

最後徵求我的意見,是否要領回骨灰盒?

既然人家已經認定我是她的親屬,那麼我當然義不容辭地有責任替她安葬了。

我估計,那個道出我與小玲關係的罪犯定是胡丹鳳無疑,經詢問,果不出所料,辦案的老楊聽說我們三人原是極相好的朋友時,也是驚異非常,順便向我瞭解了一些有關胡丹鳳以及與案件有關的問題。

至於鳳姐兒的最後歸宿,因尚未結案,他也不便說,只是表示:「問題嚴重,估計不是死刑也是無期!」

送走了他們,我也是心緒不寧,既為小玲的死而憂傷,又為鳳姐的結局而擔心?

終究這兩個女人,都是在我這一生的記憶中難以磨滅的人物啊!



(八)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三個月過去了,已是金秋時分,北方的秋天本是氣候涼爽、萬物豐收的大好時光。

可是,今年的秋風來得早了些,樹葉有些枯黃且墜落了,增添了幾多肅殺的氣氛。

一日突接一陌生電話,問詢後方知乃是那日來訪問過我的辦案人員老楊,邀約我去公安局接待室一談。

公安之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何等的權威,我當然遵命前往,去後談了三件事,到都是我欲求之而不可得的事:第一件。

「遊戲殺人案」已然告破,一審、二審均已完成,首犯、主犯等數十人,三日後即將在市體育館公開宣判,後將首惡者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為此特邀請被害人家屬前往參加,以慰死者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參觀刑場殺囚,曾是我夢寐以求之事,如今成真,當然十分高興地接受邀請。

可是隨即又激靈了一下:「這槍決的罪犯中,有沒有鳳姐兒啊?」

待他道出後二件事時,我估計也就八九不離十了!第二件,這起案件附帶的民事訴訟案判決結果,殺人者將對受害者進行民事賠償,金額約在二十萬元,當由我代為領取。

第三件,在押犯人胡丹鳳提出要求,希望在宣判之前見我一面,以表示悔過道歉。

為體現對囚犯的人文關懷,政府同意了她的請求,但不知我願意見她與否?說實在的,胡丹鳳此人在我心目中是個愛恨交加的矛盾人物。

我仇視她以欺騙的手段謀害了我最喜愛的小玲,但也傾心於她的美貌與能幹,當然願意看看此時囚於囹圄之中即將殞命的她,是一付怎樣的臉嘴,於是欣然同意見她一面。

在老楊的安排下,用車把我送到了看守所,進入接見室。

這間屋子佈置得十分先進,就是電影中經常看到的,中央有玻璃隔斷,兩邊用電話交談的那種。

我在一側坐下,等待了幾分鐘,門開處走出一名囚徒,穿著一身大袖口、寬褲腿的灰布囚服,手銬、腳鐐,那鐐銬也忒粗大沉重了,以至影響了她的行動。

只得在銬、鐐之間拴了一條麻繩,用帶著銬的手拽著繩子,將鐐從地面提起,蹣跚地移動著。

不錯,正是我熟悉的鳳姐兒,看她這付裝扮,肯定是死囚無疑了!只見她慢騰騰地走到我對面的玻璃隔斷另一側,坐下,相對無言,四隻眼睛互相注視了幾分鐘。

鳳姐兒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仍是一付美艷妖嬈的模樣,只是比原先稍微消瘦和慘白了些,卻更流露出一種楚楚可憐的神態。

突然間,使我憶起了當年我倆的第一次交往,她請我共進晚餐的情景,也是這樣相對而坐,互相觀望。

然而卻已是人是物非了,當年她媚眼中的驚喜與興奮已化作了眼前的悲哀與淚水。

「謝謝你能來這裡看視我這將死之人。」仍是鳳姐兒先開言。

「我的死刑核定書已經下達了,估計也就是這一、二日內,即將綁縛刑場,一命嗚呼了!

……對於死,我是有思想準備的,依照我的罪行,五條人命啊!

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不槍斃我,還槍斃哪一個呢?

所以我對死亡不但無所畏懼,相反還有一種刺激與興奮的感覺,這一點作為冰戀的同好,你一定能夠理解的。

……只是尚有一樁心事未曾了結,想向你表白一下,也就終身無憾了。」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聽著呢!還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我一定盡力辦到。」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我也不想違她的所願,故而如是說道。

「三年前薛博士學成歸國後,就勾結了海教授和我等幾個人,合夥做起了賣畫的生意。

我們分工合作,薛博士負責打通國內外的銷售渠道,利用海教授在國際與國內畫壇上的地位與聲望,而我則施展美人計,憑著我的色相與手腕來打通上下左右的關節。

那日你見到的政法書記、宣傳部長、文化局長等等,都是因垂涎我的美色而投身其中,充當了我們的保護傘和擋箭牌,我還為他們招聘了幾個文藝界的演員,培訓了一批美院的學生來做模特兒。

雖然事業有了一定的規模,但是就海教授而言,美中不足的是他對人體藝術很不在行,創作不出有份量、有影響的作品,這既不符合他的地位與身份,也影響了我們生意的收入。

於是才想出了一個偷天換日的辦法,用別人的畫來冒名頂替。

是我首先想到了你這個畫電影海報的著名畫工,於是有意接近你,引誘你上鉤。

坦白的說,最初我的確是隱瞞了真相,以欺騙的手法愚弄了你。

海教授買了你的畫,然後改名換姓,蓋上他的印鑒,當以十倍乃至幾十倍的價格賣出。

而你得到的這麼點區區小利,還要分一半給我,另外我從海教授那兒還能得到十分之一的報酬。

這樣下來,一樁買賣成交後,海教授光掛個名就得到了十分中的八分,我比你強些,得了一點五分,真正的勞動者你,卻只得了可憐的零點五分。

再說薛博士把海教授的畫賣到國外,肯定還有更大的利潤,就不為人知了。」

「其實,你在圖畫中充當模特兒,也是受苦受累的勞動者,我們都是被剝削的受害人。真正可惡的乃是海教授、薛博士之流啊!」她已向我坦白得十分清楚,我也無意再去責怪於她,就把憤怒與仇恨都歸結到海教授和薛博士身上去吧。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正因為是海教授的作品,以他的名聲與地位,自然都名正言順地成了正面的東西,歸類於人體藝術作品。

就連這次犯案之後,公安部門也未提出異意。

萬一將來有權威出來指責與批判,那也是由海教授來承擔罪惡,與你毫無關係!」接著她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你我二人的交往是從利用與欺詐開始的,但是隨著相處時間的推移,瞭解得越多越深刻,我發覺你是個專心致力於藝術的,極富熱心與感情的,正直無邪的美男子。

舉個小小的例子,每當我給海教授或薛博士當模特兒時,在我的美麗姿色和裸露肉體的刺激下,他們都會情不自禁地對我的身體做出肆意的發洩和強制的姦污;

在我和那些道貌岸然的達官貴人交往時,也是要用肉體與清白為代價,才能換取所需求的利益。

惟有你,社會最低層的一個小小畫工,卻對我這樣一個交際花、流氓騙子、高級妓女充滿了誠摯的敬意、無私的愛護和深情的友誼,有時甚至連我自己都把持不住,願意主動奉獻我的肉體給你,和你做愛,你都婉言謝絕了。

這樣一來,倒使我打心眼裡喜歡上你了,不由自主地愛上了你!正當我即將把我的全部感情與身體交付予你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吳小玲!我發覺你愛她猶勝於我,我憂傷、我氣惱、我憤恨、我無奈。

於是在我們三人之間出現了一種微妙的關係,不知你二人是如何想的?而我自己確實是生活在極度變態的苦惱之中。

一方面,我想方設法地折磨和虐待吳小玲,以發洩我的心頭之恨;另一方面,又心甘情願地接受你對我的報復和凌辱。

直到那次觀摩人體藝術展覽時,你我之間發生了爭執,你毅然離我而去,我才意識到,我的愛已走到了盡頭!但我又不願意就這樣輕易放棄,經過再三地考慮與策劃,我決心除掉自己的情敵,奪回你的愛。

於是我利用她救母心切急需用錢的弱點,哄騙她參與這次殺人遊戲的表演,把她送上了黃泉之路!沒想到的是,尚未能得到你的愛之前,我自己也走上了不歸之途!」

聽了她的言語,我現在是真正地有些迷糊了,女人的心為何是這般的難以理解。

一個吳小玲,為了滿足自身的願望及家庭的利益,寧可放棄費盡心機才奪到的愛情和人生最寶貴的生命;另一個胡丹鳳,為了求得愛情,竟不惜自己的性命,採用殘忍的手段除去情敵。

讓人難以琢磨的事實,居然都接踵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我本想在臨終前對你做一些補償,給你留下一點遺產,可是我的財產除了對受害人進行賠償外,已全部沒收充公了,我也是無能為力,只好說聲抱歉了!」

「這兩年在你的提攜下,我已經賺了不少錢,大大地超出了一個小畫工的正當收入,我知足了。」

「謝謝你能安靜地聽完我的訴說,事到如今,我也別無它求,只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過失,仍把我當作生前好友,我就心滿意足了!」鳳姐兒最後說道。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無論我心裡還有多大的仇恨,在一個臨刑前的將死之人面前,也只有化解了。

除了點頭應允之外,還向她做了一個承諾,就是像好友和情人一樣為她厚葬!

半小時的會見時間很快過去,容不得我再多考慮什麼,何況我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要說,只得作別。

眼望她拖著沉重的鐐銬,蹣跚著一步步消失在層層封鎖、戒備森嚴的高牆之中。

第二天,接到老楊電話,叫我次日上午八時到公安局接待室集合,組織受害者家屬去參加公判大會。

這個活動無論是對滿足個人愛好,還是關心鳳姐兒的命運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機會,當然不會放棄。

次日上午,早早來到公安局,不一會兒受害者家屬就到齊了,約有十五、六人,在老楊的指揮下,上了一輛大轎子,車上還坐著許多穿警服或便衣的人,相互之間也不相識,估計是些關係戶走後門來觀摩行刑的。

汽車開到市體育館院內停下,館內外已是人流熙攘,熱火朝天,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因為這個遊戲殺人的大案,早已驚動了全市人民。

以探討藝術為名,在遊戲中殺人,其動機之荒唐,過程之離奇,手段之殘忍,涉案人數之眾多,都是本市開天闢地以來史無前例的案件,自然吸引得人們的關心與注視。

何況這中間還牽涉到一些政府官員、著名學者,聽說案犯中還有幾個漂亮的女模特兒。

於是人們都懷著不同的動機,拭目以待:有人探索著在法律面前是否人人平等,有無官官相護的現象發生。

有人期盼著看到那幾個犯法的女模特兒,容貌長相是何等的美貌;更多的人關心和猜測的話題則是事實的真相以及人物的命運和結局。

我們被安排在主席台後排入座,當然是屬於便於觀賞的雅座之列,居高臨下,會場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不到十分鐘,體育館四周的看台上就座無虛席。

從那些打出來的旗幟、橫幅和標牌等看出,與會者大都是與被害人和兇手有關的單位或個人,其中有美院的師生,文化局的幹部及各藝術團體的群眾。

大約九點來鐘,司儀宣佈:「公判大會開始。」

接著一位全部佩帶整齊的老年警官上台來做了一個簡短的報告。

無非是強調了嚴厲打擊刑事犯罪分子對維護安定團結、建立和諧社會的重要意義等老生常談的理論。

這裡報告剛一結束,那邊司儀就衝著麥克風大吼一聲:「將待判之罪犯押上台來!」

頓時鼓樂齊鳴,人聲喧鬧,記者搶鏡,閃光頻頻,從體育館四角的太平門處走出四列隊伍,俱是兩名武警押解一個罪犯,繞場一周後,在球場中央列成方隊站立。

人數之眾,數也數不清,估計少說也有五十來個犯人,且男女老少均有,男的都剃了光頭,女的也用長髮遮住了面孔,看上去都是一個模樣,也分不清誰是誰來。

待到列隊站定後,我仔細分辨,可以看出前面的一排十二個人,都被五花大綁著,還有幾個用麻繩紮著褲腿的,估計是死刑犯,而後面幾排卻是或前或後用手銬銬著,看來這些人今天是可以逃脫一死了。

經我長時間的觀察與分析,終於分辨出了,這前排中央的一個正是那不男不女不倫不類的人妖薛博士。

今天仍是女裝打扮,戴著一頂卷毛狗似的假髮,米黃色的襯衫,煙色的長褲,裝扮雖則時髦,卻沒有絲毫女性的俏麗,難怪乎周圍不明真相的群眾都誤認為他是個又老又醜的妖婦呢!

右邊那位就是著名畫家海教授,花白頭髮及山羊鬍須都剃光了,滿是皺紋的臉上蒼白慘淡,身體搖搖欲墜,若不是兩個武警用手架著他的臂膀,可能早已癱軟在地了。

左邊的是一位穿著一身紅色襯衣及喇叭長褲的女犯,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就身材、體態及高聳的胸肌和肥大的臀肉看來,定是胡丹鳳無疑了。

粗略看去,在眾多的人犯中,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超群的,沒有萎靡不振和恐懼害怕的跡象出現。

突然間,我憶起她曾對我說過,當年拍電視劇,拍到刑場處決時,有一種興奮與衝動的感覺,那時是虛擬的演戲,如今可是真情的現實,不知她的心裡又是如何的感受?

可惜已經沒有機會再去問她了!

兩邊站立的其他男子,我也認出了幾個,都是那天在殺人遊戲中充當劊子手的人物。

至於後幾排的犯人,因為位置重疊,看得不太清楚,但多是中青年的男女,可以肯定不會有那天出席殺人現場的幾個貴賓在內。

待眾犯列隊站定後,上來一個颯爽英姿的漂亮女警,繪聲繪色地講述起這件遊戲殺人案的案情經過。

在一般情況下這一環節是不受群眾歡迎的,因為不論多麼複雜的案情,也不外乎謀財害命、販賣毒品、搶劫銀行、貪污受賄,拐賣人口等等,見得多了,聽得慣了,也就失去了新鮮感。

因而此時觀眾多把精力放在抨擊與欣賞罪犯在現場的醜陋表情及狼狽姿態上。

可是這一次,卻大不一樣,因為這起利用遊戲來殺人的案件,其動機的不可思意,過程的曲折離奇,早已成為全市人民追蹤尋跡的熱點新聞。

加上這位摩登女警優雅動聽、抑揚頓挫的聲腔音調,如銀鈴玉磬、沁人肺腑,竟吸引得全場數千觀眾鴉雀無聲、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對這案件的前因後果、中央環節,我是早就瞭若指掌,但也被她美麗的外貌及動聽的語言所傾倒,全神貫注地聽著。

不過還真叫我聽出了些旁人難以理喻的奧秘:

第一,涉案人數多達五十多人,包括策劃者、籌備者、組織者以及參與殺人者,都將接受法律的懲處。

而那些純為好奇而來的參觀者,則一律不予追究,無罪釋放。

我立即意識到,除了策劃組織的幾名罪魁禍首外,與會群眾中罪與非罪的分水嶺就是是否參與殺人行兇!

那麼最倒霉的人就應該是在薛博士及胡丹鳳的鼓動下,最後登台去剮割小玲的那幾個女孩子了,動了刀子,就算行兇,就要承擔刑事責任。

第二,明確指出,這些罪犯的行為得到某些政府官員及著名人士的支持、縱容、包庇和贊助,也點了幾個人的名字,但結論卻只有「另案處理」幾個字。

(事後經我的追蹤探索,這些人物在公開場合及媒體的暴光中,的確是銷聲匿跡了,但到底承擔了什麼法律責任,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胡丹鳳的主要罪行就是利用感情的欺騙和金錢的收買等手段,提供了五名被害人參與遊戲,慘遭殺害,因而成為了不折不扣、無可辯駁的殺人犯!

下面開始宣判了!由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官宣讀判決書。

第一批判決的有二十來人,都是處予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大多是美院的青年學生。

本來他們是在老師的感召下,前來觀摩和學習繪畫技巧的,不想遇上這種倒霉事,一時心血來潮與感情衝動,動了刀子,一失足成千古恨,迎來了漫長的鐵窗生涯,也毀滅了自己美好的錦繡前程,實在是有些可惜。

第二批判決的是在這次殺人遊戲中出過力、流過汗、站過崗、幹過活的人,都被判了十年至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第三批判決的是無期及死緩的人,也就是那天充當殺人劊子手的一些人,也不知薛博士從哪裡找來的一些帶有黑社會色彩的地痞流氓以及犯有前科的刑滿釋放分子,這些人都是社會的渣滓,不值得同情。

宣判一批,押走一批,最後球場上就只剩下薛博士、海教授與胡丹鳳三個罪魁禍首了。

此時,押解的武警手下突然變得又狠又重,念到誰的名字就讓誰抬起頭來,扭轉著身子,向四周看台上展示。

海教授文質彬彬,一介夫子,此時早已嚇得屁滾尿流,精神恍惚、搖搖欲墜,全靠身後押解的武警用粗壯的手臂挾持著,才勉強站直了身子,兩腿卻仍在不停地彈著弦子,剃光了頭髮與鬍鬚的腦袋耷拉著。

押解的武警用手揪著他的耳朵,讓他抬起頭來示眾,但一撒手又垂了下去,好在是個糟老頭子,也引不起大家的興趣,就隨他去吧。

薛博士到很神氣,不斷地扭捏作態、譁眾取寵,以表示自己的清高無畏,確也驚動了許多人的關注,還真有不知情者把他當成女人看待而產生了異樣的騷動。

只可惜人們發出的並不是對美貌佳人的愛憐與惋惜,而是對老醜婦人的嘲笑和愚弄,特別是需要抬頭示眾的那一刻,武警戰士一時大意,失手拽落了他的假髮,露出一顆光禿禿的腦袋,不禁引得全場哄堂大笑。

最讓人注目的還是要數胡丹鳳,全場五十來個罪犯中女性的不過五、六個,且多是樸素寒酸的青年學生,惟有她是個成熟、性感的少婦,尤其是一襲鮮艷明亮的紅衣更是吸引著人們的目光。

似胡丹鳳這種有著魔鬼身材、妖嬈體態的女人,平日若是在大街之上偶遇,也會博得極高的回頭張望率。

何況是在如今的場合,被麻繩綁縛得酥胸突出,被武警壓制得屁股崛起的一付既狼狽又撩人、既可恨又可憐的形象,自然是觀眾欣賞的重點。

她被宣判時,押解的武警揪著她的頭髮,抬起面孔示眾,人們見到了一付嬌媚艷麗的容貌,更是激起了會場的一片喧嘩和議論。

有贊其美的,有咒其惡的,有歎其悲的,有惜其貌的,弄得法官宣判的言辭也不得不停頓了數次。

我放眼望去,她的面容十分平靜,沒有驚慌害怕的恐懼神色,沒有可憐無助的乞求哀告,也沒有故做英雄豪傑的無畏表情。

很難讓人理解她目前的真實思想感情,是被森嚴肅穆的宣判大會驚嚇得失去了應有的思維?

抑或是在愧疚和懺悔所犯下的滔天罪惡?也許是在懷念著已經不可能再繼續下去的人生樂趣?

還是正在享受著麻繩縛體所帶來的歡娛滋味?

費了很大力氣,法官終於把遊戲殺人案的涉案人員均皆宣判完畢。

不出所料,海教授、薛博士和胡丹鳳三個罪魁禍首均是「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的結果。

最後法官又宣讀了最高人民法院下達的死刑執行令,隨即一聲大喝:「將薛、海、胡三犯,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此令一下,那幾位押解的武警,立即毫不手軟地將三名罪犯擰著手臂,壓著肩頭,頂著膝彎,按跪在地,同時有人拿來三根長長尖尖的標子,插在他們的身後。

現時處決罪犯多是胸前帶一塊方形牌子,這種只有在描寫歷史的戲劇中才能見到的插標子的做法,自是引起人們極大的興趣,會場上又是一陣嘩然喧鬧。

三名死囚被押解者從地上拽起,連拖帶拉、連推帶搡地,像對待屠宰場中的牲口一般,押出了會場。

我們十幾個家屬在老楊的指揮下又回到大轎車上,準備開往刑場觀摩。

我透過車窗的玻璃向體育館前的廣場上掃了一周,雖也是崗哨林立,卻並不十分森嚴,也許是因為今日處決的三個死囚均為文化人,秀才造反,沒嘛了不起!除了穿制服的警察外,還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在場中遊蕩。

廣場四周停放著各式警車,也有幾輛載著普通老百姓的大中型轎車,估計也是和我們一樣邀請去觀刑的有關人士吧。

體育館周圍的鐵柵欄外則是擠滿了人群,挨肩接踵,伸脖踮腳,議論紛紛,熱鬧非凡,這也是中國人的特點,遇到什麼新奇的事,都要駐足圍觀。

片刻之後,從外面開來幾輛敞蓬的卡車,在廣場中間停下,看來這就是今天拉著死囚遊街的刑車了。

果然幾分鐘後,人們的視線都隨著那幾個記者跑動的身形望去,原來是三個死囚被押出來了。

依然是五花大綁,背插斬標,精神恍惚,步履蹣跚。

我的注意力當然是全神貫注在鳳姐兒身上,只見她的神情已不如先前宣判時的平靜了,臉色慘白,冒著虛汗,腿腳似乎有些發軟,以至於在登上卡車之際,竟連蹬踏了兩腳都沒能夠爬上去。

最後還是車上的警察伸手拽著身後的綁繩,車下的押解者舉手托著屁股,才把她弄到車上,然而待他們鬆手時,她一個趔趄又像狗吃屎般跌倒在刑車上,再次被拽起,面對前方站立。

待三個死囚都登上各自的刑車後,警笛鳴起,警車、刑車依次魚貫啟動而行,最後才是我們這幾輛參觀的車輛壓陣,開上了大街。

也許是為了讓沿街的群眾看得更仔細些,所以遊街的隊伍行進得極為緩慢。

由於城市的發展,街道的拓寬,公交的便利,街道上的行人已經日益稀少了,但臨街的鋪面、商店裡的顧客、店員,居民小區中的退休老人,學校裡的學生,還是三五成群地跑出來觀看。

馬路沿線也都站滿了人,神態各異,有的指手劃腳、高談闊論,有的搖頭晃腦、哀聲嘆氣,有的興高采烈、揮拳吶喊,有的不知所以、茫茫呆立。

是的,今日處決的三個罪犯與人們習慣的經驗大相逕庭,近年來犯罪率最高的群體在於青年,而今日卻是一個半截入土的老朽,一個男扮女裝的人妖,還有一個美艷性感的少婦,怎能不引起人們的驚詫與好奇。

我所乘坐的大轎車,距離最後一輛刑車,也即押解胡丹鳳的那輛,中間隔著七、八輛警車,她的身形是不可能看清楚了,但是那根插在她身後、高高指向天空的亡命招子,卻清晰可見地在空中搖晃著。

由此聯想到招子下面就是她的那顆可能即將被子彈打爆了的嬌媚艷麗的首級,及一個還能跳動多少時間的帶有幾分狡詐奸惡的心臟。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曾多次表白過,每當表演到繩索縛身、押赴刑場之際,都會被刺激得感情衝動、興奮無比,以至達到性慾大發的境地。

但此時此刻,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決不會如此這般的舒適與歡娛,因為這是殘酷的現實,而不是虛擬的幻想。

車輛沿著國道向西郊開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到日頭已升上了中天,車隊才偏離了公路,來到路基下的一片開窪地裡,這裡就是今日的刑場。

下得車來,我們這些觀刑的散兵游勇,包括受害者的家屬,工作單位的代表以及公安局內部的關係戶,集中起來也有近百人,在老楊的帶領下又爬回到公路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能夠把刑場中的一切活動盡收眼底,絕對是個觀賞的好地方。

待我站立穩定,放眼向刑場望去,只見軍警們一陣忙碌的調動後,四周已是崗哨林立、戒備森嚴,空氣逐漸凝重,呈現出一派肅殺之感。

在距離我們不足三十米的前方,用白灰畫了三個圓圈,估計這就是死囚離開陽世的最後歸宿及奔赴陰曹的起始地點了。

我站得高看得遠,此時三名死囚已被人從刑車上卸下,重新整理了一下綁繩,扶正了斬標,然後兩名武警挾持著一個死囚,後面還跟行著一名持槍的武裝,快步朝那畫著白圓圈的地方走去。

兩個男囚已是耷拉著腦袋,渾身癱軟,不能行走,全靠押解者強壯的臂膀架空著,拖拽著前行。

到是巾幗不讓鬚眉,胡丹鳳比他倆強得多,還能立身抬頭、放眼前望,兩條長腿也能不停地倒著步子,只可惜勒褲腿的防污繩距離太窄,使她邁不開步來,跟不上武警前進的節奏,也只好腳不佔地,在空中無謂地劃著圓圈。

武警們把死囚往白圓圈裡一扔,使勁按壓著肩膀,讓他們跪坐在裡面。

可以明顯看出,押解男犯的武警,力量是向上提的,以免他們癱軟在地,而押解鳳姐兒的武警,力量則是向下壓的,因為她跪得挺直,猶有站立而起的慾望,必須予以壓制才行。

後面又跟來十多個各色服飾的人物,神態舉止各異,有面目嚴峻、威風可布的,有指手劃腳、指揮命令的,也有閒庭信步、無所事事的。

估計都是公、檢、法各部門的官員,也即是古時稱之為監斬官的了。

幾分鐘後,一名魁梧的軍人跑步走向死囚的側後方,立定後高聲叫道:「現在開始行刑!」

說著舉起了手中的小紅旗,同時押解的兩名武警將身體向外側移動,將死囚的背影閃讓了出來,劊子手舉槍瞄準了死囚的後腦勺。

眼瞅著腦漿迸裂、血花飛濺,慘烈的一幕即將出現,我的耳中彷彿隱隱聽得有女人驚恐的尖叫聲,眼角的餘光模糊地看到有人畏縮地向後退去。

「預備……」正當人們傾心地等待著那清脆的一擊槍響。

忽然看見胡丹鳳掙扎著側轉頭顱,向那舉旗發令的指揮者大聲說道:「別開槍!我有話說,我要檢舉,我要揭發!……」

突發的事故使發令者一時不知所措,小紅旗停在半空,愣在那裡,刑場上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個當官的跑過來,問明了情況,又和其他官員商量了片刻,才又命令道:「暫時將胡丹鳳押到一旁,其他二犯照常執行槍決!」

押解者將胡丹鳳從白圓圈中拽起,押回後面停放著的警車裡,一行頭頭腦腦、官員幹部都跟了過去。

一直和我們在一起說笑的老楊,也趕緊跑下路基摻合進去,他是這個遊戲殺人案的偵破人員之一,出了問題當然要去瞭解一番。

我是官方邀請來觀摩的普通群眾,事前被一再曉以紀律「一切聽從指揮,不得隨意行動!」

自然只能佇立原地觀望,但是我的思維及心緒卻已完全徹底地跟著鳳姐兒的身影去了。

說實在的,對於她的死,我本來並不憐惜,但經過前日監獄中的會見,我到有幾分憐憫起她來了,原先對她的怨恨與仇視,如今似乎全部消失的乾乾淨淨,真心祈禱她能因此立功而得到一線生的希望。

此時行刑仍在繼續進行,由於我的心不在焉,以至何時槍響,兩個男囚如何倒地身亡,我都一概沒有注意,直到我回過神來看見兩條死狗躺在血泊之中,才意識到海教授與薛博士已經命歸陰曹了。

二十分鐘過後,老楊回來了,觀刑的人們俱都湧上前去,圍著他問個究竟,老楊鼻子裡哼了兩聲,一派輕蔑地笑道:「哼,哼!這個胡丹鳳真是狡猾可惡,口口聲聲要揭發,要檢舉。

說了半天,還是那幾句陳谷子、爛芝麻,我們早已掌握的材料。這是她怕死的表現,乞求活命的伎倆。可惜異想天開了!」

「今天還殺不殺呀?」有人問道。

「殺!繼續行刑,立即槍決!」

果然,不一會兒,胡丹鳳又被押出來了。

這一次,或許是知道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此一去死之必然,所以整個人徹底地蔫了,容顏慘淡,滿面淚痕,全身癱軟,腦袋低垂,雙腿無力地彎曲著拖在地上,全仗兩個押解的武警力大,用胳膊架著她的腋窩,拖著前行。

仔細看去,連褲襠都濕透了,沿褲腿滴落著水珠,想是嚇得小便都失禁了。

仍然押到原來的那個白圓圈內跪定,小紅旗再次舉起:「預備!……」

劊子手的槍口又頂在她的後腦勺上。

就在「放!」字剛剛出口,槍支的扳機已然扣動,子彈即將出膛的千鈞一髮之際,胡丹鳳的機體內不知從哪裡產生出一股力量,趁押解武警鬆手的霎時間。

「騰」地站起身來,企圖向前逃跑。

這樣一來,原先瞄準後腦的槍彈就直直地從她的腰際射入。

「哎喲!」只聽得一聲悠長的慘叫,隨著子彈從腹腔穿過,噴出一團血污。

整個豐滿的肉體像塊門板似地向前撲倒。

「啪」的一聲拍在地上,身體抽搐著,雙腿蹬踢著,兩手抓撓著,足足堅持了五分鐘,尚未斷氣。

幾個穿白大褂的軍人走過去,把她腦後的斬標拔出扔在地上,再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上下檢查了一番。

「看來還要補槍!」老楊有經驗,對我們解釋道。

果然有一名持槍的武警走上前去,對著她的左胸發出一彈,鳳姐兒的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向上彈起,又重重地跌落地上,整個身體繃得緊緊的,成了個反狀的弓形。

突然間,呼出一口氣,全身肌肉徹底放鬆,變得軟綿綿的,沒有了動靜,死了!

待這些工作者逐漸散去後,老楊領著我們幾個膽大的青年男子,從路基上跑了下去,準備做近距離的觀賞。

我走近鳳姐兒的艷屍,只見她除了口鼻中殘留有血跡之外,整個臉龐依然嬌艷秀麗,兩隻媚眼睜得圓圓的,卻失去了往日的流光異彩,櫻口張得大大的,把兩排因抽煙而熏得不甚潔白的牙齒全部暴露在外面。

可是身體卻被槍彈打得慘不忍睹了,胸衣的前襟與褲腰的前面已被炸碎,連陰部的恥毛大半截都露出來了,腹部開了一個大洞,五顏六色的肚腸與腑臟,一半留在腔內一半流到體外,發出撲鼻的腥臭。

最後的補槍把左乳房徹底打爛了,乳腺、碎肉、鮮血濺得各處都是。

「哈哈,這個臭娘們,狐狸精,真是夠折裂的!恰巧又碰上了顆炸子兒,開花彈。要是安安生生的跪著,一槍爆頭斃命,利利索索地死去豈不痛快。

叫她這一折騰,倒來了個大開膛,還補了一槍,增加了多少痛苦。你看,連腸子都打斷了,屎都流出來了!」

一個穿白大褂法醫向老楊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邊說邊從地上揀了根枯樹枝,在死屍的腹腔裡攪動了一會兒,挑出一截斷裂了的大腸,用帶著橡皮手套的手捏住擠壓,果然流出許多糞便,奇臭無比。

「你們法醫只關心死囚的肉體,卻不瞭解犯人的心理。」老楊也調侃道。

「大凡女犯,尤其是漂亮女犯,槍斃時都不願意打頭,希望死後還能留下一個美麗的容顏,下輩子投胎還能做美女。

這也是冥冥中有神靈作怪,寧願讓她多受些痛苦,也不叫把腦袋打爛。

讓她留著一付漂亮的面孔,來生再到人世間攪和。

你們這些帥哥可得當心點,以後別讓這種化做美女的蛇給蠱惑了啊!

一陣哄笑過後,收屍人也來了,把胡丹鳳的屍體裝入塑料口袋,連流淌在地上的肚腸內臟也用鐵掀剷起,拌合著泥土一併塞進袋內。

一頭一尾兩個人拎著,數聲:「一、二、三」晃了兩晃,第三下就扔上了卡車。

再用鐵掀鏟了些土,掩蓋了地面殘留的血污與碎肉。

大家這才談笑間分別上了自己的車輛,班師回城。

我沒有違背我對鳳姐兒臨刑前許下的承諾,幾天後我找到老楊,要認領她的骨灰,正好與她死前在監中留下的遺言相吻合,事情辦得很順利。

我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公墓裡,買了兩個墓穴,將胡丹鳳及吳小玲的骨灰葬了進去,完成了我對友人應盡的義務。

一場春夢終於過去,當我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是心灰意冷。

再也不想去做什麼發財的幻夢了。

我清點了一下銀行卡,上面居然有百萬之多的存款,我已然成了百萬富翁!估算我這兩年來抻死了也就賺個三十來萬,加上法院判給小玲的賠償金二十萬,剩下的五十萬從何而來呢?

經查詢,原來是三個多月前,一個名叫胡鳳姐的人劃過來的,我明白這是鳳姐兒給我的補償,但為什麼在臨終前見面時不告訴我呢?

失去了我對她致謝和諒解的機會。

我從這筆巨款中取出五十萬,以吳小玲的名義寄給她母親治病,相信這些錢定能治好她的病了。

同時發了個電報,編造了個善意的謊言,說她要移民國外,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云云。

又取出三十萬,寄回我的家中,算是遊子對雙親撫育之恩的報答。

剩下二十萬,我準備用來周遊列國,在大好河山中消閒解悶,排解憂煩。

什麼:錦繡江南、北國風光、西域聖地、塞外荒漠,以至港澳台、新馬泰、歐亞非都想去逛上一把,然後……我又成了個窮光蛋。

唉!天無絕人之路,到時再說吧!

(完)

(2006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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