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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僕僕
已經很多天沒有下雨了,乾旱是一件很令人難受的事情。
無所不在的塵土,隨著熱風鑽到每一個角落裡面,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污穢不堪。
每個人都懶洋洋地躺著或是坐著,沒有誰想去做點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反正做和不做都是一樣的,不會改變什麼。
直到她出現在鎮口。
她的出現引發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鎮子裡的男女老少幾乎都跑了出來,注視著這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人牽著馬一步步走到鎮中心的十字路口。
她停住了腳步,撫弄了一下栗色的長髮。
一個佩戴著徽章的中年男人緊張地走到她的面前,死死地盯著她的臉。
「警長你好。」她首先打破了尷尬。
「艾米莉?!」警長看了看她手中的韁繩。
「我們……你……真的回來了……」
「是啊,我真的回來了,出乎你們的意料吧?」姑娘嫣然一笑,環視四周,無比嫵媚地抬高了聲音。
「沒人會想到我真的回來兌現我的絞刑吧?」
氣氛益加尷尬。
「好吧,警長,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絞死我?現在嗎?」姑娘繼續挑釁地提問。
「我本來……你看……」警長變得結巴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出驚異和不解的神色。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讓我洗洗臉,吃頓飯,睡一覺,然後下明天再絞死我?」艾米莉笑了笑,解除了警長的尷尬。
「鎮長,你看……行麼?」警長向身邊的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詢問。
老頭搖了搖頭:「對於艾米莉‧伯頓這種危險的殺人犯,我們必須嚴格而迅速地執行法律的判決。下午三點行刑。」。
艾米莉翹起嘴角來,隨手把韁繩交給旁邊的一位老人。
「老約翰,你是這鎮上唯一的老實人了。在你的客棧裡給我準備一個房間,幫我弄頓好點的飯行嗎?明天以後,這匹馬,還有我所有的錢,都是你的。」
遮住灼熱的陽光,房間裡顯得分外涼爽。
艾米莉愜意地斜靠在床上,用勺子攪著盤子裡的食物。
門響了兩下,隨即被推開了,警長出現在門口。
「警長,我並沒有允許你進來。」
「艾米莉‧伯頓,我覺得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處境——」
「我是一個下午就要被絞死的囚犯,對不對?」
警長走進房間,拉過椅子,卻沒有坐下。
「艾米莉,把你的槍交出來。」
「親愛的警長,你可以去搜我的行李——就在桌子旁邊,那個口袋裡就是我所有的東西了——但你不能動那裡面的錢,錢是給老約翰的。」
正說著,老約翰出現在門口,左手端著一個大托盤,右手在門上敲了幾下。
「親愛的老約翰,快請進來!」艾米莉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搶上前去幫老約翰把托盤裡的飯菜擺到桌上。
「看上去很豐盛啊。」警長嫉妒地盯著桌子。
「是的——可惜,我要和老約翰共進午餐,而不是你。」
「好吧,我不打擾你們吃飯。可是——」因為沒有搜到槍而一臉失落的警長從背後掏出一副叮噹作響的東西來。
「艾米莉,你是死囚。為了防止你逃跑或者反抗,我必須要給你戴上腳鐐。」
「哦不,警長!不要這樣!求你了!」老約翰哀求著。
艾米莉眨了眨眼睛,一屁股坐在桌子旁,挑釁地把一雙因為沾滿塵土而又黑又髒的光腳蹺到了身邊的椅子上。
「來吧警長,請吧——我很想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怕一個既沒有槍也沒有刀的女人,甚至,她主動回來要你們吊死她。」
「你是殺人犯,你殺了三個人。」
「警長,恕我直言——你們是我見過最膽怯的人——老約翰,咱們吃飯吧。」
「孩子,你的鞋呢?你為什麼光著腳?」老約翰站在那裡,看著警長屈就下來給那雙光腳戴上腳鐐。
「快到鎮上的時候,我把鞋給了一個流浪的女人,還有幾件衣服——所以我都沒有給自己最後的表演準備一身乾淨衣服。」艾米莉自失地笑了笑,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沒有什麼意義了。老約翰,我留給你一些錢,馬也給你,你幫我賣掉,然後,買口棺材把我埋起來可以嗎?」
老約翰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低下頭,劃了一個大大的十字。
和很多小鎮一樣,這裡的絞刑架安置在在路口的一片空地前一個用木頭搭起來的檯子上,以便圍觀。
和很多小鎮不一樣,這裡的絞刑架沒有安裝複雜的翻板,艾米莉鐐銬鋃鐺的光腳只能踩在一個木箱上等待最後的時刻。
似乎好久沒有絞刑了,木箱上落滿了灰塵,和乾旱的土地一樣。
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等待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鎮長。
警長掏出一根不算粗的繩子,把艾米莉的雙手捆在背後,然後踮起腳尖來,把絞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剛才在客棧裡,艾米莉已經把自己一頭金黃的長髮盤在了頭上。
「警長,繩子夠結實麼?不會斷吧?」艾米莉還是那譏諷的口吻。
「不會,放心吧,你一定能在上面堅持到死。」警長把絞索收緊,順手牽羊地在艾米莉的屁股上拍了拍。
「滾開!你這婊子養的!」艾米莉臉上的笑容突然收起,轉過頭去,狠狠地把口水向警長啐過去。
猝不及防間,他沒有躲開。
「他媽的!」警長用袖口擦了擦臉,憤怒地一巴掌扇在艾米莉的右臉上。
台下一片哄笑。
「秩序!秩序!」鎮長威嚴地喝止了鎮民們的喧嘩。
「我以法律的名義,判處殺人犯艾米莉‧伯頓死刑。你將被吊起來,直到死去。艾米莉‧伯頓,你是否為你的罪行懺悔?」
「不,絕不。」艾米莉堅定地盯著鎮長,一字一頓。
「不錯,我殺死了你的弟弟和那兩個人,但他們是意圖強姦的惡棍。即便因此被絞死,我也絕不後悔。」
「願上帝寬恕你的靈魂。」鎮長面無表情地向警長揮了揮手。
警長那只踩在木箱邊緣的腳立刻狠狠地踢了過去。
艾米莉赤裸的雙腳和木箱一起向前衝了一下,然後,就懸空了。
木箱不算高,所以,這雙腳距離地面只有很少的距離,腳鐐甚至還垂到了地上。
兩隻通紅的光腳一前一後地蹬踢了起來,腳鐐碰撞在絞刑台的木板上,發出「當當」的聲音。
死亡在向她招手。
但艾米莉還沒有屈服——顯然,她不是那麼願意放棄的女人。
她白色裙子裡面的雙腿開始劇烈地掙扎,雖然腳鐐限制了兩隻小髒腳前後擺動的幅度,卻沒法限制她投入的力氣。
過了一會兒,她的姿勢改為雙腳向背後踢過去——站在一邊的警長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灰黑色的腳底一次又一次地蹬起來,腳趾最大限度地分開,朝向天空。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雙腳好像是疲憊了。
它們漸漸停止了劇烈的掙扎,轉為開始抽搐。
同樣抽搐的還有艾米莉的軀體。
她的頭不再高昂,而是歪向右邊。
本來白皙而透著一點紅潤的臉開始變得猙獰起來,顯出窒息的紫色。
舌頭從嘴唇裡無力地伸出一截,晶亮的口水一滴一滴地滴到胸前。
警長呆呆地盯著姑娘的前胸——那高聳的胸脯在費力地起伏,雖然,這只是一種徒勞。
漸漸地,姑娘捆在背後的雙手也不再去抓撓空氣。
她的一縷秀髮垂了下來,遮住了灰暗下去的左眼。
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傳來,雖然白色的裙子即便弄濕了也不明顯,但姑娘腳下的地面已經濕了一片。
一股細細的水流順著她的大腳趾一直流到了地上。
現在,她安靜了下來,身體像一條死魚那樣掛著,只剩下輕輕地轉動。
「我證明,艾米莉‧伯頓已經被絞死。」警長摸了摸姑娘的鼻息,向圍觀者們大聲宣佈了這個消息。
「她的屍體要掛在這裡示眾,直到黃昏。然後——」鎮長對站在最後面的老約翰說。
「你可以來為她收屍。」
老約翰什麼也沒有說,低著頭,劃了一個大大的十字。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警長和老約翰又到了絞架下。
「我純粹是為了拿回我的腳鐐——那東西可不便宜。」警長不耐煩地說著。
「警長,做點好事對你沒有什麼壞處。你看,我把馬車趕來了,你就幫我把她抬上去就行。」
「我可不喜歡抬屍體,特別是絞刑犯的屍體。」警長蹲下來,用鑰匙打開姑娘腳腕上的那對鐵環。
姑娘的兩隻光腳毫無生氣地掛在那裡,晃來晃去。
然後他站起來,遲疑了一下,把木箱子踢過來,墊在屍體的光腳下面。
顯然,艾米莉已經沒法站在上面了。
警長站上箱子,從腰間拔出匕首來,等老約翰在下面抱住了屍體的腳,就割斷了絞索。
然後,他抱住屍體的肩膀,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抬著艾米莉,走下了絞刑台。
艾米莉的馬套著一輛車停在旁邊。
警長的動作很粗魯,幾乎是把屍體扔到了車上。
「輕點!輕點警長!」
「我一分鐘都不想多看她的這張臉。老約翰,你趕快把她埋了。」警長跨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艾米莉靜靜地側躺在車上,雙手仍舊被捆在背後,身子下面墊著乾草。
兩隻髒兮兮的光腳伸出車外。
她的臉似乎放鬆了一些,只是舌頭還掛在嘴外。
身上弄濕的地方都已經曬乾了。
老約翰伸出顫抖的手,幫艾米莉閉上了眼睛。
然後掏出一把小刀,摸索著割斷了深深陷入她脖頸的絞索。
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紫紅色的縊痕。
然後,老約翰解開了她手腕上的繩子,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車上,再把她的雙手擺在胸前。
「艾米莉,走,跟我回家吧。」
車輪轉了起來,艾米莉的髒腳丫在車上輕輕晃著。
夕陽西下,老約翰的馬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