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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芳華

作者:LL

在我書房的窗前,端放著一個原木做成的樸實無華的相架,相架裡鑲嵌的是一張放大的黑白相片,相片中除了一身戎裝的我,還有四個英姿颯爽、端莊秀麗的解放軍女戰士。

每當我坐在窗前,端詳著這張寶貴的相片時,那段難忘的青春歲月,那血與火交織的戰場,那幾個如雲煙般逝去的美麗倩影,就總在眼前如過電影般浮現。

記得魯迅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撕碎給人看。

二十多年過去了,那一幕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那一幕奪去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如花生命的悲劇,還是一次一次割開我的心,任其滴血,任其傷痛。

又是清明時節,今天,索性就再次翻開塵封的記憶,揭開逐漸結痂的傷疤,用文字記錄下當年那一個淒美的故事……

那時,正是對越自衛反擊戰最激烈的時候,為了配合大部隊的進攻,野戰醫院奉命成立緊急救護隊,我也報名參加了。

我們的救護隊很快就被編入主攻部隊,為的是讓傷員在第一時間得到救護。

因為我是外科醫生,又是青年男子,所以順理成章地就成了其中一個救護組的組長。

一輛解放牌卡車載著我們,沿著臨時修築的公路,顛簸著向前線挺進。

頭一次上戰場,心裡蠻緊張的,我咬著牙,端端正正地坐在車上,不時偷眼看看和我同一個救護組的其他四個女兵。

張楠,和我是野戰醫院同一個科室的同事,今年25歲,身材高挑豐滿,白皙水靈,用今天的話來說是個標準的性感美人。

她的性格比較細膩、溫順,處處流露出母性的光彩,在我們這些剛剛分到野戰醫院的醫學院校男生眼中,她就像一個溫柔可人的大姐姐。

我在心裡早就暗暗愛上了楠姐,但是我沒有勇氣直接表白,因為,我覺得自己的出身和地位配不上她,她這麼完美的一個人,應該有一個更好的家庭。

所以,一直以來,雖然我和她近在咫尺,但也只是以一個戰友的身份,默默地關注著她。

李曉媛,是野戰醫院的護士,20歲,面容姣好,一頭齊耳的短髮永遠整整齊齊的,她非常的活潑開朗,渾身上下充滿朝氣,走到哪裡,哪裡就洋溢著她銀鈴般的笑聲。

在我們的眼中,她勤懇刻苦,大度爽朗,從來不會跟誰計較得失,我打心底喜歡這個沒有心眼兒的女孩,跟她就像兄弟一般。

依香,當地民兵連的衛生員,剛剛被批准加入到前線救護隊,是救護隊裡唯一沒有穿軍裝的救護人員,22歲,依香人如其名,是一個美麗的傣族姑娘,秀髮盤得整整齊齊的,一雙秀麗的大眼充滿了靈氣,總愛穿著雪白的傣族服裝。

在臨時組織的動員大會上,她跳的孔雀舞給戰士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袁恬恬,是一個上海姑娘,剛從護士學校畢業,是瞞著家裡人報名參軍,來到西南邊陲的。

恬恬剛過19歲生日,長的端莊秀麗,文文靜靜的,秀髮簡單地梳到腦後紮成一條馬尾,水汪汪的眼睛大大的,看人的時候忽閃忽閃,充滿好奇。

我感到,這個小妹妹對我特別的好,有什麼好東西總要找機會往我口袋裡塞。

和我一起值班的時候,她提出的問題特別多,小臉蛋紅紅的,讓人總忍不住想親一口。

可能是新一代的城市女孩吧,在她的書包裡,也總是放著詩集、散文什麼的,還有一本精美的日記本。

車隊來到前沿陣地後的一個小村莊,前面就是主攻部隊的駐地,救護隊稍作休整,就按分組編入了主攻部隊各連隊。

開完戰前動員大會,各連隊準備開拔,氣氛非常的緊張、凝重。

這天上午,宣傳部的攝影記者給我們照了相,組裡的四個女孩子把軍服穿得整整齊齊(依香的軍服是楠姐借的),圍著我這個臨時組長,笑得甜甜的。

傍晚,我們救護組每人都收到幾張空白信箋,要求寫好「平安信」,統一讓連隊文書上交到總指揮部去。

所謂「平安信」,其實也就是遺書,一旦寫信人在戰場上「光榮」了,戰前留下的「平安信」就會連同這位戰士的遺物一起移交給家屬。

我正在帳篷裡,一字一句的給家裡人寫著信,外面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請問鄧衛東同志在嗎?」

「是恬恬!」我從馬扎上跳起來。

「我在!」

「衛東哥,有些事……我想你幫幫忙……」只見恬恬低著頭,臉蛋緋紅,玉手扯著衣襟,俏立在我的帳篷外。

「行!什麼事?」

「我們……到那邊說……好嗎?」恬恬指指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

「嗯!」我跟著她來到小樹林裡。

夕陽透過樹枝間的縫隙,斜斜地照耀在草地上,形成一條條金色的光柱,使整個樹林充滿著一種夢幻的色彩。

「衛東哥,如果我犧牲了,您能代我看看我的父母嗎?」恬恬背對著我,仰面看著葉縫間透出的金色陽光,良久良久,才轉過身來,對我說道。

「妳說什麼?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妳怎麼會……」

「誰都保證不了戰場上會出現什麼情況!衛東哥,您只要告訴我,您願意嗎?」恬恬彷彿突然長大了許多,神情非常的嚴肅。

「我當然願意!」我想也沒多想,大聲說道。

「您真好!」恬恬笑了,笑得是那樣的舒心,美麗。

她走到我跟前,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包裹塞給我。

「如果我真的犧牲了,您再拆開來看!」說著,她突然湊上前來,在我臉上輕吻了一下,臉一紅,轉身飛快地跑出了樹林。

我捂著被少女吻過的臉龐,呆呆地站在樹林裡,過了好久,才揣著那個小包裹走出樹林。

在樹林外,我迎面碰上了曉媛。

「阿東,你好啊!恬恬找你,你就忙不迭地出來,我找你,你就不在!」曉媛伸手就在我肩膀上推了一下。

「嘿,這是哪跟哪啊?我怎麼知道妳找我……」

「不要你解釋,我就知道,你遲早會忘了我這個兄弟……」我突然發現,曉媛的眼眶一下子紅了,眼淚在那雙明麗的眼睛裡轉啊轉的。

「妳說什麼嘛?好了,好了,算我錯了,行不?……」我緊緊抓住曉媛的手。

「你……你欺負人,你……就知道喜歡恬恬!」曉媛用力抽回雙手,從褲兜裡掏出一個小盒。

「啪」地扔到我懷裡。

「這是我給你的,你不喜歡就把它扔了吧!」說著狠狠跺了一下腳,轉身跑回她們的帳篷。

我愣了好半天,也弄不清自己為什麼得罪了這個一向爽朗大方的小妹妹。

看看她剛才扔給我的小盒,只有巴掌大小,外面還細細密密地包著一塊紅色天鵝絨。

我想了想,把兩個小包用一件不捨得穿的新襯衣包好,放在隨身的行軍包中。

……

第二天拂曉,我們就跟隨著連隊出發,來到了中越邊界的長排山陣地。

二營、三營經過一個晚上的激戰,

剛剛從越軍手裡把302高地奪下來,因為傷亡較大,上級命令二、三營的傷病員撤離陣地,我們一營和二、三營未負傷的戰士組成新一營,總共約500人駐守陣地,並隨時準備接應前面偵察越軍重炮陣地的偵察班。

302高地的平面形狀仿如一個豬腰,面積大概有5000平方米左右,是最靠近長排山的高地,就像一個半月形的鎖扣扣住長排山的咽喉。

佔領了這裡,就鎖住了敵人進出長排山的通道,同時把敵人佈置在長排山正面陣地的地堡、暗道全部壓制在火力網下,只要我們的總攻部隊到達,敵人就成為甕中之鱉,無路可逃。

狡猾的敵人也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在失去陣地以後,不惜代價組織一輪又一輪的攻擊,妄圖在我們手上奪回陣地。

敵人的又一輪進攻開始了,在隱藏在茂密山林的炮群掩護下,密密麻麻的敵人像蟻群一般蜂湧著,邊射擊邊向我們駐守的302高地挺進。

陣地上,到處都是濃煙和烈焰,到處都是我們戰士和敵人的殘肢斷臂。

敵人重炮的覆蓋雖然使我們減員很多,但我們的戰士仍頑強地堅守著,山坡的樹木早就被炮火摧毀,赤黑色的泥土上,堆滿了進攻敵人的屍體。

重傷員不斷地被送到高地後一個小陡崖下我們的臨時急救站中,這裡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之避開了敵人炮火的直接攻擊,成為了一片小小的淨土。

楠姐和我相互配合著給從前線下來的重傷員作簡單的手術,結紮止血和處理血氣胸,還有骨折的外固定,恬恬、曉媛和依香她們則負責照料做完手術的傷員。

傷員越來越多,很快,急救站周邊已經躺滿了30多個重傷員。

上午十點,槍炮聲慢慢稀疏了,戰場逐漸安靜下來,看來,敵人的進攻暫時告一段落了。

我給剛抬下來的最後一位重傷員做了手術,抬手看看手錶,剛過十點一刻,離我軍計劃總攻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

「鄧醫生!」

一群戰士沿著小路飛跑下來,其中一個高大的東北漢子跑到我面前,低聲道:「營長命令,我們一連三排掩護你們,馬上把傷員撤下去!」

說著,他把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我。

那的確是營長的手跡,上面潦草地寫著:「小鄧,總攻即將開始,一連三排的28名戰士配合你們把重傷員全部撤離戰場,珍重!」

我清點了一下傷員,除去犧牲的,重傷員有十九位。

救護組除了我和楠姐兩個外科醫生,曉媛、恬恬和依香三個護士,還有十四個擔架隊員,再加上三排餘下的二十八個戰士(還有幾個是負了輕傷的),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應該能順利將傷員撤回大部隊駐地。

「三排長,快把戰士們召集一下!」

「是!」不一會,二十八個鐵塔般的勇士齊刷刷地站在我面前。

三排長跨前一步。

「啪」地立正敬了個軍禮。

「鄧醫生,三排全部戰士等待您的指示!」

「好!救護組的同志們集合!」我輕聲命令道。

救護組全體人員以楠姐為首,無聲地列成了一個方隊。

「同志們,我們馬上要把十九位重傷員送回野戰醫院。這裡是我們和越軍爭奪的前沿地帶,在路途中很可能會遇到敵人。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重傷員的生命安全,明白嗎?」

「保證完成任務!」同志們壓低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剛強的力量。

「張楠,李曉媛,你們在隊伍後部,負責照顧最重的傷員,防止人員掉隊!」

「是!」

「袁恬恬,依香,你們在隊伍中部,協助照顧傷員!」

「是!」

「三排的戰士在前面,擔架隊的同志在後面,抬好傷員,出發!」我一揮手,帶著這一支特殊的隊伍,踏上了讓我永生不忘的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悲痛征程。

……

隊伍無聲地沿著崎嶇的小路行進,泥濘的小路上,到處是炮彈炸出的坑。

為了盡可能不加大重傷員的痛苦,我們的行進速度很慢,飛灰般隨風輕揚的細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叢林裡透著一股陰冷的死亡氣息,讓人感覺到一陣陣驚悸。

「冷……冷……」一個重傷員輕聲地呻吟起來,楠姐痛憐地從挎包裡掏出手絹,輕輕擦去沾染在那個傷員臉龐上的硝煙痕跡,她略略尋思了一下,又迅速地脫下自己的軍上衣給傷員蓋上。

「楠姐,不要著涼了,妳穿我的衣服吧!」曉媛低聲說。

「我年輕,挺得住!」

「不用,我不冷!」楠姐按住曉媛解衣扣的手。

「妳剛來完例假,身子弱,一定要保暖。」

……

山上,隱約傳來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我們的總攻開始了。

我回頭看看,經過半天的戰鬥和剛才在雨中大半個小時的跋涉,戰士們和擔架隊員都已經疲憊不堪了,幾位女戰士更是氣喘吁吁,嬌軀在細雨中微微地顫抖著。

我估算了一下,前面大約還有一半路程,必須得讓大家休息一下。

「三排長,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們也需要給傷員檢查一下傷口。」我低聲對抬著傷員埋頭前進的三排長說。

「我知道前面有一個小山坳,那裡凸出的山崖能擋擋雨。」依香跑上前來,指著旁邊夾在山崖中的一條岔路說。

「很近,在這過去最多不超過四百米。」

「好,依香,妳帶路。同志們,我們走!」我揮一揮手,帶著隊伍緊跟依香向那條岔路走去。

……

依香所說的小山坳很快就到了,這裡的山崖竟像一柄羅傘,在六七米高處硬生生飄出寬達三十多米,深達十多米的一個「雨蓬」,再大的風雨也沒法飄灑進去。

外面,隔著一條小路,就是密密層層的叢林。

我高興得幾乎要叫出來,強抑住自己的興奮,低聲說:「太好了!太好了!快,把傷員抬進來!」

很快,傷員們都被安置好了,三排的戰士和擔架隊員們在東側休息、警戒,我和幾位女戰士顧不上擦一把臉上的雨水,就忙著給傷員們檢查傷口,更換紗布。

「衛東,傷員們失血過多,需要補充水份,但水壺都已經……。」楠姐走過來,低聲跟我說。

「我知道哪裡有水!」依香接過楠姐手中的七八個空水壺。

「繞過那邊的山崖就有一個小山泉,我採藥時常去那。」

「好吧。帶上槍,自己一切小心!」我邊給傷員包紮邊說。

「要不要找個戰士跟妳一起去?」

「不用了,路途不遠,讓他們多休息一下吧!」依香把水壺掛在身上,拿起一把衝鋒鎗就走了出去。

……

雨,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停了,正午的陽光從雲層後射出,照射在樹叢中,照射在山崖邊。

我給最後一位傷員檢查好傷口,確認傷員們的傷勢沒有惡化後,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我扶著崖壁站起來,輕輕地捶打著酸痛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呆呆地望著外面金色陽光下濃密蔥綠的叢林。

「衛東,渴了吧?給!」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轉頭看去,是楠姐,她那白皙粉嫩的手上,拿著一個紅彤彤的國光蘋果。

「楠姐,這……」

「昨天上前線前,駐地醫院附近的鄉親們給的,一共三個,剛才我和曉媛、恬恬把兩個切成片讓傷員們吃了,剩下一個,姑娘們說一定要留給你。」

「我不渴,你們……」

「拿去吧!不然兩個小姑娘要不高興了。」楠姐的俏臉泛著動人的微笑,輕輕把蘋果塞進我的手中。

我扭過頭去,只見曉媛和恬恬並肩靠在崖壁上,正關切地望著我,發現我看她們,兩個少女俏臉一紅,急忙各自低頭去照料傷員。

我又看看身邊的楠姐,只見她白玉般的俏臉上也泛著紅暈,明麗的雙眼中滿是關切和憐愛。

「快吃了吧,衛東,這大半天你忙著救護,都沒喝過一口水……」楠姐輕輕地說道。

我慢慢地把蘋果捧起,湊到乾裂的唇邊,一股芬芳的果香頓時撲鼻而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咬了咬牙,用衣襟擦擦蘋果,把它放進挎包中。

「楠姐,我也捨不得,回到駐地咱們幾個一起吃。」

「啊呀,你……,就是不聽話……還說把我看作親姐姐?」楠姐假裝生氣,輕輕跺著腳,轉過身去。

我抬起頭,在側面靜靜地凝視著自己在心中癡戀已久的這位姐姐,只見她面對著外面的陽光,細細地微笑著,潔白整齊的貝齒咬著紅潤的下唇,俏臉嫩生生、紅撲撲的,像要擠出水來。

山崖外,一抹金色的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身上,把她那束得整整齊齊的雪白襯衣染得一片金黃,合體的襯衣和軍褲恰到好處地把她那完美的身姿包裹得曲線玲瓏,使她便如女神一般的聖潔美麗。

「楠……姐,妳真美!」我喃喃地說。

「什麼?」楠姐沒聽清我的話語,不解地問。

「我……」我鼓起勇氣,剛想把壓在心裡老久的話說出來,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槍聲。

「噠噠噠……」。

隔了一會,又傳來一聲「砰」。

「掩護傷員,準備戰鬥!」三排長率先躍起,一聲令下,戰士們立即各自尋找有利地形,掩護住傷員和我們。

「是依香!」我心裡一驚,抄起一支衝鋒鎗往外就跑。

「衛東,不能去,危險!」楠姐緊緊拉住我的手,低聲說道。

「不行,我要去接應依香!你們和戰士們守住傷員,千萬不能離開!」我一甩手,飛快地衝進叢林中,向槍聲傳來的地方跑去。

蜿蜒的小路順著山崖的走嚮往東南延伸,我跑了四百來米,前面出現了一大片青翠的竹林,陽光透過嫩綠的竹葉,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光影,竹林深處,隱約傳來潺潺水聲,相信就是依香所說的那個山泉了。

可是,竹林裡一片靜寂,既看不見依香,也看不見敵人。

我用心觀察著四周的一切,驀地,我發現小徑旁散落著兩個軍用水壺,再遠一點,一些雜草象被剛剛踐踏過。

我把已經裝滿泉水的兩個水壺掛在身上,循著這一蹤跡一直往東走去,走了兩百米左右,赫然看見三個越軍的屍體倒臥在一條小溪旁,渾身佈滿了彈孔。

我邊觀察著四周,邊繼續往前走,卻突然聽到側前方的一叢竹子後傳來拉槍栓的聲音,同時瞥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從竹子後轉出來。

我急忙端起手中的衝鋒鎗,轉身就要射擊。

「衛東哥!是你?!」

我慢慢把衝鋒鎗放下,只見依香俏立在那叢青翠的竹子前,臉上緊張的神色還沒完全褪去,手中緊握的衝鋒鎗還對準著我的胸口,姑娘原來盤得整整齊齊的長髮披散在雙肩,那貼身的白色對襟衫子下,高聳挺翹的雙峰急速起伏著。

「我聽見槍聲,讓三排長警戒,就跑過來找妳。發生什麼事了?」

「我正要取水,卻發現,發現……這三個越南兵,偷偷摸摸地正往我們休息的那邊走,我怕,我怕他們發現傷員,所以,所以把……他們引到這……這邊……」

突然,依香的嬌軀晃了晃,細細的秀眉慢慢皺起來,她挺了挺胸,勉力要支持住自己,卻頹然地倚靠著身後的竹子,慢慢向下滑倒。

「妳負傷了?傷在哪?」

我急忙衝上前去,攙著姑娘慢慢坐下,這才發現,在姑娘臍下三寸左右,那平坦的小腹上,出現了一個小指頭大小的焦黑彈孔,傷口汩汩而出的鮮血已經在她淡綠色的筒裙上染出一片殷紅,而姑娘持槍的雙手也染滿了鮮血。

看來在我到來以前,這位勇敢的姑娘已經堅持了一段時間。

「依香,不要緊!我給妳包紮!」我急忙抽出急救包,緊緊按在姑娘的傷口上,又用繃帶包紮好。

「是……那個帶頭的……倒下,倒下前……用一支……小手槍……打的,都怪……自己……太不小心……」依香抬起頭,眼神已經有點迷離。

「你……快回去……我……怕還有……還有……敵人……」

「不要緊,我背妳回去!」我把兩支衝鋒鎗掛在胸前,俯身背起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依香,邁著疲倦的步伐向來路走去。

剛穿過竹林,遠處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我判斷了一下方向,正是剛才我們和傷員休息的地方。

「糟了!真的還有敵人!」我心裡一驚,不顧一切地飛跑起來,只想一步就跨回那個山崖下。

近了,近了。

隔著密密層層的樹林,我已經隱約看到,十幾個越軍包圍著那個淺淺的山洞,正不停地射擊。

三排的戰士依靠山崖邊崩落的山石頑強地狙擊著。

在樹林和山洞中間的那條小路兩側,已經橫七豎八地倒臥著三四個越軍的屍體。

我尋思:「幸好傷員們安置在山洞最裡面地勢較低的地方,雖然山洞不深,但洞外面有一圈凸起的山石遮擋,只要敵人還沒突破三排的狙擊,傷員們應該相對安全。

我現在處在敵人側後方一個坡地上,距離敵人只有二十多米,而敵人還沒有發現我,如果我在這邊居高臨下發動突然攻擊,應該能有效地消滅敵人。」想到這,我悄悄跨前幾步,來到樹叢間一塊半人高的山石後,慢慢把依香放下。

依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甦醒過來,見我要把她放下,這位聰穎的姑娘已經明白了我準備幹什麼,她緊咬著牙關,輕輕地說:「留給我……一支槍!我……在後面……掩護你……」

我滿懷敬意地看著眼前這位勇敢而美麗的傣族少女,無言地放下一支衝鋒鎗,轉身向外躍出去。

「噠噠噠」我的衝鋒鎗射出一串子彈,準確地命中了離我最近的一個越軍的身軀,他慘叫著倒下了。

與此同時,我身後已經響起爆豆般的槍聲,樹叢中,另外一個越軍竄出,身上接連噴出幾蓬血雨,撲地倒在地上。

我轉身,只見依香的倩影出現在山石後。

「噠噠噠」我換了個位置,在樹縫中繼續向懵然不覺的越軍開火,又是兩個敵人倒在我的槍下,其他越軍的注意力開始集中到我這邊來。

「啾啾,啾啾啾」我俯身避開射向我的一串子彈,換上一個彈匣往外衝出,舉槍向右前方兩個敵人扣下扳機。

「噠噠」敵人的鋼盔上污血亂噴,扭曲著身體撲倒,但同時,另一個越軍從左邊的樹叢間躍出來,我已沒有反應的餘地。

「噠噠噠」一陣槍聲在身後響起,雨點般的子彈把那個越軍身側的樹叢打得枝葉橫飛,那個敵人慘叫著也歪倒了。

我舒了口氣,隱蔽到一叢灌木後,轉身感激地往坡地上依香隱蔽的位置看去。

只見依香已經強撐著負傷的嬌軀,俏立在那塊山石側面,她原來的位置一定是沒辦法有效狙擊敵人,所以她才不顧危險走到山石側面,及時掩護了我!

「快回去!」我焦急地向她打著手勢,讓她躲回山石後。

但就在這一剎那,我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槍響。

「砰!」只見依香嬌挺的乳峰頂端,那緊身的雪白衫子上「噗」地綻開了一朵血花,姑娘的胸脯隨著刺耳的槍聲猛地向上一挺,嬌軀彎成一道絕美的曲線,然後緩緩地,緩緩地倒在地上。

「啊!」我驚呼著飛撲出去,向隱藏在樹叢後的一個越軍軍官射出一梭仇恨的子彈。

「噠噠噠」陰險的敵人被打得支離破碎,不成人形。

……

由於依香的及時示警,以及後來我和她在敵人側翼展開的有效攻擊,敵人很快就被全部消滅了。

短暫的戰鬥結束後,我把依香的遺體抱回山洞,放到一張擔架床上,讓楠姐和曉媛她們為她整理一下遺容。

陽光下,美麗的少女安詳地平躺著,就像剛剛睡著了一樣,她雪白的衫子和淡綠色的筒裙上,兩朵血花殷然綻放著,就像兩朵裝飾姑娘遺軀的艷紅山花。

我和三排長分析了一下,覺得這一股敵人很可能是巡邏隊。

他們在發現我們這一支隊伍後,一定會通過電台通知其他隊伍,雖然總攻已經開始,但不排除分散在周邊的敵人會趕來狙擊我們,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回到駐地,否則再耽擱下去危險更大。

好容易安撫了三位女戰士的情緒,我們再次踏上了征途。

還有四分之一的路程就到駐地了,但由於剛才未能為傷員們取到足夠的水,有幾個重傷員已經出現危險的脫水症狀,楠姐追上我,急切地說:「衛東,我們一定得停下來,為傷員找到水,不然還有這四五公里的路,他們熬不到駐地!」

我和三排長商量了一下,決定派出四位戰士,分兩組去附近找水,其他人員繼續前進。

往前走了不到十分鐘,突然後面又傳來密集的槍聲。

「一定是找水的戰士遇到越軍了!快!隱蔽到路旁的溝壑和樹林裡去!三排的,準備戰鬥!」我們立即把傷員們抬到路旁的灌木叢裡和山雨衝出的溝壑中,三排的戰士集中在後面,準備迎接戰鬥。

槍聲越來越近,沒多久,只見剛才派出去找水的一位戰士背著水壺,飛快地從樹林中穿出,向這邊跑來,他身後稍遠處,路旁的叢林中,影影灼灼地閃動著十多個越南兵特有的鋼盔。

「排長!我們,我們遇到敵人了!」

「水取回來沒有?」

「取回來了,可是阿強為了掩護我,犧牲了!」

「別哭喪著臉,阿強不會白死的,把水壺交給救護隊的同志,你再跑一趟,回駐地要求支援!」三排長轉過身來。

「鄧醫生,你快叫同志們給傷員餵水,我們負責狙擊敵人!」

我接過戰士們用生命換回來的幾壺水,遞給楠姐和曉媛她們。

「快,咱們給傷員們餵水!」

密集的槍聲中,清澈的泉水一點一點地喂到傷員們乾裂的口裡,傷員脫水的症狀很快得到了緩解。

敵人大約有十七、八個,樣子很狼狽,看樣子像是被我總攻部隊打散的殘兵,但這類殘兵要不就是怕死之輩,要不就是非常凶狠的亡命之徒,從他們攻擊的猛烈程度看,我們碰上的是一群不折不扣的虎狼。

幸好,我們佔據有利地形,敵人的武器彈藥也不是非常充足,所以,他們一時間也沒能衝過我們三排戰士的狙擊圈。

我為傷員們喂完水,正準備協助戰士們狙擊敵人,卻聽見後面傳來曉媛的叫聲:「衛東哥,這邊有情況!」

我抬頭一看,只見十多個頭戴竹笠,身穿淺色緊身上衣和筒裙的年輕女子,正從山路對面的樹林裡穿出,她們的手上,都握著衝鋒鎗。

「是越南人!」我早就聽說過,在邊境線上有相當多的越南民兵甚至是越南百姓,利用我軍善待群眾的政策,穿著便裝,瘋狂殺害我們的戰士。

「你們是什麼人?站住,再往前就開槍啦!」我喊道,同時向天射出一梭子。

那群女子站住了,但很快,她們迅速分散開來,從山溝的南端和溝沿邊向我們這裡靠近,拉開架勢向我們發動攻擊。

「絕對不能讓她們靠近!楠姐、媛媛、恬恬,我們打!」我知道三排的戰士不可能分身支援後面的我們,一聲令下,和楠姐、媛媛、恬恬分別向來自不同方向的敵人開火,擔架隊的民工看見形勢危急,也紛紛尋找武器,協助我們狙擊敵人。

在我們的狙擊下,越南女兵被打死了兩個,攻勢暫時壓制住了,但由於她們更熟悉地形,善於隱蔽,我們一下子也很難將其消滅。

我尋思著,幾個姑娘和擔架隊員們雖然多少受過軍事訓練,但畢竟是第一次參加戰鬥,這樣膠著下去,我們的危險更大。

為了盡快消滅敵人,必須冒險衝出去,從另一面打擊她們。

想到這,我俯身跑到曉媛身邊,低聲說:「媛媛,這裡妳牽頭,在正面擋住敵人,我衝出去,從側面攻擊!」

不容她有異議,我向越軍女兵射出一梭子彈,躍出山雨衝出的溝壑,冒著彈雨衝進樹林中,借助著樹木的遮擋,從側面向越軍女兵們發動了攻擊。

女兵們發現我衝進了樹林,火力頓時分散了,媛媛她們那邊的壓力緩解過來。

「噠噠噠,噠噠」一個黑黑瘦瘦的女兵剛從樹後探出身子,我的子彈已經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那並不豐滿的胸脯,她慘叫一聲,撲倒在樹下。

我飛快地換了一個位置,從背後向兩個專心瞄準曉媛她們射擊的女兵扣下扳機。

「噠噠噠」兩個女兵的背心噴出幾條血柱,她們尖叫著,扭動著,相互倚靠著,手中的衝鋒鎗向四周噴射出條條火舌,直到子彈打盡,才倒地身亡。

這些越南女兵畢竟是久經戰陣的戰士,雖然遭到了兩個方面的打擊,但一點都不慌亂。

很快,她們派出兩個年紀比較大一點,槍法較好的女兵咬住了我,在密密的灌木林裡和我纏鬥;又派出四個女兵在正面吸引住曉媛、恬恬她們;餘下兩個,偷偷地摸向我們的中段,企圖在我方最薄弱的環節撕開我們的狙擊線。

我被兩個女兵的火力壓制著,隱蔽在灌木叢後,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對方的部署。

眼看著楠姐、曉媛和恬恬她們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後方,另外兩個摸向我們隊伍中段的越南女兵一步一步接近,不禁萬分焦急。

我再顧不得自己處在兩個敵人的槍口之下,舉槍向外面射出一梭子,同時躍出隱蔽的灌木叢,撥開密密層層的樹枝衝向那兩個一前一後準備偷襲我們的女兵。

「噠噠噠,噠噠」我的衝鋒鎗搶在她們向傷員射出子彈之前響起,走在後面的那個女兵背部接連爆開五六個血紅的彈孔,無聲地軟倒。

我正要向另一個女兵射擊,卻突然覺得左後肩背部被什麼狠狠地打了一拳,整個身軀被強大的衝力推得向前撲去,勉力趔趄了五六步,還是倒在地上。

劇痛使我的眼前一陣發黑,但我還是竭盡全力抬起頭來,卻看見另外一個妄圖偷襲我們的越南女兵就站在我身後,滿眼絕望的神色,她那高聳的胸脯上添了兩個彈孔,血泉正從彈孔中呼呼地噴湧出來。

她堅持了一下,終於呻吟了一聲,撲地跪倒在地,慢慢抽搐起來。

我轉過頭去,只見楠姐俏立在溝壑旁,雙手舉著手槍。

「楠姐,好樣的……」我用盡全力向楠姐豎起大拇指。

「衛東!你怎麼了?」楠姐低頭看到我,不禁驚呼一聲,飛快地衝過來。

「別過來,小心!」我突然想起剛才在後面偷襲我的那一槍,高呼一聲,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一躍而起衝向楠姐。

可是,太晚了!

我的身體剛剛躍起,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槍響,同時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流在頭頂劃過。

只見我心目中聖潔的女神,我暗暗戀著的楠姐,那豐挺結實的胸脯上,驀地綻開了一個小小的、焦黑的槍眼,鮮血隨之如噴泉般射出!

她的嬌軀向上挺了一挺,秀眉緊擰,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踉蹌著飛撲到我身邊,一下子把我拉到身後,張開雙臂擋住了我。

「砰!」又是一聲尖銳的槍響,楠姐的嬌軀重重地撞在我身上。

我轉身,卻看見剛才與我纏鬥的兩個越南女兵,此時已躍出灌木叢,就站在離我們十米遠近的地方,舉起手槍對準了我們。

我早已忘掉了傷痛,一把從楠姐的手中搶過她的手槍,對準兩個越南女兵射出槍中全部的子彈。

「砰!砰!砰!砰!」

那兩個狡猾的敵人沒想到我還有戰鬥力,根本來不及隱蔽,胸脯、腹部就爆開了幾個槍眼,慘叫著見了閻王。

「楠姐!楠姐!」我用沒受傷的手緊緊摟住楠姐完美的溫軟嬌軀,讓她躺進我的懷中,急切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只見姑娘那尖俏挺聳的乳峰上,綻開著兩個很小的槍眼,但鮮血仍隨著她的心跳一股股湧出來,她那身合體的白襯衣,已經被熱血浸透。

我強忍著鑽心的劇痛,慢慢解開楠姐的襯衣和胸罩,希望看到那兩顆罪惡的子彈並沒有打中姑娘的要害。

但是無情的現實狠狠地粉碎了我心中殘存的一絲希望,只見那兩個猙獰的小彈孔,一個在姑娘左乳粉嫩的乳暈下側鑽入,基本可以斷定傷害了姑娘的心臟;另一個則在姑娘右乳內緣射進,甚至帶出了一點粉紅色的肺部組織。

我抽出急救包,緊緊壓住兩個傷口,心中一陣傷痛,眼淚滾滾湧出。

我的眼淚滴在楠姐蒼白的俏臉上,她輕輕抽搐了幾下,慢慢地甦醒過來,掙扎要說話,卻「噗」地噴出一口鮮血。

我急忙把她嘴角的鮮血擦去,把耳朵貼在她的耳邊,希望聽到她的每一句遺言。

「衛……東……」

「我在這!我在這!」

「我……知道……你……但……恬恬……媛媛……都……愛……你,……不要……不要……傷了……」楠姐微弱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抬起頭,只見她含著微笑,已經永遠的閉上了那雙美麗多情的大眼睛。

我頹然放下楠姐的香軀,掩好她的衣襟,抄起地上的衝鋒鎗,邊向敵人射擊,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我深深知道,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我們必須擊退敵人的攻擊,保證傷員們的安全。

剩下的四個越南女兵看見一直無法撕開我們的狙擊線,已經陷入瘋狂的邊緣,她們衝出灌木叢,不顧一切地衝向恬恬、媛媛和傷員們。

「噠噠噠噠」姑娘們仇恨的子彈毫不留情地貫穿了這些女兵的身軀,在血雨飄灑之中,這群女兵紛紛倒下了。

看到後面的危機得到了緩解,我掙扎著,就要去協助三排戰士,但剛一轉身,卻感到天旋地轉,我噴出一口鮮血,踉蹌了一下,搖晃著就要倒地。

這時,兩雙溫暖的小手及時在身後扶住了我。

「別管我!我要去……」我的神志已經有點模糊。

「恬恬,妳幫衛東哥包紮傷口!你們四個跟我過去搶救傷員!」我勉力睜開雙眼,模糊中只見曉媛半跪在我跟前,雙眼中滿是焦急和痛憐。

身後,一雙小手熟練地撕開我的軍服,把一個溫軟的急救包按在後肩的傷口上。

疼痛使我再次清醒過來,我緊張地搜尋著曉媛的身影,只見她帶著四個擔架隊員,邊射擊邊接近了雙方激戰的地方,冒著彈雨緊急為我們的傷員包紮。

密集的子彈把樹林裡的枝椏打得辟啪亂響,斷枝殘葉到處飛濺,曉媛卻如一隻矯健的乳燕般,毫不畏懼地在彈雨中穿梭,一個接一個地救護著傷員。

我的心,驀然覺得一陣悸動,媛媛、恬恬,她們和楠姐、依香一樣,都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可敬,那麼的值得我珍惜!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她們已經成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依香和楠姐已經犧牲了,我必須用我的全部力量,去保護好默默愛著我的這兩個少女!

「恬恬,我沒事,妳和其他擔架隊員保護好重傷員,我過去配合曉媛,好嗎?」我深深地注視著身後剛剛為我包紮好傷口的恬恬。

恬恬的俏臉泛起一片紅暈,她低下頭,堅定地搖了搖,轉身向帶頭的擔架隊員說:「大叔,你帶其他同志照顧好重傷員!千萬不能離開!」

說完,她默默地攙著我,一步一步走向曉媛她們。

「恬恬!這裡危險,把衛東哥攙到後面去,你們保護好重傷員!」曉媛在為一個戰士包紮臂上的傷口時,一錯眼看到我和恬恬,焦急地嬌呼道。

「恬恬,妳快去!一定要保護好重傷員!這是命令!」我咬咬牙,一把推開恬恬,抄起衝鋒鎗向前衝去。

「噠噠噠」兩個從樹林子裡衝出的越南兵被我打得血肉橫飛,我離曉媛只有十多米了。

就在這時,只見另一個越南兵從一棵樹後探出身子,向曉媛和那位戰士隱蔽的地方拋出一個手榴彈。

我一揚手中的槍。

「噠噠,卡」沒子彈了。

只見手榴彈冒著青煙。

「絲絲」地在曉媛和那位戰士的身邊亂轉。

「快臥倒!」我衝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曉媛推開戰士,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抄起地上的手榴彈。

「呼」地拋向那個投彈敵人隱蔽的樹叢。

「轟!」手榴彈在半空中爆炸,烈焰和彈片四處飛濺,兩個敵人慘叫著從樹後衝出來,滿頭滿臉都是鮮血,他們瘋狂地叫喊著,向這邊傾瀉出雨點般的子彈。

「來吧!」曉媛的倩影從大樹旁閃出,瞄準敵人狠狠扣下衝鋒槍的扳機,她健美的身軀顯得那樣的修長美麗,她堅毅的神情顯得那樣的果敢剛強。

「噠噠,噠噠」兩個敵人慘叫著,原地轉了幾圈,撲倒在山路旁,再也不動了。

我輕輕舒了口氣,幾步跑到曉媛跟前。

曉媛慢慢放下手中的衝鋒鎗,轉過頭來,深深地凝視著我。

我也凝視著這位美麗幹練的好姑娘。

「噠噠!」左側突然響起槍聲,子彈打在我們隱蔽的大樹上,樹皮飛濺,面對著大樹的我反射性地低了低頭。

一隻小手溫柔而有力地把我推倒,待我抬起頭,只見曉媛已經飛躍而出,舉起衝鋒鎗向敵人猛烈的掃射。

「噠噠噠」

「噠噠」

左前方一個竄出的越軍慘叫著倒下了,與此同時,只聽到曉媛短速地哼了一聲。

我心裡一驚,慌忙轉頭看去,卻見姑娘側身向著我,緊緊地靠在樹幹上,那豐挺得似乎要撐破軍服的胸脯頂端,赫然綻開了一個小小的彈孔,一泓鮮血迸出,把綠色的軍服染成暗紅。

「曉媛!」我頭皮發麻,心如刀絞,高聲呼喊著。

「嗯!」曉媛滿臉痛苦的神情,她嬌吟一聲,一手扯下軍帽,緊緊地按在怒聳的乳峰上。

「砰!」在她身前不遠的一堆越軍屍體下,火光閃了一閃。

只見束緊姑娘纖腰的皮帶下側五六公分處,少女靠近下部的小腹上「噗」地噴出一蓬血霧。

「哦!」少女痛吟一聲,嬌軀緊緊地靠在大樹上,緊咬銀牙死死地扣住了衝鋒鎗的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卡卡」躺在地上的敵人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姑娘的衝鋒鎗發出連串空擊的聲音,曉媛俏麗的臉龐緩緩地轉向我,輕輕地微笑了一下,長長地舒了口氣,雙眼一闔,玉手一垂,嬌軀倚靠著大樹慢慢地滑倒。

「曉媛!」我撲上前去,緊緊地摟住姑娘的嬌軀。

鮮血,從她的體內汩汩湧出,很快就染紅了我和她身上的軍服。

「阿……東,我……不要……做你……的兄弟,我想……我想……做你的……」曉媛的小嘴湊近我的耳邊,竭盡全力,留下了最後半句話,話沒說完,她的頭輕輕地垂在我肩上,永遠的,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清風,拂起姑娘那齊耳的短髮,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頸,緊緊地貼在我的唇邊……

我緩緩放下曉媛溫軟的香軀,不顧一切地衝進戰場,射擊,射擊,用怒火,用仇恨把一個個越南兵消滅……

支援的戰友趕到了,盤踞在樹林裡的殘敵很快被消滅,我和恬恬強壓住心中的悲痛,擦乾淚水,安排戰士們和擔架隊員繼續把重傷員和犧牲的戰士往後方轉移。

「衛東哥!我們也走吧!」隊伍慢慢地向後方挺進,剛剛激戰完的樹林裡,只剩下我和恬恬,恬恬走到我跟前,拉著我的手,輕輕地說。

金黃的斜陽映照著她清麗絕倫的臉龐,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還飽含著悲痛的淚水,是那樣的讓人憐愛,讓人心痛。

我心裡一震,緩緩地,緊緊地把這位十九歲的少女擁入懷中,顫抖著說:「恬恬,恬恬,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恬恬凝視著我,深深地點了點頭,滿是淚水的俏臉上泛起甜蜜的微笑。

「我們回去,回去!」我虛弱地靠住恬恬輕盈的嬌軀,跟隨著隊伍,一步一步向駐地走去。

剛走了十幾步,只聽到路邊離我們不遠的灌木叢裡,有人發出微弱的呻吟。

我和恬恬對視一眼,走過去撥開灌木叢低矮的枝椏,只見一個越軍女兵躺在樹下,正低低地呻吟著。

她的左上腹有一個焦黑的槍眼,子彈沒有貫穿軀體,雖然流了很多血,但看來沒有打傷內臟。

「衛東哥,這樣流血很快會死的,我們救救她吧!」恬恬抬起頭,用懇求的眼光望向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拾起女兵的衝鋒鎗,又和恬恬把她抬到路邊,讓恬恬為她清洗、包紮,自己轉身去叫擔架隊員。

剛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我慌忙回頭,只見恬恬還是半跪在那裡,那個越軍女兵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左乳下側炸開了一個銅錢大小的槍眼,已經斷了氣。

我飛跑過去,俯身問恬恬:「恬恬,妳沒事吧!」

恬恬扔下還冒著青煙的手槍,回頭向我嫣然一笑,一縷不易察覺的痛苦在她的眉梢駐留。

驀地,她「嗯」地輕吟一聲,慢慢地倒在我的懷裡,我這才發現,她尖俏的乳峰上,赫然插著一把狹刃匕首,匕首刃鋒已完全刺進了少女的體內,外面只留下了一個黑色的刀把。

鮮血,一縷一縷地從傷口滲出,漫過她緊緊按在胸口的玉雕般的小手,肆意流淌。

我頓時明白了,一定是在恬恬給這個女兵包紮時,女兵用一把暗藏的匕首刺傷了恬恬,而恬恬負傷後也用自己的手槍打死了她。

「沒事的,恬恬不怕,沒事的!」我慌亂地按住她按在傷口上的手,希望能加大壓力,把血止住。

可是,少女的青春熱血,還是一縷一縷,悄無聲息的往外流淌,她的軍裝慢慢被鮮血浸透,呼吸也越來越費力,越來越微弱,那失去血色的俏臉蒼白得便如剔透的玉雕。

「衛東哥……對不起,……真對不起……」

「恬恬,妳不要說話,我們馬上回駐地醫院,妳傷得不重,不要緊的!」我急切地說著,眼淚忍不住湧出眼眶。

「不用,騙……我,我自己……清楚……」恬恬的臉上滿是歉意。

「都是……我……不好……嗯……」她痛哼一聲,顫抖著翻過手來把我的手緊緊壓在那尖聳、柔軟而富有彈性的乳房上,姑娘沒有穿胸罩,我可以觸摸到,那柄罪惡的匕首正好從少女那精巧的乳尖下側刺進她的體內,已經傷了姑娘的心臟。

因為匕首留在了恬恬的體內,暫時緩解了血流,這位純潔美麗的少女還能支撐一會兒,但即使現在就回到駐地醫院,也是回天無力了。

「啊!」我雙眼通紅,一手搶起恬恬掉在地上的手槍,緊緊地咬著牙,就要向暗算她的那個越南女兵的屍體射出剩下的子彈。

「不要……東……不要」恬恬竭盡全力推開我的手,嬌喘著,胸口急速地起伏,櫻唇邊緩緩地瀉下一絲鮮血。

「美麗……的身體……對於女人……是……最寶貴……的,……東……求你……不要……」

「恬恬!妳……」我「啪」地扔掉手槍,緊緊地擁住恬恬,失聲痛哭。

我悔恨自己的大意,悔恨自己沒有保護好恬恬,保護好這個勇敢美麗,愛我,疼我的好女孩!

「不哭……東」恬恬艱難地抬起右手,輕輕地撫摸我的臉。

「別……難過,這……是天意,我……要……走了,抱緊……我,……」她用力把我的手更緊地按壓住自己尖挺的乳峰。

「再按緊……些……不要……放手,我,我……想吃……蘋果,……喂……我,好嗎?」

我從挎包裡拿出那個蘋果,慢慢地咬了一小口,輕輕湊過去,我和恬恬的嘴唇貼在一起,緊緊地貼在一起,蘋果甘甜的汁液一絲絲流進少女的口中。

「真……甜……,不要……不要忘……忘記……我……」恬恬的小手無力地垂下,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再也不能睜開。

我已經不會痛哭,只是緊緊地抱著恬恬漸漸冷卻的嬌軀,忘情地吻著她,吻著她的雙唇,吻著她的粉頸……

我試圖把她輕盈的香軀抱起來,但渾身抽搐著,一點力氣也沒有,肩後的傷口破裂了,一股股熱血迸湧而出,不知過了多久,我噴出一口鮮血,便失去了知覺。

……

待我再次甦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後方醫院的病房裡,因為傷勢很重,我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左臂。

傷癒出院時,領導把我的挎包等物品交還給我,我翻出戰鬥前曉媛和恬恬送給我的東西,打開曉媛那個用天鵝絨包得很精巧的小包。

裡面是一個原木做成的相架,上面還有她的一張便裝照片,照片後端端正正地寫著:「衛東哥,這是我親手做的小禮物,送給你!我喜歡你,真的,但我知道,恬恬也喜歡你,希望你永遠幸福!」

我再打開恬恬的包裹,裡面是一本精美的日記本,記載著純潔少女的點點心事,打開扉頁,一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送給我的衛東哥,只希望你能讀懂這個傻妹妹的心事,准許我成為你的守護天使,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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