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15.04.12 起統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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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
(原名:抗敵復仇隊)
(一)~(二十)
作者:石硯
(一)
鬼子來了!
達官貴人們都逃了;國軍在亞都城外打仗;百姓商賈忙著準備將士們的吃食;學生們忙著慰問前線將士;醫生護士們忙著照顧傷員。
但鬼子打進了城,因為軍隊奉命撤退了,扔下了可憐的老百姓。
鬼子進了城,第一件事就是殺人,見人就殺,滿街都是死屍;鬼子進了城,見女人就奸,老少不論,奸完了也殺,女屍沒有穿著衣服的。
鬼子們闖進城東教會醫院的時候,趙學志正在配劑室裡給傷員準備藥物,其他七名女護士們則在病房裡面給傷員換藥。
鬼子說醫院裡藏著武裝人員,要進去搜查,德國牧師和幾位修女拚命阻攔,告訴他們這是德國教會的醫院。鬼子們起先猶豫了一陣,接著便裝作聽不懂,一陣起哄湧了進來,把牧師和外國修女們擠到了一邊。
他們衝進了病房,那裡正有幾十個受了重傷的軍人。
一個鬼子上尉大聲地喊叫著什麼,於是,鬼子們開始用刺刀逐一刺殺根本沒有反抗能力的傷員。
「住手!不准殺人,他們是傷員!」護士長邢美君衝了上去,擋在一個傷員的床前。
另外幾個女護士也一齊衝了來,各自護住一個病床。
牧師也衝了進來,同那個鬼子上尉理論。
「八嚘!」一個鬼子少尉衝著邢美君罵道,同時拔出指揮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准殺人!他們是傷員,你們這麼做違反國際公約!」邢美君大聲爭辯道,她憤怒了,高聳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啊——,花姑娘地,大大地好!」那鬼子少尉看見邢美君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其他鬼子聽見,也一齊笑了過來。
看到鬼子的下流表情,護士們忽然發現不妙,她們驚恐地抱住自己的胳膊,蜷縮在床邊。
「你們不可以這樣,這是違反國際法的!」牧師衝進來,想要攔住正準備施暴的鬼子,幾個鬼子兵笑著,喊叫著把他抬了起來,抬下了樓梯。
鬼子們抓住了七個年輕的女護士,他們把渾身裹滿了繃帶的傷員們抬起來,從四樓的窗戶扔了出去,然後把尖叫掙扎的女護士們按在了病床上。
七個女護士中,除了護士長邢美君是位二十五歲的少婦,其他六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女學生,她們是主動要求到醫院來照顧病人的志願者。
女護士們的衣服被扒光了,又用繃帶呈火字形綁在了病床上,上百名鬼子兵脫得只剩下兜襠布,排成七條長隊。
姑娘們哭著,罵著,哀求著,但畜生們還是一個一個地撲到了她們的身上。
趙學志聽到這邊的哭叫聲,本來想出來看個究竟,剛剛開門,就被德國修女瑪麗亞嬤嬤推了回來,並對她作了一個「噓」的動作。
天慢慢地黑下來,鬼子們狂笑著走了。趙學志聽到外面沒了動靜,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配劑室,聽到對門有呻吟聲,她走過去一看,見牧師和幾個嬤嬤被捆在幾把靠背椅上。
趙學志把他們解開,幾個人一齊來到病房。
「啊!」趙學志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聲。
「哦,上帝!」牧師和嬤嬤們也叫了一聲。
只見屋子裡一片狼藉,地上躺著十幾個被刺刀捅死的傷員,病床上綁著七個赤條條的女人。
趙學志勉強控制著自己,慢慢走到第一個姑娘跟前,見那躺著的是護士長邢美君,她圓睜著雙眼看著天,好像在質問什麼。她的一對乳房上滿是牙齒的咬痕,大腿內側也都是抓痕,一灘鮮血把她屁股下面的床單洇濕了臉盆大的一片,紅腫的陰戶還在向外流著血和精液的混合物。
「護士長。」趙學志低聲哭了,她輕輕地解開邢美君捆著的手腳,拿了一條床單蓋在她的身上。
「吳小姐,上帝會接你去天堂的。」
「劉,願你在主的樂園裡得到安寧。」
「……」
嬤嬤們在替其他六位女護士祈禱。
趙學志不是個軟弱的姑娘,她是位國軍師長的女兒。看著在屈辱中慘死的護士長和護士們,她慢慢站起來,擦掉了眼淚。
(二)
城破的時候,十四歲的羅紫瓊正和二十三歲的嫂子躲在自己的家中。
媽媽早就去世了,爸爸和哥哥上了戰場,不知吉凶。
鬼子在外面砸院門,嫂子怕紫瓊受害,便把她藏進了牆角的稻草垛中:「妹妹,無論出了什麼事,你千萬別出來啊!羅家現在就剩了咱們兩個,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全家人報仇的大事,就落在你身上了!」
鬼子砸開了院門。
「你的,中國軍屬地?」紫瓊聽見鬼子在說話。
「不是,我是老百姓。」嫂子道。
「老百姓的不是。哈哈哈,你的,花姑娘地,大大地好!」
「你們要幹什麼?畜生!」紫瓊聽見外面嫂子的罵聲和裂帛之聲。她悄悄把稻草撥開些,看見七、八個鬼子正在把嫂子按在地上,撕扯她身上的旗袍。
紫瓊氣得緊攥著拳頭,想衝出去同鬼子拚命,但她看見嫂子一邊罵著,一邊向這邊看,從那目光中,紫瓊知道了嫂子的心思,要是自己也遭了難,就沒有人替全家報仇了!
鬼子在嫂子的身上碾壓著,亂拱著,下流,殘忍,嫂子哭著,罵著,掙扎著。
「啊!」一個鬼子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紫瓊看見嫂子的嘴角掛著一點血跡,而那鬼子的上嘴唇已經沒了。
「八格牙鹿!」鬼子狂叫著,從牆邊拿起了步槍。
紫瓊差一點兒叫出來,但她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
「啊——!」嫂子慘叫了一聲,雙手捂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血從她的手指縫裡向外流著,小鬼子用刺馬挑破了她的肚子。
鬼子走了,紫瓊從草垛裡走出來。
嫂子的肚子上被挑了一個大血窟窿,腸子從洞中流出來,滿地是血。
「嫂子!我發誓,一定要報仇!」紫瓊的眼睛裡沒有眼淚,只有怒火。
破城的時候,朱鳳嬌十六歲。
爸爸曾經是位軍人,在宛平城裡被子彈打斷了腿,於是退役回到家鄉,開了個雜貨店。
繼母是位三十歲不到的少婦,長得很漂亮,人也很好,同鳳嬌的關係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
爸爸早就知道鬼子不是東西,他很擔心自己的妻子和女兒落到鬼子手裡,於是準備帶她們逃到鄉下去避難。
街上逃亡的人很多,一家人被擠散了。
跑到城門的時候,發現人群都往回跑,說是這邊也來了鬼子。
鳳嬌只好跑回家去。
才到巷口,聽到裡面傳來陣陣槍聲喊叫聲,鳳嬌不敢再走,可回頭一看,大街兩邊都有了鬼子,一個鬼子看見了鳳嬌,大聲喊著:「花姑娘,花姑娘。」
鳳嬌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跑進了巷子。
前面巷口轉過彎就是自己的家,槍聲正是從那邊傳過來的,鳳嬌正不知所措,旁邊的一個院門忽然開了,鄰居大伯一把把鳳嬌拖了進去。
「孩子,你怎麼還在外邊,想找死呀?」
「大伯,你看見我爸爸了嗎……」
「哎!孩子,你沒聽見槍響嗎?那是你爸你媽在跟鬼子打仗啊!」
「啊?怎麼回事?」
「你們一家子不是走了嗎?不知怎麼又回來了。你媽一個人先回來的,正好有兩個鬼子在你們家翻完東西出來碰上,他們一見你媽長得好,就要強姦。你媽真行,拚命反抗,兩個小鬼子都制不住她,正好你爸回來,看見鬼子想欺負你媽,他悄悄過去撿了鬼子扔在旁邊的槍,一槍就撂倒了一個,又一刺刀捅了一個。哎,我要是能像他那樣就好了。」
「後來呢,他們怎麼不趕緊跑?」
「跑?往哪跑?槍聲把大隊的鬼子給引來了,把你爸他們堵在了家裡。」
「我去救他們。」鳳嬌就想去開院門。
「傻孩子,鬼子有好幾十呢,又有槍,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嗎?」
「那怎麼辦?」
「哎!現在呀,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鳳嬌低聲地哭了起來。
那邊的槍一陣松一陣緊,伴著雙方的喊話聲和咒罵聲。大伯爬上閣樓看了一陣又下來,不住地搖頭。
「你爸媽真是好樣的。」
鳳嬌也想上去,被大伯攔住了。
「你不行,一個女孩子家,我怕你受不了。」
「大伯,沒事,我是我爸的閨女。」鳳嬌抹了把眼睛。
「我知道他們活不過今天了,我要親眼看看是什麼樣人殺了他們。早晚有一天,我要替他們報仇!」
大伯搖了搖頭。
「唉!你從小性子就像個男孩子,我知道你早晚是個女中豪傑,去吧,大伯不攔你,不過要小心,千萬別出聲啊。」
鳳嬌爬上閣樓,這閣樓是用木板搭的,年久失修,已經破了許多洞。
鳳嬌趴在地上,從一條縫隙向那邊看。只見自己家的鋪子外圍了很多鬼子兵,四圍的房上也都是人,不時向鋪子裡打著槍。鋪子門前的街上躺著四、五個鬼子,看上去不是死了就是傷了。
鬼子只敢放槍喊話,卻沒有人敢向裡沖。
鳳嬌遠遠的聽見爸爸和媽媽在喊:「小鬼子,有膽子你們進來呀,進來跟我拚呀!老子已經殺了五個,夠本兒了,再來都是賺的。」
他們一喊話,鬼子便打槍,鬼子一動彈,裡面也常會有子彈射出來。
雙方僵持了很久,屋子裡不再向外放槍。
鳳嬌知道,爸爸可能沒有子彈了,她的心終於緊緊地揪了起來。
鬼子們也發現裡面的人沒了子彈,悄悄地向鋪子包圍上去。
忽然,鋪子緊閉的門開了,圍上去的鬼子嚇得一下子全跑了回去,各找地方躲藏起來。
鳳嬌看見了爸爸和繼母,兩個人互相依偎著,爸爸的手裡拿著一支上了刺刀的槍。
鳳嬌看見爸爸和繼母不知說了點什麼,然後繼母推開了爸爸,靠在了門邊的牆上。
爸爸把槍對準了媽媽的頭,鳳嬌明白了,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槍聲響了。繼母的頭上炸開一朵血花,人順著牆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小鬼子,你們看見了吧?這就是我們中國軍人的女人,寧願死,也不會讓你們得到她!」爸爸哈哈大笑著,然後平端起了槍。
「來吧。小鬼子,有種的上來呀!」
鬼子們圍了上去。
「呀!」鳳嬌聽見一聲大叫,不知有幾個人在喊。她看見,圍在爸爸周圍的那五、六個鬼了的刺刀幾乎同時刺進了爸爸的身體。
她差一點兒喊出來,只得用手緊緊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鬼子們拔出了刺刀,血從爸爸的身上噴出來,但他沒有倒下去,仍然站在那裡。
鬼子們的刺刀再次進爸爸的身體,他仍然不倒,但卻有一個鬼子倒下了,就是站在他對面的那一個。
鳳嬌想了半天才明白,刺刀刺向他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躲,而是一刀刺進了迎而那個鬼子的胸膛。
鬼子們不停地在爸爸的身上刺著,爸爸就那樣一直擺著突刺的姿勢一動不動,很久才晃了晃,山一樣轟然倒下。
鬼子們仍然在爸爸的身上亂刺,儘管他已經不再動了。
找不到地方發洩的鬼子點燃了鳳嬌家的鋪子,把爸爸的屍體扔了進去,又把繼母的屍體扒光了衣服,用刺刀捅進她的陰戶,把腸子挑出來,然後平攤在大街上示眾。
鬼子們開始在巷子裡挨家挨戶搜查,不時有人被從家裡拉出來槍殺在街上,不時有赤條條的女人被拉出來用刺刀挑死。
「大伯,鬼子挨家搜查,我不能呆在這裡,我得走了。」鳳嬌對大伯說。
「不行,孩子,出去更危險!」
「我在這兒怕給您招禍呀!」
「不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已經想好了辦法。你家大兄弟不是病了好長時間了嗎,唉!昨兒夜裡剛死了,還沒來得及裝殮呢。這事我也還沒來得及告訴鄰里,鬼子就來了。我聽說鬼子最怕傳染病,所以我就在院門口掛了個幌子,你呀,穿上你兄弟的衣服,用灶裡的灰抹抹臉,萬一鬼子真要進來,你就躺在你兄弟的坑上裝病。鬼子不敢進來,只是,只是,得委屈你和你家大兄弟的屍首……」
「那就謝謝大伯了,要是我能活過今日,一定要報殺父的血仇!」
以後的幾天裡,鬼子真的來過,鳳嬌就躲在死人的被子底下,緊貼著一具屍體過了好幾天,終於沒有被鬼子發現。
(三)
十九歲的胡桃父母雙亡,跟著姑姑一家生活,姑父和姑姑都對胡桃很好,年紀相仿的表姐、表妹與胡桃也很談得來。
鬼子破城前,他們全都躲進了租界的避難營。
鬼子來了,開著卡車硬闖進了避難營,把食指上有繭的男人拉走,又拉年輕的女人。
胡桃正拉肚子,她躲在茅廁裡不敢出聲,等鬼子走了,他才知道姑姑一家人全都被用卡車拉走了,從此再沒有回來。
兩個星期之後,胡桃才回到了姑姑的家。她看見表妹一個人坐在那裡,目光呆滯,一動不動。
「表妹,你怎麼了?姑姑他們呢?」
「表姐,報仇哇!」表妹看見她,哭了。
從表妹的嘴裡,胡桃才知道,鬼子把他們用卡車拉到郊外,把所有男人都趕下車去,趕到江邊,然後用機槍掃射,姑父和表弟也未能倖免。
然後,他們又把所有女人拉到一處軍營供士兵們發洩。
多數女人都沒有挺過一周,表妹親眼看著自己母親和姐姐的赤裸屍體被放在破板車上拉出軍營。
又過了幾天,一個夜晚,她同剩下了幾個姑娘一起被鬼子帶到了江邊,那是父兄被害的地方,表妹明白,她沒等鬼子開槍,便滾進了江中,藏在了蘆葦叢中。
胡桃回來的第二天晚上,表妹洗了澡,換了衣服,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間,早上胡桃熬好了粥去叫她的時候,見她穿戴整齊,直挺挺地吊在了房樑上。
城西郊外的修道院,趙學志、羅紫瓊、朱鳳嬌和胡桃偶然走到了一起,共同的經歷,使她們成了生死姐妹。
趙學志年齡最大,成了大姐,胡桃是二姐,朱鳳嬌是三姐,羅紫瓊是四妹。
「姐妹們,國破了,家也亡了,我們都沒有了親人。這都是鬼子和漢奸害的,我們要報仇,決不能讓小鬼子在我們的家裡自在逍遙!」結拜已畢,學志說道。
「對,不能讓他們過安生日子,我們要報仇!」三個姑娘異口同聲地說。
「妹妹們,報仇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很危險,如果哪個不願意,也不要勉強。」
「大姐,看你說的,咱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怕再死幾回嗎?」
「那好,既然姐妹位都願意,咱們就商量商量,該怎麼辦?」
「山上有好多打鬼子的隊伍,我們去找。」
「不,幹嘛非要跟著那些男人們干,聽他們的指揮?我們自己就不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嗎?」
「對!我同意,咱們自己拉隊伍,就咱們四個。」
「也不一定,打鬼子是人越多越好,只要願意打鬼子報仇的,都是咱們的姐妹。」
「好哇好哇,咱們干吧!」
「都同意了?哪咱們就干。咱們得給自己起個好名字呀。」
「我看,就叫姐妹抗敵復仇隊吧。」
「姐妹抗敵復仇隊?好名字。你們看呢?」
「不錯,就叫這個。」
「那好吧,咱們還得議一議,誰當隊長?」
「你是大姐,隊長當然是你當。」
「不,我是大姐不錯,可我是護士,打針還行,打仗我不在行。我的意思,雖然鳳嬌和紫瓊年紀最小,可她們的爸爸都是當過兵打過仗的,隊長讓她們兩個當最合適。」
「不不不,我們年紀小,擔不起這麼大的事兒,還是大姐當吧。」
「對對對,大姐,你就幹吧。」
「既然這樣,那我就頂上這個名兒,不過,有事兒還得咱們四個一起商量。」
「好好好。」
「那,從現在起,咱們姐妹抗敵復仇隊正式成立。明天咱們先把旗號挑出去,再幹幾件大事兒,讓大家都知道,有咱們這麼一號隊伍,也好招兵買馬。」
「好,就聽大姐的。」
第三天一早,城裡的大街小巷裡便貼出了許多傳單,傳單是以姐妹抗敵復仇隊的名義發出的,號召一切願意打鬼子的姑娘參加到復仇隊裡來。
傳單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多的人注意,因為那個時候,各種自發的抗日組織多如牛毛,同類的傳單經常出現,有很多名義上是什麼什麼軍,其實只有光桿兒司令一個人。
城郊,一片小樹林,一個年輕漂亮的小村姑出現在林間小路上,款款地向大路走去。
大路邊有一個西瓜攤,一個鬼子正蹲在地上挑瓜。
「大哥,西瓜怎麼賣呀?」
村姑的鶯聲燕語驚動了正在挑瓜的鬼子兵。他轉過臉來,看見那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馬上來了興致。
「啊,花姑娘的,大大的好!」說著,他伸手去摸那村姑的臉蛋。
「你幹什麼?」村姑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然後轉身急匆匆地往回走。
鬼子看見,顧不上挑瓜了,拎起槍便尾隨姑娘而去。
瓜販子看著,不由歎氣道:「唉,又要有個遭難的了。」
(四)
樹林裡,村姑在前面急匆匆地走著,鬼子在後面緊緊追趕,不時喊著:「花姑娘地站住。」
見鬼子越來越近,村姑嚇得拔腿跑起來。
鬼子一見,也跟著跑了起來。
姑娘被鬼子追上,糾纏起來。
姑娘向著鬼子身後一指:「快來救我。」
鬼子嚇得一回頭,姑娘趁機離開道路,跑進了樹林。
「花姑娘的騙人。」鬼子狂笑著,忙追進了樹林深處。
村姑起先徑直跑,後來又繞著樹跑,把鬼子累得連呼哧帶喘,終於跑到了密林深處,那村姑跑不動了,看著追近的鬼子,她又衝著他背後說:「救我。」
「花姑娘的,狡猾狡猾的,我的,不上當。」鬼子說著,淫笑著向村姑撲過來。
「不不不,求求你,不要。來人哪,救我呀。」村姑邊哀求,邊恐懼地退到一棵大樹邊。
看著一步步逼近,作勢欲撲的鬼子,村姑又說了一句:「救我。」
鬼子沒有回頭,反而把長槍往地上一扔,張開雙臂,撲過來一抱。
村姑突然間一蹲身,鬼子抱到了樹幹,緊接著,他的腦後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棍。
什麼是不輕不重的一棍,因為這一棍打上去,小鬼子感到頭腦發暈,卻沒有昏過去。
他用力搖搖頭,明白自己被人襲擊了,急忙轉過身,看見面前又多了三個小村姑,與先前的一個一樣的年輕漂亮,不過她們眼睛裡都噴著怒水,每個人的手裡還各拿著一樣東西,其中兩個人拿著木棍,另一個正拿著自己的三八槍。
他明白了,不過他不怕,他不相信這麼年輕漂亮的女人敢殺人。
他把手伸出來,嘴裡說道:「槍的,花姑娘的,不能玩。」
然後慢慢向前走,想要藉機奪槍。
村姑們慢慢向後退著,她們畢竟沒有殺過人哪!
鬼子突然發動了,他讓過刺刀,閃身躲開槍口去抓槍管。
「小鬼子,去死吧!」背後又挨了一棍子,這一棍雖然沒有打中後腦,卻比先前那一棍打得重,把他打得「哇呀」一聲慘叫。
他知道,打他的一定是先前那個村姑。
但他顧不上後面的棍子,只想趕快把槍奪下來。
另外兩個持棍棒的村姑也顧不上許多了,搶起木棍暴打起來。
鬼子抓住了那桿槍的槍管,一邊強忍著棍棒的亂打,一邊用力想把槍奪過來。
棍子打在他的頭上、背上、胳膊上,痛得他「呀呀」地喊,卻不肯鬆開手中的槍管。
「啊——!」鬼子終於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他低下頭,看著扎進自己胸口的刺刀,不相信對面的小村姑還真敢捅他一刀。他雙手抓住刺刀的刀柄,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那村姑驚恐地隨著他向後退了幾步。
鬼子站住了,然後跪在地上。
拿槍的村姑把刺刀從鬼子的身體中拔出,鬼子哦了一聲,趴倒在地上,呻吟著翻滾起來。
「打!」村姑們一齊喊著,棍棒和槍托一直落在鬼子的身上。
打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鬼子早就不會動了。
四個村姑把鬼子翻過來,只見他的眼睛翻翻著,只剩了眼白,十分恐怖。姑娘們看著,一陣乾嘔,哇哇地吐了起來。
姐妹抗敵復仇隊有了槍,一支暫新的三八大蓋兒槍,雖然這第一次幹得並不那麼漂亮,姑娘們仍然非常興奮。
鬼子的腦袋被掛在了鼓樓前邊的一個電線桿上,電線桿上還貼上了復仇隊的告示,沒有什麼比這更有效的新聞素材了,全城的人都在議論,越傳越神,復仇隊成了一群飛簷走壁的女俠客,可以憑空給鬼子摘瓢兒。
姑娘們聽著,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自豪感。
幾天後,另一顆鬼子的人頭和同樣的傳單出現在一棵大樹上。
連女人都敢同皇軍作對,這讓鬼子發怒了,他們全城戒嚴,挨家挨戶搜查,並趁機抓了幾十個年輕漂亮的姑娘關進兵營的慰安所。
一個多月過去了,被抓去的幾十個姑娘陸續赤條條地躺在了郊外的亂墳崗上。
鬼子沒有抓住一個姐妹抗敵復仇隊的成員。
有一個鬼子在抓人的時候被人用木棍打中後腦死了,要抓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松本幸二少將憤怒了,他發誓,一定要把姐妹抗敵復仇隊消滅,要把她們全都關到自己的慰安所裡去。
不過,想找到這些女人決沒有那麼容易,更何況,她們並不是唯一的抗敵組織,而且中國的老百姓都堅定地站在她們一邊。
松本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讓中國人去打中國人最好。
於是,他找來了黑衣社的吳志甫。
「吳桑,復仇隊的,皇軍的心腹大患,我的,把她們交給你,明白?」
「明白,我一定要把她們捉拿歸案。」
吳志甫四十多歲,鬼子來之前,他就具有本市中統的行動組長和黑衣社長的雙重身份,鬼子來後,他的黑衣社身份由秘密變成了公開。
畢竟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老百姓對他們沒有多少戒心,所以對於暗查抗敵組織的事情來說,吳志甫的手下要比鬼子容易多了。
他們很快就瞭解到,失蹤的鬼子大都是在城郊追趕花姑娘的時候落單被殺,並且有人看見過那些姑娘中的人。
於是吳志甫撒出大量密探,在城郊一帶暗中觀察,對讓他們感到可疑的單身女子進行跟蹤,一步步接近了復仇隊。
姑娘們太沒有經驗了,她們絲毫也沒有感到危險的臨近。
前兩次負責在外面吸引鬼子自投羅網的是朱鳳嬌,後來在鬼子搜查中抓住又被救出的也是朱鳳嬌,然而,姑娘們卻沒有覺得這樣會給敵人找到線索,大家依然吃住在一起,並且大白天的隨意在外面活動。
這一天,一個鬼子小隊長在城門外轉悠著找樂子,忽然看見一個穿著旗袍的漂亮女學生從面前走過去,立刻被她的美貌驚呆了,便鬼鬼崇崇地跟在後面。
遠處,兩個黑衣社的密探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相互對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點了點頭,回身走了,另一個則遠遠綴在鬼子小隊長的身後。
(五)
那個女學生正是朱鳳嬌,看到後面有鬼子跟上來,心中暗喜,故意不緊不慢地走著,來到一片小樹林邊,故意像是發現了有人跟跟蹤似的,加快了腳步。
「哎,花姑娘的,站住。」鬼子小隊長看見,快步趕了上來。
朱鳳嬌開始小跑起來,鬼子在後面緊緊追趕。
朱鳳嬌跑到密林深處,在一顆大樹前停下腳步,彷彿很累的樣子。
鬼子起追到了跟前,狂笑著撲了過來!
「花姑娘的,快活快活的。」
眼看小鬼子已經要摟住朱鳳嬌了,忽然間象想起了什麼,一貓腰向後急退了幾步,一根木棒帶著風聲從他的頭頂掠過。
「啊,復仇隊的。」在鬼子的眼前站了四個年輕的姑娘,手裡拿著棍棒和兩支三八大蓋槍,眼睛裡都冒著火,鬼子明白了,轉身向林外逃去。
「不能讓他跑了。」趙學志喊道。
羅紫瓊舉槍瞄準。
「不行,聽見槍聲,鬼子會找到這裡的。」
「那怎麼辦?」
「追!」
四個姑娘一齊追趕起來。
小鬼子跑得很快,姑娘們追不上他,眼看要被她逃脫了,忽然,從一顆大樹後閃出一條優雅的身影,正擋在那小鬼了面前,一下子便把他剛剛拔出來的手槍踢落在地上。
姑娘們看出了,那原來也是一個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姑娘。
小鬼子一見,一步跳開,抽出了指揮刀,向那姑娘劈去。姑娘利落地一閃身,躲過一刀,抬腳踢在那小子的襠裡,小鬼子「啊呀」一聲慘叫,身子向前一撲,姑娘趁勢一掌切在他後頸部,小鬼子一聲不吭地趴在了地上。
姑娘彎腰撿起鬼子的手槍,又把指揮刀拿了,一刀割斷鬼子的皮帶,把槍套和刀鞘都取在手裡。
「姐姐,你真棒!」姑娘們追到跟著,見那姑娘大約二十歲不到,身材高挑,容貌秀麗中透著冷艷,羅紫瓊禁不住讚道。
「姐妹們,現在不是誇我的時候,黑衣社的人馬上就到,你們鬥不過他們,快跟我走。」
「你是誰?幹什麼的?」
「別問那麼多了,逃出去我會告訴你們。」
姑娘們看到她殺了那鬼子,知道她是自己人,因此對她的話不敢不信,急忙跟在她後面跑起來。
跑出半里遠,聽到林子那邊已經響起了槍聲,這才知道那姑娘的話不虛。
再不遠就是林子邊了,這邊卻也傳來了人聲,聽著就知道是日本話。
「壞了,往這邊來。」那姑娘又領著她們往另一邊跑。
沒出林子,又聽見那邊有聲音。
「林子被包圍了,鬼子一會兒就要進來搜了。」
「跟他們拚了!」紫瓊道。
「現在還不到拚命的時候,留著命多殺鬼子。」
「那你說怎麼辦?」
「跟我來。」
姑娘領著四個人跑到一處灌木叢,讓她們在裡面藏起來,又把指揮刀扔給她們:「一會兒聽到槍聲,看見東邊的鬼子追過去,你們就往東邊跑,那邊有青紗帳,鑽進去鬼子就拿你們沒辦法了。」
「那你怎麼辦?」
「我受過訓,一個人目標小,跑出去容易。」
「你叫什麼?我們怎麼找你?」
「我叫嚴惠君,你們跑出去後,到城南王四村東頭的破磚窯去等我,記著,別進城,這位妹妹的臉已經讓黑衣社的特務看見了,進了城一準兒讓人家認出來。還有,我回來的時候,在外面敲磚,三長三短,如果錯了,你們就開槍,懂麼?」
聽著嚴惠君的安排,大家無不感到人家是個見過大世面的,四個姑娘無話可說,只得按吩咐貓在灌木叢中,看著嚴惠君向西跑去。
不久,西邊響了一槍,接著槍聲大作,伴著陣陣爆炸聲。
很快,東邊傳來鬼子的喊叫聲,一大群鬼子兵在一個鬼子官兒的帶領下向西跑了過去。
有幾個鬼子從灌木叢中穿過,差一點兒發現藏身其中的幾個姑娘。
姑娘們屏住呼吸,心跳得怦怦響。
等鬼子的腳步聲去遠了,四個姑娘從灌木叢中跳起來,沒命地向東跑,跑到林邊,果然是一片青紗帳,急忙鑽進去,一氣跑出四、五里,這才收住腳步,歇了歇氣兒,聽到那邊還在打槍打炮,姑娘們知道嚴惠君還沒被鬼子抓到,心放下了一點兒,但同時也知道,嚴惠君還沒同鬼子脫離接觸,所以也在替她擔心。
「大姐,咱們要不要去幫幫她?」羅紫瓊問。
「你們沒看見她的身手嗎?憑咱們幾個?去了只能添亂。」
「那咱們怎麼辦?」
「去王四村,如果嚴惠君能從鬼子手心兒裡跳出來,咱們就叫她當隊長,領著咱們干。」
「好,快走。」
王四村,村東頭果然有一個破磚窯,姑娘們從青紗帳鑽出來,看看左右沒人,一溜煙兒溜了進去。
……
姑娘們在磚窯裡已經等了好幾個鐘頭,天都黑了,還沒見嚴惠君的人影,幾個人擠在一起,想著嚴惠君可能死了,也可能被鬼子抓住了,不由低聲啜泣起來。
(六)
半夜了,天黑得怕人,外面靜悄悄的。姑娘們擠在一起,悄悄落著淚。
忽然,外面有了動靜,姑娘們馬上就警醒起來,仔細傾聽。
「啪- ,啪- ,啪- ,啪,啪,啪。」
「是她!」大家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嚴姐姐,是你嗎?」羅紫瓊問道。
「是我,你們都在嗎?」一條黑影閃了進來,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但她的聲音大家已經記在了心裡。
「都在。你怎麼樣?」
「沒事兒,小鬼子想抓我還沒那麼容易。」嚴惠君頗為自信地說。
「嚴姐姐,你真棒!我們要是有你那兩下子就好了。」
「沒什麼,練出來的,只要用心,你們也行。」
「我托個大,叫你聲嚴家妹妹不知行不行?」
「行,叫什麼都行,其實還不如叫我惠君呢。」
「那好,就叫你惠君吧,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身手?」
「不瞞你們說,我中學畢業的時候,報名參加了軍統,在特訓班受過訓。」
「難怪。那你怎麼又到這兒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們被鬼子盯上了?」
「我本來是軍統的人,跟鬼子打仗的時候,我的上下線都死了,所以我在城裡到處找關係。從前我見過中統的吳志甫一面,破城前我又看見他,本來想同他建立聯繫,不想城破了,而且我看見他居然同鬼子勾搭到了一起,竟是鬼子黑衣社的頭頭兒。我知道黑衣社的特務專門幫著日本人幹壞事,所以就暗中盯著他們,發現他們在尋找在城郊出沒的單身姑娘,就知道一定是在找你們。」
「你怎麼知道他們在找我們?」
「樹大招風,你們殺了三個日本人,還到處貼傳單,鬼子能不急麼?你們也太不小心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同樣的辦法干同樣的事,那不是找著讓人家抓住尾巴嗎?」
「惠君,不瞞你說,我們都是學生出身,又都是女人,從來沒當過兵打過仗,哪懂這些呀?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們四個都完蛋了,我們得謝謝你救命之恩。」
「謝就不用了,都是打鬼子的嘛。」
「惠君,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沒想好呢,反正總是要跟鬼子干的。」
「那你願不願意入伙?你當頭兒,領著我們一起幹,我們可都希望有你這樣受過訓練的人領頭兒呢。」
「反正我現在也無家可歸了,你們要是願意要我,能在一起干當然好。不過,你是大姐,這頭兒還是你當,我可以當教官。」
「惠君,既然你願意加入,咱們就是姐妹。大家的目的都是打鬼子,還分什麼大姐不大姐的,誰有本事,這個頭兒就是誰當,你就不用推辭了。」
「不不,大姐,隊長還是你當。這樣吧,你可以封我個參謀長,或者是總教官,訓練的事兒我管,指揮的事兒你管。好不好?」
「好好,大姐,我同意。」羅紫瓊首先表示了贊同。
其他幾個姑娘也都表示同意,學志只好說:「既然這樣,我就勉為其難。不過,到時候有什麼難事,惠君你可得幫我。」
「沒問題,有事大家都會幫你。」
「那好,現在你這個參謀長就上任吧。你看,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你們剛幹完幾件大事,鬼子正在氣頭兒上的時候,咱們不能往人家硬牆上撞。再說,姐妹們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同敵人周旋,這樣下去會吃虧的。所以我想,咱們去大山裡,找個沒人的地方躲上一陣子,我教你們怎麼使槍使刀,學學怎麼近身格鬥,應該怎麼跟蹤和反跟蹤,等到咱們練得差不多了,再出山同鬼子干。」
「那要多長時間?」紫瓊問。
「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半年。」
「要那麼長時間吶!」
「磨刀不誤砍柴功嘛。」
「我恨不得馬上就去同小鬼子拚命。」
「我知道姐妹們都不是怕死鬼,可咱們人少,死一個就損失一份力量。要想殺鬼子,先要學會保護好自己,只要咱們多活一天,小鬼子的命就攥在咱們的手心兒裡一天。」
「惠君說的有道理,咱們先把本事學好了,再去同小鬼子干,能活著殺一百個鬼子,幹嘛非為了一個兩個的去搭上自己的性命呢?」學志道。
大家一聽,真是這麼個理兒,於是便都同意了。
「要是大家都同意了,咱們就趁夜進山,白天鬼子一出城,走起來會比較麻煩。」惠君又說。
「好,聽你的,咱們現在就走。」
太陽出來的時候,五個姑娘已經到了大山邊兒上。
一路上,姑娘們問這問那,這才知道嚴惠君也一直在暗中監視著黑衣社的行動。
她看見了那個特務跟蹤朱鳳嬌,於是隱身來個反跟蹤,並繞近路搶在那特務的前面偷襲了他,她用石頭把他的腦袋砸開了花,又跟進樹林收拾了鬼子小隊長。
姑娘們不辭辛苦,連續趕路,又走了小半天,這才找到一處山溝裡,這裡上有山壁,下有山澗,山壁上還有個大山洞,而且附近沒有旁人來過的樣子,正適合她們居住和生活。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嚴惠君就開始教姑娘們使用和製作各種武器。
姑娘們這幾次行動,繳了三支三八大蓋兒,加上那個黑衣社特務和鬼子小隊長的一支王八盒子和一支勃郎寧,正好是一人一支槍,不過,子彈可是十分有限,步槍子彈只有三十發,手槍子彈都讓嚴惠君同鬼子周旋的時候打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一發王八盒子的和兩顆勃朗寧的。
「姐妹們,咱們的子彈不多,每一顆子彈都得給鬼子們留著,而且,咱們不能光靠著槍來殺鬼子,以後參加隊伍的姐妹多了,不都能使得上槍,再說,槍的聲音很響,多少裡地以外都能聽見,所以,凡是能想得出來的,咱們就都得用上。咱們得學會使用任何傢伙殺鬼子。」
「你說的對,這山上有得是竹子,咱們作弓箭,只是咱們沒有箭頭,怕殺不死人。」
「只要打中要害,就能要了鬼子的命。我是雲南人,我們那裡的山民們就用竹子作箭,拿毒箭木的樹汁煉了,照樣能要了鬼子的命,咱們這裡就算沒有毒箭木,也會有別的毒藥,大家多想辦法,一定能找到。」
「太好了,那你快教我們吧。」
於是,嚴惠君教了姑娘們一上午打槍的技術,下午就帶著她們採了竹子回來製作弓箭。女孩子們力氣小,再說弓大了也不好拿,所以她教給大家作的是小竹弩,使用比較小巧的竹箭,照樣能射很遠,而且比一般的弓準確得多。
第三天開始,嚴惠君教姑娘們吃,因為鬼子不會讓她們安安穩穩住在城裡,所以必須要能在山裡藏身,吃就成了大問題,惠君教給大家,山裡哪些東西可以吃。姑娘們對鬼子仇深似海,學什麼都非常用心。
過了兩天,嚴惠君又開始教姑娘們近身格鬥的功夫。本來這些對女孩子們來說有些勉為其難,但一想到殺鬼子,再苦再累也全忘了。
姑娘們在山裡整整呆了三個多月,槍還沒有打過真子彈,不過小竹弩已經練得很準,雖不能說百步穿楊,但五十步之內,想射人的腦袋,就不會偏到肩膀頭兒上去。
毒藥也找到了,是一位老藥工告訴她們的,不是毒箭樹,而是一種毒草,藥力不如毒箭樹管用,不過使山裡的野物試了試,一頭百十斤重的野鹿,射中了跑不出三里就毒發身死,還是挺讓惠君滿意的。
嚴惠君干軍統的時候,還有一點兒自殺用的氰化鉀,也給拿出來,煉了有數的幾支藥箭,每人配了兩支,單獨作上標記,不到必要時不用。
趙學志對訓練的效果非常滿意,這一天吃過晚飯,坐在山洞裡,開始同大家商量下山的事。
(七)
「姐妹們,我同惠君商量了一下,咱們在這山裡練了這麼久,雖然比惠君還差得遠,不過該學的都學了,差的就是練,也可以抵擋一氣了,在開始下一步之前,咱們還得商量商量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就領著大家干唄。」小紫瓊道。
「就是。」
「干?沒點兒辦法,沒點規矩怎麼幹?」學志道。
「還要什麼規矩呀?大姐你快說嘛。」
「惠君,我嘴笨,說不清楚,還是你來說吧。」
「好,那我就說。姐妹們,咱們不是單打獨鬥的山大王,是個隊伍,得有規矩有辦法,才能讓鬼子天天頭疼。頭一件我要說的是,咱們是鬼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每件事情都要小心,不能大意,跟蹤和反跟蹤的辦法我都已經告訴過你們了,不管去哪兒,不能隨便讓人掇上。」
「我們知道了。」
「第二個,小鬼子都不是人養的,如果落在他們手裡,會遭到咱們想都想不出來的狠手,那罪過不是人受的,但無論受什麼樣的毒刑,都不能把咱們的秘密說出去。」
「我們不怕,就是千刀萬剮,決不出賣自己的姐妹。」
「我相信你們都是好樣的,無論受什麼樣的刑都不會皺一皺眉頭,但咱們都是女人,鬼子要給我們的,也許不光是酷刑。大姐醫院裡那些女同事,紫瓊的嫂子,鳳嬌的媽媽,胡桃的姑姑和表姐、表妹,鬼子對她們做了什麼,你們都親眼看見了,現在你們問問自己,你們都作好準備去接受這一切了嗎?」
姑娘們都沉默了,讓她們死,讓她們受刑,她們都能忍受,但讓她們受辱,她們能忍受嗎?
「姐妹們,咱們既然要抗日,就得豁出自己的一切,如果大家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先不下山。」
「不,惠君姐,就算我們不幹,鬼子能讓我們好好過日子嗎?我準備好了,大不了就是個死。」紫瓊說。
「如果真的落在他們手裡,他們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嗎,那個時候,你就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也不怕。不管怎麼樣,我決不出賣自己的姐妹。」紫瓊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別哭,紫瓊妹,我信你。我剛才說的那些,就是想讓大家知道,我們無論作什麼,都一定要非常小心,想方設法,不要讓自己落到那步田地。還有,萬一有哪一個姐妹真的遇上這種事,自己又沒有辦法的時候,別人如果有機會,千萬不能心軟,把她殺了,別讓活著落在鬼子手裡。」
「是。」姑娘們回答的聲音不高,但很堅定,她們都明白,必須要有這樣的準備。
「還有,咱們面對的是比我們多得多的鬼子和漢奸特務,他們有槍,有炮,有毒氣,什麼事情都難保不會發生,為了避免哪一個姐妹出了事被人家一鍋端,咱們事先要作好最壞的打算,所以我把同隊長商量的計劃說一下。從今天起,咱們要把人手分成兩隊,隊長是一家之主,不能輕動,鳳嬌妹也不能隨便出去,免得被人家認出來,所以你們兩個在家裡坐陣,準備迎接來投靠的新人。」
「不,我不要留下,我要跟你們下山。」鳳嬌一聽不讓她出去,可是急了眼。
「鳳嬌妹,聽惠君的。」學志道。
「鳳嬌妹你別著急,將來咱們隊伍壯大了,同鬼子真刀真槍干的時候,自然有你立功的機會。」
「好吧。」
「紫瓊和胡桃妹,你們兩個是第二隊,任務要難得多,也危險得多,怕不怕?」
「不怕,你說吧,讓我們幹什麼?」
「你們兩個把槍留在山上,摸回到城裡去,要改個名字,想辦法弄到良民證。紫瓊妹妹回學校去上學,胡桃設法去找個活兒干。」
「什麼?讓我去上學?我不幹。」紫瓊的小嘴撅得能拴頭叫驢。
「知道要你們去幹什麼嗎?」
「幹什麼?」
「咱們山裡無論作什麼,都需要有一雙好眼睛,隨時注意鬼子和漢奸的一舉一動。你不光要上學,還要當一個好良民,好順民,這樣才能很好地埋伏在鬼子身邊,把他們的情況告訴山裡,找準機會狠狠咬他們一口。你們的消息越準,咱們成功的機會越高,就越少流血,你明白嗎?所以說,你和胡桃妹妹的事情最要緊,同時也最危險,因為你們必須單槍匹馬地去同鬼子和漢奸周旋,沒有人能幫你們,而且,萬一露了底,鬼子連死的機會都不會留給你們,明白嗎?你們要是怕了,咱們就另派人去。」
「誰怕了?我去!」紫瓊說。
「還有,為了咱們中國人的大業,你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即被鬼子抓了,抵死也不能認,就算看見咱們中國人在鬼子手裡受難,也不能出手相救,懂嗎?」
「要是落在鬼子手裡的是咱們自己的姐妹呢?」
「也不行,包括我們四個人在內,萬一遇上那種情況,別的姐妹可以幫我們去死,你們什麼也不能做,明白嗎?還有,萬一咱們山裡的人出了事,你們就是咱復仇隊的火種,東山再起的希望就在你們兩個身上。」
「嗯,我們明白了。」
「你們還有第二個任務。」
「什麼?」
「注意你們身邊的每一個姐妹,有誰露出想參加咱們的念頭,就告訴山裡,我們會設法去找她們,但你們自己不要出面,你們只是注意看,明白嗎?」
「明白。」
「明天,胡桃妹先走,後天是紫瓊。為了安全,你們走後,我們也要換個地方,這個地方不再用了,你們也不用進山來找,來了也找不到。有什麼事情,你們就自己記在心裡,到時候我會去城裡找你們。還有,你們兩個之間也不要相互聯絡,各自的住處只有我知道,不要告訴對方,見了面也裝不認識,知道嗎?」
「知道。」
「你們每個人走之前,我會私下同你們兩個約定一個聯絡辦法,等你們安頓下來之後,盡快按約定的辦法通知我。」
「好。」
「黑衣社比鬼子更危險,所以要注意特別他們的動靜,有了事情及時告訴我們。」
「知道了。」
「教你們的那些東西,你們平時自己勤練習,不過可別讓別人看見。」
「明白。」
「就這些,大姐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該說的惠君已經說了,咱們各自幹好自己的事情。兩位妹妹,在打跑鬼子之前,咱們姐妹也許不再見面了,你們要好好保重,啊!」
「嗯!」姑娘們擁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八)
胡桃下山了,她認了一位無依無靠的孤老太太作干親,改名為陶小桃,在草條小學當上了代課教師。
羅紫瓊下山了,改名為方蓉,在嚴惠君的安排下,她成了一位己故省大教授的義女,進入了省大女中。
吳志甫和鬼子並沒有閒著。
上次一下子死了一個鬼子小隊長和一個黑衣社的特務,結果去了那麼多人,竟沒有把人給圍住,甚至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抓到,哪能不氣。
雖然連著幾個月沒有了復仇隊的動靜,但松本和吳志甫都知道,這就像火山一樣,平靜的時間越長,爆發的時候就越猛烈。
這不是,松本少將又把吳志甫找了來問話。
「吳桑,復仇隊的,調查的怎麼樣?」
「回太君的話,自從上次之後,就再沒有什麼線索,我猜她們是到什麼地方貓起來了。」
「這樣的不行!人的找不到,我心裡的,不踏實!你的,再去找!」
「是!」
「報告!」外面忽然有人在喊,進來一看,原來是衛兵。
「報告松本司令官,吉田隊長在外等候,說是來請罪。」
「請什麼罪?」
「他們的人去王家幢參加維持會成立會,回來的路上在西翠屏山中了埋伏,死傷慘重。」
「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對皇軍下手?」吳志甫道。
「叫吉田進來。」松本道。
「哈依!」
吉田是第四步兵大隊的大隊長,走進來立正敬禮。
「吉田,人的,怎麼死的?你的,說!」
「哈依!」吉田就把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鬼子為了加強統治,讓城外的各村都成立維持會。
但村子多,鬼子少,所以每個村都只能派很少的鬼子去站腳助威。
去王家幢的鬼子是由一個軍曹帶領的,連他自己共有五個鬼子,還帶了二十個皇協軍。
在王家幢胡吃海塞,又鬧又叫的鬼子走上回程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
二十五個人一溜歪斜,帶著從村裡強索來的數床棉被,幾張獸皮,用槍挑著不知從哪家搶來的活雞,手裡趕著搶來的一口豬和兩頭羊,磨磨蹭蹭地走在回駐地的路上。
西翠屏山就是復仇隊訓練和藏身之處,方圓數百里,溝岔甚多,王家幢也在山中,到山外有十來里路。
鬼子自從佔領這裡後,由於抗日的小股民間武裝還沒有形成氣候,所以鬼子日漸驕橫,從沒想過會有人敢對他們這二十多人的隊伍下手。
天已經擦黑兒了,他們正走到一條淺溝裡,忽然從兩邊的樹林中傳來一陣破空之聲,接著便是鬼子和漢奸們受傷的慘叫聲。
受傷的一共有四個人,包括一個鬼子和三個偽軍,受傷後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發現遭襲,鬼子們急忙趴在地上,向著兩邊的樹林胡亂打槍。
那個日本軍曹僥倖逃過一劫,急忙去看幾個人的傷情。
只見受傷的四人大都是上半身受傷,打傷他們的都是一尺長的竹製小箭,雖然射入身體並不深,而且有一個僅僅是擦傷了面頰,但四個人都已經臉色發青,嚎叫著在地上打起滾兒來。
那日本軍曹比較有經驗,一看就知道是中了毒箭,而且由於中箭的地方多在頭肩部,無法採用結紮法控制毒物曼延,所以除非他們自己的生命力夠強,否則是死定了。
果然,那四個傷者很快進入了垂死狀態,自己把衣領扯開,在胸前和脖子上亂抓,不出十分鐘,幾個人便都挺了屍。
看著同夥兒的死,其他鬼子和皇協軍頭髮根兒都炸了起來,脖子後面發涼,知道遇上了埋伏,卻又不知道伏擊他們的人是誰,只是沒命地向兩邊的樹林中胡亂打著槍。
打了有十幾分鐘,沒發現有人還擊,他們試著爬起來,發現四下並無動靜,以為人家已經撤了,便急忙背上那四具死屍向山下逃去,才跑出百十米,林子裡又是一陣響聲,又有兩個偽軍和一個鬼子中箭倒下,於是他們只好又趴在地上打槍。
這回他們不敢跑了,原地不動乾等著山下的大部隊聽見槍聲趕來救援。
在野外趴了一宿,一直到天光放亮,才見一個中隊的鬼子和兩百多名皇協軍從山下跑來。
鬼子們見天已經亮了,開始向兩邊林中搜索,結果人影兒也沒見一個,只發現了幾十個綁在樹上的非常簡單的小竹弓,還有一張告示。
松本伸手從吉田手裡接過告示,一眼就看見了下面的落款「姐妹抗敵復仇隊」,還有一顆紅紅的大印。松本並沒有仔細去看告示的內容,因為猜也能猜出裡面寫了些什麼。
「吳桑!你的看見了,復仇隊不除,皇軍永無寧日。」
「太君!您別生氣。我看,這是壞事,也是好事。」
「什麼?!」
「您想啊,她們要是不動,咱們去哪兒找她們哪?只要她們肯露頭,不怕沒有破綻,您說是不是啊?」
「嗯!你的,說的有些道理。不過,皇軍的,損失大大的,王家幢的,脫不了干係,找不到復仇隊,我要踏平王家幢!」
「是是是是。」
「你的,要多派人手,到山裡調查,三個月之內,我要你抓住復仇隊!不然,你的腦袋……」他拔出手槍,一槍把桌子上的花瓶打得粉碎:「這個樣子的!」
「是是是是。」吳志甫嚇得一伸舌頭。
(九)
松本親自率領二百名鬼子兵和整整一個營的皇協軍開往王家幢。
出城門的時候,見守城的偽軍們正在用鏟子鏟城牆上的告示,十幾個準備進城的老百姓在那裡看熱鬧,私底下議論紛紛,臉上不乏興奮之色,看見鬼子隊伍出來,那些看熱鬧的急忙收住笑容。
松本勒住馬,讓偽軍營長去問問怎麼回事,回答說,那告示是復仇隊貼的,說是襲擊了鬼子一個小隊,消滅了十幾個鬼子兵。
松本氣不打一處來,馬上讓跟他來的鬼子把那些老百姓圍在了城牆下。
「支那人,皇軍的遭偷襲,你們的高興?!通通死了死了的!」
松本的話剛說完,鬼子們就舉起槍對準了那些百姓。
百姓們還糊里糊塗地不知怎麼回事,槍聲已經響起,十幾個無辜的百姓在怒罵聲中倒在了血泊裡。
鬼子們開完槍,走到死人堆裡,看見有人在動,在呻吟,便捅上幾刺刀。
「收屍的,死了死了的。」松本用馬鞭指著那些屍體對守城門的偽軍說道,然後若無其事地一夾馬腹。
「開路的!」領著那些鬼子和偽軍向城外開去。
王家幢剛剛上任的維持會長王會三點頭哈腰地迎了出來。
這山裡的消息閉塞,雖然鬼子遭襲擊的地方離這裡並不算太遠,但村裡卻還不知道,王會三還以為松本是來祝賀維持會成立的呢。
「王的,復仇隊的,你的知道?」
「什麼?」王會三一頭霧水。
「太君問你,知道不知道姐妹抗敵復仇隊?」鬼子的翻譯官鄒德奎說道。
「不,不知道。沒聽說什麼復仇隊呀?」
「八格!皇軍的,從這裡出去,遭到偷襲,你的不知道?!」
「混蛋!皇軍昨天剛從你們村回去,就受到復仇隊的襲擊,你們怎麼會不知道?」
「哎呀,太君哪,我們這裡人祖祖輩輩都住在村裡,從不出門,哪裡知道外邊的事呀?我們真的不知道哇。」
「村裡的,集合的!你的召集!」
「太君讓你召集全村人到這兒集合,太君要問話。一個也不准少,聽見沒有?」
「哎!是!是!」王會三急忙拿了口破鑼,在幾個鬼子的押解下到村裡去了。
王家幢在耕地稀少的山裡算個大村子,其實也不過只有七十戶,老少都算上才二百來口,除了王會三家和出門在外的十幾個人,其餘的不分老少都被趕到了村外的空地上。
等到了空地,看著四周荷槍實彈的鬼子,看著架在四圍的十幾挺機槍,百姓們都嚇壞了,人群中不時傳來孩子的哭聲。
「鄒桑,你的說話!」
「鄉親們,昨天晚上,到王家幢來的太君們遭到了偷襲。皇軍今天到這裡來,是為了找到偷襲的反日分子。你們大家誰要是知道偷襲者的下落,就趕快告訴太君,太君擔保你們無事,哪個知道?啊?」
「鄒桑,沒有人說,通通死了死了的。」
「太君又說了,如果沒有人說出偷襲者的下落,你們全村的人通通要替遇害的皇軍抵命。」
「哎呀!鄉親們哪,哪個知道的快點兒說,不要連累大家呀!」王會三一聽,嚇得趕緊衝著村民們作起揖來。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茫然,他們確實不知道鬼子被襲的事,又怎麼會知道是誰襲擊了鬼子呢?
「不說的,死了的幹活。」松本見沒有人說話,便叫鬼子去人群中拉人。其實他很清楚村裡人什麼都不知道,而他只是想殺人,殺中國人來報復復仇隊。
鬼子從人群中拉出七、八個年輕的山民,在人群的前面站成一排。
「你們的說,復仇隊,什麼的幹活,哪邊的開路?」松本說「太君問你們,復仇隊的人都是誰,幹什麼的,現在在什麼地方?」鄒翻譯官說。
「你的說!」松本見沒人說話,又從這幾個山民中拉出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來。
「我不知道哇,我什麼都不知道哇。」那山民道。
「太君,他真的不知道哇。」王會三道。
「八格,他的不知道,你的知道,你說!」松本把指揮刀拔出一半來,威脅道。
「太君說了,你說他不知道,那你一定知道,你說。」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王會三道。
「那你就一邊兒呆著去,少廢話!」鄒翻譯官把王會三趕到一邊。
「你的,不說?死了死了的。」松本道,接著便向兩個鬼子一擺頭,兩個鬼子端著槍撲上來,一下子刺進了那山民的胸膛。
「小鬼子!」那山民看著插在自己身體中的刺刀,恨恨地罵了一句,一下子倒在地上,鮮血噴濺,他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腿一伸斷了氣。
「他爹!」一個與死者年紀差不多的女人衝了出來,一下子趴在那山民的身上,大哭起來。
哭著哭著,那女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松本罵道:「你們這些挨千刀的,我們在這村裡老老實實的過了幾輩子,不招誰不惹誰,你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殺人,你賠我的男人!」
說著,瘋了一樣一頭向松本撞過來。
松本本來想過去把她拖起來問話的,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手,嚇了一跳,急忙向旁邊一閃,由於距離太近沒有完全閃得開,肚子的側面給撞了一下,疼得他「嗷」地大叫一聲,而那女人也由於這一閃,一時收不住腳而撲倒在地上。
「八格牙鹿!」松本捂著被撞疼的肚子,惱羞成怒,他拔出指揮刀向那女人走去。
女人趴在地上,剛想爬起來,被雪亮的鋼刀逼得重新倒在地上,仰在躺倒。
松本用刀指著她的咽喉,迫她仰著頭躺在地上,女人的眼睛裡充滿怒火,憤憤地瞪著他。
「嗯——」松本發出惡狼一樣的怪叫聲,把刀尖直頂戳到她的脖子上,鮮血直流:「你的,說!復仇隊,哪邊的開路?」
「混蛋!你殺吧,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女人罵道。
「八嘎!死了死了的有。」松本罵著,指揮刀向下一劃,從女人的脖子子直劃到她褲襠裡。
女人疼得叫了一聲,渾身的衣褲一下子便裂成了兩半,滑到兩邊的地上,露出了雪白的肚皮,豐滿的雙乳,還有漆黑的毛叢,刀尖劃過了肌膚,劃開了一道不太深的大口子,血慢慢地滲出來。
女人先是一驚,然後羞恥地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胸脯和下體。
(十)
松本沒有因此而罷手,他咕嚕了幾句日本話,四個鬼子走過來,其中兩個彎下腰,把女人的兩手強行拉向兩邊,平攤在地上,拔出刺刀,狠狠地把女人的手腕釘在了地上。
「啊——,小鬼子,你們不得好死!」女人慘叫著罵起來。
鬼子們又把女人已經被割開了襠的褲子扒下來,把她的兩腿也分開,同樣用刺刀釘在了地上,露出她的生殖器。
女人再一次慘叫,也更加憤怒地罵起來。
「八嘎!八嗄!」松本罵著,指揮著鬼子殺人,一個鬼子端著步槍,狂叫著從遠處衝過來,然後一刀捅進了女人的陰道。
女人慘極地嚎叫了一聲,鬼子用力一挑,把她的肚子一下子挑成了兩半,腸子血淋淋地隨著刺刀飛起在半空,又落下來。
女人的眼睛裡冒著火,拚著最後的力氣,罵了一句對她來說最惡毒的話,然後眼睛翻起,抽動了幾下斷了氣。
殘酷的殺戳驚呆了村民,現場一片寂靜。
「你的,出來。」松本又指著另一個村民說。
「太君,不要殺我,我家裡還有八十歲的老娘,不要殺我呀!」那村民被強拖出來,他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著哀告道。
「你的說,復仇隊哪邊的開路?」
「太君,我真的不知道哇,知道還能不說嗎?」
「死了死了的。」松本下令,兩個鬼子的刺刀從背後捅進了那村民的後背。
「你的,出來!」松本又叫第三個村民。
「小鬼子,老子跟你們拚了!」第三個村民見怎麼也是死,突然一下子抱住了企圖拖他出來的鬼子兵,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嚨。
「啊——啊——啊——」那鬼子極力相擺脫他,附近的鬼子急忙撲上來,用刺刀在村民的後背上猛戳了數十刀,那村民才滑倒在地上,而被他咬的鬼子也跟著倒下,脖子上被咬了一個大窟窿,鮮血直流,躺在地上倒著氣兒,看樣子也活不了了。
「八嘎,通通死了死了的!」松本氣得吼叫著,鬼子們立刻嘩啦嘩啦地拉動了槍栓。
「鄉親們,不能等死啊!拚了吧!」
不知誰喊了一聲,村民們都明白過來,嘩地一下子向鬼子衝了過來。
「機槍射擊!」松本狂叫著。
槍響了,十幾挺機槍一齊向著手無寸鐵的村民打了過去,人像割麥子一樣一排排地倒了下去。
當最後一個人也倒在血泊中的時候,鬼子停止了射擊,他們端著刺刀走向了死人堆,一個一個地拖開看,凡是還在掙扎的和出聲音的,便當胸捅上幾刺刀。
女人們被單獨拖到一邊,攤開四肢擺成幾排,鬼子們一個一個地用刺刀捅她們的下身,然後挑開肚子,再用刺刀把她們已經被挑破的衣服撥到地上,露出她們的身體。不少女人沒有被槍打死,在一片慘叫之中被活活開了膛。
王會三看著一村子的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你的,維持會長,皇軍的朋友,良民的幹活,死了死了的沒有。你的,不用害怕。」等村民中再沒了動靜,松本看著王會三說。
王會三早已說不出話來,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
「你的,不用害怕,皇軍的,去你家坐客。」松本又道。
鄒翻譯此時也哆嗦了,不過還能站得住。他過去把王會三扶起來,硬架著他向村裡走去。
快到家的時候,王會三才勉強能自己走路。
松本和他的衛兵們進了王會三的家,坐在太師椅上讓王會三給他做飯。
王會三之所以能當維持會上,是因為他在這個村子裡算是最有錢的,因此說話也最管用,而實際上,同山外的鄉紳們相比,他也只能算個土財主而已。
雖然並不趁很多錢,王會三卻有一妻兩妾,三兒兩女,長子王元奎和次子王仲奎在外地經商,只留下兩個兒媳在家,三子王叔奎在城裡上中學,還沒有娶親,大女兒嫁在山外,小女兒王秀萍十六歲,許了人家,定好下個月迎娶,王會三里還雇著兩個長工柱子和二貴,使著兩個十七、八歲的丫環春喜和春紅。
聽說鬼子要吃飯,王會三不敢怠慢,急忙叫家裡的女人們去準備。
他家並不是什麼大財主,自己的女人雖然不下地,但家務活也還是要干的,下廚的事自然也免不了。
松本看著幾個女人出出進進,不由把目光盯在了王會三的二兒媳趙氏和小女兒秀萍身上。
王會三看在眼裡,怕在心裡,借口去灶上看看,趁機叫兩個女人躲回自己的房裡去。
吃飯的時候,王會三站在一起侍候,松本道:「王的,你我,中日的親善,明白?」
「哎哎,明白,明白。」
「你的,坐下,一起吃的。」
「是是,一起吃,一起吃。」
松本吃了兩口,又說:「女人的,怎麼不吃?」
「哎,她們都吃過了,不餓了。您吃,您吃。」
「哎——,我是客人,主人的,陪客人吃飯,叫她們都來,都來。」
「這個,她們不懂禮貌,怕太君不高興。」
「什麼的禮貌?她們的來,太君的高興。快快的,叫她們來吃。」
「哎,是。」
王會三明知不好,卻不敢不從,只得去後面,把自己的妻子陳氏、二姨娘張氏、三姨娘雲氏和大兒媳戚氏叫了出來。
「哎,不對不對,沒有來齊,通通地陪太君吃飯,中日親善的。」
王會三沒有辦法,只得把趙氏和秀萍都叫出來。
松本這才高興起來,硬讓趙氏和秀萍坐在他的旁邊,然後讓女人們陪著他喝酒。
這頓飯吃了小半晌,松本喝得醉醺醺的,伸手便把趙氏和秀萍摟在懷裡,兩個女人嚇得尖聲叫了起來。
「喊的不要,中日的親善。」松本淫笑著說道。
(十一)
「太君,這樣不行啊!」王會三趕緊走過來,作著揖說道。
「什麼的不行?大日本女人,陪客人洗澡的,禮貌!你的明白?」
「……?」王會三一頭霧水。
「太君說,在他們日本,招待客人的最高禮遇就是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陪客人洗澡。」
「真他娘的不知害臊!難怪長不高!」王會三低聲咕噥道。
「他說什麼?」松本沒聽清楚。
「他說中日親善。」鄒翻譯官忙說道,接著扭頭向王會三使個眼色:「你找死啊?」
「也沒這麼親善的呀。」王會三道。
「哪那麼多廢話?不親善,命就沒了。」
「你們說什麼?」松本問。
「沒什麼,還是在說中日親善。」鄒翻譯官道。
「優西!親善地,陪客人洗澡的。」松本說著,重又摟住趙氏和秀萍,站起來要走。
「不!不要哇!爹,救救我們!」兩個年輕女人哭了起來。
「太君,這可不行啊!」王會三搶上去,攔住了松本。
「什麼的不行?中日親善的,親善的,你的明白?花姑娘的,你的,就是我的。明白?」
「不行啊,太君。別的,您要什麼我們給什麼,這個不行啊!我閨女還沒出閣吶!」
「陪太君親善,快活大大的,金票大大的,死了的沒有!什麼不行?」
「太君,我求求你了,饒了她們吧!我給您跪下了。」王會三真的跪在地上,光光地磕起響頭來。
「皇軍同她們親善親善,你的什麼的幹活?!嗯?!」松本說著,拖著兩個女人便走。
兩個女人哭喊著,打著墜兒不肯走。王會三跪爬幾步,一把抱住了松本的大腿:「太君,我求您,我求求你行嗎?饒了她們吧……」
「什麼的幹活?死了死了的!」松本見王會三再三阻撓他施暴,把眼一瞪,兩個鬼子兵馬上撲上來,用刺刀指在王會三的胸前。
「啊!啊!」王會三嚇呆了,口中驚恐地喊著,不知該作什麼好。
鄒翻譯官急忙過來把他拉起來:「王會長,王會長,不就是陪太君樂樂嗎?」又死不了人。」
「樂樂?這是樂樂的事兒嗎?怎麼不叫你家老婆閨女陪他們去樂樂?」
「看你,我好心幫你,怎麼扯到我身上了?太君掌握著你我的生殺大權,你能怎麼樣?在人屋簷下,哪得不低頭?惹得太君發了火,你一家老小都得死啊!你就忍忍吧。」
看著逼到眼前的刺刀,王會三屈服了,老淚橫流地被鄒翻譯官拖出了房間。
松本見王會三走了,得意地笑起來,一邊繼續把趙氏和秀萍向後面拖,一面向屋子裡幾個鬼子兵道:「通通地親善。」
鬼子們立即撲向了剩下的幾個女人。
院子裡四處傳來女人們的哭叫和鬼子的淫笑聲。
第二天早晨,鬼子要集合了,松本從後院出來,看著一臉沮喪地同鄒翻譯官站在一起的王會三說:「王的,你的,良民大大的。中日親善,你的,死了死了的沒有,金票大大的。」
說著,從旁邊一個鬼子手裡接過一小布袋大洋,「怦」地扔在王會三懷裡。
王會三強作笑臉,把大洋緊緊攥在手心裡,看著松本走出院子。
不知松本在門外說了幾句什麼,很快便看到村子裡四外火起,知道鬼子在燒房子。
王會三不敢出去,也顧不得外面大火熊熊,站在院子裡發呆。
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東套間裡傳出女人的啜泣聲。
王會三幾步闖進屋裡,見自己的老婆陳氏坐在炕上正在哭泣,她的裌襖扣子早被揪掉了,只能用手捻著衣襟。
再到西套間,大兒媳戚氏坐在她旁邊,傻了一樣呆呆地發楞,她渾身上下一絲不掛,卻彷彿根本不知道。
「哎!」王會三一拍大腿,從屋裡出來,又奔後院,西屋裡,自己的兩個小妾張氏和雲氏南一個北一個躺在炕上,精光著身子,眼睛腫得像桃兒一樣,眼睛望著屋頂,死了一般。
再到東屋,兩個十幾歲的丫環,樣子也同王會三個兩房姨太太差不多,半傻不傻的,赤條條坐在炕上。
正房西屋裡,趙氏穿戴整齊坐在炕裡,臉上狠呆呆的,而東套間的秀萍的眼睛雖然腫著,卻是一臉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坐在炕上收拾著東西。
「都起來吧,做飯吃。」王會三回到院子裡,氣哼哼地吼道。
回到前院,長工柱子告訴他:鬼子已經走了,全村的房子,除了他王家,差不多全都點著了,他們怕別人家的火引燃了王家,不得不先把四周的幾家房子扒了,打成了防火道,反正村子裡已經沒有活人了,扒了那房子也沒人追究。還說鬼子把村子裡能拿走的東西都拿走了。
王會三回到堂屋裡,看著自己扔在桌子上的那一袋子錢,把錢倒出來,沒細數,估計是五十塊大洋。
「嘿嘿嘿,八個女人,八個女人哪,我把她們賣了五十塊大洋!」王會三一下子把那些錢都劃拉到了地上。
女人們都過來了,站在他的周圍,兩個姨娘還是楞苛苛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戚氏和兩個丫環已經好一點兒了,一聲不吭,不知在想什麼,趙氏還是一臉狠色,秀萍仍是一臉平靜,只有妻子仍在啜泣著。
「嚎!嚎!嚎!嚎什麼喪?我王家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王會三一拍桌子,衝著陳氏大聲罵道。
妻了哭得更凶了,其他幾個女人則有的跟著哭起來,有的笑起來。王會三氣得不行,不停地罵。
「爹,你就省省力氣嗎!」秀萍道。
「全家就你這麼一個大男人,我們被鬼子欺負的時候,你幹什麼去了?你還有臉在這兒罵人,你算個男人嗎?」
「就是,你還算男人嗎?」妻子忽然收住哭聲,也恨恨地道。
「你當維持會長,維持了什麼?一村子的人都叫鬼子殺了,你這個會長幹什麼去了?你給鬼子舔,結果怎麼樣?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你活著是吃乾飯的?」
「你這個賤人,還敢罵我!」王會三急了,跳起來,脫下鞋子便要打妻子。
「你打,你打!你就有本事打女人。那怕你有一丁點兒男人的骨氣,大不了一家子死在一起,也不會受這個恥辱!鬼子給你戴綠帽子,你就來打自己的老婆,你多能耐呀?!你打,你打呀!打死了乾淨!」
王會三第一次看見一向溫順的妻子如此氣勢洶洶,他被她嚇住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哭起來。
女人們也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大男人哭鼻子,都心軟了,又來勸他。
吃過早飯,王會三一個人坐在堂屋裡想心事。
一直坐了近一個時辰,忽聽到後院兒裡女人的驚叫聲,急忙跑過去,只見陳氏、戚氏、趙氏和兩個丫環都在自己的屋子裡上吊死了,王會三看著她們吊在那裡,沒有想著去救,讓她們活著,比讓她們死了更痛苦,何必呢?
過了許久,王會三才讓長工們把五個女人弄下來,人已經涼透了。
戚氏和趙氏各留了一封遺書給自己的丈夫元奎和仲奎,要他們替自己報仇。
喊叫的是王會三的兩個姨娘,是她們首先發現陳氏已經死了,沒見秀萍的影兒,秀萍平素同二嫂關係最好,現在她不在場,王會三感到不妙,急忙又奔秀萍的房間而來。
秀萍沒在房裡,只在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寫著:「爹,我走了。你們都不用再找我,我去報仇,替自己報仇,也替全村二百多口人報仇。我已經沒臉再見他了,請替我退了親事,就說我死了。」
「哎呀,她這是去哪兒了,要送命的,她走不遠,快去追她。」柱子說。
「算了吧,讓她去吧。她比我這個當爹的強!」
王會三默默地走出屋來,心中暗暗罵自己:「我還算個男人嗎?看著死的這一村子人,我怎麼還有臉活著,難道我真就沒有死的勇氣嗎?」
(十二)
傍黑兒,王會三叫全家人,無論主僕,都到堂屋裡吃飯,其實總共也就只有王會三、兩個瘋了的姨娘和兩個長工了。
飯是王會三親自做的,雖然算不上好吃,但卻是用了家裡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而且是老東家親自下廚,實在不一般。
兩個長工受寵若驚,不過心裡也知道一定會有什麼大事。
「柱子。」柱子是長工。
「東家。」
「這家裡的細軟,我都搬到後邊院子裡了,你們兩個分分,給三少爺分一份兒,他還在上學,沒有生活來源。你們兩個也都老大不小的了,本來想著把春喜和春紅許給你們的,可惜……」
「東家?您這是要幹嘛?」
「沒什麼,只想托你們兩個一點兒事。」
「您說。」
「你們兩個,分頭去給你家三位少爺捎個信,告訴他們這裡所發生的事兒。
告訴他們,我對不起全村的人,也對不起他們兄弟三個。告訴他們,鬼子不是人,伸頭也是死,縮頭也是死,反正是個死,可不能像我這樣,丟了咱老祖宗的氣節呀!還有,這幾件東西,是大少奶和二少奶留給兩位少爺的念想,替我帶給他們。」
「東家,您還是留著自己交給他們吧。」
「我不能見他們哪!我哪有臉見自己的兒子啊?!」
「東家,您這是要?」
「沒錯。」
「哎呀,不能啊!」
「有什麼不能,我一個大男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被人糟蹋,我卻只能跪在地上哀告,拿她們換自己一條命,我哪還是個男人哪?祖宗八代的臉都讓我丟盡了!」
「東家。」
「你們兩個什麼都別說了。別勸我,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這樣活下去,要是我有本事去報仇,像秀萍那樣,活著也好。現在,死了好,死了乾淨。我不死,怎麼去面對這一村子冤鬼?我不死,我怎麼向自己的兒子交待?他們把自己的媳婦交給我,我把她們給弄沒了!我不死,我怎麼在自己的老婆孩子面前抬頭?老了老了,我不能讓兒女們笑話我呀!」
「東家!」
「你們什麼都不用說,我不死,說不定還得要替鬼子作幫兇。別忘了我托你們的事,走了,就不用回來了。」
「東家!」
「我不是個有血性的人,你們再勸我,我怕自己就沒了那個勇氣。現在不是平常,這個節骨眼兒上,命不值錢,咱中國人的氣節才值錢哪!你們攔著我,就是害我呀!」
「東家!」兩個長工還要再說,王會三把手一擺,制止了他們:「柱子,別忘了我托你們的事兒,要是你們還看中咱們主僕一場的情份,把這杯酒喝了,替我把信送到。」
「東家,我們一定辦到。」柱子和另一個長工二貴一口乾了杯中的酒。
「你們吃吧,我先回屋去歇歇,明天一早,你們就走吧。」
王會三站起來,從桌子上拿了一壺酒,揣在懷裡,然後把自己的兩個姨娘拉起來,走向後院。兩個姨娘瘋瘋地笑著,靠在王會三的身上,跟著他走了。
兩個長工哪有心思吃,坐在那裡呆呆發楞。
忽然,後院傳來一陣嗶剝之聲伴著兩個姨娘的慘叫聲。
「不好!」柱子和二貴一下子躥起來,向後院跑去。
大家都沒想到會這麼快,急忙向後跑。
只見後院正房已經從裡面燃起了熊熊大火。
「東家,你這是何苦哇?」
柱子和二貴都是老實巴腳的莊稼人,最是可靠,他們沒有貪圖王家的財產,柱子叫二貴先去廣州給經商的元奎和仲奎送信,自己趕到城裡,見到了三少爺叔奎。
叔奎十五了,一聽這事,立刻氣得炸了起來,就要去找鬼子報仇,被柱子攔住了:「少爺,仇是要報的,但不能這樣蠻幹,得從長計議呀!」
「怎麼從長計議?」
「二貴去給大少爺和二少爺送信去了,他們很快就能趕回來,到時候,咱們再在一起商量,啊!」
「嗯,好吧。小鬼子,我和你們不共戴天!」
幾天之後,二貴領著元奎和仲奎回到城裡,見到了叔奎和柱子,然後一齊回村。
村裡的房都燒光了,王家的老宅也被王會三自己燒掉了後半個院子,只剩了前院的幾間房。
兄弟三人就在後院的廢墟撮土為香,祭奠家人。
村裡因為出門在外而倖免的十幾個人也大都回來了,聽說王家人回來,堵著門口叫罵著,要他們賠命,柱子在門前攔著眾人,但怎麼也擋不住。
「鄉親們。」兄弟三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看見他們,十幾個人反而都沒了話。
「鄉親們,你們是來討債的嗎?我們王家,欠你們的債嗎?鬼子屠村,沒有殺我王家人是不錯,但我爹並沒有出賣過村裡的任何人。我爹我娘,還有我一家子都自盡了,就是為了不願獨生,這還不能證明他們的清白嗎?這都是鬼子作下的孽,難道我們不去打日本,還要窩裡鬥,自相殘殺嗎?如果你們要殺,我們兄弟三個,背著手讓你們殺,決不皺一皺眉頭!」
「大少爺,不管怎麼說,鬼子當時沒有殺你王家的人,你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領我們去找鬼子報仇!」
「對,你們敢打鬼子嗎?」
「有什麼不敢?就算沒有你們這話,我們兄弟本來也要去找鬼子報仇的。」
三少爺叔奎首先站了出來。
「這話當真?」
「當真。」元奎說「我們只有兄弟三個,加上柱子和二貴也才五個人,正愁人手不夠呢,如果大傢伙兒想加入,咱們就擰成一股繩兒,豁出命去同鬼子干!」
「好,反正家也沒了,跟鬼子們拚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兄弟兩個,已經把在外面的店舖盤掉了,這錢,就拿出來買槍,買子彈,咱們拉上隊伍幹他娘的!」
「好,我們跟著你!」
於是,王家幢出了另一個復仇隊——兄弟抗敵復仇隊,雖然並非有意,卻同姐妹抗敵復仇隊湊成了一對兒。
(十三)
西翠屏山的腳下,一個小隊的鬼子兵加上二十個偽軍正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路上,他們是去鄉下徵糧的。
雖然已經有過上次王家幢遇襲的教訓,鬼子們卻沒有引起太多警惕,因為他們認為反日分子人數不足,所以不敢大白天活動,特別是這裡並不在山裡,增援的隊伍會很快趕到。
儘管如此,在路過一片小樹林邊的時候,他們還是下意識地把槍端在了手裡,左顧右盼著,並加快了腳步。
「哎呀!」走在前面的一個鬼子突然叫了一聲,接著,路邊的樹上果然飛出無數只竹箭,兩個鬼子被箭射在面部和咽喉,當場斃命,另有一個鬼子和兩個皇協軍被射在肩上和胳膊上,倒在地上,翻滾著,慘叫著。
鬼子小隊長沒想到人家真敢大白天襲擊他們,急忙命令臥倒,向林中射擊。
打了一陣兒,人影也沒見一個,仔細觀察,才知道中了人家的窩弓,氣得大罵起來。
鬼子兵們爬起來,看看那三個中箭負傷的,已經垂死了,毒藥的作用很強,眼睜睜看著他們救了不,把鬼子和偽軍們看得臉色發白。
「快快地開路!」鬼子小隊長不敢繼續停留,忙命撤退。
剛一轉身,背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子彈從樹林的另一邊打過來,鬼子小隊長的屁股被打中,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同時又有幾個鬼子和偽軍中了彈,疼得狼嚎鬼叫起來。
「射擊,射擊!」鬼子小隊長躺在地上,拔出指揮刀喊叫著。
鬼子回過神來,趴在地上向子彈打來的方向還擊,此時他們才看見,在遠處路邊的路基下趴著不少人,正在向這邊射擊。
對方的火力很猛,不過準確度不太高,看來訓練不足。
「他們的,烏合之眾,衝鋒地!」鬼子小隊長一聲令下,還能活動的鬼子馬上上了刺刀,爬起來便向前衝去。
對方拚命打著槍,但卻沒有幾發能命中目標,眼看著鬼子要衝到跟前了,那邊的人也蹭地站起來,上上刺刀打算拚命,樹林中忽然也響起了槍,同時還伴隨著幾乎聽不到的弓弦響聲,槍聲不算密,但很有效,每一聲響都會有一個鬼子或偽軍應聲倒下,每一聲弓弦響,也會有一個鬼子或偽軍在慘叫中倒地。
「不好,支那人埋伏的幹活,開路的。」鬼子小隊長眼看支持不住,只得下令撤退。
他們丟下了七、八個鬼子和五、六個偽軍的屍體,架著還能動的,邊開槍邊向來路撤去。
「追!」有人在命令著,那些本來站起來準備拚刺刀的人隨後趕來,鬼子跑得比兔子還快,一直追到樹林邊,眼看追不上了,這才悻悻地收兵。
這伙兒人正是兄弟復仇隊,領頭兒衝在前面的正是王元奎。才回到交戰的地方,卻見叔奎正領著幾個人在同人吵架。
和叔奎吵架的是一群五、六個年輕的姑娘,有三桿三八大蓋兒槍,其餘的都拿著小竹弩。
「你們在吵什麼?」元奎問道。
「他們搶咱們的槍!」叔奎道。
「誰搶你們的槍了?不講理!」一個十四、五歲,手拿竹弩的小姑娘說道。
「這是鬼子的東西,誰撿了算誰的。」
「這些鬼子分明都是我們打死的,他們的槍當然應該是我們的。」
「憑什麼說鬼子都是你們打死的?」
「當然是我們打死的,是我用箭射死的,你有箭嗎?」
「他身上還有槍眼兒呢,你不過是碰巧射著個死人罷了。」
「你不講理。」
「誰不講理了?」
「你不講理,你不講理!就是你不講理。」
「你不講理。」
兩個人又吵起來,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叔奎,住嘴!」元奎喝道。
「大哥,她們……」叔奎看到大哥,十分委屈,其他隊員也都嚷作一團。
「都給我住嘴!」元奎喝道,大家都住了聲。
「我剛才看得一清二楚,咱們打了那麼多槍,除了叔奎的頭一槍打中了鬼子的屁股,沒一個鬼子是咱們打死的。」
他看了看對方,都是頂多二十歲的年輕姑娘,感到很不自在:「人家就這麼幾個人,槍也就這麼三支,卻殺了那麼多鬼子。咱們快二十人了,還人人有槍,一個鬼子沒打死,還跟人家姑娘家搶戰利品,一群大老爺們兒,丟不丟人?!」
元奎一番話,說得兄弟復仇隊的人個兒頂個兒臊得恨不得找條地縫兒鑽進去。
「這位大哥,不要這麼說話,大夥兒都是打鬼子的,只要打鬼子,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從樹林裡走出一個二十歲出頭兒的年輕姑娘,腰裡別著支王八盒子。
「這位大姐說的是。」元奎道。
「這一位一定是當家的了。」
「不敢當。」
「請問你們是什麼隊伍,有這麼好的身手,王某佩服。」
「這位當家的誇獎了。我們是姐妹抗敵復仇隊,我姓趙」
「啊?你們就是姐妹復仇隊?那您就是趙隊長了?久仰久仰!」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一聽是姐妹復仇隊,元奎非常吃驚,兄弟復仇隊的人也都投來敬仰的目光。
「嗨,那都是人家傳的,其實我們就是多了桿槍,和一般女孩子沒什麼兩樣?這位是王元奎王大哥吧?」
「你怎麼知道?」
「我們有位姐妹同你有點兒親戚,是她告訴我的。」
「誰,她叫什麼?」
「她不讓我說,也不想見你們。她只托我帶個話兒,等打跑了鬼子,自有見面那一天,還有。」趙學志從地上撿起剛才叔奎同姑娘爭搶的那支三八槍。
「你們雖然槍多,但都是漢陽造,又是舊槍,不好使,你們的親戚讓我把這槍送給叔奎兄弟,讓他好好練槍法,好替王家幢和你們一家人報仇。」
「她,她,她是不是叫王秀萍?」
「我說過,等鬼子被打跑了,你們自然會知道。姐妹們,咱們已經有好幾支大蓋兒槍了,兄弟復仇隊的兄弟們的傢伙不趁手,送幾支給他們,都是打鬼子的嘛。」
「不不不,趙隊長,這使不得,我們不能要。」元奎道。
「拿著吧,弓箭沒聲音,對我們來說使起來不比槍差。」
「對,送給他們,殺不殺得了鬼子,不在槍好壞,在誰使,是不是姐妹們?」
那個同叔奎吵架的小姑娘叉著腰說道。
「閔霞,不許胡說!」學志道。
「我們不能要你們的東西。」
「什麼你們我們的?你們是兄弟,我們是姐妹,都是自一家人,誰打鬼子都是一樣的,拿著吧。」
「好吧,不過我們只要這一支。」元奎指著學志手裡那支槍道。
「不,我不要這槍,我要自己從鬼子手裡奪。」叔奎被那個叫閔霞的說得臊眉搭眼,哪有臉接那槍。
「拿著吧,這也許是你姐給你的,等你有朝一日,多奪幾支鬼子的槍,當禮物送給姐妹們。」
叔奎也猜到那送槍的是姐姐秀萍,於是伸手接了過來:「趙家大姐,你回去告訴那位姐姐,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我姐姐,我們都念著她,我一定多殺鬼子,替我們王家幢的老老少少報仇。還有,這是我的槍,先送給閔霞妹妹使著,等我繳了鬼子的槍,再給她換新的。」
「咱倆兒還不知哪個大呢。」閔霞道。
「不過,你的槍我先收著,你可得快一點兒,要是我先繳了鬼子的槍,你可就沒機會給我換了。」
「那我就繳個機關鎗送你。」
「一言為定?!」
「決不食言!」
「那咱拉鉤!」
「拉鉤就拉鉤!」
兩個年輕人真的拉起鉤兒來,大傢伙兒看著,不由暗自笑了起來。
(十四)
小山村裡,兩個鬼子用槍挑著搶來的雞,趕著三隻羊向村外走去。
忽然,背後小巷裡閃出六、七個嬌小的身影,用繩子往鬼子的脖子上一套,往背上一背便走,空著手的則把鬼子的槍搶在手裡。
她們正是姐妹復仇隊的姑娘們。與鬼子兵相比,她們的身材算不上高,只能盡量彎著腰才能把鬼子背起來,鬼子臉憋得發黑,雙腳亂蹬著,旁邊的姑娘隨手給了他們兩刀,這才不動了。
村外山崖邊,姑娘們把鬼子抬起來扔進溝裡。
大路邊,一個村民坐在一堆西瓜後面,另有幾個農民圍著瓜攤,有的挑瓜,有的同賣瓜的砍價。
兩個鬼子兵扇著扇子來到瓜攤邊,蹲在地上逐個拍打著西瓜,挑好了一個,一拳砸開,分成兩半,每人拿了半個大吃起來,臉幾乎埋到了瓜皮裡。
忽然,「梆梆」兩聲,兩個鬼子一聲不吭趴在了地上,臉仍然紮在碎爛的西瓜裡。
兩個農民扔下手中的棍子,撿起鬼子的步槍,又用刺刀往鬼子的後心捅了幾刀。
「拿上東西快走!」賣瓜的正是元奎,他站起來命令道。
五個人把鬼子身上的所有裝備都解下來,向青紗帳裡鑽去,元奎走在最後,臨走時又回過頭,對兩個真正想買瓜的村民道:「兩位鄉親,我們是兄弟復仇隊的,你們趕快離開,別吃瓜落兒!」
「哎!」兩個農民這才回過神來,隨著鑽了另一邊的莊稼地。
火車站。
月台邊停著一列軍車,軍車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滿了鬼子。
軍車的另一側,一隊鬼子巡邏兵剛剛走到機車邊,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槍響,領頭的鬼子立刻栽倒在地上。
「反日分子的那邊,射擊!」鬼子兵立刻向響槍的方向還擊,負責車站防衛任務的鬼子少佐也急忙領著一個小隊的鬼子兵向那個方向包圍過去。
就在鬼子兵們把注意力放在那邊的時候,幾個瘦小的身影爬過鐵道,接近了車尾,一下子跳上了車。
當鬼子兵趕到那裡的時候,見那黑乎乎的小山坡地上,只有一粒亮晶晶的三八槍彈殼。
鬼子少佐彷彿明白了什麼,急忙領人返回月台,順著車箱走了一趟,又不放心地命人用鐵絲把車廂門都扣上。
押車的鬼子兵們都上了車,軍列離開車站,鬼子少佐這才鬆了一口氣。
火車在夜幕中飛馳,剛剛趴上一個陡坡,忽然急剎車停了下來,押車的鬼子十分緊張。
從車頭方向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反日分子的,快快還擊!」鬼子小隊長命令道。
鬼子們有的跳下車,有的從車頂向車頭方向跑去。
車後一輛煤車,兩個穿黑衣,面朝下趴在煤堆後的嬌小身影趴起來,她們的臉上全是煤面子,根本看不出模樣來。她們悄悄摸到兩個趴在車廂前面,不知所措地看著前面的鬼子兵後面,突然撲上去,一手摀住他們的嘴,一手把尖刀狠狠捅進他們的後心窩。
她們戴上鬼子的鋼盔,拎著鬼子的槍悄悄溜下車,走到鄰近的車廂邊,其中一個把風,另一個扭開鐵絲,把車廂門拉開,從裡面跳出幾個同樣嬌小的黑影,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著好幾支步槍。
接著,路邊又躥出幾個黑影,每人扛了一個箱子便走。
「什麼的幹活?」在尾車的一個鬼子發現了她們,高喊一聲,舉槍瞄準,黑暗中飛來一支竹箭,正射在他的脖子上,立刻倒栽到車下。
「後面的有人!」正指揮鬼子向前面佯攻的隊員們還擊的鬼子小隊長聽見響聲,急忙叫上一半鬼子兵向車後趕來。
「快走!」一個細細的女聲命令著,等最後一個黑影跑進路基下的黑暗中,她隨手把幾顆紮在一起的手榴彈扔進開著門的車廂裡,然後自己也溜進黑暗中。
「轟!」手榴彈爆炸了,車廂裡的彈藥立刻被引爆,一連串的爆炸響起來,那節車廂被炸飛了,緊接著又引爆了鄰近的車廂。
鬼小子小隊長不敢去追看不見蹤影的復仇隊,命令鬼子兵們把車廂掛鉤摘開,讓後面已經起火的五、六節車廂順著鐵道的坡度自己滑開,總算沒有全車爆炸。
山邊公路上,一輛卡車正喘著粗氣艱難地爬坡,車上站著五、六個荷槍實彈的鬼子兵,前面的駕駛樓頂上還架著一挺歪把子。
忽然一聲槍響,子彈穿過風擋,準確地射入了鬼子司機的腦袋,失去了控制的汽車一下子扎進了旁邊的溝裡,趁著車上的鬼子兵東倒西歪的當口,又是一陣槍聲傳來,鬼子的機槍手和副手被打穿了腦袋,鮮血和著腦漿子炸得四處都是。
其餘鬼子急忙跳下車來,以卡車為掩體,向射來子彈的山坡射擊,其身後又響起了槍聲,兩匹戰馬飛馳而來,馬上之人手持雙槍,一槍一個,把剩下的鬼子全都報銷了。
騎馬的人是元奎和仲奎,他們把頭上的帽子取下來在空中一揮,林子裡馬上跑出十幾個人來,直奔歪倒在路邊的汽車。
叔奎跑在最前面,頭一個兒就把那挺機槍搶在手裡,笑得跟什麼似的。
「叔奎,行啊,這回總算有禮物送給人家了。要不要我去給你說說媒,讓那妹子嫁給你呀?這機槍就當下定了。」隨後趕到的一個中年人調侃道。
「不用保媒,叔奎是上過學堂的,人家不像咱們這麼不開化,想討媳婦人家自己會說!」另一個人說道。
叔奎的臉脹得通紅,很甜蜜地笑著想心事。
「想什麼呢?快走吧!」元奎道。
叔奎這才回過神來,把機槍扛在肩上,轉身便走。
「你樂糊塗啦?往哪邊走?」
叔奎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在其他隊員後面走向山坡。
(十五)
松本很煩,煩透了。
一個姐妹抗敵復仇隊已經夠讓他撓頭了,現在又多了個兄弟抗敵復仇隊,簡直快把他的腦袋搞炸了。
在松本的轄區內,公開亮出旗號的反日武裝不只一個,但其他的大都只是零打碎敲地殺一個兩個散兵游勇,搞搞破壞而已,只有這兩隻復仇隊真正讓松本感到頭疼,一會兒打糧車,一會兒劫軍火,你一趟我一趟,叫著勁兒來,大日本皇軍彷彿成了他們的遊戲工具。
兩年以來,松本最想消滅的就是這兩支復仇隊,但偏偏就是摸不著他們的行蹤,只知道他們住在西翠屏山裡,但西翠屏山那麼大,到哪裡去找他們呢?
這一天,松本正在辦公室裡左尋思右尋思的,忽然接到城西大婁莊炮樓來的電話,說是有個農民報告,在西翠屏山胡家附近的山溝裡發現了姐妹復仇隊的營地。松本簡直是大喜過望,急忙跳起來,集合了一個中隊的鬼子和一中隊偽軍,開上汽車就進了西翠屏山。
大婁莊炮樓的偽軍小隊長正在進山的路口等著,還領著一個三十來歲的農民,就是這個農民向鬼子報告了復仇隊的營地。
松本用力拍了拍那個農民的肩膀。
「你的,良心大大的好!房子的,地的,金票的,大大的有!」
「謝謝太君,謝謝太君!」那農民笑瞇了眼,看上去一臉貪婪之相,純粹就是為了賞金來的。
「你的,帶路的。」
「是是是,我帶路。」
去胡家道路太窄,走不了汽車,全體鬼子偽軍只能下車步行。
那個農民在前面領著道兒,一直來到胡家北簏。
「太君,您看,就在山後的山溝裡。」
松本抬頭看去,果然從山後升起淡淡的炊煙,一看表,可不是吃飯的時間了麼。
「好的,前進!」松本一抽指揮刀,把那農民嚇了一跳。
「太君,你們去,我在這兒等您,要是被別人認出來,他們還不活扒了我。」
那農民道。
松本也沒有理他,指揮著偽軍從山的兩側包抄過去,自己則領著鬼子兵上山,想要居高臨下,把姐妹復仇隊壓制在溝裡。
眼看快到山頂了,忽聽一陣「嗖嗖」的聲音,松本反應快,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自己所帶的鬼子卻有兩個中了毒箭,轉眼便死透了。
「八嗄。」松本低聲罵道,他看了半天,看出這些箭是來自於前方的小樹林,而且是從樹頂上射出的,再仔細觀察,看來這是復仇隊為了防止偷襲設下的窩弓,由此可見,復仇隊真的在溝裡。
一想到復仇隊,松本顧不上自己的手下了,忙把刀一揮:「前進!」
鬼子兵聽了,雖然害怕,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向上爬,快到山頂的時候,另一片樹叢中又射出一排竹箭,一個鬼子胳膊中了箭,很快便口吐白沫,毒發身死。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向下看去,見那山溝被樹木遮掩著,看不到底,只有幾縷輕煙從樹帽子中升起來。
松本心裡說好,急忙命令擲彈筒開始攻擊。
頓時,一顆顆榴彈落入冒煙的地方,傳來陣陣爆炸聲,硝煙頓起,完全遮蓋了原來的白色炊煙。
「衝鋒!」炮聲剛停,松本一聲令下,鬼子們不顧一切地衝下山去,接著便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松本跟下去一看,只見又有四個鬼子兵中了毒箭,正疼得在地上打滾兒。
與此同時,兩邊包抄的偽軍聽見炮聲,也分別進了溝,同樣中了機關,被吊在樹上的石頭袋子落下來,砸得頭破血流。
把松本氣的命令機槍手四下裡橫掃一氣,才往剛才冒煙的地方走,等到了那裡一看,就只有幾堆快要燒盡的乾草和樹枝,這才知道上了當,回頭再找那告密者時,人影兒也不見。
松本正在懊惱,對面山坡上一聲巨響,無數顆鐵砂子傾瀉而下,頓時又有兩個鬼子中彈,其餘的嚇的蹲在地上,生怕開炮的看見自己。
松本知道,這開炮的肯定是真人,於是命令鬼子們不顧一切地衝上小山,中間又有一個偽軍跌在陷坑裡,被坑底的尖木樁捅了個透,還是沒見到人,槍聲又從另一座山上響起。
松本氣壞了,死活非要把復仇隊抓住不可,於是又命令鬼子向響槍的山上衝。
一連衝過五個山頭兒,被窩弓和陷阱收拾掉的鬼子和偽軍不少,同時鬼子的隊伍又因為體力不均衡而拉得老長。
正在這裡,從鬼子隊伍的斜刺裡,忽然閃出六、七匹戰馬來,風馳電掣般的向鬼子隊伍衝來,馬上之人,有的使雙槍,有的使馬槍,還有的使大刀。鬼子都是步兵,被這些騎手一衝,連槍打帶刀砍,猶如虎踹羊群一般,頓時躺下四、五個。
對方也不戀戰,衝過去便跑,再不回頭,等鬼子回過味兒來,架起機槍射擊時,人家早轉到山後去了。
鬼子們顧不上再去抓姐妹復仇隊,因為那騎手分明是男子,急忙掉轉槍口,向著那騎手消失的方向追去,轉過山頭,人不見了,背後的山上又響起槍來。
松本在大山裡足足轉了三天,除了那個假嚮導,一個復仇隊的人也沒見到,而且損兵折將,帶的給養又不夠了,只得抬上屍體下了山,狼狽而回。
從此以後,松本再不敢輕易進山搜找復仇隊,而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黑衣社身上。
吳志甫對自己的外國主子真是忠心耿耿,撒下大量人手,到城鄉各處去打探消息,同時也在不停地物色合適的人員以充實自己的隊伍。
方蓉已經快畢業了,由於她成績好,考取了本校的高中。
這天下午下了課,方蓉遇見了初中部的日文教員桑美娜。
桑美娜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人長得很漂亮,身材也好,平時說話溫文爾雅,同學們都很喜歡她。
桑美娜的日文講得非常好,別人都說她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不過她自己從沒承認過。
方蓉同她的關係很近,當然是桑美娜主動拉攏她。
從一開始,桑美娜就很注意方蓉,因為她即不激進,也不媚日,只是一聲不響,悶頭讀書,而且她的身體非常好,體力充沛,體育課的成績在女生中一直名列前茅。
桑美娜有意無意地接近方蓉,還讓她當日文課代表,以便能經常見到她。
天長日久,方蓉同她熟悉起來,話也多了,戒心也沒了,桑美娜才開始試探她對中日親善的看法。
方蓉說中日親善是很自然的事,不過不喜歡日本人到處殺人。桑美娜對此深表認同,兩個人有了共同語言,關係也就更近了。
「方蓉。」桑美娜在喚她。
「桑老師,您找我?」
「你晚上有事嗎?」
「沒事。」
「沒事咱們出去吃飯好嗎?」
「老是讓您請吃飯,實在太打擾您了?」
「看你說的,你一個窮學生,我不請你吃飯,難道叫你請我吃飯?來吧,我一個人也挺悶的,陪陪我。」
「好吧!」
「那就走吧。」
方蓉跟著桑美娜來到城裡最豪華的酒樓吃飯,還要了一個雅間。
「桑老師,這裡會不會太貴了?」
「嗨!怕什麼?我又沒嫁人,掙的錢不花幹什麼?」
「那就咱們兩個,還要個雅間幹什麼?」
「這樣咱們兩個說體己話兒就不會有人聽到了。」
桑美娜點了一大桌子菜,方蓉感到,憑她掙的工資,是根本不可能擺得起這麼大的場面的。
「你們去吧,把門給我們關上,不叫你們不要打擾。」桑美娜對跑堂的說。
「哎,是,小姐們,你們慢慢吃。」
兩個人吃了一會,各自想著心事,方蓉終於忍不住了:「桑老師,你請我吃這麼豐盛的宴席,不會就是想讓我陪你解悶兒吧?」
「哎,就是想請你吃吃飯,聊聊天兒,沒別的意思。哎,方蓉啊,你說,這都有兩年多了,日本人還在這裡佔著不走,天天打仗,天天殺人,這也不是個事兒啊,是不是?」
「是啊,我最不喜歡殺人了,可是,誰又能阻止他們呢?」
「是啊。鬼子嘛,佔著不肯走,那些反日分子呢,又不肯讓,就這麼頂著牛兒,真拿他們沒辦法。」
「你說這到底怨誰呢?」
「怨誰?這可不好說。要是日本人不來,也不會有那些反日分子,反過來呢,如果沒有那些反日分子,大家好好地同日本人親善,日本人也早就走了。其實誰退一步都行,可現在大家都別著勁兒,你也不肯讓,我也不肯讓,可不就這麼頂著麼?」
「嗨,是啊,鬧得老百姓個個不得安生,這可怎麼好呢?」
「其實呀,咱們的老百姓也是,人家日本來幫咱們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建工廠,開煤礦,那麼多的人有工上,有錢賺,這不是挺好麼?非得要幫著那些這個隊呀那個隊的同日本人對著幹,這是何苦呢?」
「這也不能全怪他們,誰讓日本人不分青紅皂白,到處殺人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殺了人家日本人,人家能不報復?你老百姓把他們藏起來中,分又分不出來,可不就跟著吃瓜落麼?要是沒有人幫著他們,他們也就鬧不起來,日本人還為什麼要殺人呢?你說是不是?」
「好像,好像有點兒道理,不過我還是不喜歡日本人殺人。」
「你呀,到底還年輕。這叫以殺止殺,殺幾個害群之馬,剩下的人才能過上太平的日子對不對?」
「可他們不願意日本人來佔咱們的地方,也不能說不對呀?」
「人家不是來佔地方的,我不是說了嘛,人家是來幫咱們建工廠,修礦山的,你不去招惹人家,好好上工掙錢,人家又怎麼會殺你呢?」
方蓉半天沒說話,彷彿桑美娜說得很有理,又好像很無理。
桑美娜看得出來,於是又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這頓飯一直吃到很晚才吃完。
結過帳,桑美娜又叫方蓉到她的宿舍去陪她。
從這天起,桑美娜幾乎天天都叫方蓉去陪她吃飯,給她講了許多東西。桑美娜能說會道,方蓉終於被她說動,全盤接受了她的觀點。
「方蓉,你願不願意為早一天停止這種無謂的殺戳而為咱們國家作些事呢?」
桑美娜有一天問道。
「當然願意,只要是個中國人,誰會眼看著這種殺戳無休無止地繼續下去呢?」
「那麼,要是有人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希望你幫著作一些事情,你會去作嗎?」
「會的。」
「要是擔著漢奸的罵名呢?」
「……,我不會在乎的!」方蓉沉吟了片刻。
「真的?」
「當然真的。桑老師,你好像有什麼秘密瞞著我?」
「是的,不過經過我們長時間的考察,我們覺得你是個我們可以信任的人。」
「你們是誰?是日本人嗎?」
「不是,我們是中國人,只有中國人才會真正替中國人著想,對嗎?」
「那……,你……?」
「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我是中統留在本市的情報員,奉命執行曲線救國的任務的。」
「啊?」雖然方蓉早已感到了什麼不尋常,但還是很吃驚。
「現在黑衣社是我們組織的公開身份,所以我也是黑衣社的成員。」
「黑衣社?!」
(十六)
方蓉簡直吃驚到家了,原來本地的黑衣社竟然和本地的中統組織是一家。
「黑衣社?你們怎麼會幫著日本殺中國人呢?」
「方蓉,你別吃驚。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的最終目標是讓日本人離開這裡,由我們中國人自己管理,為了這個,我們不能同日本人硬抗,而要採取迂迴政策,最終達到目的,這就是曲線救國,你明白嗎?」
方蓉半懂不懂地點點頭。
「日本人殺了很多中國人,確實可恨,但那些反日分子更可恨,他們利用老百姓作擋箭牌去殺日本人,使得殺戮無法停止下來,他們才是國家的害群之馬,而他們存在的更大危害,就是讓老百姓認為只有同日本人硬抗才是愛國和救國,所以,我們黑衣社的目的,就是把這些人都挖出來,早一點停止殺戮,讓日本人早一點兒退回大海那邊,我們才能安享和平,你懂嗎?」
方蓉猶豫著,又點了點頭。
桑美娜又給她講了許久,直到她毫不猶豫地贊同她的話,然後說:「今天的事,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考慮好了來找我,不管你選擇什麼,都是自願的,我們決不強迫你,明白嗎?不過,我們今天所說的話,你決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免得招至災禍,知道嗎?」
「知道。」方蓉低聲回答,然後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出屋去。
此後的日子裡,方蓉見到桑美娜總是低頭走過,不敢正眼看她,桑美娜也不再同她打招呼。終於有一天,方蓉走進了桑美娜的宿舍。
「桑老師,我干!」
「這就對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好姑娘,你會想通的。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黑衣社的人了,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再過半個月,就要放暑假了,我們會利用這個時間安排你去接受必要的訓練,以後,如果你表現良好,組織上一定會獎勵你的。」桑美娜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迭鈔票來。
「給。」
「不,我不要,我不是為了錢才去做這事的。」
「我知道,你是為了愛國,所以我們才能相信你。這是活動經費,沒有錢,你怎麼開展必要的活動呢?比如要是讓你扮個富家的大小姐,沒錢能裝得像嗎?」
「好吧。」
方蓉參加了黑衣社的事,只有嚴惠君一個人知道,能在黑衣社中臥底,實在是個難得的機會。
為了安全,同城裡的方蓉和陶曉桃聯繫的只有嚴惠君一個人,連趙學志都不知道羅紫瓊和胡桃到底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這也保證了在此後的幾次大損失中,復仇隊仍然留下了火種。
暑期過後,方蓉回到了學校,桑美娜成了她的直接上司。
方蓉的任務就是注意學生中的一切言論,並把他們記錄下來,報告給桑美娜。
不過桑美娜不知道,方蓉對山上的隊伍承擔著同樣的任務。
方蓉的中立立場給了她許多方便,學生們的任何議論都能傳到她的耳朵裡。
方蓉首先是把這些言論分類,辨別哪些人心向抗日武裝,哪些人願意替日本人賣命,然後決定如何向桑美娜匯報。
當然,對於那些抗日的念頭,方蓉首先報告給嚴惠君,很快,便會有人去同目標接觸,接觸的結果反饋給方蓉,然後方蓉再在適當的時機報告給桑美娜。
而當黑衣社的人前來抓人的時候,人已經上了山。
當然,對那些有心當漢奸的,方蓉倒是也都及時報告給了桑美娜,給黑衣社提供了不少力量,於是,方蓉得到了黑衣社的信任,吳志甫還親自接見了她,把她稱為黑衣社的一枝花,他當然不知道,在方蓉推薦的人中,就有不少早已加入復仇隊了。
也就是在這年的秋天,復仇隊遭受了一次巨大的損失。
事情要從黑衣社派在外面的暗探說起。
復仇隊除了嚴惠君專門同城裡進行聯絡外,還派了朱鳳嬌負責同鄉下的一些眼線進行聯繫,以便探聽鬼子的動向。這些眼線並非復仇隊的人,而是一些仇恨鬼子,同情抗日武裝的鄉親。
無巧不成書,這天朱鳳嬌在山下打探消息回來,正巧同一個化妝成農民的黑衣社密探金大牙擦身而過,而這個傢伙,正是復仇隊剛成立的時候注意到朱鳳嬌的兩個密探之一。
這兩個密探中,負責跟蹤朱鳳嬌的已經被嚴惠君幹掉了,而金大牙則是回去搬兵的那一個。
經過訓練的特務都有一種能把目標相貌長時間記在腦子裡的本能,所以迎面走過的那一剎那,金大牙立刻感到這個漂亮的村姑在什麼地方見過。
他走出二十幾步,迅速地回頭看了一眼,與此同時,第六感也使朱鳳嬌回頭看了一眼。
兩個人目光一對,金大牙急忙轉回頭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進旁邊的小路中,而朱鳳嬌則樣若無其事地坐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她裝著休息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動靜,這才站起來繼續向山裡走去,但心裡卻十分肯定,那個傢伙一定在後面跟蹤自己。
山裡的道路,朱鳳嬌是十分熟悉的,東轉西轉,就把金大牙給甩掉了。
儘管金大牙見過朱鳳嬌,朱鳳嬌卻沒有見過他,而輕易甩掉了尾巴,讓朱鳳嬌的思想上有些大意,回到營地後,並沒有把這事情告訴隊長趙學志和副隊長嚴惠君,這最終造成了她的失手。
金大牙認出朱鳳嬌後,為了進一步探到復仇隊的營地,他打算先跟蹤朱鳳嬌,然後再回去報告,誰知一進山,沒走出多遠,朱鳳嬌便沒了蹤影,金大牙只得悻悻而回,不過沒忘了向吳志甫報告。
吳志甫聽到這消息,像得了寶貝一樣,親自到離發現朱鳳嬌的地點最近的一個村子裡設下了秘密指揮部,並把幾乎所有外勤都調到了附近,把所有道路都監視了起來,就等著魚兒上鉤。
等了十幾天,女子復仇隊在山的另一邊打了鬼子的一個搶糧隊,吳志甫被松本叫去罵了個狗血噴頭,讓他去那裡調查復仇隊的線索,但執著的吳志甫不為所動,堅持把人手留在原地,又等七、八天,終於等到了他們想找的人。
剛一出山,就應該發現路邊有了很多不尋常的農民,但朱鳳嬌太大意了,一直走出四、五里,這才感到不對。
她藉著轉彎的機會,迅速觀察了一下,發現那些奇怪的人都在向自己這裡集中,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不由暗悔不已。
她轉過幾里路,繞道向山裡走去,想要把那些人甩開,發現這些人很難對付,根本無法甩脫。
「不行,我不能把他們帶到營地去。」朱鳳嬌知道,自己想要輕鬆脫身是不可能的了,於是穿過一片樹林,佯裝已經甩掉尾巴的樣子,重新向山外走去。
出了山,她左拐右拐,故意領著特務兜圈子,同時也在思考著脫身之策,此時身後已經跟上了十五、六個特務。
(十七)
前面出現了一個村莊,朱鳳嬌對這裡非常熟悉,於是進了村子,閃身進了一條小巷子,只兜了一小圈,便到了原來的村口,回頭看去,那些特務們分別進了幾條街道中,沒有人看到自己,於是出村往回走,剛剛走不出遠,忽然從旁邊的路上閃出一個人影來,與朱鳳嬌碰了個滿懷。
「她在這裡!」那傢伙忽然大聲喊起來。
朱鳳嬌平時練得刻苦,身手比這小子快得多,見他伸手去懷裡掏槍,她的槍早已拿在手中,一槍便打碎了他的天靈蓋,然後一貓腰,順著灌木叢向遠處跑去。
「她在那兒,快追!」她聽到有人在喊,接著響起了槍聲,子彈從身邊掠過,吱吱直響。
「別開槍,抓活的!」有人命令道。
不讓開槍,這給了朱鳳嬌一線生機,她稍稍直起身來,向四周看看,見足有四、五十人從三面向自己圍上來。
朱鳳嬌於是向沒有人的那一面跑去,漸漸地,越來離西翠屏山越遠了。
她不怕遠,越遠,隊長她們就越安全。
跑出兩里多地,雖然朱鳳嬌的耐力不錯,但特務們也是訓練有素,所以越追越近,鳳嬌回頭一槍把追在最前面的一個特務打倒,迫使他們趴在地上,趁機拉開了距離,就這樣一氣兒就跑下去十幾里,子彈已經打光了,鳳嬌看看附近有一個村子,便鑽了進去。
這裡名叫謝村,是個幾百戶人家的村子,特務們追到村口,正要進村,吳志甫跟了上來,只叫了兩個特務進去,穿過大街到另一端,如果看見朱鳳嬌出村而去便開槍報警,否則便守住村口,再命其餘特務左右包圍,把住村子的所有出口,許進不許出。
朱鳳嬌果然沒有穿村而過,她打算在村裡暫避一時,等耗到天黑了,便有機會逃脫。
吳志甫知道,憑自己這幾十個人,想從村子時搜出人來實在是不可能,好在這裡離城只有五、六里,於是派了一個特務騎車回城,直接找松本調援軍。
松本聞信大喜,急忙調了一個鬼子中隊,加上皇協軍兩個連,親自率領,乘汽車趕到了謝村。
三百多正規軍,加上幾十個特務,為的只是抓一個朱鳳嬌,這也算是個奇觀了。
松本叫皇協軍接替特務位守住村口,然後把特務們分開,同鬼子兵編成數隊,開始進村搜查。
鬼子們把村子裡鬧了個雞飛狗跳牆,卻並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人。
「太君,我看一定是這村裡的人把那個女復仇隊藏起來了。」吳志甫道。
「嗯!說的對。」松本點點頭,然後用日本話下令,挨家挨戶去趕人,把全村的人都趕到村頭的空場上集合,無論男女老幼,就是不能動的也要抬來,不服從的一律槍斃。
不久,上千名百姓被趕到了村頭。鬼子們架起機槍,把人群圍在當中。
王家幢的一幕再度上演。
松本說,讓鄒翻譯官翻譯,大意是說,村裡人藏起了女子復仇隊的人,要他們把人交出來,保他們無事,不然,就要把全村人殺光。
村民們看著鬼子,沒有一個人說話。
松本拔出手槍,一槍把一個老漢打倒在地,接著又射殺了一個兩、三歲的孩子,並把撲在孩子身上痛哭的他的母親也打死了。
村民們的臉上現出了強烈憤怒的神色。
「通通的抗日分子的,通通的槍斃的幹活!」松本惱羞成怒,把指揮刀抽出來,高舉過頂。
「機槍準備!預備!」
「慢著!」人群中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
人群給她讓開了一條路,朱鳳嬌穿著一身農家衣服,盤著髮髻,臉上滿是灶灰,她昂著頭,慢慢走向前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和鄉親們沒有關係,你把人放了,我跟你走。」
「你的,復仇隊?」
「對!」
「是她嗎?」松本回頭問吳志甫。
「是她嗎?」吳志甫回頭問金大牙。
「她換了衣服,臉又這麼髒,我認不出來。」
「給她洗洗臉。」
特務們打來了水,兩個鬼子去扭朱鳳嬌的胳膊,朱鳳嬌用力一甩!
「不用侍候!」她走過去,蹲在水盆邊,認真洗淨了自己的臉,恢復了美麗的容貌,然後站了起來。
「看清楚了,我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是她,就是她!」金大牙急忙說道,朱鳳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嚇得後退兩步。
「捆起來!」鬼子們聽到命令,再一次圍上來。
「用不著,我跟你們走。」
「我的,怕你的,自殺,不捆的,村裡人,通通死了死了的!」松本說道。
鳳嬌知道,跟鬼子是講不清道理的。
她微微冷笑一聲,站在原地沒有動。
兩個鬼子抓住了她的胳膊,像鳳凰展翅一樣扭在兩邊,兩個特務奉命去村子裡找來了一架梯子。
鬼子把她拖到梯子邊,雙手上舉捆在了梯子上。
又蹲在地上,把鳳嬌的兩腿打開,繞過梯子的兩側,從後面把她的兩腳捆住,現在她想動也動不了了。
「你的,說,誰的,藏你的?嗯?」松本問道。
鳳嬌把頭一扭:「沒人藏我!」
「嗯——不說?大大的好!你們的,誰,藏她的,自己的,出來!」
「太君問,剛才是誰家藏的她,自己出來招認,免得全村受害。」鄒翻譯官道。
沒有人應聲。
「那邊的,一百個花姑娘,通通死了死了的。」
松本一聲令下,鬼子們衝入人群,以鳳嬌最初出現的地方為中心,一個個把女人拉了出來,拖到人群的前面,足足拉出來一百人。
松本一個個從女人們的面前走過,然後叫鬼子拉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來。
松本抽出了指揮刀,伸進姑娘的兩腿之間,刀刃向上,壓到了她的褲襠裡。
「爹!娘!」姑娘哭了起來,褲子很快就尿濕了。
「你的,說!」
松本以為姑娘害怕了,會說出他想知道的,但姑娘的爹娘卻哭著喊道:「蘭兒,死也不能出賣自己人!」
「嗯!」姑娘抽泣著應道。
「嗯,死了死了的。」
「住手!」松本正想動手,女人中又走出一個人來,這女人二十七、八歲,中上等的模樣,中等個兒,髮髻上插著一支白紙花。
這是元禮媳婦,是個寡婦,他男人在日本人開的礦上作工,被日本工頭用包著鉛塊的橡皮棍打在後腦,死了快一年了,但元禮媳婦卻一直給他戴著孝。
「你的,什麼的幹活?」
「人是我藏的,跟鄉親們沒關係,要殺殺我,把人都放了。」
「大嫂,這跟你沒關係!」鳳嬌喊道。
「我肏你娘的小日本兒,有本事衝我來,對付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算什麼本事?」
松本不能完全聽懂鳳嬌的話,不過只從她的表情上就知道絕對不是在誇他,他發出一陣惡毒的獰笑,轉回頭看著元禮媳婦。
「你的,藏人的?優西!」他點點頭,把指揮刀從蘭兒的襠下抽出來,頂在元禮媳婦的襠裡。
(十八)
元禮媳婦的眼圈兒紅了紅,把頭扭過去,閉上了眼睛。
「嗯!衣服的,脫光!」松本把刀抽回來,一揮手,鬼子兵撲上來,把元禮媳婦抓住,要將她的衣褲扒光。
「小日本兒,你們混蛋!你們自己有沒有老婆孩子?你自己有沒有女兒?」
鳳嬌仍然在罵。
元禮媳婦並沒掙扎,只是平靜地說道:「妹子,不用跟他們講,他們聽不懂人話。」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漢顫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走出來,用手中的枴杖指著松本道:「畜生,自古女人刑不去衣,你們這些小日本兒,吃的是不是人奶?老天爺白給你披張人皮了。」
「五叔公,你省省唾沫吧。他們如果如果不是畜生,也不會到咱們這兒來殺人放火了。」元禮媳婦道。
「不行,我得罵罵這幫兔崽子,不罵我心裡不痛快。」
「算了吧,五叔公,鬼子不是人,再搭上一條命,不值得。」
「不就是個死嗎?叔公我一把年紀了,還想活幾個八十歲?看著自己族裡的女人讓畜生們這麼糟蹋,我還活個什麼勁兒?」五叔公說著,又往前走了兩步,看看夠著松本了,掄起枴杖便打。松本急忙退了幾步,五叔公不依不饒,蹣跚著緊追不捨。
「死了死了的!」松本邊跑邊喊,幾個鬼子從四周撲過來,五把刺刀一齊刺向五叔公。
五叔公沒有喊叫,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刺刀從自己的身體中抽出,他咧開嘴笑了。
「行!王八崽子,殺我一個老頭子,還要五個王八羔子動手,你們真有種!有朝一日我孫子回來,把你們一個一個大卸八塊!」說完,用手拉了拉有些皺巴的裌襖,直挺挺地仰面躺了下去。
「爹!」
「五叔公!」
「……」
五叔公是謝氏的族長,也是村子裡輩份最高的一位,看著他被害,村裡的男女老少都急眼了。
「小鬼子,我們跟你拚了!」男人們開始臉紅脖子粗地向上闖,松本舉起刀:「機槍準備!」
眼著王家幢的一幕又要重演,元禮媳婦拚命甩開扭著他的鬼子兵,衝到了機槍和人群之間:「慢著,住手,都住手!」
她看著同村的鄉親:「叔叔、大爺、嬸子大娘們,各位兄弟姐妹們。元禮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死就死了,沒關係。大夥兒的命金貴,不值得這樣拚呀!大夥兒聽我一句話,讓我去吧,自打鬼子打死了我的元禮,我就橫了心,發了誓要和鬼子干,我和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三江四海之恨,為了這個,我才要幫著那些打鬼子的英雄豪傑,就是豁出命來,也在所不惜。現在,該是我話符前言的時候了。鄉親們,我知道你們都恨鬼子,都不怕死,不過不能這麼白白送死啊……!」
看看鄉親們安靜下來,她又回頭看著松本:「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把鄉親們都放了!」
「優西!你的,頂罪,別人的,死了死了的沒有。」
「好!不就是脫衣服嗎?老娘是過來人了,怕什麼?看吧,看吧!看看跟你娘、你媳婦你妹子有什麼不一樣?」元禮媳婦站在那裡,臉上帶著羞憤和嘲弄的笑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脫了下去。
「來吧,小鬼子,看看你們殺女人的本事!」元禮媳婦挺起兩顆豐滿的乳房,無畏地看著松本。
「切腹的!」松本避開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向鬼子下命令。
四個鬼子走過來,抓住元禮媳婦,把她拖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按住。元禮媳婦的陰毛很重,從恥骨一直生到陰唇後部,黑茸茸地佈滿兩腿間的方寸之地。
「呀——」一個鬼子兵端著刺刀,從她的腿端嚎叫著衝過來,長長的刺刀「噗」地一聲,齊根捅進了她的陰戶。
「啊——」元禮媳婦慘叫了一聲,仰在地上的頭一下子抬了起來,如果不是被四個鬼子死死壓住,她一定會疼得縮成一團。
「呀!」鬼子兵用力一挑,刺刀從她的私處一下子挑到了心窩,鮮血和著被挑起的腸子飛起幾尺高。
元禮媳婦的手腳抽動著,渾身顫抖了很久。
「小- 鬼- 子!」元禮媳婦用最後的力氣,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三個字,然後頭一歪,斷了氣。
「老爺爺!大嫂!」鳳嬌看到百姓因自己而受害,痛苦萬分。
「這個的,私通反日分子的下場!」松本看著村民們威脅著說。
他又轉過頭,看著捆在梯子上的鳳嬌:「你的,復仇隊的幹活?」
「怎麼樣?」
「復仇隊的,哪邊的開路?」
「太君問你,復仇隊在什麼地方?」
「哼哼,復仇隊在哪兒,我會告訴你們這群畜生嗎?」
「八嘎!」松本一掌把鳳嬌摑得順嘴角流血:「不說,死了死了的!」
「呸!」鳳嬌把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在松本臉上,嘲弄地哼了一聲,把頭扭在一旁。
「帶回去,嚴加審問!」
「太君,太君。」吳志甫跑了過來,在松本耳邊道:「太君,不能回去,復仇隊訓練有素,她們隊伍裡有高人,要是把人帶回去審,就算審出個子午卯酉來,復仇隊也早挪窩兒了,那不是白幹嗎?再說,您能保證這村子裡沒有其他人私通復仇隊?他們不會去報信兒?」
「嗯,有理的。你的,什麼的意思?」
「就在這兒,先把村子封鎖起來,一個人也不准出去,天黑之前就要審出個結果來,然後您發個手令,調齊人馬,直接去消滅復仇隊。」
「優西!」松本下令,把全村人趕回村裡,任何人不准離開家門,命皇協軍嚴密封鎖村子周圍各處的道路,不准任何人離開村子,然後領著自己的衛隊和吳志甫的黑衣社進村,來到維持會的院子。
(十九)
說是維持會,只不過是個空院子,已經選過不下十次會長了,就是沒人願意當。
鳳嬌被連梯子抬到了後院,斜靠在屋簷下。
松本叫人去找了繩子、鐵鏈、烙鐵、鍘刀、豬鬃、鞭子、木棍、涼水等等,全都放在院子裡給鳳嬌看。
「你的,說!復仇隊的,什麼的幹活?哪邊的開路?」
「太君問你,復仇隊都是些什麼人?在什麼地方?」
鳳嬌咧嘴一笑:「別費心了,還是一槍把我崩了就完了,我不會讓你們滿意的。」
「八嘎!不說的,死了的沒有,活了的沒有!」
「太君說了,要是不說,讓你想死都死不成?」
「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姑奶奶接著!」
「嗯——,八格牙鹿!打!」
一個鬼子拿起鞭子,沾上涼水,狠狠地抽在了鳳嬌的肩頭。
「嗯!」鳳嬌疼得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接著又幾鞭,衣服上現出道道血痕。
「說不說?」
鳳嬌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再打!」
鬼子拿了圓木棍,把鳳嬌的小腿夾在梯子的立柱和圓木棍之間,用繩子捆住,另用一棍短繩放在兩股繩子之間,開始絞緊繩子。
「啊——啊——……」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腿上傳來,鳳嬌嘶聲慘叫著,豆大的汗珠從她俊俏的臉上流下來,把全身衣服都浸透了。
繩子絞過幾絞,鳳嬌疼得昏了過去。
「潑醒她!」
涼水潑在鳳嬌的臉上,她醒過來,仍然冷冷地看著松本。
「快說!」
鳳嬌又笑了笑,把松本氣了個半死。
「再打!」
鳳嬌又昏迷了好幾次,一直折騰到天黑,最後再潑不醒了。
「八格牙鹿!」松本急得什麼似的,但朱鳳嬌不醒,你能拿她怎麼辦?
「太君,看來想馬上審出結果來是不可能了,現在天已經黑了,就算審出來,復仇隊也跑了。」
「那就殺了她!」
「那不是白抓了嗎?」
「依你的,怎麼辦?」
「太君,您聽我說,你看這麼辦行不行?」吳志甫又在松本耳邊給他出了個壞主意。
「優西!」
第二天,鬼子帶著朱鳳嬌撤回了城裡。
朱鳳嬌被關押在黑衣社的地牢裡,為了防止她自殺,他們把她的手腳用鐵鏈鎖在床的四腳。
第二天的下午,鳳嬌醒了,吳志甫親自跑來看她。
「嘖!嘖!嘖!唉!日本人真狠哪!」吳志甫故意撫摸著鳳嬌肩頭的鞭痕說:「姑娘啊,你這是何苦的呢?小小年紀,又是青春年華,幹嘛要幹什麼復仇隊?憑你這年齡,這模樣,要是嫁個大富大貴的男人,一輩子都吃喝不盡,何苦幹這掉腦袋的事兒呢?」
看看鳳嬌不理他,他又說:「我知道你們都管我叫漢奸。其實我們也是為了咱中國人著想嘛。要是沒有你們這些反日分子,日本人哪會到處殺人呢?是不是?」
「胡說,日本鬼子根本就不是人,他們佔我河山,殺我人民,你們這些漢奸,不想著把日本鬼子趕跑,反而幫著小鬼子欺負中國人,你們哪有一點兒中國人的良心?你還算人麼?」
「隨你怎麼說?只要沒有了你們這些反日分子,天下就會太平得多。告訴你,松本太君是想把你關到憲兵隊,由日本人審問的,你也知道,日本人的手可比我們狠多了,我是不想讓你多受苦,所以大包大攬地把你留下來。我答應松本太君,你一定會把復仇隊的情況都告訴我。告訴你,我可是替你擔著風險呢,你要是不說,我的腦袋也得搬家。人都應該有點兒感恩之心,我這可全都是為了你好,可別因為你再把我搭進去。怎麼樣?告訴我吧?」
「告訴你什麼?」
「告訴我復仇隊的事兒。」
「這還用我告訴你,復仇隊殺鬼子,炸軍車,專門跟鬼子干,這人人都知道,你問我幹嘛?」
「那我問你,復仇隊有多少人?」
「問這個幹嘛?」
「日本人想知道。」
「你想聽嗎?」
「當然。」
「那我告訴你。」
「你說。」
「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
「就這麼綁著說?」
「來呀,給她打開。」吳志甫命令道,兩個特務拿著鑰匙過來,剛想打開腳鐐,狡猾的吳志甫忽然明白過來了。
「慢,還是等你說完了再打開吧。」
朱鳳嬌本來是打算一獲得自由,便尋機自盡的,沒想到吳志甫這樣謹慎。
「好吧,你問什麼來的?」
「復仇隊一共有多少人?」
「噢,怎麼也有百十萬吧。」
「什麼?百十萬?」
「對呀,你想啊,全中國有多少老百姓被日本人殺了,他們的家裡人能不為他們報仇嗎?要報仇,當然要組織復仇隊了,我說百十萬還說少了呢。」
「我說的是你們姐妹抗敵復仇隊!」吳志甫提高了聲音,他發現自己被耍了,十分惱火。
(二十)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這是軍事秘密。」
「廢話,不是秘密我還不問呢。我要知道的就是秘密。」
「吳社長,我聽說你以前是中統的?」
「沒錯。怎麼樣?」
「那你應該知道,秘密是不能說的。」
吳志甫被她氣得一腦門子官司:「我說你到底說不說?」
「說怎麼樣?不說又怎麼樣?」
「老老實實說了便罷,不說,就把你送給日本人!」
「送給日本人又怎麼樣?姑奶奶還怕了誰了?」
「有你怕的,昨天那個小寡婦的下場你就看見了,日本人會扒了你的衣裳,給你用刑,讓你生不如死,還會送你去慰安所,讓那些骯髒的日本兵輪流幹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能不能受得了?」
「呸!姓吳的,你這個王八蛋,你還有臉在這裡說,日本人糟蹋中國女人,你的臉上有光是嗎?你怎麼不把你媽和你妹子送給日本人當妓女?」
「讓你說著了,我妹子現在就在侍候一位大日本皇軍的將軍,怎麼樣?」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是什麼林子養什麼鳥兒。你們吳家老祖宗的臉,都讓你們這群不肖子孫給丟盡了。」
「廢話少說,你到底招是不招?」
「沒什麼可招的。」
「好,那就怪不得我了,來,給我用刑。」
特務們拿來了大鐵壺和漏斗,吳志甫親自把鐵皮漏斗硬塞進了鳳嬌的嘴裡。
鳳嬌的肚子很快就被涼水撐得鼓脹起來,像個足月的孕婦一樣!
然後特務們又用粗木槓子壓在她的肚子上,幾個人往上一坐,水象箭一樣從她的嘴裡和鼻子裡噴出來,使她感到自己就要死了,屎尿也禁不住排到了褲子裡。
吳志甫叫特務們反覆給她灌著涼水,灌完了壓肚子,一連折騰了很多遍,直到鳳嬌的眼神有些直,呼吸也變得紊亂了,這才罷手。
他們找來了醫生,好不容易才把鳳嬌給救過來,鳳嬌一醒,立刻擺出一副依然故我樣子,吳志甫眼睜睜看著,毫無辦法。
過了夜,松本派人來把鳳嬌轉到了憲兵隊的牢房裡,為了怕她出什麼意外,一路上他們把她四馬倒躦蹄地捆著,四、五個鬼子兵小心翼翼地看著,到了憲兵隊,仍然用鐵鏈鎖在一張床上。
此時的鳳嬌已經顯得十分孱弱,松本和吳志甫懷著更大的陰謀,所以派了最好的日本醫生和日本護士來給她治傷,並專門負責監護她。
與此同時,日本鬼子在四鄉張貼佈告,宣稱抓住了姐妹抗敵復仇隊的副隊長朱鳳嬌,並稱要把朱鳳嬌公開處決,處決前要把她放在慰發所裡犒賞皇軍,再押往城郊各鄉各鎮去遊街示眾,以彰皇軍的軍威,並且還在佈告中公開了遊街的路線和日程。
鳳嬌她還在奇怪,為什麼鬼子不給她用刑了,還這樣照顧她,還以為鬼子想要軟功夫打動她,心中不由暗笑。
她不知道,松本正打算以她為誘餌,引誘復仇隊上鉤呢,為了怕復仇隊不肯出山救人,松本不敢動用城裡的鬼子,特地派人從前方戰場上借了一支秘密部隊來實施包圍任務,所以才耽擱了很長時間。
鳳嬌的鞭傷和腿傷很快就好了,由於吃得不錯,所以精神上也好多了,又恢復了少女的美麗容貌,而這一天,松本帶著幾個鬼子來到牢房。
「你的,不合作的,我的,很生氣。」
「哼哼,你的生氣,我們中國人的高興!」鳳嬌故意氣他。
「我的生氣,懲罰的幹活。」
「來吧,姑奶奶不怕!」
「好的,你的,慰安婦的幹活。解下來。」
鬼子把鳳嬌從床上解下來,架著她坐起來,連續數天被固定在床上,鳳嬌的四肢幾乎不會動了。
「衣服的,脫光!」松本又命令道。
被俘的結果,嚴惠君早已對她們說過,裸體已經是最基本的苦難了。鳳嬌也親眼看過死在鬼子手裡的女性的遭遇,自己又怎麼會有例外呢?所以,她只是略掙了一下,罵了一句,然後扭過頭,只把他們當成一群畜生。
很快,鳳嬌的衣服便被脫光了。
參加復仇隊的時候,她只有十六歲,現在也還不到十九歲,正值青春年華,一身雪膚細膩如羊脂美玉,瘦溜溜的身子,細細的腰,圓圓的臀,長長的腿,纖巧的雙腳,曲線玲瓏,一對剛剛發育成熟的乳房像兩座白玉山峰,頂著兩粒粉葡萄珠兒,漆黑的陰毛不多,全部集中在中線附近,從恥骨的上緣一直延伸進兩腿中間。
松本拿起一長繩子,親自走到鳳嬌的背後,把她的雙臂反綁起來,繩子在她的體前交叉著,形成一個只有兩橫的「羊」字,兩隻乳房從繩子的空隙中露出,顯得更加性感和突出。
接著他又用多出來的繩子,把她一條腿的膝部捆住,拉向她自己的胸前,並把小腿緊貼著大腿捆起來,整個人就只剩下一條腿是自由的,而這樣她不可能進行任何有效的反抗。
「嗯哼哼。」松本淫笑著,看著自己的俘虜,他把她抱起來,走出牢房,鑽進他自己的小汽車裡,那幾個跟他一起來的鬼子也上了車。
鳳嬌知道這是去什麼,她很想哭,但她終於沒有哭。
汽車停在一個院子裡,鳳嬌聽到了男人們的淫笑聲和日本女人細聲細氣的嬌笑聲,她知道,這裡便是慰安所,自己將在這裡變成鬼子的軍妓。她咬了咬牙,心裡說:「小鬼子,別得意,只要姑奶奶有機會,就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松本抱著她下了車,一直向最裡面的一處房子走去,只穿著T字兜襠布,正在排著隊等著到各屋去洩慾的鬼子兵們看到松本,狼狽不堪地立正敬禮,當他們看到被捆成這種樣子的鳳嬌的時候,一個個眼睛瞪得像鈴鐺一樣。
這座獨立的房子顯然是給軍官使用的,裡面的裝飾十分豪華,地上鋪著榻榻米。
鳳嬌被扔在榻榻米上,摔得她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