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15.03.08 起統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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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田鶴の故事
作者:血睚眥
關隘外
冷月圓亮,冷風穿林。
力丸靜而疾速的奔跑著。
他有著某個緊迫的要務要立刻回到東鄉城向主公報告。
遠遠的,望見了一座加在山澗間的木門——到了關隘了。
只要跨過這關隘就是東鄉國了,力丸屏息靜氣,放慢了速度。
因為這道關隘並非是東鄉國的,而是東鄉國的鄰國所設。
在這亂世,四處的領主都將自己彈丸般的領地嚴密的看守著,佔有這山澗的鄰國,即使在這不過兩百尺的距離也要設下兩道關隘以表明界限。
表明國界的關隘,它生來的作用就是阻攔,而不是放行。
既然在這兩百尺的小山澗特意設了關隘,就更意味著不會讓人隨便過去。
夜很安靜,夜蟲的鳴叫與關口火把的辟啪作響都已清晰可聞,另外,還能聽見一聲聲銳器破空的聲音。
「誰在那裡?站住別動。」——一個年輕的女聲呵斥道!
力丸在關隘前停下了腳步。
在他的面前,在關隘之前,站著一個威風凜凜的女子。
一柄大而重的薙刀在她的手中戒備的指向力丸。
火把的映照下,力丸看清那女子不到二十歲的樣子,一道白頭巾束住額頭,秀髮紮成一條馬尾飄拜腦後。
她身穿著紅色白邊的粗布短褂和白色束腰,展露出修長而健美的四肢。
——力丸看得出來,她苦練過一番武藝,應該是某戶鄉村武士家的女兒。
「你三更半夜急匆匆的要去哪裡?」
「不用你管,快讓我過去!」力丸威嚇道,現在主公的情況很危險,他沒有功夫陪這個女孩子在此胡鬧。
面對這種氣勢的威嚇,一般的雜兵可能會感到膽怯吧?但是女武者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她高傲的抬起頭來,略帶輕蔑的說道:「你休想過去,除非把我殺了。」
女武者說著,心下也推測除了來者的身份。
「你是東忍流的吧?我倒要看看為鄉田城效力的忍者有多高的水平——動手吧!」
少女說罷,挺刀刺來。
穩而狠,不錯的一個突刺,但是對力丸來說要避開也是容易之至。
健壯的忍者一個閃身,欺近、馬步、頂肘!
啪的一聲悶響,女武者趔趄著退了幾步,嘴角流下鮮血。
「這招……原來是東忍流的高手。」女子擦淨血跡,重新擺好了架勢。
「好,我倒要看看東忍流的忍者究竟有多大本事!」
力丸沉默了。
他很清楚,剛剛那一記【螺轟】已經將對方的胸骨切實的打裂了。
作為胸腔正中的胸骨一旦裂開,先不說雙臂無法發力,管事每次呼吸都將引發的裂骨之痛就能讓大部分壯漢痛倒在地,呻吟不起了。
當然,有不少修煉邪功的人士使用藥物破壞了自己的痛覺,使得身體能夠無視痛苦的戰鬥下去。
可面前的武者——這個很明顯面露痛苦之色的少女,明確的是憑證自己的意志戰勝劇痛,屹立不倒。
壯碩的忍者拔出身後那把寒光閃閃的【十六夜】,決心對眼前的女武者使出全力。
「在下是東忍流的力丸,請問高姓大名。」
「明智雙牙流,明智田鶴。」
此刻通告了姓名——因為下一刻就沒機會再說了。
忍者的腿動了!
捕捉到這一動作的少女調動全身肌肉,騰空躍起猶如矯健美麗的雌豹,手中持握的長牙直刺目標——撲空,是誘敵的虛招!
忍者的身影閃到了女武者身側——抓緊薙刀,全力橫掃——擊中的只是影子,影子的主人與影子在瞬間調換了位置,自下方——寒光一閃!
鐵器斬斷肉的聲音,利刃劈開骨的聲音,以及,血液飛濺劃破夜空的風鈴般的清響。
「唔啊——……!」女武者捂著噴薄出鮮血的胸口,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兄……長……」
女子的身體緩緩倒在了不斷擴散開來的血泊之中。
「身為女子,你的水平實屬不錯。你真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力丸注視著又一個被自己吹熄生命之火的人——一個年輕的少女,將十六夜插回鞘中。
在向對方致以一瞬間的悼念後,力丸縱身越過了關隘。
「生在這種亂世,真是女子的不幸……」
力丸的悼詞飄散在夜風中。
這夜風也漸漸帶走了沉睡在冰冷石板路上的少女所殘留的那一絲體溫。
就在明智田鶴的身體慢慢冷去的時候,一個路過的足輕發現了她。
短暫的驚訝過後,這個足輕並沒有大聲報警,也沒有去叫人來救治田鶴,反而對著倒在血泊裡的少女露出了幸災樂禍與譏諷的冷笑。
「嗐,不過是掙碗飯吃,拿幾個酒錢,至於把這條命搭上嗎?真是個蠢女人。」足輕慢慢的走進田鶴,看清楚少女淒慘的樣子後笑得更開心了。
「哈,平時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現在怎麼也成這副樣子啦?虧你還成天拿著把大刀四處比劃,你們那啥明智雙牙流也不過就是如此嗎!」足輕訕笑著,伸腳將田鶴身體翻了過來。
一看之下,才發現女武者的衣襟連同束胸都已被一刀斬開,不僅露出胸口上那一道致命的刀傷,一對渾圓的乳房也展露無疑。
而且她的鮮血正好濺到了慘白的嘴唇與半閉的眼瞼之上,竟似是唇紅胭脂一般。
田鶴是習武的女子,平日裡從未試過脂粉,但現在被自己的鮮血一染,竟顯出一個如此淒美妖艷的妝容。
「嘿嘿嘿……還真是個美人兒吶。」注視到這幅美景,這個膽怯而粗鄙的男人忍不住淫念頓起!
又看見田鶴所受那當胸的一刀正從雙乳之間劃過,而且刀速極快,傷口深而寬,不曾壞了這一對美乳的形狀,反是在鮮血映襯下顯得雙峰更加潔白勝雪,故而再也按捺不住,俯下身揉起田鶴的豐乳。
一觸之下,男人發現少女胸口還留有餘溫,而且可能是田鶴習武的緣故,她的乳房的手感比尋常女子還要更為堅挺緊致。
「你這小騷貨,平日裡近你身都不得,今天大爺我就要拿你開個葷。」男人又揉又嘬,百般玩弄起田鶴的雙乳,連傷口的血都舔了起來。
之後還嫌不過癮,又對著田鶴半張的嘴一頓狂吻,順帶扯下了女武者衣下的遮羞布。
可憐的田鶴,平日裡英姿凜然的她哪能容得這種人對她如此猥褻?
可是現在,她只是一臉漠然的望著天空,任憑這個惡棍玷污自己的身子。
這男人弄得興起,一股白液從胯下射出來,正濺在田鶴胸前的刀傷上。
「哎呦……小妮子還真夠騷,大爺我都沒忍住。
嘿,不過別著急,這鬼地方方圓十幾里也沒一個女人,大爺我早攢了一大堆存貨呢。
小田鶴,看你成天舞刀弄棒,一定還是個沒嘗過男人滋味的處兒吧?放心,大爺我現在就幫你開了苞,和你相識一場,權當是幫你過三途河的銅錢吧!」
男人說著,扯開田鶴的束腰,昂起那醜陋的傢伙就要向田鶴撲去。
「住手!」
一聲呵斥剎住了男人的行徑。
那廝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修驗者打扮的女子正從關隘一側的山林裡疾跑過來。
「竟然對已經身過的女子出手——此等惡行就是畜生也不會做,你根本就是餓鬼,不配做人!」
說話間,女子已經躍到了那惡棍身前。
關口的篝火映照出她的臉龐——烏黑的雙眉,明亮的眸子,栗色的秀髮在腦後紮成一條幹練的辮子——一個有些美少年氣質的俊俏少女。
「你!你是什麼人!」男人被嚇了一跳,連忙離開田鶴的身子抓起刀來。
但是,當他看清來著是個俊秀少女後,剛剛被斥退的慾火更加猛烈的燃燒起來了。
「哈哈!你就是入侵者吧?這丫頭分明就是你殺的,竟然還說我?」男人說著就持刀衝了過來。
他知道能夠將田鶴擊敗的高手絕不是他這廢物能應付的,但他其實也並不相信面前這個少女真是闖關的入侵者。
這丫頭可能就是個進山採藥的吧?不過管她是誰呢,這惡棍已經打定主意將這少女先姦後殺。
「干死人你說是餓鬼,那我就來幹幹你這活人吧!等大爺洩夠了火之後再把你那顆腦袋交上去領賞!」
「哼……火嗎?」少女顯露出修羅的怒容。
隨即,火焰——自少女掌心噴薄而出的火焰吞噬了男人的身體。
「唔啊啊啊啊——!」一聲慘叫,身心都已經腐爛不堪的男人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團灰燼。
「既然已經自甘墮落進餓鬼道,不如再進一步進去焦熱地獄吧。」少女抖滅拳上的殘焰,走到了田鶴的身旁。
看到可憐的女武者在死後被玩弄的凌亂不堪的姿態,少女悲憤的咬了咬牙。
「……我……」少女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
她虔誠的合掌祈禱了一下,伸手闔上田鶴的雙眼,並想要把田鶴的衣衫整理一下。
正當她的手觸到田鶴胸口的時候,少女突然一驚,連忙附耳在田鶴胸口仔細聽了聽。
「莫非……唔,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的!」少女自言自語著,急扯下自己的衣袖包紮好田鶴的傷口,然後抱起女武者的身體躍入深山之中。
堅持住……拜託了,一定來得及的——!
漆黑的山林之中,少女的身影穿越樹叢、越過溪澗,急速奔跑著。
終於,粗大的古樹中顯出了一個簡單的茅屋。
少女一頭撞開門,將她懷中抱著的田鶴放到屋中的床上。
「拜託了……都到這一步了,別死啊。」少女從身後的木架上取下珍藏的秘藥,急忙想塗抹在田鶴的傷口上——幸而田鶴的衣服已經被扒開,否則衣襟被凝固的血液粘上的話可就難以取下了。
但是,少女立刻發現還有阻礙上藥的東西在——剛剛那個男人所留下的污濁體液……
這小屋本就是少女為了對自己進行某種懲罰而蓋的。
裡面根本沒什麼柔軟的東西,而如果用粗布或者乾草來擦的話,只怕會讓傷口立刻裂開吧?
沒辦法。
事到如今,少女無論如何也不想讓眼前的女武者就這樣死去。
所以她顧不得許多,直接用舌頭舔掉了那些噁心的東西,然後將琥珀色的膏體塗抹在田鶴胸上。
「這樣一來的話,傷口就……」少女放在田鶴胸口的手突然僵住了——剛剛還能感受到的,僅存的那一點點來自胸腔裡的震動,已經停止了。
「怎麼這樣……明明已經處理好傷口了啊!」
是的,傷口是被暫時處理好了。
但是僅僅如此就能讓田鶴甦醒過來麼?
救人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雖然田鶴的生命力很強,寒冷的夜風與精液也起到了部分之血的作用,少女救治的速度與藥效更是沒的說,不過很可惜,這一切都必須是建立在對方還是心臟跳動的基礎上才可稱之為「有效」的行動。
而在剛剛奔向茅屋的過程中,田鶴的心臟中生命的火苗提早一步熄滅了。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到了這一步卻來不及……」
少女不甘心的喊道,抱緊躺在床上的田鶴——啊啊,體溫在揮散,這個自己每天都在注視著的人,給與自己某種溫暖的人,正在逐漸冷去。
「不……還有機會……」陷入悲傷和悔恨的少女猛的想起了什麼。
「體溫……如果心之火滅了的話,再度點燃它……」一個從未想過,只能稱之為大膽妄想的念頭在少女腦中閃過。
那種事,有可能嗎?
不,現在根本就不需要再考慮所謂的可能性了。
身邊的女武者已經死了,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比這更糟了——正所謂死馬當作活馬醫。
事不宜遲,少女翻身上床騎在田鶴的腰上,將雙手摀住對方的左胸。
「祖先啊……你們一定很厭惡我吧,但是……請救救她!」
少女的掌心下閃出出紅色的微光,彭的一聲,田鶴的身體挺了一下。
「再來……!」
少女開始連續的按壓起田鶴的心臟。
或許她只是想著「將自己的火焰輸送到對方體內。」這種浪漫的想法吧?
但是無論如何,微弱火光的溫度的確有效的回升了體溫,而對心臟的按壓也使得頑強的田鶴又有一次從三途之川上回來的機會。
「呃……咳喀……」女武者的喉嚨中發出了輕微的響聲,似乎是一個窒息的人在掙扎著繼續呼吸一樣。
少女立刻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努力和祈禱有了功效,也意識到田鶴的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於是,完全不假思索的,少女俯下身去吸住田鶴的嘴——
「唔!咳咳咳……!」應著少女的吸氣,田鶴猛的咳出幾口血塊。
啊啊……活過來了……激動與欣慰充斥著少女心頭。
田鶴恢復了微弱的呼吸,一份帶著淡淡溫度的氣息吐到了少女的臉頰上。
「唔……」
一種更為強烈的慾望控制了少女的思維回路。
某種積鬱已久的心緒的不可阻擋的爆發出來……
少女扯開自己的衣服,窗外的月光映出一個小巧勻稱的美麗輪廓,可是——少女的身下,卻赫然有著不應屬於女性的部分。
「對不起……我無法忍耐了……明智小姐,請原諒我吧!」少女高喊著懺悔的言辭,將那不應存在的部分挺進了田鶴的身體之中。
「啊——哈哈哈哈哈!什麼餓鬼、畜生——分明就是我嘛!對啊,我是個怪物,是個瘋子,早就該死——但是,全都無所謂啦——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吧!」
少女在田鶴的身上狂笑著挺進。
月光照耀著這幅美艷而充滿異常狂氣的圖景,也映照出了少女身後紋著的刺青——那是一到金色的日輪。
「草薙的祖先啊!你們不應該讓我夕薰這樣的妖怪生到世上!」
明智田鶴茫然的看著面前那片鮮紅的花海。
她在花海中行走了好一會兒,環望之下儘是一片曖昧虛空下的紅色花朵——如同觸鬚一般的花瓣炫目的搖曳著。
如果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象,那麼也就無所謂方向了吧?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一條河流在遠處流淌。
哦,這麼說來……
「輸了啊。」田鶴咋了咋嘴。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死啊,和之前聽說的一摸一樣,真說不出是讓人安心還是失望——不不,既然死了的話,兩者也都沒啥分別了。
「呦,來了啊。」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身旁。
田鶴立即警覺的回身,隨後又覺得死了還這麼做實在有點不像樣。
不知何時站在田鶴身旁的是一個高大的女人,一頭紅色的頭髮一如如其身後滿目的彼岸花,在無風的空中搖曳不已。
她也和一樣赤著胳膊,懶洋洋的扛著一把大船槳。
「……擺渡的?」田鶴問。
「要收六文錢嗎?」
紅髮女子——也就是冥河的擺渡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嗐,著什麼急啊。沒看見那河還離你挺遠的嗎?而且我現在正偷懶呢,別讓我幹活。」
「死神還偷懶,太沒樣了吧?」田鶴露出不屑的神情來。
「就算我偷懶,人還是會死的嘛。殺人的是人,又不是我們死神。」死神大大咧咧的躺在了田鶴面前。
「以前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子很少見吶,最近倒是越來越多。」
「有什麼辦法,是亂世啊。」田鶴看到死神這副德行,田鶴也坐了下來。
「不殺人的話,只有等著被殺的份;殺人的話也總有一天會被殺回來。」
「你還帶著刀呢,」死神有些粗鄙的搔了搔自己那雙豪乳,瞥著田鶴手中的薙刀說道。
「變成靈魂還拿著刀……作為年輕的女孩子,看來你活的還真是很辛苦啊。」
田鶴似乎覺得剛才有人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不用你管。」
「嗯,看你一副經歷很多事情的樣子,其實還很年輕吧……十五歲,對不對?」
「你好煩啊。」不知為何,田鶴對死神一眼看出自己的年齡感到很惱怒。
「我都已經死了吧,活著幹了什麼、活了多少年有什麼意義。」
「嗯……」死神似乎很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用慵懶的語氣說道:
「意義大概就是——可以確定你還不想死。」
說出了這樣殘酷的話。
田鶴這次沒有回嘴。
而死神繼續悠哉游哉的說著:
「緊緊握著刀,粗野的嘶喊著殺啊殺啊,但是實際上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一直砍下去。
無論是女兒節的人形還是中元夜的舞會,無論是拍手對歌還是是紅豆飯……什麼都沒有。
直到死了,手裡握著的除了刀之外也別無其他。」
「住口!我不說話你就沒完沒了了嗎!」田鶴一把抓住死神的前襟。
「你說的都是什麼無聊的東西!
我活著的時候可是亂世啊,弱者只會被強奪走一切,所以女人的身份根本沒有就是多餘的!
除了刀我什麼都不需要,死於刀下對我來說就是最合適的!
因為我是一個武者,不是女人!」
「霍……」死神冷笑了一下,指著田鶴的頭頂說道。
「那麼,你頭頂上那個是什麼?武者不需要那種東西吧?」
她所指的,是別在田鶴秀髮上的一個梅枝形髮簪。
沒有任何配合的髮型,那簪子只是隨隨便便的別在那裡,但是,那仍然是一個具有十分可愛樣子的,屬於少女而非武者的飾物。
「不……這……不過是一直忘記扔掉的……」田鶴動搖了,放開了死神。
「忘記扔掉嗎?但是卻沒有忘記帶到這彼岸之地吶。」死神依舊懶散的笑著,似乎看破一切似的。
她站起來,逕自向遠方走去。
「慢著,你去哪啊!不是要渡我……過河嗎?」田鶴發覺,死神離開自己而去似乎讓自己鬆了口氣,冒出了某種希望——十分不像樣的,膽怯的希望。
「你很好運,似乎有人救了你。
你看,現在你已經看不到三途河了吧?」死神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了花海之中。
「再不工作的話,只怕映姬大人是要生氣。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啊啊,不過如果你再死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免費渡你一程,你是我喜歡的那類客人呢。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可以更坦率一點吧。」
田鶴已經看不到死神的樣子了,整個世界曖昧的光芒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傲慢與固執是年輕人可愛之處——因為他們本應該離死還很遠……」
耳邊迴盪著死神在遠方留下的最後言語,明智田鶴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空間,而在月光的映照下,她隱約看到一個少女的輪廓伏在自己身上。
胸口……不,應該說全身都完全失去了知覺,惟一能感到的是來自下身的一次次激烈的,被貫穿似的疼痛。
田鶴一時之間搞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到下身的痛楚讓她不由得在喉嚨中發出一絲嬌弱的呻吟後,她才猛然醒悟。
自己還活著——而且像一個普通的弱女子那樣被侵犯了——被面前這個……女孩子?
「你……」剛一吐出一個字來,田鶴就感到一片麻木的胸口就傳來撕心裂肺的疼。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
搖動著田鶴身體的衝擊停止了,伏在她身上的人——草薙家的少女不知所措的看著被自己侵犯著的對象醒來。
「你……受了重傷……我……」
明明是女孩子的聲音……那麼下身傳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田鶴感到頭腦一陣眩暈,大量失血的她根本沒有支持思考的多餘血液。
「唔……放開我……」
「別……別動啊!我沒有惡意的,而且你的傷……」
「要解釋的話,放開我之後再解釋!……唔——咳、咳、咳……」田鶴拚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威勢,而隨即胸口傳來的劇痛讓她無力的咳嗽起來。
啊啊……就是這幅表情……明明痛苦不堪但是還在死撐著。
明明傷痕纍纍、衣衫不整的被壓在別人身下,卻依舊故作高傲的樣子——
草薙夕薰注視著身下女武者倔強而痛苦的神情,感覺到火焰在體內燃燒著——
那是根本不受她控制的,充滿淫虐慾望的毒火。
想要佔有她!
沒什麼東西可以阻擋這個慾望!
她伸出手去,死死按住田鶴完全裸露出的肩膀,將拳術家的腕力施加到女武者的鎖骨之上。
「唔——!」明明是難以忍受的疼痛,但是田鶴只是咬住牙哼了一聲,死死盯著面前的女子。
「你……竟敢這樣侮辱我……」
「哈?侮辱你?你是我救回來的,我想怎麼對你都可以!」壓制著田鶴的夕薰露出了獰笑——
那是她一直壓抑在心底,而今天終於抑制不住的惡念侵佔了她那顆高潔之心的證據。
她粗暴的分開田鶴的大腿,邪惡的分身闖入女武者的密室。
「唔——啊啊啊!」田鶴慘叫起來——
這是什麼疼痛,竟然能讓早就習慣受傷的我……
「哈哈哈……你也可以發出這樣的聲音嗎?如同下賤游女一般的聲音?」夕薰肆意的在田鶴的體內蹂躪著,對方的哀鳴成了是她的惡意之火熊熊燃燒的上好木柴。
「咿呀…啊…」
——真的,這是什麼不像樣的聲音……我不想發出這種聲音!
——但是田鶴的身體已經如同被捲進漩渦中的一片落葉,只能無力的順著對方的暴力搖擺。
現在的她,連抑制住自己的呻吟都做不到。
這並非因為她不夠堅強,而是……
「這麼緊的身體……從來沒被人抱過吧你!啊啊,真可惜,第一次竟然給了我這樣的怪物——真可惜真可惜真可惜,一定覺得好噁心吧!」
對,的確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被這麼粗暴的對待,沒有女子不會發出哀鳴。
但是即使如此,田鶴也不想原諒自己的軟弱——
她感到眼淚不爭氣的從眼角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哭?因為被這般侮辱?
還是……因為就這樣被奪走了第一次?
真是……不想有這種感情!
夕薰看到田鶴在月光下閃出的眼淚,心中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為什麼會這樣啊……明明那麼喜歡她……
每一天躲在樹林中看著她練武的樣子,原本就是我在這山中惟一的快樂。
看到她被斬殺,被侵犯,我是那麼的憤怒,那麼想要救活她,可是現在我卻在如此的……
但是,沒法停下來,不想停下來!
哈哈,也好啊……
我已經在她昏迷的時候對她做出了那種事,所以我不能再承受她的感激了。
我是齷齪的怪物,怪物就要像怪物一樣被人厭惡!
夕薰再度狂笑起來,帶著火焰的雙手將本來就已經破損不堪的衣服撕扯成片片飛灰。
田鶴的身體完全暴露出來,在月光與火光下雪白健美的女性線條顯露無餘。
「……殺……殺了我吧……」
——為什麼……明明以為能活下去的……
「別開玩笑了!你是我的,你的身體和生命都是我的!」
——對不起……明明只是想愛護你……
讓身與心全部狂亂的侵犯就這樣一直持續著。
田鶴掙扎著想要反抗的手,被夕薰斬釘截鐵的按到床上。
夕薰埋下頭去肆意的舔咬、用臉頰蹭著田鶴的雙乳,好不容易之血的傷口又滲出了血滴。
在身與心的劇痛之下,田鶴再也忍受不住,大哭了起來——
而這哭聲在夕薰粗暴的動作中漸漸細微下去。
最後,隨著滾燙的體液注入到體內,夕薰狂暴的慾望終於平復下來。
如同從狂夢中醒來的她,猛然發現身下的女武者緊閉雙眼、牙關緊鎖,四肢微微抽搐著,嘴角也泛出了白沫——
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受到如此的刺激,即使是田鶴久經鍛煉的身體也沒有理由堅持得住吧。
夕薰感到渾身都掉進了冰窖裡。
她慌亂的退出田鶴的身體,緊緊抱住她,希望自己的體溫能夠讓田鶴的痛苦減弱一些。
之後,她又撬開田鶴的嘴,口對口讓田鶴服下急救藥物。
終於,女武者的身體放鬆了下來,看似是進入了沉沉的昏睡。
夕薰剛坐下鬆了口氣,又馬上跳了起來。
她匆匆用儲存的山泉將田鶴被自己玷污的下身仔仔細細的清洗乾淨,直到確認再沒有污穢存留之後方才罷手。
做完這一切之後,夕薰輕輕的替田鶴蓋好自己所有的衣被,退到草屋的角落裡發出了無聲的抽泣。
明智田鶴並不恨自己的父親。
雖然那個落魄的武士每次從戰場上回來都會先進到酒館與賭場將自己的餉銀全部揮霍一空,然後在回到家裡把母親和自己當做洩憤的道具拳腳相加,但是田鶴並不是很恨這個人。
因為哥哥曾經對哭泣著的自己說過:「強的一邊本來就會去欺負弱的一邊,哭也沒人會救你,所以還不如去想想怎麼變強。」
田鶴很喜歡哥哥。
比起根本不像是家人的父親,還有一隻沉默寡言的母親,總是拉著她一起出去嬉鬧的哥哥更加像是親人。
所以,田鶴很聽哥哥的話,她覺得哥哥的話沒錯。
從此之後,田鶴再沒有因為被打罵而哭過。
相對的,她開始對即使被打罵也依然低聲下氣、作出恭順態度的母親感到不屑。
——被對方毫無道理的欺壓之後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多麼符合一個弱者的形象啊。
如果這樣能夠讓父親的毆打輕一些的話,那也還算有所價值吧,可低聲下氣、忙前忙後的服侍完全沒有讓母親身上的傷減輕多少。
受了肉體的痛苦後,反將精神的尊嚴一併賤賣給對方,真是可悲的傻瓜——這麼說來,女人往往都是這個樣子吧?
明智田鶴厭惡自己的母親,厭惡自己身為女子這個事實。
如果能變得像哥哥那麼強的話,就可以超越自己女人的身份吧——田鶴這麼想著,開始與哥哥一起修習武藝。
然後,父親又一次喝多了酒之後再也沒醒過來——那真是絲毫不像樣的死法啊。
不過相比起父親來,母親的死讓田鶴感到更加厭惡。
明明一直欺壓自己的男人死了,為什麼要那麼整日哭泣呢?
為什麼要哭泣到病倒,然後如同追隨那個男人似的死了呢?
只是因為嫁給了他當妻子,所以就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田鶴啊,女人就是這樣的啊。你長大了之後一定會明白的吧?」
才不想明白!
如果當女人就要這樣的活著,這樣的死,我才不想當女人!
因為是弱者,所以要依附強者活下去嗎?所以要將尊嚴和生命一併賣給別人嗎?
不想這樣!
不想當弱者——我想要做哥哥那樣的武者,在挑戰更強的過程中走完一生!
所以我只要握著刀就好了!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不斷的在這個亂世上變強,除此之外……
不需要……別的。
明智田鶴被胸口劇烈的疼痛與喉嚨裡似乎要著火似的乾渴感拉回了意識。
她發現天已經亮了,而自己躺在一個草屋裡。
意識好亂……似乎離上次清醒已經過了很久?
她想要坐起來,但是胸前傷口讓她悶哼一聲又倒在床鋪上。
胸口的確有傷,這麼說戰敗被斬的記憶是真實的。
而那之後……
田鶴忍著傷痛,伸手摸向自己下身——指尖傳來了柔毛與皮膚的觸感,在衣被下的她毫無疑問是赤身裸體。
巨大的委屈與屈辱感瞬間蓋過了肉體的傷痛。
田鶴緊緊咬住下唇,不讓眼淚流下來——不,決不能哭!否則的話,和母親那樣可悲的女人有何分別?
草屋的柴扉打開了,身著修行僧衣服的草薙夕薰走了進來。
「啊!你……你醒了啊。」
夕薰——田鶴覺得她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看到床上的傷者醒了,立刻露出了退縮的神情。
「……你,對我做了什麼?」田鶴看著面前的少女,冷冷的問道。
「……你受了傷。我帶你回來醫治。」夕薰迴避著田鶴的眼神。
「幫我治傷,很感謝。」
「不……應該做的……」
「那之後呢,你對我做了什麼?」田鶴對這個問題其實感到不安,但她絲毫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來。
而夕薰明顯的動搖了。
她低著頭走到田鶴身邊:「那個……該換藥了,我……」
「你……動了我的身體吧?」田鶴別過頭去,問道。
「誒?」
「你抱過我了,對吧!雖然你看起來是女的,但實際上是男人吧!」田鶴喊到,竟然問出這麼羞恥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問的話,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
實際上是男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太好了……
不過,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否認的部分,不是麼?
——夕薰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終於確認了自己被人侵犯這一事實。
但是,為此而悲痛、不住啼哭的,應該是那些弱女子吧?一個武者不應該不應該為這種事計較……對吧?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送我下山吧,我兄長還在等我。」
「不!你的傷很重,現在不能動啊……」夕薰突然驚慌起來。
「我兄長會照顧我的。我的身體也還沒有那麼軟弱!」田鶴再次想要掙扎著站起來。
夕薰見狀,連忙按住田鶴。
「別動!傷口裂開的話……」
可是夕薰沒有想到,這個動作勾起了田鶴在那晚被自己侵犯的記憶。
「放開我!」田鶴激動的掙扎起來,想要擺脫這樣的姿勢。
「有人闖關,我必須去見兄長!」
受到如此重傷的女子竟然還能有這種力氣?
夕薰奮力固定住田鶴,可對方再這麼掙扎下去,傷口一定會裂開……
不,不想讓她死……所以……
「你哥哥已經死了!我剛剛從關隘那裡回來,他與闖關的忍者決鬥,落敗身死了!」
所以……直接告訴她真相。
「你已經昏睡三天了!令兄的屍體都已經被埋好了,你現在什麼也做不到,所以乖乖躺在這裡,懂嗎!」
夕薰感到身下的田鶴頓時癱軟了下去。
「不可能……」田鶴呆滯的看著夕薰,隨後憤怒的喊道。
「收回你的話,我不許你這麼侮辱他!」
本來是想讓對方冷靜下來才說出這個噩耗的,但是聽到相依為命兄長死掉豈能有說一聲:「哦,這樣啊。」就乖乖躺下的道理?
夕薰暗罵自己真是個愚不可及的傻瓜。
但是話已經出口,不可能再收回來了。
現在該想的只有如何讓田鶴冷靜下來。
「我……我很遺憾。可你現在什麼都做不了,求求你就這樣躺著吧……我求求你了……」
「你懂什麼!哥哥他……」不行,再說下去的話只怕不可能忍住眼淚吧。
田鶴嚥下了後半句話。
「我是不懂,但是你想報仇吧?你應該最清楚那個人有多強吧?如果不養好傷的話,怎麼可能報得了仇?」
看到田鶴沒有再說些什麼,夕薰識趣的退到門外。
晚飯時分,夕薰端來一碗肉粥喂田鶴喝下——這次女武者沒有反抗。
兩個人一直沉默著,直到田鶴闔眼睡去。
她的哥哥也已經不在了,之後還有誰能照顧她呢?她和我不同,不應該被孤獨所囚禁。
——夕薰注視著田鶴秀美的睡臉,身體不由得靠了過去。
「如果我真的想你說的那樣,是個男人的話……那有多好……」
夕薰輕吻上田鶴的臉頰。
而女武者似乎一直等待著這一刻似的,睜開了眼睛。
「你救我,就是為了這個麼?」
「我……」如果說不是,那絕對是撒謊。
但是……
田鶴沒有等夕薰開口,她嘆了口氣,似乎下了某種決心般的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的身體隨你怎麼樣都行。」
「什麼?!」夕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世上沒有白給的東西吧?既然你救了我,我就必須得給你報酬。
但是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不僅毫無反抗之力,活下去需要的醫藥和食物也必須靠你。
所以,我決定了,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的身子就給你——但是別把我當成妓女,我只是想快點把傷養好而已。」
夕薰看著田鶴認真的表情,不由後退了兩步。
「你……你在亂想什麼……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之後,夕薰逃跑似的離開的草屋。
一口氣跑到一池山泉旁,縱身跳了下去。
寒冷刺骨的泉水瞬間讓夕薰的腦袋像炸開一樣的疼,不過在挨過讓人窒息的激冷之後,那份洩慾總算也一併被壓下去了。
「哈哈哈……開什麼玩笑,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夕薰暗自嗔怪著田鶴竟然這麼自暴自棄。
但是突然又覺得自己完全沒有任何資格這麼想——奪走田鶴身子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於是,夕薰像要將自己淹死似的沉進湖裡。
泉水的冰冷滲透進她渾身的血液。
——自暴自棄嗎?
不,自暴自棄的是我。
那個人……田鶴她,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失掉自己的尊嚴。
她之所以說了那種話,是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渾身重傷又被一個邪惡的淫魔囚禁的情況下——她的做法正是最能夠保持自己高潔的姿態。
夕薰放鬆身體,從泉水中浮了起來。
掛在天空正中的月亮亮的刺眼,凝視著那月光夕薰發覺自己更加喜歡明智田鶴了,不一般的喜歡,想要立刻對著眾人大聲表露出來的喜歡——
而且,這麼喜歡的田鶴,正在不遠處的草屋裡躺著——
全身無力,任由擺佈……
邪欲的化身站立起來了。
「不!絕不能這樣!我不想傷害她!」
——哎呀,怎麼能算傷害呢?
明明是很舒服的事情吧?
而且田鶴她說了,怎麼樣都沒關係……
是了,她也在期待著我去侵犯她吧……
「不是!才不是那樣!閉嘴閉嘴閉嘴!」夕薰憤怒的擊打起水面,層層水浪四散飛濺。
泉水平和的等待著夕薰發洩完心中的煩惱,又恢復了鏡面般的平靜。
月光之下,夕薰的倒影映照在水面上。
浸水的秀髮貼著面頰垂下來;濕透了的衣服緊貼著身體展現出少女玲瓏凹凸的身姿……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多好啊。
如果像這樣,純粹身為一個女子的話,我也可以像田鶴那麼美吧?
可是不行。
因為無情的水面殘酷的映照出了在她兩腿之間的醜惡詛咒。
作為男性,理當有足以克己的意志以及貫徹自己的信念的勇氣吧?但是身為男性的自己卻是只想著侵犯女性的餓鬼。
作為女性——正應該像田鶴那樣——應該具備著堅強的高潔與端莊的節操吧?但是身為女性的自己不斷地屈服於自己男性部分的邪欲。
「可是……可是就算這這麼醜陋而軟弱的我……」
夜風起了——不,不是夜風。
這風中夾帶著令人聞之欲嘔的血腥之味,宛若從屍山血海上飄來的惡風一般!
「就算是這麼醜陋而軟弱的我,不息生命去保護自己所愛之人這件事,也是辦得到的!」
草薙夕薰從泉水中奮然躍出,朝著腥風的來源衝去。
——啊啊,好想回草屋,好想現在就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告訴田鶴,好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的再抱她一回!
——不過,我不許有人傷害她,即使是我自己也不允許!
——所以,就將這因為慾望而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令亡者們徹底往生的火葬!
「裡百捌式——大蛇薙!」
赤紅的火焰在濃墨染就的黑夜山巒中爆發出來。
明智田鶴坐在床上解開纏在自己胸口的繃帶——一道細長的的傷痕自左鎖骨下開始,劃過雙乳之間直到右肋下方。
真是難以想像自己吃了這樣的一刀竟然還能活下來——而且不到一個月後的現在,這道本應該帶她墜入黃泉的傷痕已經幾乎癒合了。
那個人的藥還真是靈驗吶——田鶴看著手邊的藥盒想——這般有效的藥,就算是上級的大將們也一定會很珍惜收藏起來吧?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個福氣用到。
【「對不起……我來給你換藥。」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因為……會碰到你的身體……」
「……你也真奇怪。我不是說了怎樣都隨你麼?快點幫我換藥吧,我想快點好起來。」
這是半個月前,夕薰還完全不能動彈的田鶴第一次換藥時,兩人的對話。
現在想來,那孩子的手很柔軟……對,那是女孩子的手。
即使如何鍛煉,磨出多少老繭也無法改變的本質上的柔軟——
田鶴回憶著那時的觸感,感到迷惑,那個人到底是男子還是少女……
那個荒暴夜晚所刻在記憶裡的場景,無論如何也無法和那個溫柔的手與略顯膽怯的臉龐相重合。
而且,隨著田鶴能夠自己活動手臂,夕薰便再沒有動過田鶴一絲一毫。
而且,也從沒有在屋子裡過過夜。
他在這座山裡還有別的屋子麼?田鶴覺得應該是沒有。
這麼看來,她不是成了霸佔雀巢、役使著雀服侍自己還毫無感激之情的鳩了嗎?
「嘖……關我什麼事。」田鶴換好繃帶躺回床上。
「明明說了怎樣都隨他……」
天色即將黑下來的時候,夕薰又帶著食物來了。
一如既往,她問了問田鶴的傷情,然後準備離開。
「今晚也在外面過夜?」田鶴突然問。
夕薰愣了一下。
「你氣色不好。一直沒睡好覺吧。」田鶴有說。
「不……其實還好啦。」在田鶴的注視下,夕薰有點不知所措。
「沒什麼事的話,明天見。
我覺得你再過幾天就可以走路了……」
「其實你可以留在屋裡啊。這是你的屋子吧。」田鶴打斷了夕薰的話頭。
「不……我沒關係的……」
田鶴嘆了口氣:「坐下來吧。不要最後顯得我實在誘惑你似的。」
但夕薰覺得呆在田鶴身邊這本身就足夠稱得上誘惑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在田鶴身邊坐了下來。
沉默良久。
「那時候……意識很模糊,但我還是記得的……」田鶴說道。
「什麼時候?」
田鶴白了夕薰一眼:「……你抱我的時候。」
「……對不起……」夕薰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不過田鶴明顯不是為了問罪才說起這個話題的。
「我記得你在那晚上說過一些話,」田鶴說。
「現在我想要確認一下……你,到底是為什麼救我呢?」
【你是我救回來的,我想怎麼對你都可以!】
【你是我的,你的身體和生命都是我的!】
這是田鶴記憶中聽到的,充滿惡意的理由。
可是,這個理由與之後的行為太不一致了,田鶴不得不懷疑自己在重傷下所感覺到的一切是否是真實的——畢竟,她記得自己連三途河都看到了。
而夕薰對於這個問題沉默良久。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種無恥的謊言夕薰說出口。
「我就是要讓你成為我的私物」?這可惡的想法夕薰不想承認。
終於,她想出了回答的方法——唉,是啊,當然,我早就想這麼說,我早就該這麼說——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不想讓你死!」
草薙夕薰大喊著,對明智田鶴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心意的閘門開啟了,表白的語言再也無法抑制。
夕薰一口氣的說了下去,對田鶴訴說著在山裡修行的自己,如何偶然見到看守山下關隘的田鶴。
如何被她的英姿所吸引,如何每天每夜都準時的從山林中偷看她練武的樣子,看到她重傷後如何的悲痛,有因為終於可以與她獨處而多麼開心……
田鶴驚愕的臉上,漸漸泛起紅暈。
終於,她低下頭去嘟囔道:「……奇怪的傢伙……我這種人有什麼可喜歡的……」
姑且不論自己根本不想當女人。
因為練武而充滿緊實肌肉的身體也好,毫無嬌柔之態的舉止也好,都不是讓人喜歡的東西吧?
總之明智田鶴絲毫沒有可能被人喜歡的自覺。
「才不是那樣呢!明智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夕薰不想聽到田鶴妄自菲薄,急忙反駁。
「應該說,你是個很強的人。
在我眼裡,那份堅強就是最美的。」
「別說好聽的了,我哪裡強。」田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如果要是強的話,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輸掉?
但夕薰並不同意這種看法。
「明智小姐。我覺得強並不是指腕力或者武藝。那些依仗暴力欺凌弱小的人,我覺得一點也不能算是強啊。」夕薰說道這裡苦笑了一下。
「明智小姐是女性,但是卻一直一直用武者的規範要求自己,不斷的磨練自己。我每天看到的,就是那樣不斷超越自己,克服自己的明智小姐,充滿了女性特有的高潔與堅強,我覺得是最強最美的。」
努力超越自己?
——田鶴沉默了。
她覺得自己並不像夕薰說的那樣。
——我一直以來,究竟是為什麼不斷地揮舞薙刀呢……?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雖然你救了我,但我卻一直沒問你的名字,想來真是失禮。」
「啊……我的名字是夕薰。」
「姓呢?」
「……」
「你應該有姓的吧。你給我的藥都是十分稀有的上品,所以你應該是哪個大家族的孩子吧?」
夕薰又沉默了一會兒。
「草薙。」她說。
「我名叫草薙夕薰。」
「草薙家?這還真是沒聽過……」
「你不知道也是當然的。我們家族雖然有地位,但卻是隱居起來不問俗世的家族。從沒參與過爭奪領土之類的事情。」
既然已經說出了名字,就再沒再隱瞞下去的道理了。
夕薰吸了口氣,開始詳細的講起自己的家族。
「……你說,你家從神話時代起就存在了?那個須佐之男是你祖先?」聽完夕薰的講述,田鶴難以置信。
「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不過……」夕薰說著,一團火焰自指尖上燃燒起來。
「你看,這就是我們家族血統的證明。」
不是依靠任何機關把戲,那火焰純粹就是從夕薰的體內發出的。
田鶴確認這一點後,點了點頭。
「那還真是不得了。」
「啊,你似乎並不恨驚訝啊。」
田鶴自傲的笑了一下。
「我畢竟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種事還是可以接受的吧。」
「唉,說的也是。」夕薰笑道。
「那麼,我走了,明智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夕薰說著站起來要走。
但,可能是因為起來的太快吧,她身子一個趔趄,而在一旁的田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迅速的出手扶住旁人,看來田鶴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很好了。
不過,如此及時的攙扶住夕薰……僅僅是因為身體恢復了機動性嗎?
「沒事吧?」田鶴問道。
是的,在身體做得到的同時,還需要對對方的關心才能做出這個攙扶的動作。
「啊,沒什麼。」
才不是呢。
——因為屋子裡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所以直到夕薰倒在自己懷裡後田鶴才發現,面前的這個人已經是極度疲憊了。
本來應該很明亮的雙眼,不僅眼窩深陷,而且眼球上佈滿了血絲。
「你這幾天都沒睡覺嗎!」田鶴突然覺得有些生氣——為什麼要為她做到這種程度呢?這很讓人為難啊!
「對不起……」看到田鶴發了脾氣,夕薰條件反射似的道歉。
「笨蛋,才不是對不起呢!」田鶴無奈搖搖頭。
「這樣下去不行,你上床來吧。」
「什麼?這……」夕薰顯露出驚愕與憂懼的神情。
這使得田鶴意識到,是到問那個一直在意著的問題的時候了。
本來,比起夕薰救自己的理由或者夕薰的家世,田鶴更在意的就一直是另一件事——她的性格就是同時只在意一件事情。
說是執著也好,鑽牛角尖也好,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子——那件她一直在意的事情就是:
「夕薰,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本來就已經驚惶的夕薰更加瞪大了眼睛。
隨後,她的神情黯淡下來。
「你……真想知道?」
「我很在意。那天晚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光憑說的,你是不會明白的……」夕薰幽怨的說,語氣中似乎還有了一絲威嚇。
夕薰的言下之意田鶴當然清楚。
但是話說道這份上,以女武者的性子是不會退縮的。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身體吧。」
「這可是……怪物的身體哦?」夕薰摀住胸口。
很難說她現在的神情是什麼意思。
果然,她的身體是有著某種異常吧……
田鶴仔細回想那一夜的情景,更加確認了在恍惚中看到的並非幻覺。
不過……哈,武者不應該在乎這些,不是嗎?
於是,田鶴應答:「我是武者。我不害怕。」
夕薰笑了。
她深吸一口氣,解開了腰帶……
略顯褐色的光滑肌膚、柔潤的鎖骨、細柳的腰身,之後,夕薰又解開纏胸布,一對傲人的乳房顯露出來。
自上半身看,完全是一個少女久經鍛煉後呈現的嬌健身軀。
但是,下半身……
當夕薰脫下最關鍵的遮擋時,即使是早已做好準備的田鶴也吃驚的摀住了嘴。
自小跟著哥哥和男人們一起摸爬滾打長大的田鶴,自然沒少見過男性的下身。
但是——這是什麼?
既非男子,更非女性——而是兼具著雙方特徵的……
「家母身體有疾,醫者說她只能生育一次。
而草薙家為保持血統高貴,祖上定下規矩必須讓嫡子傳承血統……
或許是因為這種緣故吧,本應該是女子的我,成了這個樣子……」
在田鶴面前完全展示出身體私密的夕薰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樣?害怕了吧?想要逃走吧?看到這樣怪物的身體!」
那是可說是獰笑的笑容。
夕薰因為不得不接受自己生為怪物這一事實,所以自暴自棄扭曲著自己的面孔。
而田鶴對此的反應是——一把揪住那話兒,將夕薰拉了過來!
「嗚啊!疼、疼……」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夕薰被田鶴一個漂亮的固定技按在了床上。
「你以為……我會怕這種東西嗎!」田鶴抓著那東西,對身下的夕薰喝道。
不過,雖然語氣強勢、神情高傲,那紅透了的雙頰還是出賣了少女悸動的內心。
「明智……田鶴小姐……」
「你這傢伙,不過就是女人身上還長了男人的東西而已嘛!這種事……比起怪物來說可是差遠了!」
田鶴繼續故作鎮定,但隨著她感到手中的東西越發膨脹滾燙起來,一顆心也越發亂跳不已。
對於田鶴這樣好強的女子來說,越是慌亂越是不想服輸的打腫臉充胖子。
所以……
「總之你就是想抱我是吧!那就來啊!我倒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說出了這樣色女似的的話語。
而聽到這話的夕薰再也忍耐不住,雙手環抱住了田鶴。
女武者感到猶如火焰般溫暖的雙手在撫摸著自己的脊背,身體似乎要融化了似的……明智田鶴閉上眼睛吻向身下的人。
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在小小的草廬中翻滾著。
夕薰也是初涉情場的新手,而傲氣的田鶴又不想一味配合對方的動作。
幾個回合下來,田鶴感到疼痛不已。
可是,這時候退縮,豈不是認輸了嗎?於是,死撐著不叫疼的田鶴逐漸模仿起記憶中母親的動作。
是的,畢竟父親是那麼一個粗魯的人,而且住處又不大,與妻子的性愛當然完全不避諱一旁年幼的女兒。
因此,田鶴親眼確認過母親服侍父親的各種姿態。
從一開始的茫然無知,到之後的心生鄙夷甚至厭惡,田鶴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會效仿母親的行為,但是那情景的確清晰的刻印在了她的記憶之中。
「唔……田鶴你……」發現愛侶動作突然變得熟練起來的夕薰頗感驚訝。
「閉嘴……哼,我到底也是女人,會這些技巧是必要的吧。」田鶴打斷了夕薰的疑問,有些自嘲的說道。
聽見了這樣的話,夕薰忍不住反駁了:「田鶴你……不喜歡自己是個女人嗎?」
「不喜歡……因為是女人……唔……所以總是被當做弱者……」田鶴一邊說著,一邊以之前難以想像嫵媚之姿扭動著腰肢——事到如今,身體的快感已經壓倒了精神的抗拒。
——所以說……生為女人,真的只能成為弱者。
「不是那樣……」喘息中的夕薰露出了悲傷的眼神。
「你不弱……」
「我才不想……聽這些……安慰的話……呃……唔……」
「如果就身體而言,女性的確要比男人弱吧。
但是正因為如此,用這樣弱小身軀貫徹自己意志的女性,那份堅毅要比男人強的多!
拿起刀劍的男人們往往會被慾望俘獲,變成沒有靈魂的餓鬼。
但是……戰場上的女性,全部都是帶著自己高潔的信念的——我是這麼相信的!」
「你話還真多啊……」
「……因為……我也想成為一個女性啊。」
田鶴的動作停了下來。
「能夠成為你那樣的女性就好了……可是,我又有一半是男人,擺脫不了那些骯髒的強欲……——好疼!」
夕薰冷不丁被田鶴賞了一個鑿栗。
「想當女人?虧你這傢伙一邊硬在我裡面一邊說這種話!」田鶴豪放的呵斥道。
「你這傢伙,既然又是男性又是女性的話,幹嘛不去想想怎麼同時把兩邊都當好啊!」
「不不……再怎麼說,同時當好兩邊也太……」
「那你——」
田鶴突然咯咯的壞笑了起來。
「就在現在當好一邊吧……」
肆意縱情的呼喊,以及油燈映照在窗上的狂舞的剪影在深山中的小屋裡持續了很久一段時間——畢竟雙方都是習武之人,動作與體力都要比常人棒得多。
第二天,田鶴醒來的時候發現夕薰還在床上睡的死死的。
再怎麼厲害的男人,經過昨晚那樣的「運動」,也應該是起不來了吧。
田鶴突然記起,回家的父親在第二天早上會變得溫和許多,至少再也不會打罵自己。
——母親的服侍,是為了保護我嗎……?嗐,想這些有什麼用。
田鶴穿上衣服,束好頭髮,帶著與平時不太一樣的心情將那根母親留下的髮簪插到頭上。
身體看來已經完全康復了。
正當田鶴準備替夕薰去打水,順便做一下傷癒後的鍛煉時,一隻烏鴉飛進了草屋。
田鶴剛覺得這挺不吉利,卻發現那烏鴉叫了一聲便渾身冒出鬼火,化作了一張信紙。
這種東西……應該是叫做式神吧。
田鶴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也是略有耳聞。
她好奇的拿起那封信來。
【草薙家少主。
萬望安好,閒言少敘。
地獄門異變的原因已經查明。
此次地獄門開啟,戰亂連年,荒魂跋扈僅是原因之一;有一夥奸邪之輩意圖開此凶門,招引常世方是直接原由。
此般奸徒以宗教之名蠱惑百姓,興建邪廟、舉行兇祭,為首之人自號「冥王」,其下干將名為「鬼陰」,均是妖術行家。
現已查明他們已於近日挾持鄉田城的姬君,意圖以其血祭,徹底洞開常世之門。
幸而鄉田城下東忍流當主力丸,願意隻身潛入邪廟中心破壞儀式。
我等則以決定在外攻打邪廟,內外夾擊,絕不讓奸徒走漏。
然奸徒中頗有能人異士,此戰必定艱險無比。
地獄門一開,世間必然百鬼夜行,修羅亂世恐再無止息,其中利害不必貧僧多言。
還望草薙家少主振作祖先屠魔救世之志……】
信後面還寫了邪廟的詳細與發動進攻的時間,末尾的署名之「花諷院和仲」。
不過田鶴的注意,只集中在那個名字上了——力丸。
殺了哥哥的,人……
「夕薰!這到底是!」
田鶴剛想叫醒夕薰,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惡寒。
回首一看,一個身著黑衣,面如般若的瘦高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你是誰!」田鶴本能的戒備起來——面前這個人,絕對來者不善。
「雖然你根本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不過我還是慈悲的告訴你,我是冥王座下之人,名叫鬼陰。」男子說道。
「草薙家少主的隱居地點真是難找,還好跟著花諷院的式神並不困難……」
鬼陰話音未完,一記裹挾著火焰的拳頭已經到了眼前——夕薰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但是,可能因為夕薰顧及著赤裸的身子吧,這一拳沒有打中鬼陰。
「雖然跟你玩玩也不錯,但是我還是回去準備應付力丸那傢伙比較好。草薙家的少主,你那個妖怪似的身子,就和妖怪鬥一場好了。」
鬼陰說話間身形已經到了十幾步開外,然後化作一陣黑風消失了。
在鬼陰消失的同時,一股猶如屍山血海中傳來的惡臭撲鼻而至。
地面開始震動,一個渾身鮮紅,面如骷髏的巨人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它的一隻手是利爪,另一隻胳膊則是由暴露在外的骨頭形成的尖叉。
「那是什麼!」看到這等怪物,膽色過人的田鶴也不禁驚懼。
「退後!這傢伙不好對付……它是餓鬼中的惡鬼,被稱作腐屍外道的妖怪。」
「管它是什麼啊!我的刀呢!」田鶴叫道。
她練得是薙刀武藝,若是刀不在手,連三分的功夫都施展不開。
面對這樣的怪物,簡直與一般女孩無異。
「我……我沒拿……」
容不得多說什麼,屍山血海的腥風大作,赤紅的巨怪已撲面而來。
「你快跑,我來對付!」夕薰忙擋在田鶴身前,獨自迎了上去。
腐屍外道的力氣遠不是人類可比,夕薰也不敢正面衝突,呼喝田鶴閃避的同時,自己也連忙翻滾到一旁。
即使在面對兇惡的鬼陰時,夕薰依然因為羞於裸身見人而隨手拿著一條被單遮擋著自己。
不過,現在的對手已經並非是有著羞惡之見的人類——只是個餓鬼而已。
「荒咬!」
面對畜生的時候,裸體也沒什麼好羞恥的。
面對比畜生還不如的餓鬼,當然更沒必要——被單在翻滾之中被甩出,旋轉著遮擋住了腐屍外道的視線。
隨即,一發烈焰之拳打穿被單,直擊餓鬼的肋下!
「九傷!」
右拳之後緊接著是左拳。
拳勁上鉤,或是升騰,整個被單都被點燃,餓鬼巨大的身體也為之動搖。
「八靖!」
上鉤的拳化作肘擊再度落下,乃是暴橫的一擊。
輕軟的被單頓時如同枯葉般被轟成無數四散的火屑,夾雜在其中的餓鬼肋下飛濺的腐肉。
草薙之拳最為基本的三連攻擊盡數全中。
這巨大的餓鬼就在這神聖的烈火中……
仍然屹立不倒,並且發動了反擊——狀如叉子的畸形巨臂向夕薰橫掄了過去!
雖然只是胡亂的揮舞,但拳勢已老的夕薰還是無法閃避,如同頑童投石般被外道一擊遠遠打飛。
按理說被夕薰的三擊打中,即使是已經不知痛癢的腐屍外道也應就此倒地。
可惜,夕薰的拳剛剛慢了、弱了——沒有纏好的豐滿胸部因為慣性的晃動拖慢了她的攻擊。
厭惡自己身體的夕薰總會把胸部牢牢纏好,這種厭棄自己身體的行為,導致了對於自己身體的不適應。
在厭惡什麼的同時,也比被對方所厭惡——即使是自己身體也不例外。
被甩到樹林裡的夕薰狼狽不堪的站了起來。
小麥色的健美身軀上已經滿是樹枝和石子造成的劃傷,而因為一直秘不示人而保持潔白的胸乳更是傷痕纍纍,鮮血從傷口裡點點滲出。
不過,最要命的是夕薰情急之下去擋外道一擊的左臂——原本有力的胳膊現在軟塌塌的垂了下來,關節處腫紫不堪。
「吼吼吼……」看到一擊得手,更因為聞到新鮮的血腥味,腐屍外道發出興奮的低吼,氣勢洶洶向夕薰衝來。
無論如何,現在的夕薰面對腐屍外道的攻擊是毫無招架之力的。
啊……到此為止了,也好……
——夕薰閉上了眼睛,卻聽到腐屍外道在幾步之外發出痛苦的吼叫。
「面對敵人竟然閉目等死?真虧你還長了那東西!」是田鶴!颯爽的女武者擋在了巨大的餓鬼面前,而手中所仗的僅是一根長樹杈而已。
田鶴的修為遠遠未到「一草一木得而皆為利器」的境界,只有一根枯枝在手的她當真是豁出性命站到腐屍外道面前的。
不過,好在田鶴抓住了餓鬼被夕薰擊打出的創口,枯枝自焦肉刺入,直搗其五臟六腑。
饒是凶蠻的餓鬼也被這一擊刺得暫緩了動作。
夕薰忙抓住時機,翻出樹叢,途中幾根樹枝劃到她裸露的下體上,當真一陣鑽心的痛癢。
不過現在不是為此叫疼的時候。
夕薰很清楚田鶴的一擊還不足以讓腐屍外道就此倒下。
她忍痛向前一個跨步,猛一提氣,右手揮出烈焰之刃——
「裡百八式‧大蛇薙!」
高熱的火焰之刃斬下,腐屍外道立斷一臂!醜陋的巨人狂叫起來,用餘下的那只骨臂再次猛掃四周。
吃過一次虧的夕薰早有戒備,即使躲開。
但田鶴就不妙了——樹杈卡在了餓鬼體內拔不出來,而田鶴一向不會在戰鬥中放開自己的武器……
「嗚啊!」枯枝被一擊打斷,田鶴衝到夕薰覆轍,直飛出去。
「田鶴!」夕薰忙想上前確認田鶴的狀況,腐屍外道卻不想讓她過去。
或許是認定夕薰的威脅較大,或許單純只是覺得裸體的夕薰吃起來不用「剝皮」,腐屍外道揮舞著尖銳的骨臂向夕薰撲來。
「讓開!」自己與對手現在都只剩一臂,夕薰卯足餘力,還能活動的右手爆出火焰打去。
雖是猛力,可夕薰因為下身與左臂的疼痛外加心繫田鶴,這一擊可說是毫無章法。
反之,腐屍外道雖智能尚不及牛馬,卻也知曉了這火焰的厲害。
只見它大張血口,一大股刺鼻窒息的膿水湧了出來,不僅哧啦一聲將大半火焰熄滅,更勢頭不減的噴向火焰後面的夕薰。
夕薰心知這是餓鬼的胃液,溶得了時間萬物,連忙要閃避卻已是過頭不過身。
一聲淒楚的慘叫,夕薰晃動的一雙美乳在全無遮擋之下濺滿了可怕的酸液……
「啊——!疼!好疼——!」
敏感的乳房遭到溶解的劇痛,夕薰頓時神志一片空白。
她跌倒塵埃,連聲慘叫,完全喪失了抵抗能力。
餓鬼本就是永遠被飢餓折磨的生物,腐屍外道如今又吐出肚裡的胃液,更是飢餓難忍。
它看著面前夕薰的一身美肉橫陳眼前,惡臭口水決堤湧出,邁開大步就要前去大快朵頤。
誰知剛一抬腿,巨大的身軀卻忽悠一下跪在了地上。
「嘰?」痛感遲鈍的餓鬼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腿筋被切斷了——明智田鶴正站在它的背後,手中還多了一柄閃亮的長刀。
大餓鬼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田鶴的薙刀已經猛刺進它看將過來的眼睛。
只聽撲的一聲悶響,餓鬼的眼球爆碎,腥臭的血水濺了田鶴一身。
但已經習慣被對手的鮮血濺滿衣襟的女武者毫不在意。
她機敏的從腐屍外道斷臂的一側繞到了它的正面。
剛剛瞎眼的腐屍外道毫無察覺,還在用骨臂論掃身後。
「餓鬼,我在這!」田鶴喝道。
腐屍外道聽見,忙又將身子扭回——女武者等的就是這個時機:她圓掄手中薙刀,朝著腐屍外道的腹部劃出一道殘月。
這一刀正與餓鬼扭身之勢相沖,又加之方才二人已經連創了其腹部。
因此,一斬之下餓鬼的大肚皮西瓜般破開。
污穢不堪的內臟一股腦流了出來。
隨著腹內之物清空而出,腐屍外道邪氣皮球似的塌癟下去,化成了一攤枯骨。
看到餓鬼死了,田鶴忙轉身去抱起夕薰,發現她姣美的身子已是傷痕纍纍,沾滿泥土,一對美乳更被餓鬼的胃液灼燒得慘不忍睹。
田鶴見狀,顧不得其中厲害,忙用手擦淨夕薰身上殘餘的強酸,直將自己的雙手也燒的冒起白煙。
「田鶴……你沒事吧……」夕薰靠在田鶴懷裡虛弱的問道。
即使變成了這樣,第一位關心的還是自己……
——田鶴心中莫名的抽動了一下。
「我沒事,這次換我給你療傷了。」田鶴說著,將夕薰攙到床上,再打來泉水清洗了她身上的塵土血污,最後將剩餘的秘藥都塗在了夕薰身上。
「剛剛的怪物……就是餓鬼。」在田鶴幫自己處理傷口的時候,夕薰緩緩的解釋起來。
「這座山是靈場所在,附近橫死的亡靈都會聚集在這裡。因此這山中常會引來其他世界的妖魔……」
「嗯……我有時候也能感到。」田鶴應和著。
她基本處理完了夕薰的傷口,只是胸口的傷勢太過慘重,現在只能等其自行癒合一些後再做包紮了。
「所以我跟家裡說,要在這座山上修行,用火焰淨化山裡聚集的怨靈,避免打開異界的門讓腐屍外道那種妖怪出現。」
門?田鶴突然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封信。
果然……不能不問……
「你說的門,就是地獄門嗎?」
夕薰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地獄門?你竟然也知道地獄門?」
「偶爾聽說過,不是很清楚。」田鶴敷衍了過去,讓夕薰繼續解釋。
「呃……地獄門跟這種門也有相似的地方,要說最大的不同應該就是規模吧。
據說地獄門那邊連接的是常世,一旦打開了,生死之間的界限也就不復存在……
可也以說就是整個世界都會崩潰了吧。
不過,要打開地獄門,至少需要整個天下都陷入亂世。」
「亂世?那不就是現在麼。」
「你別擔心啦,」夕薰勉強的笑了笑。
「雖然最近我感覺山裡的亡靈變得更多更凶暴了,不過地獄門要打開還需要複雜的儀式,而且有四神——也就是四個天命的高手守護著,所以……」
「沒有什麼所以啦。」田鶴將方纔隨手放進懷裡的信拿了出來,遞給夕薰。
夕薰讀起花諷院和仲的信,臉上由茫然變為驚愕,最後定格在了一個難以言說的,幾乎是哀傷的神情。
「是……力丸呢……」
「對。」
「自願負責起突入敵陣核心的任務,真是了不起的人……」
「也是殺了我哥哥的人。」
夕薰和田鶴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之後,夕薰問道:「你要去麼?」
「你想阻止我?」田鶴冷冷的說。
「我只是……」
「只是不想讓我再涉入戰鬥?」田鶴打斷了夕薰的話。
「你說沒有拿我的刀,但其實把它埋在了屋子旁邊,對吧?」
「我……」夕薰躲避著田鶴的眼神。
「如果不是剛剛我被那個餓鬼打飛,偶然蹭掉了蓋在刀上的土,你現在就已經死了!草薙夕薰,你說你愛著我,但是你其實根本不瞭解我,根本不明白我是個怎麼活過來的女人!」
夕薰想要坐起來說些什麼,但田鶴搶先將手啪的一聲撐在夕薰枕邊。
「你錯了,夕薰,你完全搞反了!女人啊,是很弱的!之所以不想男人那樣只為了一己私慾而戰鬥,是因為如果不依靠什麼,不借助什麼的話,我們是沒法活下去的,我們是不能單憑著自己的慾望活下去的!」
「田鶴……」夕薰被田鶴突如其來的哭喊驚的不知所措。
「我並不喜歡我母親,父親對我根本就是外人,從小到大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就只有哥哥而已!
即使很嚴厲也好,即使從不會對我說什麼溫柔的話也好,我是依靠著哥哥才活到今天的!
你說我刻苦練武的樣子很美嗎?
那我告訴你,我之所以如此的磨練自己,僅僅就是為了不想成為哥哥的累贅而被他拋棄!
——而現在,哥哥死了,被殺了。
你覺得我會管殺他的人是不是在決鬥中光明正大的殺死他嗎?
你覺得我會因為殺他的人正在很勇敢的孤身一人拯救這現世而放棄報仇嗎?」
縱情嘶吼了一陣,田鶴略微冷靜了下來。
「再見,這幾天多謝關照了。」
就在田鶴轉身要走的時候,夕薰奮力的抓住了她的手。
「別走!花諷院大師那般的武藝都要做好死的覺悟而且來叫我幫忙,這說明對方的戰力必定遠遠超出常識!這不是你能參與的戰鬥,你見不到力丸就會被其他人所殺的!」
「那又如何,我說過了,哥哥是我活下去的依靠。
他既然不在了,我也沒有活下去的……」
「你有我啊!」夕薰不顧傷勢的大喊起來,雖然胸口一陣劇痛,但是她知道,這時候不說的話,可能就再也……
「咳、咳……我願意成為你的依靠……我決定了,我要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我要娶你!」
這樣沒錯吧?女兒家,總是要離開親人,將丈夫當做後半生的依靠吧?對,的確是沒錯的。
愛總要有一天接替血緣,成為人們繼續活下去的支撐。
田鶴回身,緊緊擁抱住了夕薰。
「從沒有人這麼溫柔的對我。跟你在一起,的確很開心……」
然後……
田鶴的拳頭狠狠抵中了夕薰的小腹。
「謝謝……」
「田……鶴……」夕薰努力想要掙扎著繼續抱緊面前的女武者,可是意識還是漸漸陷入了黑暗之中,軟軟倒下了。
*****
「這裡是醫館吧。請幫我照顧一下他。」
「哦……這傷勢,還真嚴重啊……」
「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醒了之後不會短你錢的。不過作為定金,我將這個給你吧。」
「髮簪啊,嗯,是純金的吶。這個足夠了!」
「那麼我走了。在他傷好之前,別叫他隨便動。」
「等等,小姐啊,你是他什麼人吶?」
「……我只是個過路的。」明智田鶴說完,提起長刀向地獄門的方向走去。
雨水淅淅瀝瀝的落著,似乎要將整個世界的顏色都沖刷掉一般。
山、石階、樹木以及橫伏在地上的一具具人或妖魔的屍體,都被洇染成了一樣昏暗的墨色。
踏踏踏踏……
明智田鶴踏著血雨雜合的液體,向著山頂跑著。
雨水和汗水早已將她渾身的衣服浸透,在臉頰、胳膊與大腿的肌膚流下一股股水流。
她手中那把薙刀也已是缺口處處,幾不堪用。
「可惡,這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是提前一天趕到此地,卻發現戰事已入了殘局。
在屍體鋪墊的石階上一路走來,途中只是遭遇了幾隻小鬼……
不過,這應該說是幸運吧?
畢竟,僅僅斬殺那幾隻受傷的小鬼,薙刀就已經變成了這樣,體力更是消耗大半——夕薰說的沒錯,這不是她該來的戰場,級數差的太多了。
縱使如此,自己現在卻要去找一個能獨自突入這些怪物之中直取敵方大將的傢伙尋仇!田鶴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個不可救藥的傻瓜。
這時,她忽然發現前面有個倒靠在大樹上的女子似乎動了一下,忙走上前去。
沒錯,這個一身巫女服的女子的確一息尚存,可她的腹部已被某個妖怪的利爪活生生剜出了一個幾近透明的血窟窿……
「醒醒!告訴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提前開戰?」心知對方已經沒救了,田鶴不說廢話,急忙要搞清狀況。
「風聲……走漏……不得不……唔!」瀕死的巫女艱難的突出幾個字,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拜託,將我胸前的勾玉拿去…………是封印……的證明……」
巫女斷氣了。
眼看著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死在面前,田鶴不禁雙手合十為她禱告了一下。
然後,她從巫女胸口中摸出了勾玉,掛到懷中。
又發現死者手旁正放著一桿鋒如冷水的薙刀。
「抱歉,借刀一用。不過估計我馬上就會來冥府還你了。」田鶴說著,撇了自己的殘兵,提上巫女的寶刀再往山上趕去。
*********
與此同時,在另一條山道上,激烈的戰鬥仍在繼續。
數不清的妖怪朝兩個守護在石階前的身影衝去。
其中一人——一位頭戴斗笠的僧侶一手揮出幾張靈符,喚出火焰的式神將妖魔焚燬,另一手則緊握藏於禪杖中的寶劍,以行雲流水的刀法擋住敵陣。
這時,另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雙手推出,一道洶湧的氣勁勢若奔雷,將被僧人攔住的妖魔一股腦炸成了碎片。
「不太妙啊,和仲。看來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黑衣人看著暫緩攻勢,數量卻逐漸增多的妖魔說道。
「真是太失策了……」僧人將寶劍收回禪杖之中。
「沒想到他們竟然利將四周山巒的靈場和地獄門同調,一口氣呼喚出這麼多的妖魔。現在,我們只能依靠東忍流的高手了,希望他可以成功的阻止儀式。」
「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守在這裡,不讓妖魔進入大殿支援麼?有見識~可事先說明,我可撐不了多久了。」
「彼此彼此啊。我這邊也就能在頂住兩三波了吧。」僧人——花諷院和仲笑道。
「相識一場,不若我現在給你念段經,保你死後飛昇極樂?」
黑衣人聽聞後大笑起來。
「哈!我等這樣殺孽深重之徒若是去了西方極樂,怕是佛祖會嫌麻煩吧!」
二人正在笑談之時,只見一道烈焰衝破了群魔。
一個俊俏的美少年分開敵陣,趕到二人面前。
「竟然還有活人?真是讓人喜出望外。」和仲喊道。
「看這火焰,你是草薙的少主?」
「對不起,來遲了。」夕薰喘息著。
「二位,可曾有見過一位拿著薙刀的女武者?」
「這問的,可真讓我為難啊。」和仲笑道。
「女武者也是來了不少。可惜,在你面前還活著的就剩下兩個糙男人了。」黑衣人說。
「不過另一邊山路的戰況不明,說不定還活著吧?」
「抱歉!她是我未婚妻,我必須去找到她……這裡,還請拜託二位了!」夕薰說著,縱身向山頂跑去——田鶴要去找力丸的話,應該也是向山頂走吧!
「人來了,又走了。到底還是我們兩個。」黑衣人無奈的聳了聳肩。
「看他這麼要緊,一定是個好女人。希望還活著吧……唉,說回來,如果這次還能活著回去,我就去鑽研醫道救人,實在忍不住了就去當個負責裁判的黑子,只看別人打架。」黑衣人再度聚集起鬥氣。
「哦?好主意,那我就去教兩個徒弟,然後看他們打架。」和仲也掏出靈符對準又收攏了包圍的妖魔。
一聲嚎叫,異界的軍團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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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夕薰奮力向山頂奔去的時候,田鶴已經踏入了山門。
這其中也遍是妖魔鬼怪與地方忍者的死屍,有不少都是從身後一刀斃命的——看來那個忍者已經進到這裡了。
天空中傳來隱隱雷聲,田鶴向上一看,發現天際的烏雲扭成了一個漩渦,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伴隨著電光自其中緩緩的向地面靠了過來。
「很驚人吧?那就是地獄門吶……」
一個白髮的男子向田鶴走來。
「你讓開,我來這裡只是來找一個人的。」田鶴不想做無謂的戰鬥,如果對方是可溝通的人類,還是說明狀況為好。
「找人嗎?死人,還是活人?啊啊,死人四處都是,隨意腐爛……尋找真是毫無意義。」
「我是來找我的一個仇人的。他現在應該進入大殿裡面了。」田鶴覺得這個充滿邪氣的男子應該是邪教的人。
「我沒有興趣理會你們的儀式,我要找的也不是你們的人,所以讓我過去。」
「報仇……哦,報仇啊……」白髮男子摀住自己的面孔,苦悶的低吟著。
「你來到這死的中心,殺戮之筵席上,卻僅是為了尋仇?」
男子大叫起來,不祥的紫色雷光纏繞週身。
「啊啊,那就是你生命的價值嗎!哈哈哈,讓我看看吧?你靈魂的顏色?是否如紫羅蘭般綻放?是否能成為迎接常世的前餐!」
白髮男子說著,揮刀向田鶴砍去。
女武者則利用兵器的長度後發制人,搶先刺中了對方。
可是,白髮男子卻毫不為意似的,任由長刀貫穿身體,依舊保持前衝之勢的砍中了田鶴的肩膀。
「唔!」血花噴濺而出,又隨著雨點一起落下。
田鶴感到鎖骨受了重重的一擊,若不是方才減慢了對方的速度,一條胳膊就要掉下來了吧?
女武者忙一腳蹬在男子身上,借力拔出薙刀向後躍去。
「你這傢伙……不是人類嗎?」被貫穿也依舊保持攻擊之勢,有些剛猛的豪傑與死士也能做到。
但是,這個人明明被一刀刺穿,現在竟然沒怎麼出血!
那簡直——就像是一個已經死了的屍體!
「我乃是……亂世中無數橫死之胎聚集而成的禍端。
我沒有名字……但是,我最喜歡看的,就是靈魂綻放的那一剎那。
所以,你就這麼叫我吧……叫我……【剎那】……」
「原來也是妖怪。」田鶴心知眼前這個剎那不可能放自己過去了。
不過,還好,剛剛那一擊砍的不深,自己還有繼續揮刀的力氣。
「既然你不讓開的話——」平凡的女武者對群胎之禍高傲的舉起了長刀。
「那我只好殺了你,從你屍體上跨過去了。」
剎那楞了一下,隨即陰鬱的笑了起來。
「好!我正擔心自己成型太晚,來不及在地獄門到來前多欣賞幾個靈魂之花呢!」
「來吧!」女武者奮力舞起長刀,絲毫不考慮防禦的發出了一次次進攻。
面對足以將身體一刀兩斷的斬擊,剎那也不得不暫時採取防守之勢。
可,隨著剎那手中漆黑的太刀與田鶴的刀鋒不斷猛烈地碰撞,女武者肩上的鮮血開始如注流淌。
意識開始模糊了,力氣也在消退。
女武者的攻勢不可避免的緩慢了下來。
到此為止了——田鶴明確的意識到了這點。
她猛地退後了幾步,擺出了上段構的架勢。
「你倒是有兩下子啊。」女武者握緊了長刀,準備發出人生中最後的一擊。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領受我這斬殺餓鬼的一擊,安心成佛去吧!」
田鶴踏步向前,長刀貫落,渾身一擊!
石破天驚,煙塵四起,青石地面被這一擊斬出了一道深深的裂隙——當之無愧是充滿力量的,漂亮的一擊。
然後,煙塵散去。
毫無懸念的,剎那的右手插進了明智田鶴的胸膛之中。
雖有威力,但身為亡者絲毫不畏懼刀鋒的剎那搶身近了女武者的身前,長柄薙刀的鋒刃被躲開了。
「結束了,你的生命到此為止。」剎那單手將田鶴的身體提了起來,露出興奮狂喜的神情。
「在這時,再問你一次吧——生命的價值在哪呢?在死亡面前,你的生命是什麼呢?」
「……」田鶴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現在真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連慘叫一聲或是奮力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她卻依舊沒有放開手中的武器。
生命的價值?那種東西誰知道啊?我只是漫無目的的活著而已。
只是因為不知有哪裡可以去,所以一直跟在哥哥身後。
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為了別人的意志而隨意的捐棄著生命。
只是因為要這樣活下去必須不斷地揮舞兵器,所以到頭來發現自己手中除了刀以外什麼也沒有。
——沒價值啊……我的一生。
田鶴笑了。
——能夠在生命的最後顧影自憐,我已經很滿足了。
「回答不出嗎?那就這樣綻放吧,三色堇啊!」剎那狂熱的高呼起來,亡靈的怨念嘶吼著湧入田鶴的身體。
鮮血從她的七竅中噴濺而出,寄宿於體內的靈魂被包裹著、向體外拖拽而出……
——田鶴!田鶴——!
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然後,似乎看到了火焰的顏色。
靈魂被撕裂的痛苦停止了。
明智田鶴的身體軟軟倒在了地上。
——不可原諒!你這傢伙……
啊,是夕薰來了。
明明囑咐人家不許讓他隨便亂跑的……
女武者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一團的烈焰將亡靈的軀體逐漸焚燬。
而他們身後,那座仇人應該就在其中的大殿,如同沙壘的城池般,在細雨中塌散了。
看來從兩邊來看,這個仇都是報不了啊……
「田鶴……你這傢伙……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麻木冰冷的身體又感到了一絲溫暖。
田鶴知道是夕薰抱起了了她,不過很可惜,現在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即使如此,還是能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應該是一個很棒的男人吧?溫柔,英俊,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那樣完美的男人。
不過,很抱歉。
我並不知道怎樣與你這樣的人相處。
是的,我很害怕。
害怕著組建家庭。
害怕重複母親那樣的不幸角色,更害怕自己毀掉到手的幸福。
所以,你看……我的手中,就只有刀而已。
這樣,就夠了……
「你……去娶一個配得上你的好女人吧……」
田鶴笑著說。
那是很幸福滿足的笑容。
然後,她的靈魂離開了現世。
尾聲(若覺得這結局實在太過杯賽,請往下看吧)
圍剿邪教的戰鬥結束了。
地獄門被成功的封印起來。
東忍流的掌門力丸在擊敗冥王后被倒塌的大殿掩埋,但之後證實仍在人世。
花諷院和仲之後收養了兩個少年,並將其中一位孤兒取名為霸王丸。
他的夥伴則隱姓埋名,潛心研究醫道,並且活躍在各個決鬥場上。
腐屍外道被再度打回餓鬼道,但是在幾十年後的異變中再度出現。
剎那隨著地獄門完全沉寂了。
等他再度成型,伴隨再度開啟的地獄門來到現身,已經是兩百多年以後的幕末時代。
草薙夕薰繼承了家業。
他按照田鶴的遺言娶了一位端莊的女子為妻,並將隔年所生的女兒取名為田鶴。
以上,現世諸事告一段落。
以下,乃是發生在常世之事。
「雖然說好了以後也要來接你,不過你這也太快了吧?」
一片漆黑之中,美人死神對田鶴懶洋洋的說道。
「怎麼樣?有珍惜得來不易的生命,好好享受一番嗎?」
面對死神的問題,田鶴的臉頰微微紅了。
「總算……紅豆飯是吃過了吧。」
死神色咪咪的樂了。
「嗯,那樣就不錯。抓緊時間做了愛做的事情就好,別再搞什麼百日通勤了。不過第一次的時候應該很疼吧?嗯?嗯?」
「好啦,你這傢伙廢話了。」田鶴羞怒的打斷了死神的追問。
「說來,這裡為什麼一片漆黑?上次來還不是這樣呢。」
「那當然了。這裡並非是三途河,而是地獄門之中。」死神說。
「這裡是常世,但與冥界又有不同。其實,我是奉我家大人的命令來幫忙從內部阻止即將開啟的地獄門的。遇到你還真是預料之外呢。」
「那之後呢?地獄門關上了?」田鶴問道,畢竟,在對面的世界還有個很在意的人,至少想讓他平安……
「嗯,不過其實我也沒做什麼。」死神撓了撓頭。
「似乎有人直接破壞了儀式,地獄門的打開並不完全。
而且——你……」
死神讚許的看著田鶴。
「你佩戴著封印巫女的勾玉,死在地獄門之下。正成為了封印巫女的角色——當然,你並不是真正的封印巫女,不過地獄門也沒真正打開,所以沒差啦。總之得恭喜你,你現在可說是功德無量了。」
田鶴露出了負責的表情,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啊,我可不是那麼高尚的人。別擅自將我說成英雄啊。」
「這跟你怎麼想的沒關係。我家大人明斷黑白,判了你濟世救人莫大功德,對此你只需感激即可了。」死神說著,露出羨慕的表情。
「現在的你,可說是自由了。本來封印巫女要一直守著地獄門,在地獄門最為穩定的時候才能短暫解放。可你像你這種情況,就不用守在這裡了,今後想去哪裡都行。」
「啊,真好,我成孤魂野鬼了!真是感激啊!」田鶴氣道。
這個死神還真是讓人冒火啊。
而死神則故作神秘的搖了搖手指:「嘖嘖嘖,我剛才不是說了麼?你的功德之大,足夠讓你再塑肉身的了。
而這地獄門,其實是連接三千世界的要樞。雖然完全開啟會讓三千世界都化為混沌,但是卻容許巫女通過無礙。你現在等於有著穿梭古今無數世界的能力了。」
「於是?」田鶴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可羨慕的。
「於是你就可以在各種各樣的世界裡隨便旅遊啊!笨蛋!無論什麼特產都能吃,什麼遊戲都能玩!啊啊啊——而且完全沒有工作!可惡啊,這真是偷懶的最高境界啊!」
死神抱著頭抓狂了一陣,然後才補充道。
「不過,你惟一不能回去的是『有明智田鶴活過』的這個世界。換句話說,你能去的地方只限於你的存在從不曾有過,或者已經被完全遺忘的世界。因此,雖然看似你剛剛遇到了不錯的男人,但很可惜……」
「不,我本來也不想回去。」田鶴打斷了死神的話。
「哦,那樣就好了。」死神點點頭。
「那麼,就此別過。不過以後說不定常會見面呢。」
死神扛起船槳,一道光環籠罩了她。
之後,漆黑的世界裡只剩下田鶴一人。
「無限的世界嗎?」
雖然還不是很清楚。
但是田鶴隱約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不知道為什麼而戰鬥,又或者是抱著自己的某種信念卻就這樣倒在戰場之上的,和她一樣的女子。
她們靈魂的遺憾,田鶴在剛剛被剎那殺死的時候,深切的體會到了。
雖然,還是不清楚自己要為了什麼活下去,不過至少有了戰鬥的理由。
為了無限世界之中,被遺忘在戰場上的少女而戰鬥吧。
田鶴握緊長刀,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