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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情的新娘

作者:白綾如絲

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然而他就那樣平靜的躺著,面色上還有幾分惶急,她幾乎可以想像他驅車飛馳的場面。

然而現在,他平靜的躺下了,黑色燕尾服上沒有留下任何車禍的痕跡,而他的生命已逝去。

她不敢相信,她幸福的婚禮,一夕之間,忽然變成了葬禮。

醫院裡到處是刺目的白,一如她身上潔白的婚紗。

她曾經所有的幸福,現在都變成心碎的回憶。

他走了,猝不及防,帶走了她心,她的愛,她的一切。

她木然走出病房,心已麻木得沒有知覺,只是手上還沒有來得及放下的鮮花,被她一朵一朵撚成碎末。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只想找個地方,找個地方,找個地方……
找個地方幹什麼呢?她不知道,甚至沒有力氣去想。

四周都是靜悄悄的,這是哪裡?哪裡?哪裡,哪裡都好,她抬眼看見頭頂的暖氣管道,幾乎下意識地扯下頭上長長、長長的婚紗配飾——白綾絲絹,拋上管道。

此刻,她方才驚醒,原來,看見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隨著他去了,現在,她不過迫切地想找一個地方,哪裡都好——結束自己的生命,讓自己的靈魂也追隨他而去。

——沒有你的世界,我不願獨活。

原來這長長的白綾,竟是已為今天做下準備。

她想苦笑,淚卻不由自主流下來。

——我的愛人,你在天之靈慢走,我這就來找你了。

她尋了個破舊的凳子,想站上時,卻看見自己紅豔豔的皮鞋,如血。

淚更加洶湧,分明是喜事,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恨恨地脫下皮鞋,扔在一邊,露出玉琢天成的雙足,踏上凳子。

她將白綾比著脖頸的位置挽了死扣,竟在這陰暗的角落裡,看見套裡的光華。

她看見,她曾經擁有的幸福,正在向她招手。


將頭探入套中,將咽喉貼上白綾,那絲絲縷縷的柔軟竟像是他溫柔纏綿的吻。

她閉了眼,嘴角蕩起一絲微笑。

——親愛的,等等我,我來了。

她踮腳,足尖一點,凳子應聲翻倒,她猛地一墜,整個身子便懸在綾上。

一襲白色的婚紗隨著她柔軟的身體靜止在半空中,她感受著綾子在她頸上勒出的生疼,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痛苦。

她幾乎以為,只要這樣,她就可以很快見到他。

然而窒息很快就纏繞了她,柔韌的白綾緊緊縛住她的脖頸,讓她的氣息進出不得。

她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咽喉火辣辣的疼。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想去扳頸上的白綾,然而胳膊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量,只在半空中隨意舞動著。

她粉雕玉琢般的雙足透出白紗裙外,起初只是略勾了勾,似想尋找踏足之物。

隨著窒息感越來越緊密,她的雙腳不由地隨著腿抖動起來,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像在和著旋律跳動一支最美麗的舞蹈。

漸漸的,她有些把持不住自己,暈眩一波一波襲來。

在努力掙扎的舞蹈中,她看見眼前飛舞著淩亂的星星,她仍努力張開嘴,想呼吸些空氣,然而這無助的動作,只讓白綾更深入地嵌入她的咽喉,更深入地鎖緊她的呼吸。

意識在一點一點的飄離,她努力睜開眼,模糊中看見自己的雙腳正在不由自主地抖動。

一點、一顫、一屈、一蹬、一晃、一悠,伴隨著雙手的屈伸抖顫,像在空中舞著一支最動人的華爾滋,而那在白綾絞縊的綿長而深痛的窒息中,回蕩在耳邊的「嗡嗡」聲就是她最動聽的伴奏。

恍惚中,她仿佛覺得她的愛人攫住她的唇,那吻深入而悠長。

那也是這樣的窒息吧,甜蜜中略帶微酸的憋悶。

咽喉已感覺不到痛楚,她像是躲進戀人的懷抱,滿心都是溫暖的舒適和柔軟的滿足。

只是眼前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我的愛,我就來了,如果這是看見你所必須經歷的痛苦,我會對神父說,我願意。

她的手已經抬不起來,只緊攥成拳,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拉扯著自己的裙擺。

她的雙腿緊緊併攏,腳尖繃直,還在微微抖動。

不多時,身體緊繃的她咽喉裡發出極輕微的「呵——」的聲音,像是在為自己不幸的遭遇歎息,又像是在戀人耳畔嬌喘。

隨著咽喉的聲音,她的雙腿慢慢松下來,雙足平靜的懸在半空,不再動彈。

她的手也緩緩舒展,終於無力地搭在身側。

數十分鐘後,一個護士發現了她。

幽暗的角落裡,一縷斜陽射進來,照在她踢倒的凳子上。

而她,悠悠地蕩在半空,白色婚紗隨著些微的塵埃一起浮動,恍恍惚惚有些不真實。

一條白綾緊緊扣在她細白的脖頸上,將她高高吊起,在她頸間吻出一痕密密的紅印。

她的頭輕巧的低垂著,面上仍帶著婚禮上精緻的妝容,然而白皙的臉已無血色。

她晶亮的眸子透過半闔的眼瞼閃爍著微光,卻已不再有生命力。

護士認出,她是剛才那個傷心欲絕的新娘,而現在,她懸吊在白綾上,玲瓏曼妙的身體還在隨著婚紗微微飄蕩,她的靈魂卻已追隨她的愛人奔赴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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