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14.07.01 起統計

背景更換:

 

完美謝幕

作者:薔薇小涼

夕陽慢慢地向遠處的燈塔後面滑過去了。

海面上打碎的陽光發出火一樣炫目的光彩,把晴朗的天空燒成純淨的橙色。

海邊陡峭的山崖上的這座白色的小房子,也就變成了一面金黃、另一面灰藍的,頗有些童話色彩的小屋。

「終於到今天了呢!」房間裡的閣樓上,站在窗口旁邊的短髮少女拉上白色的窗簾轉過身來,明朗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期待。

「——今天,我們的完美謝幕!」

「啊啊,不就是為了咱們死掉的事情單獨寫了一個番外嘛。」旁邊梳著短小的馬尾辮的女孩,熱情大概就沒有這麼高了。

「阿雪!妳怎麼能這麼沒精打采的!雖然這是番外,看的人應該也不多,可也不能消極怠工啊!要時刻記住做主角的職業操守啊!」短髮少女不滿地喊道。

「我就是覺得這番外寫的沒道理。作者不想寫系列輕小說就不寫嘛,又沒人逼她。非要把主角都寫死,還是這樣死掉……」被叫做阿雪的女孩雖然嘴上沒有讓步,底氣倒是少了幾分。

「其實,自己死掉,應當是一個比較……比較好的結局……吧。」

正要開始拌嘴的兩個人都把目光投向坐在床邊的長髮少女。

「自己死掉,雖然……動機不好理解,還容易被人看不起,」長髮少女扶了扶深翠色眼睛前的窄框眼鏡,繼續用一種黯淡的、好像有一半是氣聲的聲音說。

「但是,又有什麼更好的……死掉的方法,適合寫在一個專門為了主角謝幕而寫的番外裡呢?……」

她似乎還想說下去,但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

她把頭深深地向胸前低下去,披散下來的鐵灰色長髮遮住了她的面頰。

「葉子,妳的身體不好,就別說很多話了。」阿雪說。

「我知道妳的意思。既然作者沒有耐心寫到咱們,呃,壽終正寢,那麼比起別的『死於非命』的情況來說,自己死掉確實是個好辦法……」

葉子慢慢抬起頭來,點了點頭,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微笑來。

「既然阿雪也這麼說,我們就準備開始吧!再晚了的話,我都餓了呀!」短髮少女不免有些得寸進尺了。

「小晴!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早幾天妳就說什麼為了死掉的時候乾淨一些,又是不吃東西只喝糖水啦,又是什麼灌腸啦;今天什麼都沒吃,能不餓嘛……」

「好了好了,死掉以後不就可以領便當了嘛……」換了別的話,小晴還有點胡攪蠻纏的心思;可是這個「餓」本來就是自己引起的,剛才又不小心說了出來,只好自認理虧。

「吊起來的話,死掉之前身體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沒有很多人知道的。」葉子有點擔心地說。

「不知我們會怎麼樣……」

「如果壓迫到了頸動脈竇,十幾秒鐘就會昏厥,然後……大概會很快吧……」阿雪雖然有點這方面的知識,但也是不夠用的了。

「啊,我有辦法了!」小晴高興地說。

「好比說,作者寫了一個BL小說,中間小攻和小受在H……」

「喂,妳怎麼忽然扯到BL上去啦!」阿雪又好氣又好笑。

「其實吧,這是一回事。作者這個偽腐女,自然不知道小攻小受H的時候具體的細節啦,至於他們的感受,更是猜都猜不到。可是這不妨礙她憑著自己頭腦裡那點東西寫得風生水起——翻雲覆雨呢!那麼,就算她不知道我們吊死以前會是什麼樣子,也可以這麼亂寫一氣,只要作者感到寫起來很高興就好嘛!」

「這是沒錯了……」阿雪的臉上浮起了紅暈。

「那會不會有什麼邪惡的內容……」

「啊,不能有H呀!」小晴喊道。

「咱們這個番外不是……老少皆宜……好像也不對……可是為什麼不對呢……」

「是。如果注意的話……不算色情……也不算暴力。」葉子說。

「也沒有教人去自殺或……」

「說到這個,我差點忘我準備了好久的東西。」小晴轉身從衣櫃裡拿出一卷紙——確切地說是一個條幅,展開掛在牆上。

阿雪看見了,不由笑出聲來。

只見條幅上寫著幾個哥特體的大字:「免責聲明:不科學、無節操。我們都滿十八歲。生命寶貴,嚴禁模仿。」

「是,這件事情,應當是準備得很合適了……」葉子點了點頭說。

「來,咱們把這些掛在房頂的架子上。」小晴繼續在衣櫃裡翻,揀出了三條和圍巾差不多尺寸的白色織物。

「妳看,我專門去訂的白綾,又舒服又堅固,還很有彈性呢!」

「妳又買了混紡的便宜貨嗎……?」阿雪看見白綾上的標籤,吐槽道。

「這可不是為了便宜買的。」小晴多半只是硬充面子而已,但還是振振有詞地說。

「是因為美觀有光澤嘛……」

儘管對一輩子就用這麼一次的東西還要摳門省錢多少有些微詞,阿雪還是和小晴一起把三條白綾掛在了閣樓的房樑上。

「果然很結實!」小晴站在凳子上,一隻手使勁拉了拉白綾,滿意地說。

「小晴,妳買的那些綁手的東西呢?」阿雪看著小晴亂糟糟的衣櫃,也沒了主意。

「解鈴還須繫鈴人,我來找。」小晴跳下凳子,從衣櫃的隔層裡拿出六個護腕一樣的小飾品。

兩個淺藍色的、兩個淺綠色的、兩個白色的,應該是三對。

「這是……做什麼的……?」葉子問道。

「哦,是怕一會兒我們掙扎的時候把胸前呀這些地方抓破,所以就要把手綁在身後。」阿雪解釋說。

「這個是帶自鎖功能的,戴好以後自己可以把自己的手綁到後面去。」

「一會兒我告訴妳怎麼用。」小晴對葉子說。

「既然中午已經洗過澡了,咱們就換上死掉的時候要穿的衣服吧。」

葉子點了點頭,用手扶著床頭櫃,慢慢站起來——她的個子好高。

儘管據說穿某些衣服吊起來會更好看一些,我們的主角們畢竟不是專業的,沒有往這個方向想。

她們準備的衣服,熟悉她們的人看起來,大概都不陌生吧——

小晴穿的是一套中性灰的小西裝,下裝是一條到膝蓋的一步裙。

西裝裡面雪白的雙袋襯衫,領口上繫上一條酒紅色的純色領帶。

至於腳上,說起來倒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一雙白色的花邊雪紡短襪包裹的小巧的雙腳,蹬著一雙深灰的高跟鞋。

「小晴妳果然還是萬年不變的小學生正裝啊……」阿雪說。

「穿套裙也不配長筒絲襪或者褲襪……」

「那是沒辦法啦,當時作者搞人設的時候就是這樣……」小晴聳了聳肩。

阿雪上身穿了一件天藍色鑲邊的白色短運動襯衫,下面配了一條天藍色的運動裙褲。

襯衫的下擺繫了一個結,在裙褲以上剛好露出一點點腰來。

阿雪不但沒有穿襪子,連鞋也扔在旁邊的地板上。

「啊,阿雪妳好狡猾,我穿這個鞋都要累死了!」小晴看見阿雪腳上什麼也沒穿,自己穿著那雙高跟鞋又左右不舒服,叫喊起來。

「淑女的話……不應該不會穿……高跟鞋吧?」

「這輩子不當什麼淑女了!打倒以高跟鞋為代表的變態男權審美!」小晴聽了葉子的話,似乎更生氣了。

「再堅持一下嘛。吊起來都是一樣的……」阿雪好言相勸,小晴才沒真的把高跟鞋踢掉,或者乾脆扔出窗外去。

葉子穿著白色、綠色和灰色的方格襯衫和修身背帶工裝長褲,腳上是一雙石墨色的帆布鞋,靜靜地站在白綾下面,把眼鏡鄭重地扶正。

小晴和阿雪看了,心裡不免有些酸酸的——從前三個人一起在外面的時候,葉子就經常這麼搭配,還被她們開過各種善意的玩笑;可是葉子的身體不好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穿過了。

「現在……應當準備登上凳子了吧……」葉子的問話彷彿把小晴和阿雪點醒了。

「啊,那個……咱們先把這個戴上。」小晴把護腕一樣的東西——叫手銬似乎也不合適——遞到她們手裡。

小晴戴上護腕,就登上了白綾下面的木凳。

白綾的高度早已調整得恰到好處,小晴把頭伸進去比了比。

「是不是把脖子這樣固定好?」阿雪站在旁邊的凳子上,把白綾放在下巴下面,從耳朵後面理上去,問小晴。

「大概吧……我沒有經驗,以後還是要多實踐……」小晴真不知道,只是這托辭實在不太高明。

「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妳們有沒有想過?」

阿雪又問:「最後一口氣,是呼氣好,還是吸氣好?」

「當然是吸氣了,比如憋氣……」

小晴脫口而出,卻又說:「不對……」

「我覺得吸氣有兩個好處,嗯,其實就只有一個。」

阿雪說:「一個就是可以堅持得時間長一些。但是反正也要死掉的,時間長一些也沒有好處,痛苦還會多一些呢。而且胸腔裡有氣排不出去,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壞的結果。第二個才是重要的,就是吸氣的時候胸廓是擴張的,這樣挺胸收腰……比較美觀?」

「呃,葉子……妳怎麼看?」

葉子沒有說話。

她的腹部慢慢凹下去,胸卻稍稍挺起來。

葉子用手按了按自己的上腹部,又咳嗽起來。

她的身體晃了晃,好在最終還是站穩了。

小晴和阿雪被嚇了一跳,這才想起,呼吸這方面的事情,本不應問葉子的。

葉子向她們擺了擺手,說:「還是……呼氣比較好。但是……要……腹式呼吸……」

呼氣的時候收腹,這種「腹式呼吸」的本領,還好三個人都會。

「好吧……最後調節一下白綾吧,然後把手背到後面去。」

小晴回憶著說明書上的內容說:「把『護腕』上鋸齒形交錯的部分相對,上面的磁鐵會把它們吸到一起。然後……嗯,向任意一個方向轉妳的手腕……聽到『啪』的聲音後就鎖上了……」

雖然小晴的指揮不是太清楚,這裝置倒是很方便。

三個人的手果然都被綁在身後掙脫不開了。

「嗯,那我們……就要開始了!……」小晴又漸漸激動起來,和聲音一樣微微發顫的還有她的身體。

「對了,咱們都說最後一句話吧!然後,我敲底下這個凳子一下、兩下,咱們就呼氣;第三下的時候就把凳子踢掉,好不好?」

「好呀。我要說的是:作者真是沒事兒閒的,寫起這麼糟糕的番外來啦——分號——大家可不要學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才行!」

「阿雪!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妳倒是『人之將死,口出惡言』,連作者都黑起來了……」

阿雪懶得和小晴再說什麼,要不然剛才說的就不是「最後一句話」了。。

她也沒辦法扭頭瞪小晴一眼,乾脆不理她。

「我笑得……太少了,世界上會少一個不愛笑的人吧。」。

葉子沒有顧及到「分號」還是「句號」的差別,繼續說:「願今後,人們都能開心地笑……」

小晴雖然不會講什麼大道理,卻是很能扯大話的,什麼「世界和平」啦,什麼「全人類」啦,本來準備留到最後說一說的,反正那兩個同伴也不好意思再吐槽不是嗎?。

可是到頭來,想想也沒什麼意思。她就用一貫的快樂的聲音喊道:

「故事總要結束的——分號——各位,不要忘了我們呀!」

太陽完全沉到海面下面去了。。

落日的餘暉染紅了整個天空。

高跟鞋的鞋跟敲擊著木凳,清脆的響聲把安靜的呼吸聲掩蓋了。

哢!

哢、哢噠!

砰!

三張木凳子幾乎同時倒下了。

三個女孩子的頭稍稍向上揚起,就這樣吊在白綾下面。

剛開始的時候,是沒什麼窒息缺氧的感覺的。

至於頸動脈受壓的事情,也因為白綾的寬度和彈性,顯得沒有那麼嚴重——在她們死掉之前,大概也是不會有問題的吧。

葉子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身體直直地吊在那裡,隨著白綾微微地晃動。

小晴和阿雪不約而同地扭了扭肩,好像這樣可以讓白綾卡得更舒服一些。

不過缺氧的感覺總會有的;特別是呼氣閉氣的話,這三個普普通通的少女,最多也只是能安安靜靜地過十幾秒鐘而已。

阿雪的兩條腿開始前後左右地蹬踢,腿伸得直直的,腳尖也向下繃直,希望能夠夠到地面或者什麼能夠支撐她體重的東西;綁在背後的雙手也十指張開,想要掙脫開來,拉一拉脖子上的白綾。

當然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的。

小晴也想伸直雙腿夠到什麼東西,這顯然不比阿雪的掙扎高明到哪裡去。

小晴兩腿亂蹬了幾下,一隻高跟鞋就給她甩掉了。

大概是小晴還沒有失去意識,她又覺得把鞋蹬掉了不大雅觀,她的掙扎幅度也就小了些。

葉子也感到了窒息的痛苦,她的臉色從蒼白變成有一點點紅或者說紫色,細細的眉毛也皺了起來。

但是她卻還是靜靜地在那裡吊著——只是背後的雙手開始用力地握拳,以至她的全身都隨著她那可以隱約看到淺藍色血管的雙臂微微地顫抖起來。

小晴和阿雪的嘴一張一張,這似乎能給她們一種還能夠呼吸到空氣的錯覺。

偶爾反射性地吞嚥一下,卻只有一絲唾液從嘴角流出來。

葉子的嘴也微微張開,卻把一口整齊的、潔白的牙齒咬得緊緊的。

如果白綾的位置剛剛合適,這個時候呼吸道是完全阻斷的,既不能呼氣,也不能吸氣。

沒有氣流讓聲帶振動,她們雖然張著嘴,卻也發不出什麼聲音來。

不過,白綾是她們三個自己整理的,位置沒有那麼「剛剛」合適。

所以從道理上來說,她們現在還是可以呼出一點空氣的——只是她們活著的時候能呼出的空氣,剛才在吊起來以前就已經呼出去了。

至於吸氣,卻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葉子的工裝褲下修長的雙腿併攏起來,一下一下地蹬動。

這既不是小晴或者阿雪那樣有意識的、為了求生的蹬踢,也不是臨死前的抽動。

大概是葉子的身體還是柔弱了一些,剛才又過於集中精神來抗爭自己身體的本能行為,現在進入了一種奇怪的幻覺階段吧。

阿雪的腿還在不斷地蹬,只是沒有原來蹬得那麼厲害,主要變成了前後方向的擺動——準確地說和走路的動作差不多,但腿和腳尖都伸得直直的。

小晴的腿也在用力地伸直,她也顧不得腳上的高跟鞋了。

沒一會兒,另一隻高跟鞋也掉了下來。

這只高跟鞋不像第一隻隨便地躺在一旁,它剛好正正地放在地板上。

葉子的蹬踢變成了全身的動作,有節奏,甚至看起來有些協調感。

她的雙手仍然握著拳,每一次雙腿向下蹬直的時候,雙臂也向後伸直,微微向上抬起。

她的眼鏡卻終於因為這樣的振動而向前歪了下來,不過還是架在她的鼻樑上。

阿雪的腰胯開始扭動,襯衫打結的下擺也舞動起來,露出更多的一段纖細卻結實的腰腹。

她的目光中全然褪去了往常的銳利,純黑色的瞳仁裡充滿了失焦的迷離——她大約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

可是對於她一直精心照顧的身體來說,死掉也沒有那麼簡單。

她的雙肩向後用力收過去,把胸部高高挺起。

接著,她的腰部左右晃了晃,肩膀放鬆了一些,顯得稍稍有些含胸。

隨著阿雪胯部的擺動,她的全身彷彿都顫抖了一下,又開始收肩挺胸。

綁在背後的雙手一會兒握拳,一會兒又十指分開,伸得直直的;但手腕卻總是乖乖地靠在她的後腰上,不願再做掙脫的嘗試。

小晴的左腿漸漸彎曲向上抬起來,右腿則和腳尖一同重新繃得筆直。

這樣靜止了兩三秒鐘,忽然把左腿伸直、繃緊腳尖,右腿卻慢慢地彎曲收攏——這也是一種失去意識後的動作吧。

這麼說來,會不會把西裝套裙弄得很不雅觀、會不會露出裙底,就算原來一直很注意這些禮節的小晴,現在也是一點兒都不會計較的了。

啊,其實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話,房間裡漸漸地有了一點點特殊的、讓人不好意思的氣味呢——只是現在房間裡的三個人都沒有機會發現就是了。

葉子放棄了沉浸在虛幻中的掙扎,她的身體開始抽搐了。

她的牙齒不再咬得緊緊的,舌尖也吐出了一點,抵在了上下牙齒之間。

雙手也不再用力地握緊,而是微微放鬆地垂了下來。

她的雙臂和雙腿一下一下地抽動著,雙腳隨著抽搐的節律指向地面。

雙手纖長的手指也跟著時而觸電般地伸直,又立即放鬆下來。

隨著胯部的左右扭動,阿雪垂下去的雙腿交替地稍微彎曲又伸直,腳尖也不斷地繃直又勾起,有點像騎自行車——不過更像是細碎的舞步。

她的雙肩和胸部也跟著腰胯搖擺,只是這搖擺逐漸顯出強直和刻板。

她雙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都彎曲著貼在手掌上,好像不會動彈;另外的六根手指卻還在伸展和捏緊。

阿雪已經變得青紫的嘴唇還在不住地開合,同樣青紫的舌頭也伸了出來,帶著一點兒白色的泡沫。

小晴沒有力氣再把腿高高地抬起來了。

她的腿無力地略微交叉,穿著雪紡白襪的那對小巧的腳互相搓揉著,偶爾因為不由自主的抽搐而分開。

她的十根手指輕輕地張開,緩緩地、帶著一些遲疑地向身後的空氣裡伸進去,似乎想要觸摸到什麼。

葉子臉上本來就不多的血色已經消退了,半張半合的嘴唇變得和她的面容一樣慘白。

她深翠色的眼睛染上了死灰的顏色,從眼鏡上面向斜上方茫然地望去。

眼淚和唾液從她的臉上流下來,在她瘦削的下巴上混成水滴,又滴到她胸前的襯衫上。

她身體的抽搐變慢了、變弱了,逐漸變得不容易察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顫慄——接近死亡的顫慄。

在這顫慄中,一片深色的水漬無聲地從葉子的工裝褲的襠部擴散開來,又緩緩地從她的大腿內側慢慢流下去,染出兩條寬窄不一的、暗藍色的痕跡。

葉子的雙腿好像試圖併攏夾緊,但這或許只是錯覺;她穿著帆布鞋的雙腳還是平行地垂著,一點都沒有靠近。

小晴原已變得空洞無光的眼睛裡好像忽然燃燒起奇怪的光彩,粘著幾綹被汗水浸濕的短髮的臉上似乎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她嬌小的身體又開始用力地掙扎起來,雙腿稍稍分開向下又踢又蹬,胯部向前頂起。

在這紛亂的死亡之舞中,小晴的身體漸漸向後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終於到達了靜止的平衡。

小晴的腰臀收緊,雙肩和雙臂向後伸展,算不得豐滿卻緊致的胸部高高挺起;雙腿向後伸得直直的,腳背和小腿也成了一條平直的弧線。

她就這樣停住一動不動,連顫抖都彷彿不存在了。她的西裝套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打濕了。

阿雪身體的動作也只剩下了純粹的生理反應。

往日充滿了神采的高揚的眉毛,現在也低低地舒展開來,為她半睜的呆滯的雙眼又添進幾分冰冷的寂靜。

剛才的掙扎和抽搐把阿雪的運動襯衫掀得更高了一點,現在已經完全露出了她挺直的腰部和略顯僵硬地收緊的腹部。

一陣閃電般的顫慄掃過阿雪的全身,阿雪把胸挺了挺,精巧的肚臍裝飾的平坦的腹部抽動了兩下。

幾股水流隨著細微的水聲從她的裙褲下流出來,在光潔的大腿上匯成一股,一直流到她光著的腳尖,最後灑在地板上。

葉子的雙腿最後一次盡力地伸直,雙腳的腳跟輕輕地互相碰了一下,腳尖向下繃下去。

她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短暫而輕微的、好像歎息的聲音,然後全身就恢復了平靜。

葉子的生命和她肺中殘留的空氣一同消散了,只留下她高挑的身體掛在白綾下微微擺動。

美麗而脆弱的平衡終於破碎了,迴光返照的掙扎已經燃盡了小晴身體裡的最後一分活力。

她反弓繃緊的身體電光石火般彈動了一下,就軟軟地鬆弛下來,再也沒有聲息——她的生命之火已然無聲地熄滅了。

小晴微微低著頭,散亂的瞳孔中已經映不出一絲光澤。她的眼角還掛著淚花,稍顯灰暗的臉頰上也滿是淚痕。

可是剛才彌留之際的微笑,卻在她的臉上永遠地凝固了。

阿雪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來,眼睛反射性地微微閉上,睫毛上也沾到了淚珠。

她的舌頭稍微縮回了一點兒,雙唇之間露出小半截門牙。

阿雪的髮辮剛好掃到了懸吊著她身體的白綾,發出刷刷的摩擦聲;然後就是半聲好像混合了「呃」和「嗯」的斷氣聲。

順著阿雪的腿流下來的水流不再是連續的水線,但還在一滴一滴地從她僵直的腳尖滴在她身下的一小片積水中。

儘管滴水的聲音很輕微,在這死寂的房間裡,仍然可以聽得很清楚。

暮色吞沒了海邊的白房子,也把三個少女毫無生氣的軀體湮滅在黑暗裡。

她們再也不會知道,那座從視窗可以望到的燈塔,已經像往常一樣開燈了。

她們更不會知道,再過一會兒,明亮如銀的滿月就要從海面上升起來。

可是倘使有靈魂的話,在她們靈魂的深處,一定還一同珍藏著那個驕傲的聲音——

這真是——最最完美的謝幕呢!

華燈初上,步行街上人來人往。




「昨天的便當居然只有妳一個人的份兒,真是的……」一個短髮、戴著發卡的少女用明快的、帶著一點故意的嬌嗔的聲音說。

「哎,早知道作者只是借了咱們的形象玩兒獵奇,連名字都沒露一個,就不應該好好地演了!」旁邊的一個腦後紮著馬尾——或者說麻雀尾巴的女孩子撇了撇嘴。

「結果一盒飯打發了三個人,到頭來還是要接著干啊……」短髮少女做出一副苦悶的表情。

「是。作者說的『哥特體』只是她愛用的日語的直譯,本來就是無襯線字體,也就是黑體吧……渲染詭異的氣氛,連字體也不放過……的吧……」

雖然一時沒看到這沉靜聲音的主人在哪裡,但想來不用說大家也知道這是誰。

「吶,明天還要幹活兒,作者快去更番吧!」

「估計不行了。那傢伙還欠著課程設計呢!」

步行街上的店舖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

咱們的主角們,也難得有假期呀。

生活,真好。

回總目錄

回書櫃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