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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七月
作者:不詳
序幕
筱珍拚命地跑,轉個彎,過陰暗的廚房,進了廁所,甩門、上鎖。
停不下的急速呼吸,顫抖無法停止,筱珍爬到最遠的浴缸角落,陣陣痙攣的顫抖,環抱身軀,淚水隨著恐懼劃過蒼白的面孔,望著門,門外動靜令他異常專注。
但現在,死寂的靜止空間,只剩下她害怕的喘氣。
柯筱珍是個高二生,住在新店捷運總站附近的社區裡,生活一成不變,對她而言,世界不過如此平凡,然而今天,在她眼前發生的事,卻讓她恐懼非常……
不久前的晚餐時刻,結束暑期輔導回到家的筱珍,外頭下著雨,她躲進了屋簷,收起傘打開大門,發現室內黑壓壓的一片,異常的安靜。
她捻開璧燈,頓時,鵝黃色的光竄入客廳中的每個角落。
「媽…?」
筱珍走進廚房,卻在下一步,她發現地上,有道濕濕的痕跡,蔓延到左邊的流理台…
筱珍滿心的遲疑,按下燈的開關,赫然發現那不是水──
是血!
是暗紅色的血痕!
筱珍嚇到了,她緩緩地走入,慌亂的心,不禁越跳越快,筱珍扶著牆壁,轉進流理台清洗東西的地方……
她踢到了東西,一根蘿蔔?
「呀啊啊啊啊!」
她尖叫著,眼前竟是被肢解的人體!
她踢到的也不是根蘿蔔,是節小腿!
廚房儼然成了屠宰場!
屍塊散亂在流理台的四周,上半身屍塊還躺在水裡槽裡。
她往後打了兩個踉蹌,不敢相信廚房會有被解體的死屍,那屍體,正是她的母親。
她看到了──
她母親的頭橫放在粘板上,眼睛微微地半睜的…
筱珍沒想錯,媽媽果然在廚房,只是,她很後悔開了燈,將這一切景象都烙印在她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我的媽呀…」筱珍顫抖的說著。
她面前的那頭顱,在滿是鮮血的沾板上抖動了一下,未闔上的眼皮裡,眼白轉出了瞳孔,悄悄地看是誰…
筱珍不顧一切的衝出廚房,然而她踩滑地上的血跡,撲倒在地上,筱珍啜泣著;她恐懼,恐懼這突發的一切。
這時,腳步聲從前方傳來。
…喀達、喀達………
有人來了!
一雙黑皮鞋在她眼前停了下來。
筱珍抬起頭,想看清是誰…
「哥!?」
筱珍脫口而出,她糊塗了,在她面前的哥哥,滿身血跡斑斑、連臉頰上都沾有鮮紅色的血,在凌亂的亮黃長髮,顯得更突兀,臉上黑黑紅紅的參雜著些許鬍渣,狼狽極了,一身的黑色西裝,顯得肅靜而詭異,而令筱珍恐懼的是,哥哥手中的那把刀!
「看妳這副德行,失魂落魄的,妳躺這幹嘛啊?」
筱珍也不知道她一直躺在地上的原因,也許是腿軟了,站不起來;
也許是想躺在這,可能比較容易釐清這件事,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筱珍的哥哥將她扶起,走到客廳,她說不出半句話,只是不斷地顫抖著。
「坐好休息一下吧。筱珍,妳晚餐想吃什麼阿?」她哥不假思索的問。
筱珍聳了肩,她無法想像她哥究竟在想什麼、做什麼!可是也開不了口,像是無語的針線娃娃。
「想吃沙鍋辣味人頭,還是滷香大腿肉,還是…妳說勒?」
「哥…你殺、殺了媽……?!我要報、報警!」筱珍硬是從嘴裡吐出這幾句話。
她縮在沙發上,淌著淚,頻頻發抖。
「我殺了她?開玩笑!是她今天跟我說要幫我們補一補身子,順便祭拜好兄弟呀,我就照她的話慢慢剁,慢慢的剁…」
她哥坐在她的旁邊低著頭說著。沒有一點語調,聽不出一點感情。
「夠了,閉嘴!」筱珍馬上喊著。
她想著,自從父親這幾年在大陸做生意,事業越作越大,大到在對岸又組成個小家庭。印象裡小時後與父親較熟,漸漸長大,父親到對岸後,更是一切都變調了,像是成了單親家庭,跟媽媽相依為命的感覺。
「你是在發什麼神經?媽怎麼會說這種話…到時,你會被關,而剩我一個人,我…沒有家…」筱珍崩潰了。
「不會的。將她吃下肚,誰會知道?剩下的骨頭、碎渣扔去外面給貓狗吃掉就好了。很符合她的心願阿。」
筱珍的哥哥用拇指輕輕搽著菜刀上的血漬。
「我其實也不清楚。媽那時就對我吼著說:「吃我,吃我,吃了我一切就結束了!」
她拉緊我的衣口,眼裡爆滿了血絲,恨不得我馬上動手,她拿起菜刀,往我手裡塞…
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下手,我只發覺,正當我剁下她的雙腿時,她還咯咯笑著…」筱珍的哥哥突然瞪大眼看著筱珍說。
「去你的。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的狗屁理論…你中邪啦?」
筱珍緩緩站起,一步步倒退。倏得,她哥把菜刀高舉起,抬起頭嘶吼著:「囉唆,不然連妳一起剁來吃!」
筱珍拔腿就跑,到門邊,發現紗門被卡住了!
不但在門後被棍子卡緊,外頭整片玻璃門已被封死,她狠狠地扯了兩下,只好繞過客廳的大桌,往反方向跑,她哥跳起來,揚起了刀往她亂揮兩下,她哥也繞桌子一圈,拔腿追上她。
筱珍隨手將置物櫃翻倒,她哥沒停住,踹到櫃子,整個人摔在櫃子上。
不知不覺,她衝到了廚房,一心只想找地方躲,她往右轉進了廁所…
此時,筱珍眼角的餘光發覺到有人在注視著她…
是她媽媽。半閉的眼,目光好像偷偷的在移動…
剁.剁.剁…
縮頸顫慄的筱珍,不知要如何是好。
門外響起剁砍聲,不時還發出大火快炒的聲響。
她知道,這都是在廚房的哥哥所製造出來的;
平時,耳熟的烹飪聲,在這時,她卻極端的捂耳不願聽;
蹲在陰暗的廁所,衝進的那一刻未開上燈,只能透過門上方的氣窗──
廚房的日光燈,微微地灑進廁所中。
她無法相信,試著撫平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跟著瘋掉,她依然啜泣著。
倏地,她發現亮度變暗了,不是廚房的燈關了,而是…某個東西擋住了光線。
她抬頭一看…
是顆人頭!
貼在門上的氣窗。背光的那顆頭顱,導致看不清楚臉、表情,但她可以確定,那正是她母親的頭!
發尾過耳下幾公分,灰白色的短髮,全散亂在那顆頭上;
筱珍嚇傻了,與那顆頭互望著,看不清那頭的表情,是笑、是怒,還是…
沒表情的端詳她?
她閉緊雙眼,告訴自己眼花了,也許是剛剛的畫面太過震驚,才會出現幻覺;
當重新睜開眼…
一切回到幾秒鐘前,那氣窗上什麼都沒有。
「是夢,鐵定是場惡夢。我明天醒來還是一樣去上學,回到家,媽會做好晚餐等我…」
她流著淚,勉強的告訴自己。筱珍這時才發現,廁所濕滑的地板,其實皆是一攤攤血漬,看著濕濕的手,血還是手汗已經分不出來了,一股難以形容的腥味。
筱珍噁心乾嘔了幾下,她猜想到:母親是在這被那瘋子所殺害…
此時,剩下蓮蓬頭一滴滴水珠墜落浴缸裡的答答聲。
「啊?」
筱珍聽到天花板有動靜。她瞪大眼左顧右盼,仔細聆聽著,此時聽到耳語般細微聲──
是個女人在啜泣!
那聲音低沉又椎心瀝血,一陣恐懼爬過她全身,因為,她知道二樓是未租出去的空屋。
斷斷續續的哭泣發自她頭頂上方,筱珍在模糊不清的視線下,仰頭找尋,那聲音來源,轉眼間,那哭泣聲音停了,像是CD撥放到一半,快速的被拔掉插頭一樣。停的很不自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
天花板發出一大盤玻璃彈珠灑落地面的響亮聲響,滾滾滾,彈珠滾動的聲音詭異在上方盤旋。
頭頂的巨大聲,劃過廁所天花板,聲音滑到洗手台正上方,洗手台旁的鏡子中,瞬間滑出一位倒吊女子的臉!
以及蓬鬆的長髮,咧著嘴,似笑非笑的瞪著她。
鏡子裡,露出那女子的頭,鏡子上端吐出暗紅色的血,流向那顆倒吊的頭頂。
女子臉上,佈滿絲絲血痕,眼睛依然瞪大著。
那女子嘴一張一閉,像垂死的魚嘴般。整個臉漸漸地扭曲、變形…
筱珍瘋狂地尖叫,右手舉起牙杯,砸了過去。
碰!尖銳的低沉巨響,鏡子碎片飛散滿地。
破碎的鏡子後方,櫃子裡塞滿著黑色大型垃圾袋…
露了出來。
她受不了這接踵而來的恐懼,看著廁所鎖死的窗戶,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想辦法逃生,活著離開這個家!
既然大門已被鎖死,不如跑到後陽台去,才有機會…報警!
她再度拿起打破鏡子的鋼杯,狠狠地砸下窗戶上的毛玻璃,撥掉那些小碎片後,爬進那小窗戶,蠕動一番,她單手緊抓著小窗戶框…
「呀阿!」
手一滑,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後陽台地面。
「球球,走開,不要舔我!」
驚魂未定的筱珍,低聲跟她的愛貓說。熱呼呼的舌頭,在筱珍臉龐來回舔著。她未伸手趕走球球,較急切先開燈。
顫抖的手貼著牆壁,沿著牆摸到熱水器邊,按下燈開關…筱珍這時才發現,一直舔她臉不是貓,而是…
她哥!
她哥趴在筱珍的身旁,閉著眼如享受著甜點般,伸出肥厚的舌尖舔著。
筱珍撕破嗓子大叫,試圖掙脫,她哥卻死死地抓緊,她隨手拿起一盆螃蟹蘭往她哥頭砸下,不禁哀嚎一聲,鬆了手。筱珍爬起,拼了命的逃跑…
「現在,只有一條路,就是逃離這個家,跑回到前院離開這…快,你必須離開!快呀!」
筱珍默默在心中喊話打氣。不然,她的雙腿越來越使喚不住了。
喘著氣,甩著短髮上的雨水,穿過媽媽的曬衣場,跑到前院…
空曠的前院,有著一顆四十餘年的龍眼樹,兩條碎石子鋪成的路道旁,有許多盆栽,及滿地韓國草皮,油綠綠的蔓延一片。
院子上方的塑膠波浪板,蓋住整個院子的天空。草皮上,擺放個暗紅色的金爐,正燒著銀錢,濃煙籠罩著院子,瀰漫化不開。
筱珍衝到前院,頓時被灰煙蒙住雙眼,她踩滑了濕濕的草地,硬聲摔在鵝卵石上。距離大門就剩不到20步了…
忍著痛攙扶著龍眼樹站起,筱珍的頭頂敲到了某個東西…軟軟、毛毛的?退了一步想看清楚,是什麼東西掛在樹上…還左右擺盪著!
「…球球…阿!」筱珍發出尖叫。
不敢相信眼前的愛貓,竟然咽喉處被插在龍眼樹枝上,深紅色的血液染上淡黃的皮毛。
筱珍往後跳開,遠離那顆樹、那球球。那隻貓掛在樹上,擺動幅度越來越大,像是它自己狠狠地甩著身體。
她摀住嘴巴,擔心聲音會被哥哥聽到,只能很激動的靜靜掉淚。
但事實上,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秒,筱珍正摀住驚恐的嘴,頭往後一仰,全身向後方跌坐在碎石上。
她動彈不得,眼珠移到上方,看著她哥的臉──
猙獰且瞪大眼,眼珠的血絲,多到呈現紅透透。那不是她哥!
即使筱珍這麼想,她哥依然扯住她的短髮,一手用指夾掐進她的脖子,筱珍無力扳開手,想逃離、想掙脫…
「啊!拜託、拜託、拜託…放開我!」她的鼻孔乎大乎小的喘息,放聲尖叫求饒。
一切都太遲了。
筱珍的哥哥抓起她的頭,往放盆栽的花架砸下。
筱珍還來不及叫痛,一陣暈眩麻痺感,爬滿全身。
她無力了,畢竟才高中生,剛剛跌倒擦傷,痛麻了好一陣;
她放棄了,放棄存活下去,只能等待她哥哥的宰割…
她躺在草皮上,淚水一滴一滴滑下,混雜著雨水,一路被拖回屋裡。
「嘻嘻嘻…」
她哥上揚的嘴角裡發出女人的笑聲。
她眼前一片漆黑,似乎,在黑暗之中,某個東西在半空中一直擺盪…
不停的左右擺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