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計數器由 2007.11.21 起統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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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美女
作者:付群
青春的後面是什麼?
屁股。
我曾經想過也許會比這個有更好的答案,但我不是哲學家,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更確切地說,那時候我只是一個普通學生,一個滿臉稚氣和鬍子茬,一副窮酸相,一腦門青春痘的大學生。
我是一個複雜的人,所以我總在考慮一些奇思妙想卻永不實際的問題。
譬如說我曾經問過一個女孩:「妳的理想是什麼?」
已經很少有人問這種傻問題了。大家比較時髦的是互相問「心情怎麼樣?」,或者「感覺怎麼樣?」。所以當我提出這個問題時,這個女孩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了我半天,彷彿在看一隻來自熱帶叢林的北極熊。
她是我的同班同學。
她長的很漂亮。
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知道,上學的美女分兩種:
一種佔絕大多數,學習很差,又整天忙於談戀愛;
一種是極少數,學習非常好而且有理想有抱負。
我的這位女同學就是後者。
她的身材高窕,舉步輕盈。一張美麗的臉龐充滿了學生時代的純潔和天真。我總覺得她笑起來像紅星二鍋頭,因為不管誰看多了都會醉。
在她的右眼下靠近鼻子的地方有一顆痣。她說這叫落淚痣,說明她命中注定總要受感情的傷害。但是我看了一些看相的書後,我才知道那顆痣叫剋夫痣。
就是說她會剋死她的丈夫。
因為她是美女,所以我很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做她的丈夫。
但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遺憾,我沒有機會做她的丈夫被她剋死,相反她卻被我殺了。
我用的不是屠龍刀而是一把普通菜刀,就是那種街面上隨便五塊錢就能買到的便宜菜刀。
不可否認她的骨頭很硬。當我用菜刀剁斷她美麗柔軟的脖子時,刀鋒卷了刃。
她生命最後所做的事情不過是毀了我的菜刀。
這就是她的人生價值。
她叫小娟,我忘不了這個名字。
每次回想起當年我問她的理想是什麼時,我就總記得她那一雙大大的眼睛和那一顆美麗的落淚痣。
那年我問她時我們都在上大二。
大學二年級是個很奇特的時段。因為如果你在大二這段時間還沒有開始談戀愛的話,那麼你在整個大學就不會再有戀愛的機會了。
也就是說這是大學戀愛的最關鍵時刻。
所以,在一個美麗的夜晚,我懷著無比急切的心情約小娟出來曬月亮。我想追她,而且我覺得她也挺喜歡我。
我不太擅長追女孩子,但我擅長失戀。從小到大總是失戀讓我身心倍受摧殘。因而我一見女孩子嘴巴就不利索,精采的屁就總放不出來。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美。我悶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妳的理想是什麼?」
對於這個奇怪的問題她思考了半天,最後才緊握著雙拳說:「我的理想是最大限度地實作品我的人生價值。」她的口氣中含有野心勃勃的成分,我不喜歡。我只喜歡她女性化的柔弱。
老實說,我最喜歡的是她豐滿健康的屁股。
她的屁股,青春而完美,在牛仔褲的包裹下精巧誘人,讓人過目難忘。
我總想去摸一摸,但我不敢。
我還年輕,我還不想被小娟罵作臭流氓。
流氓已經是一項違法的罪名,何況再加一個「臭」字,我這麼多次澡豈不是白洗了?
那段時間我的唯一理想就僅僅是摸摸小娟的屁股。
我和小娟約會的那個晚上,我在摸與不摸的思想鬥爭中,傾聽了小娟對未來理想的憧憬。
她說:「人活這一輩子為的是什麼?愛情?家庭?事業?全不是。人是為了最大限度地證明自己的價值,最大限度的享受自己的價值。我不想默默無聞地活一輩子,我要借助我能觸及的一切力量向上爬,我要轟轟烈烈做一番大事業。」
她哈姆雷特式的自白讓我吃驚不已。作為美女,她有這樣的進取心是難能可貴的。我的家庭條件不太好,我對將來的打算只是找份好工作,改善家裏的經濟條件,然後老老實實過日子。所以在她大談未來的野心時,我除了溢於言表的敬佩之情外,就剩摸她屁股的可恥慾望了。
我以為她的野心和我的自甘平庸是矛盾,我們不會產生感情。
可是我幸福的錯了。
我和小娟深深地相愛了一年多。那段時間也許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我們無憂無慮,彼此認真的戀愛,幾乎片刻也不願分離,當然我也偶爾能滿足摸她屁股的願望。
不過那時的我們還挺純情,除了摸摸捏捏,沒有做過愛。
小娟對我總想摸她屁股的念頭並不反感,相反她喜歡聽我用各種華麗的詞彙讚美她的屁股。
為了討她的歡心,我那時還特意做了首歌頌她屁股的詩:
別人的,那只是一般的。
小娟的,卻是完美的。
在青春的後面,
美麗豐滿的生長著。
摸著它我在深深思索,
它是永恆,
還是寂寞。
對於我狗屁不通的文采,小娟永遠不嘲笑。
她說每個人都有抒發自己胸懷的權利,即使是對著她的屁股。
我愛小娟。我覺得她美麗,寬容還很勇敢。她也愛我,因為我真誠浪漫和簡單。
不過比起愛我來她更愛她的未來。她是個有野心的女孩。
所以在大三的後半學期她毅然離開我,投入劉包子的懷抱。
劉包子也是我們學校同級的學生。因為他很愛吃包子,所以同學們都這麼叫他。
小娟離開我不是因為她也愛吃包子,而是因為劉包子的父親在一個東北小城當市長。她想攀高枝。
現實是殘酷的。
我能理解她,雖然我也覺得很痛苦。
記得那段時間我還受過一次大刺激,我親眼看到劉包子在摸小娟美麗的屁股。
劉包子比我能幹,他摸小娟的屁股時,手是伸進小娟牛仔褲的。而我每次只敢隔著褲子摸摸而已。
那個中午我的確不該去教室。我只想看本小說,宿舍太吵,教室中午又沒人。當我拿著乃綱的小說《也許痛苦,未必幸福》走進教室時,我看到了這對狗男女正貼在一起摸屁股。
那一刻我只想殺掉劉包子,然後殺掉小娟,最後自殺。
我沒這麼做是因為上有八十歲的老奶奶下有不懂事的小外甥。所以我只說了一句對不起就離開了。
離開時我重重地把門關上。「砰」地關門聲在中午寧靜的教學樓中久久迴蕩。
大四時,劉包子和小娟同居了。
我覺得小娟是想用青春肉體做賭本去換取她未來的事業。她對未來的憧憬使她不顧一切的下注。
她下的本錢太大,我希望她能贏。
我不會賭博。我只知道最後的贏家不會是賭徒而只能是莊家。
在人生這場賭局中誰又是莊家呢?
大四那年寒假,小娟去了東北劉包子家。
劉包子的父母想見見她,也許是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婦。
對這次東北之行小娟是很認真的,她希望作市長的兒媳婦,她希望從大學一畢業就能處於一個人生中新的起點。
小娟後來告訴我,那位市長的家非常豪華,許多東西都是她平生頭回見到。
她沒有想到在這個地理偏僻的東北小城竟然能被市長榨出這麼多的油水。這一切都給她一種腐敗的榮譽感。
她懷著熱切成為這個家庭一份子的心情見到了未來的公婆。市長夫人也就是她未來的婆婆在看到她那顆落淚痣後,布滿笑容的臉立刻變得又冷又硬。
大約她也是懂一點面相的人。她知道小娟的那顆痣是剋夫痣。她只有劉包子一個兒子,還指望著劉包子繼承他們那份腐敗的家業,所以。。。。。。
小娟賭輸了。
從東北一回來,她就和劉包子分手了。她從劉包子租的房子裏搬出來,搬回了女生宿舍。
第二天一早,小娟就來找我。
我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聽她講述著她的事情。她哭的很傷心。我也想哭,但我是男人,在眼淚面前我選擇堅強。
那天她告訴我她是愛我的。劉包子只不過是個欺騙她的畜生。
聽她罵劉包子,我有種說不出的痛快,好像魯提轄三拳打死了鄭關西的感覺。我這麼同情她,我知道我還是喜歡她的。
大四的最後半年相當繁忙。我除了畢業論文找工作,還要參加公務員考試。我必須為著將來安定穩當的工作而奮鬥。
小娟也彷彿從痛心疾首的失敗中站了起來。
說實話,小娟的學習非常出色。她沒有考研,完全是因為劉包子給耽誤的。我鼓勵她好好復習,準備下次再考,她卻說她已經厭煩學習了。
我沒有搞明白厭煩學習指的是什麼意思,但我卻明白小娟肯定是有新的目標了。
我想我前世一定是小娟肚子裏的蛔蟲,因為我太了解小娟了。她總想尋找新的賭局重新搏一搏,她不甘心過老百姓的普通日子。她要贏。
聽說好像許多外企都希望籠絡像小娟這樣即出色又野心勃勃的人物。可不知怎麼,小娟畢業後卻毅然走進一家民營企業上班。
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吧。
劉包子在大學畢業後直飛了洛杉磯。有個市長老爸,他就上可九天攬月,下可入海擒蛟。去洛杉磯發洋財,就像背棄了小娟一樣,只是小意思。
畢業後我也很幸福地成為了政府的小小公務員,走進一家叫做區勞資處的清水衙門。工作清閒,油水很少。讀書看報成了我工作的最大組成部分。
有一天我看一本相面的書,發現書上說眼角的痣是剋夫痣。我立刻就想起了小娟的痣,也想起了小娟。她現在還好嗎?
小娟所在的民營企業也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中。畢業後我們曾通了幾次電話。雖然每次我問她,她都說自己挺好的,但我總放心不下。生活對於一個極其要強的美女來說,的確是險象環生。
一次偶然的機遇,使我了解到小娟「挺好」的生活。
我們單位會計馬大姐熱情洋溢的給我介紹了個物件。我是個年輕人,我想我需要結婚,這樣我的生活才算完整。
馬大姐給我介紹的女孩叫小麗,長相還不錯,就是黑了點。
她恰好也在小娟的民營企業上班。
小麗很隨便地給我講述了小娟的生活。
原來小娟畢業後在那個民營企業幹了不到半年,就被提拔成副經理兼總經理助理。
當然,她也同時身兼趙總經理的情婦。
小麗嗤之以鼻地說:「那個臭婊子,也不知跟多少男人上過床,整個一個爛貨。」
後來我知道,這個趙總經理是小娟生命中第二個男人。
一次我去她們單位找小麗,順便我又去見了見小娟。在小娟寬敞有空調的辦公室裏,我認識了這位趙總。
在我記憶中這個趙總英俊能幹,有膽識。由於歲數大了一點,看上去很像樑山好漢林沖。
我突然明白這個趙總將成為小娟向上爬的階梯,所以隨即我也就明白小娟放棄外企高薪的動機。
那天晚上我和小娟一起單獨吃的晚飯。小娟的耳環金光燦爛。
我說:「小娟,妳把耳環摘了吧,那個看上去太俗氣。」
小娟說:「我戴著它就是要證明我的價值,我平頭老百姓要富貴的多。」
我很生氣。我說:「妳現在是比我這個政府小職員富貴的多。」
小娟還是喜歡我的。見我一生氣,她就把耳環摘了。
然後她告訴我她愛我。她說她現在所做的只是她的理想。理想跟感情是兩碼事。而我就是她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去了小娟的住處,一所很漂亮的大居室。
這種房子我們單位的正科長也住不起。我們在她那張柔軟的大床上做愛。
這是我的第一次,對她則不是。
她熟練地幫助我,引導我,讓我變成了一個男人。
我沒有驚慌失措,因為我對小娟的熟悉讓我們彼此和諧無間。
她的屁股還像過去一樣青春有彈性,我摸了又摸,愛不釋手。
小娟吻著我的脖子呢喃地說:「你還是老樣子,就喜歡屁股,又單純又可愛。」
我問她:「難道妳們像林沖的趙總不可愛嗎?」
她告訴我,她不會嫁給那個老男人的。對她來說,趙總之是個程序,就像和女人做愛前的親吻撫摩一樣,真正的高潮還在後面。
她還是野心勃勃。
我覺得她就像一支火箭,燃燒著自己努力地向上衝。
她又能飛多高呢?
當燃盡自己的青春之後,也許她會變成廢棄的太空垃圾,永無止境地漂浮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外層空間中。
我的宇航知識讓我覺得她的生活不對勁,或者是生活中的她不對勁。
我沒辦法告誡她。我不是思想家,我無法從繁雜的現實生活中指出一條光明大道。
那個夜晚我記得最清楚的,除了我的第一次性經驗,還有小娟的一句話:「等我有錢有勢了,我一定要嫁給你。」
她是愛我的。我也喜歡她。
她能嫁給我是我的心願。
但是我太窮了。我貧窮得像一個十八世紀的歐洲無產階級,除了褲子就剩力氣。
為了一件心儀已久的皮夾克,我省吃簡用了五個月才攢夠了一半的錢。
我還住在單位提供的單身筒子樓裏,灰灰的就像只老鼠一樣,每天在黑暗氾著白菜味的走廊裏鑽來鑽去。
小娟現在很富裕。她有錢有房子,相信不久以後肯定也將擁有自己的車子。她從頭到腳一身名牌,哪一件的價格都不比我想買的皮夾克便宜。光那只金燦燦的耳環就是我不吃不喝一年半的薪水。
我已經配不上她了。
雖然她說等她有錢有勢力了,她要跟我結婚。可她的野心永無止境。我不知道她所謂的有錢有勢力是不是成為國家主席兼微軟總裁,但是我覺得我不能為等她而把自己的婚姻耽誤了。何況她還有林沖似的趙總。
一年後,我和小麗結了婚。
新房就在我們單位的筒子樓裏。
婚禮簡樸而鋪張。我們在一家叫「懷春緣」的酒店大擺酒席。
我不喜歡這家酒店的名字,「懷春」這個詞讓人很容易聯想起思春,叫春,春藥之類的詞語。
但是我們必須在這家酒店辦酒席,因為這家酒店的老板是小麗的遠房舅舅。
所以酒席沒花多少錢。
結婚那天小娟也來了。她並不是很高興,也喝了許多酒。在酒店衛生間外我們單獨相會了幾分鐘。
她說:「你本該娶我做老婆的。」
我說:「妳太有錢我配不上妳。」
她抓住我的衣服,說她一直都很愛我。
那時有句話我沒敢說,就是我也愛她。
我很難過。我怕我一說出來就可能和她一起從我的婚禮上逃走。我不能這樣做,我不願對不起小麗,我也背負不起那樣的社會責任。
更主要的是我明白小娟也不會離開她現在所處的社會地位。
所以,我只是反覆說一句話:「我們還是好朋友。」
她哭了。
我想她一定是酒喝多了。
洞房花燭夜是我悲慘婚姻的開始。我們兩口子沒有幸福地在紅燭下脈脈對視,我們只是點著電燈泡連夜清點這一天所收的紅包。
數著數著,小麗罵了句:「這個小婊子。」
原來小娟的紅包裏是張一萬元的支票,外帶一張寫著「我愛你」的字條。
看著這張一萬元的支票,小麗樂得合不攏嘴,臨末她還不忘再罵一句:「這個小婊子。」
我很難過。有時的難過是不能用語言來形容的。就好像是在黑暗中追打一隻蚊子,你可以感到它在你耳邊嗡嗡飛過,可你就是打不到它。
我的難過也好像是很想摸小娟的屁股,我也知道她同意我摸,由於各種原因,我就是不能去摸。我必須忍著。
結婚一年光陰讓我對人生產生了新的認識。我明白了男人的人生就是每天圍繞著下班買白菜,洗碗和挨老婆罵而展開的。
女人的人生卻是由下班做家務,發牢騷,吃丈夫的醋構成的。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所以我更加思戀小娟。
小麗在結婚後每每提及小娟時都改用「老婊子」加以定性。她不再用「小婊子」而用「老婊子」,顯示出青春在一個女人眼中的價值。
小麗在吃醋。
其實上在結婚後,我就基本上和小娟沒了聯繫。
偶爾還是聽小麗告訴我:「老婊子」調走了,調到本市有名的「長坤」集團做副總去了。
小娟的確很能幹。她的進步是用她的青春,她的奮鬥,浴血換來的。
「長坤」集團副總的位子有多大油水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小娟離她偉大的人生價值又走近了一步。
我的婚姻只持續了一年半就土崩瓦解。我們離婚或許是為了別的,也或許為了小娟。我們每次爭吵小麗都抬出「老婊子」來挖苦我。
其實我也明白,小麗是嫌我沒本事掙不到錢,她也不願讓這黑暗的筒子樓埋葬了她的青春。
我發現離婚對我是件好事情。
因為離婚可以讓一個男人變得性格開朗心情舒適。
離婚後我就去找小娟,我想讓她幫我調動一下工作。
我是個有工作經驗機關關係的大學畢業生,我有權利獲得更高的報酬。
小娟還是那樣迷人美麗。那顆落淚痣在她豐韻動人的臉上更像是富有的標誌。
她很隨意地幫我調動到教育局一個非常肥美的職位上。那種隨意就如同順手摘一個蘋果放到盤子裏一樣。
她的巨大能耐另我高興而感激,我覺得小娟就是上帝。
可小娟不是上帝,她是「老婊子」。她坐上長坤集團副總的位置除了她自身的能力之外,還因為她傍上了一位重要的市領導。長坤集團就是要利用她的特殊關係才高薪禮聘她做副總的。
那年她才二十六歲。
二十六歲對於女人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女人最美麗的時段將準備離她而去。如果不趕緊嫁人,擇偶的標準就要開始層層的跌落。
小娟告訴我她現在還不能嫁給我。她現在是別人的情婦,在還沒有獲得很穩定的位置之前她不敢輕舉妄動。
她還告訴我她最愛的沒有別人只有我,如果我可以等,那麼過不了幾年我們就可以富有幸福的結婚了。
娶小娟做老婆一直是我的美好願望。
為了她我願意等待。
她有婀娜的身材,豔麗的容貌,豐美的屁股,更重要的是我一直都喜歡她。為了這一切我願意等待。
那位小娟傍上的市領導我在電視上見過。大大的臉盤,粗大的鬍鬚,一副凶相。私下裏小娟告訴我他還是個光頭,天生禿頂。
每次看見他在電視新聞上戴著假髮一本正經的講話時我就不禁好笑,因為他的整個形象活脫脫像一個小畫書上的魯智深。
在小娟的幫助下我的生活改變了不少。單位也分了我套三居室的房子。我的銀行存款雖然數目不大卻足已讓我在睡夢中笑逐言開。
同時我也更深入地了解到小娟現在的生活。她的確已不是過去那個窮丫頭了。她能開著自己的豐田來往於公司別墅之間,她能夠在三四天之內直飛全世界任何地方,她幾乎認識全市個方面的頭頭腦腦,她也能夠傷心難過時像個小女孩一樣跑到我家輕輕啜泣。
我問她實作品自己的價值了嗎?
她說還沒有,這些還不夠,她將有更美好的明天。
我想女人的野心永無止境。
在小娟二十七歲那年冬天,屬於她自己的公司開張了。
開張那一天非常熱鬧,許多的重要市領導都來親自祝賀。就連我所在的教育局局長也屁顛屁顛的跑前跑後。
在熱鬧慶祝剪彩之後,那個禿頂的市領導戴著假髮發表了一篇熱情洋溢的講話。
聽著「魯智深」一口的方言,再看看寒風中小娟美好俏麗的容顏,我突然覺得小娟走的不是一條正路。
我可憐的老母親曾經說過:「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屁要一個一個的放。」
小娟才二十七歲。這麼年輕就能一步達到在如此複雜的社會中自由翱翔的本事,我覺得很可怕。人的發展在符合自然規律時才是健康安全的。這是幾千年前老子的思想。
雖然我的母親用她生活化的語言對之進行了高度概括,卻也依然無法掩蓋這種深刻思想所散發的真理般光輝。
慶祝活動的高潮階段就是胡吃海喝。在全市最高級的飯店裏,來賓們醉得一塌糊塗。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我也喝了不少酒。
有的人喝醉了喜歡發表意見說廢話,有的人喝醉了喜歡活動筋骨發酒瘋,還有的人喝醉了喜歡想女人,尤其是他最喜歡的女人。
我就是後者。酒一喝多,我就想小娟。
我很想認認真真地告訴小娟我愛她。
偏偏這時小娟沒了去向。她公司的秘書告訴我:「老板回公司去了,馬上就回來。」
我已經為小娟等待了許多年,我不願意再等下去了。於是我攔了一輛車直奔小娟的公司。
一腳踢開小娟辦公室的門,我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小娟赤裸著美麗的身體躺在寬敞的辦公桌上,那位魯智深似的市領導像狗一樣爬在她身上舔來舔去。。。。。。
我立刻吐了。
酒喝多了就要吐,這很正常。
我以前喝酒永遠不吐,喝多了頂多醉得東倒西歪就是不吐。
但是從看到那一幕之後,每次喝酒我都吐。吐得滿嘴酸水,滿臉淚痕。
不可否認我受了很大的刺激,就如同大學時期看到劉包子摸小娟的屁股一樣。我覺得非常難受。我想先殺掉魯智深,然後殺掉小娟,最後自殺。
可是我沒有這麼做。小娟是魯智深的女人,大約魯智深喝醉了酒也和我一樣想女人吧,這一點我無能為力。我只是一個螻蟻一般的平頭小百姓,我不能也不敢讓魯智深明白什麼叫拳頭。我的弱勢在他的強勢面前一絲不掛的軟弱。
小娟和魯智深驚慌地望著我,就好像潘金蓮和西門慶驚慌地望著闖進來的武大郎。
其實在我們的關係之中我才是西門慶,大約人們在做愛時總是膽小如奸夫淫婦似的。
我假裝醉得搖搖晃晃,傻傻地問小娟洗手間在哪裏。
小娟紅著臉說在樓下。
我很想在出來後輕輕地關上門,然後紳士般地飄然離去。
但我的靈魂在暴怒,它讓我的手不聽使喚。重重地摔上門後,我站在走廊中無聲地哭泣。
我不能幫助小娟,我沒有能力助她飛黃騰達,我也不能滿足她永無止境的野心。我只有兩隻空空的手,以及許久沒剪的黑指甲。
我能做的只是怨恨我自己的無能懦弱,怨恨我自己的蒼白渺小。
擦乾眼淚,我走出小娟裝修豪華的公司。我想在馬路上狂奔一陣,在奔跑中忘記這次不快。但是我沒有跑,剛才的嘔吐讓我覺得胃裏難受,心裏更難受。
一連幾個月我都沒有去找小娟。小娟打來電話問我怎麼了,我說我們都病了。我的意思她沒聽懂,只是格格地笑。她說她的公司開張大吉,幾個月下來銀行帳戶翻了幾翻。照這樣下去,她早晚能超過比爾蓋茨。
電話裏她的笑聲很可愛,我猜她此時的表情一定更可愛。
我愛她,所以我必須忍受她的現在。我只擁有她的將來。
可是將來的變化誰又能預料?
人生只是在茫茫黑暗中摸索的行走,你根本無法預知前方是幸福還是危險。驅使我們前進的,彷彿只有渺茫的希望。
半年後,希望倒了。
少寫兩個字,是希望小學倒了。
一所建在市郊窮縣希望小學的教學樓在陽光的曝曬中轟然倒塌,一百多名正在上課的學校師生被劣質的水泥板拍成了肉餅。
這一豆腐樓倒塌事件迅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連中央領導也親自過問,並指示要徹底追查問題根源,追究一些人的刑事責任。
豆腐小學是個引子,從對它的追查中很快牽扯出了更多更大的問題。
一時間,這座城市風聲火急。在殘酷的政治鬥爭和複雜的勢力妥協之後,許多大貪官被揪了出來。
其中便有那位魯智深似的市領導。魯智深果然配的上貪官這個稱號,數千萬元巨款在他手下不明了去向,挪用貪汙更是不計其數。
被公審機關告上法庭之後,魯智深被判了個無期徒刑。
小娟作為他長期包養的情婦,自然而然也被牽扯進去。
她的銀行帳戶被查封,豪華住宅車子被沒收,連她一本萬利的公司也在轉眼間灰飛煙滅。
好在小娟的問題並不嚴重,與司法機關的合作態度又非常好,所以並沒有追究她的刑事責任。
小娟一無所有了。她只好躲進我家裏。
那段日子她的情緒非常糟糕,整夜的抽煙不斷的酗酒。
我知道她爬了一半又掉下來,心裏一定不好受。所以我用我的方式安慰她,鼓勵她,給她讀《聖經》,給她念《論語》。
不知是在我的幫助下,還是在時間的流逝中,小娟漸漸恢復了平靜。偶爾她的臉上還出現了學生時代純真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裏,每天我去上班,她就在家裏收拾屋子,給我做飯。晚上我們依偎在一起看沒頭沒尾的肥皂劇,然後做愛睡覺。這樣生活了幾個月,簡單,和諧,幸福。
那年小娟二十八歲。二十八的女人該結婚了。
我對小娟說:「娶妳做老婆是我一生的願望。」
我愛她,我願意為我說過的話負責。不管她現在貧窮還是富有,我一直想討她做老婆。我這一生就這麼點願望,既單純又直率。
小娟也很高興,她也愛我。她說在我和小麗結婚時她就想嫁給我,只有我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
有了我們的愛情做基礎,婚姻一定非常幸福。所以我們決定在幾個月後的情人節結婚。
我樂得屁顛屁顛地。我二十九歲了。二十九歲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我也該知足了。
十一月份下了那個冬天的第一場雪。雪花紛紛揚揚鋪天蓋地,轉眼間給這座城市披上了一層厚厚的潔白。
我跟單位請了個病假。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和小娟一起去雪中漫步,一起聆聽積雪在腳下發出歡快的吱嘎聲,一起在漫天雪花中尋求永恆的浪漫。
回到家,我卻看到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正襟危坐在我的沙發上。再威嚴的坐相也掩蓋不了他獐頭鼠目的猥瑣,就如同《水滸》小畫書中的鼓上蚤石遷。
小娟給我介紹,這個石遷是她的朋友,是個泰國華僑,幾年前和她做生意時認識的。
這個賊頭賊腦的男人見我回來很快就起身告辭了。
小娟告訴我她要和石遷去泰國做生意,過兩天就動身出發。
她又告訴我這個石遷很喜歡她,一直在追她。這次和石遷一起去做生意對她來說是一個機會,她要掙回她所失去的一切。
我問她,我們結婚的事怎麼辦?
她說:「再拖一拖吧。等我們有錢有勢了,再結婚不遲。」
我已經為她等了很多年了。每次為了她的理想我都成為被拋棄的人。從劉包子到林衝,再到魯智深,最後我以為有情人終成眷屬時又冒出個石遷。
我很難過,也很憤怒。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但我是不會什麼也不做的。
雪下得好大。
小娟說要在臨走前好好為我做頓飯,像一個溫柔的妻子對待她的丈夫一般。她要我出去買點好菜。
在飛舞的雪花中我買完菜匆匆地往回趕。半路上我看到了一把菜刀。
人生中許多事你不能不講緣分。我和小娟有緣,我和那把菜刀也有緣。我一瞧見它心就收緊了,眼睛再也無法離開。我覺得它就是我的,沒有任何的理由。
問賣刀的多少錢,攤主說五塊錢。我的口袋裏正好有五塊零錢。一切就如同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我買下了那把菜刀。
我把菜刀放在貼身的衣服裏,忐忑不安地回到家。
小娟做飯時興高采烈,甚至輕輕地哼著歌。一個女人在擺脫黑暗奔向光明的前程時,那種喜悅情緒是無法隱藏的。
我摸著懷中的菜刀,感到絕望。
晚飯時,小娟不停地給我夾菜。她的殷情讓我不寒而慄。我倒了些白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白酒是個好東西,辛辣的氣味將我的靈魂變得又勇敢又堅強。
小娟也喝了杯白酒,酒後的她嬌豔嫵媚。
我問她:「還記得妳的理想是什麼嗎?」
她溫柔地笑著。「記得。我大學時就跟你說過,我的理想是最大限度地實作品我的價值。」
「實作品了嗎?」
「還沒有呢。」
「妳打算怎麼去實作品呢?」
她認真地想了想,說:「我說過,我要借助一切我所能觸及的力量向上爬。有時候不惜付出一些東西,用我所付出的賭回我要得到的。」她的語言精煉而概括,不愧是受過高等教育。
我問:「這次去泰國也得這樣嗎?」
她笑了。不言而喻。我的腦海中立即閃出那個獐頭鼠目的石遷爬在小娟身上的景象。
我摸著下巴沉穩地說:「我幫妳吧。」
「怎麼幫?」
我沒說話只是拔出菜刀撲上去,狠狠地砍她的脖子。
她驚恐地用手去攔刀鋒。幾根漂亮的手指立刻被菜刀削了下來。我出手又狠又快,我覺得我可以做一名刀客。
小娟被嚇蒙了。她張開嘴剛想喊,我上去又一刀直直砍斷了她的咽喉。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的喉管,白乎乎的,像火鍋店裏的鴨喉。
我有殺雞的經驗,雞被割斷喉管後還會亂跑。我怕小娟也死不了站起來亂跑,於是又衝上去補了幾刀。
菜刀在小娟骨頭上剁地嚓嚓亂響。她是個骨頭很硬的人,菜刀都卷了刃。
我砍斷她美麗柔軟的脖子,把她的頭顱放在餐桌上。
我承認小娟是個很美的女人。她的頭顱皮膚白皙,面容嬌好,半張著嘴,說不出的驚恐表情更新增了她女性的柔弱。
我看著她。她的眼睛也對著我。一顆水珠掛在那迷人的落淚痣上。
我說:「妳滿意了吧?妳什麼都沒有了,妳再也不用拿自己去賭人生了。」
菜刀滴著血,刀刃上被劈得豁豁牙牙。
小娟也許已經實作品了她的人生價值,她用生命毀滅了這把便宜菜刀,同時菜刀也毀滅了她那野心勃勃的生命。
我不是武松,他能在血濺鴛鴦樓後在用鮮血牆上寫下殺人者武松,而我不敢。我只有像宋江殺掉閻婆昔一樣灰溜溜地連夜外逃。
我沒有去想未來會怎樣。沒有小娟,未來會這樣也無所謂了。
我是愛小娟的。殺了她只能說明我更愛她。
臨出門時我最後摸了摸小娟的屁股。沒有腦袋的屍體冰冷僵硬,再也沒有過去的彈性和青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