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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河謀殺                                  簡體版

1

村人張大春在這個一如既往的微冷的早春清晨,一如既往的早起了,搖擺著不整的衣杉,單薄清瘦,如同只是一件沒有主人的衣服,在晨霧中緩緩飄去了落水河畔。

張大春,誰人不知這個落水村裏著名的破落戶兒,早年喪了父親,只是一個老母親,靠著一輛架子車來回的收垃圾養活他,雖說已是極窮的家境,這善良的老婦人卻天生有一種癡,極其溺寵丈夫留下的這個獨子,自己就算是累散了骨,也不能張大春有絲毫勞苦,於是這孩子雖然生在清苦的炕頭,竟然也過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於是養的一身懶骨頭.大凡這樣的人,總是智商發育就會遲緩,於是這個張大春的確比其他的同齡人顯得有些癡木,偶然似乎清醒的片刻,則又是個混世魔王樣,極不通人心.同母親要這要那,得不到便是拳打腳踢.鄰人們多都看不下,心裏憎恨著,而他母親,竟然默默忍耐,甚至有時被打的一邊求饒一邊還要強笑應允著.可憐這婦人終於前年勞累而得了疾病,死在了路上。此後張大春沒有了人養活,又由於慣於不知勞作,漸日便過到了家徒四壁,隨後的日子只是蹭東家騙西家的過著,村人們大都好心,念在他命苦的母親的份上,給他一碗飯吃.不過自然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姑娘嫁給他,眼看著張大春就已經成了二十八九的老光棍了.

再說這張大春雖然極其懶惰,卻不好清晨睡懶覺,他有一嗜好,便是早起去落水河畔走走,抽棵煙什麼的,多是在太陽即將升起去,等到天全亮了,他就又跑回到家中睡覺.

那一日,什麼都似乎是照舊的,譁啦的河水還是自西向東的流,嬌媚的河邊垂柳,雖還未返青,也已如女子的籠煙眉,姿態頗是勾人,低矮的灌木和鋪地的草都還枯著,張大春也依舊打算穿過一片灌木叢去另一邊的一個土丘上坐著抽煙去.然而這整個一如既往的清晨卻突然被一個隱匿在灌木和樹影中的奇怪之物給攔腰截斷了,並且再也沒能接上.

那時張大春正要撥開一些草木從其中穿跨過去,突然隱約看見不遠處一個很是隱蔽的角落裏,從枯黃的枝葉分割開的細碎縫隙裏,露出了一物的一角,那物件雖然也是勉強的黃色,卻不同於周圍這些枯萎植物的色彩那般毫無生氣,相反的,倒似乎有一道肉豔的光直逼人眼,晃的張大春的心撲撲的跳的激烈.他心裏有些不安,但是按耐不住好奇,他發現自己的步伐偏離了應該的方向,正在一點點逼近那物.心於是越跳越猛,越蹦越高.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兩米,一米……

終於一瞬間,一具全裸的鮮亮女屍以一種迅速逼近,於是被強烈快速放大的視覺效果帶著轟隆的聲響衝進了張大春的雙眼,大約就是那麼零點零一秒,大腦接受了這個視覺的信號,並且準確無誤的判斷,於是霎時間他感到血像打開了閘門般衝上他的腦門,甚至似乎聽到了血液衝鋒時譁譁的號角聲,頓時大腦嗡的一聲,頭頂也被頂的發疼。原先那顆撲撲跳著的心臟終於再創新高一下子躍至喉嚨,並且不可遏止的翻越出來,變做了一灘嘔吐的穢物和一聲撕裂的尖叫。

嚇破了膽的張大春在尖叫聲持續了三秒之後轉身撒腿就跑,他感到天旋地轉,不辨東西,道路像條一頭被人拽著的絲帶瘋狂的抖動起來,怎麼也站不穩當,而他只是那麼不顧一切的狂奔,跌到了就撲騰的爬起來再踉蹌的跑,起不來就在地上匍匐抓踢。

2

不知道奔跑爬行了多久,張大春終於回到村裏的道路上,衣衫上已遍滾了泥,頭髮散亂,氣喘噓噓.那時天已經大亮,村人們都出門,各自忙各自的.磨房的李牛看見了張大春同他問好,說大春起的早啊,又去河畔了吧.張大春還沒回過神,呆呆的,什麼也不說。李牛想約莫是沒有聽見,於是提聲又問了一遍,張大春這才由所反應,用力嚥了口唾沫,點了下頭說,嗯。突然又似想起些什麼,忙又擺頭,說:沒,沒去。李牛知道他平日裏癡木慣了,況也畢竟只是句問候的話語,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於是也沒再細問。不過倒是他那反常的樣子令他好奇了點,但是看他當時的眼神異常的呆滯,也懶得再說什麼,於是踱著步走掉了。

再後來還有沒有人再問他過什麼,自己又答了些什麼,張大春一概也不知道,他就那麼一路恍惚的左右搖擺的挨回了家。一進家門,便癱倒在床上,不再有一點力氣。

就那樣的躺在床上了一整天,直到黃昏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張大春才緩過了神。呼吸平靜了,心跳平息了,大腦也重新開始正常工作。他小心翼翼的重新思考了自己的這一天,他想到了自己早晨如何的起床,如何的來到了落水河畔,如何的穿過灌木叢,最後,他的思維還是準確無誤的落到了那具女屍身上,就是那東西使得他的一天變的異常離奇。當他的腦海裏出現他那一剎那看到的那具裸體女屍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整個身體也跟著從上到下猛的顫了一遭,頭上立刻滲出幾滴冰冷的汗水。不過這次他挺住了。

盡管每次想到這個女屍的時候,張大春總是難免一陣哆嗦,但是這個事情卻實在稀奇,引的他的思維無法不在一次次盤旋猶豫了幾個來回,之後還是落腳在了她的身上。越是覺得害怕,就越是想去想她,這東西裏面似乎有種隱約的癮。

張大春想憑空這河邊怎麼就出現這麼一個女屍呢?那必定是這裏發生了什麼,若是自殺,應該不會是裸體,那麼看來應該是謀殺了。要是謀殺,那究竟是怎麼進行的呢?

由於好奇心的推動,想要弄明白那女子的死因,張大春冒險的將自己的記憶的鏡頭向前推進了一些,以便更加近距離的觀看這個屍體。之所以說這樣做是冒險是因為在這個程式中,張大春很可能被再次嚇壞,畢竟一具屍體是一個令所有人都不願看見的東西。不過他還是這樣的做了。只是結果是一無所獲。畢竟當時只是那麼的一眼,即使能夠得到清晰的影像,那麼在放大的程式中,也是毫不例外的出現了馬賽克,致使一切變的更加模糊難辨。

然而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卻發生了。那便是,張大春突然清晰的意識到了那是一具裸屍。裸的。

假如死去的女人可以算是女人的話,那麼,這個女屍就是張大春這個二十八九的光棍這一生看到的第一次女人的裸體了。這個想法的出現令他不自覺的面紅心跳起來,卻和開始心跳的原因完全的不同了。他長久以來基於聽說而幻想得到的女人乳房的形象這時準確完美的和那具女屍拼貼到了一起。那整個女人的形象中,乳房突然變的無比的突出,鮮明,生動。那對豐滿白膩的乳房在再次回憶的程式中,竟然先於女屍的整體而湧入了張大春的腦海,並且佔據了主導。它們看上去是那般的柔軟,雪白,吹彈可破,乳頭卻小巧,精緻,如同一朵梅花,似乎還在風中微微的顫抖。

張大春暫時竟然忘記了了這是一具屍體或者這是一對屍體上的乳房,深深的沉浸在了對它們的幻想中。他幻想自己伸手撫摩這對乳房,他把自己憧憬已久的那種神奇的觸覺由大腦傳達給手指,再由手指反射回大腦,然後去掉他大腦傳達的程式,那樣,他便得到了一個完整的,撫摩女人的乳房的觸覺體驗,這個程式類似老師在提問之後把答案告訴學生,再有學生「回答」給他,而得到的那種似乎是學生懂得了知識的快樂。這個程式另他十分著迷,並且樂此不彼,他一次次的重復,試圖延長這個程式,直到自己技術嫻熟。之後,他有點得寸進尺了,他幻想自己有了更進一步的舉動,他試圖讓自己的嘴靠近那兩朵紅潤的梅花,他採用了慢動作,以便使這個程式更為清晰,他體驗著自己的鬍子如何先碰到了它們,然後是自己的嘴唇,再接著他的舌頭,最後他把其中的一朵完全含咂在了嘴裏,並且貪婪的吮吸起來。

就在他陶醉的想像著這一切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關於那是一具女屍的事實猶如一個在兩人親熱行歡時破門而入的莽漢,怒氣衝衝的打斷了這一切,張大春發現自己正在幻覺中爬在一具河邊女屍的乳房上動作,甚至吮咬,頓時渾身一顫,難言的惡心齷齪之感蜂擁上心,於是又化做了一次更為強烈的嘔吐。

3

好容易顫巍巍的猶如近百歲的老翁那樣走過了漫長的這一夜,黎明像葉尖上的露水,欲滴未滴的靠近了.張大春不曉得自己這一晚上迷迷糊糊的落入夢的枯草堆了多少次,又突然惶恐的驚醒爬出來了多少次,河邊女屍的影像變幻著各樣的姿態黏糊糊的貼在他那已經不怎麼清晰的意識中,不論下了狠心似的用力搖頭多少次,一無法將她甩開。而在潛意識裏,張大春並不知道自己其實還在模糊的渴望著更清晰的看到那具女屍,他壓抑了多少年的蠢蠢欲動的情慾第一次遇到了一個可以藉以生長滋養的瀲灩的肉體。

早晨的來臨使張大春想起了自己長久以來的習慣---到落水河邊去走走,然後找個地方抽顆煙。然而這個清晨,張大春著實猶豫了,一具女屍使曾經美麗溫和的落水河畔一夜間變的面目猙獰,陰森可怖。

張大春一想到假如去落水河畔會再次看見那具冷冰冰的橫在灌木叢中的正在腐爛著的屍體,便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緊緊的收縮,並擠出一股濃酸的液體,向上向下迅速湧至渾身各處,一個個張開的毛孔都一瞬間接受到了這酸澀的液體於是狠狠的啪的一聲關閉了。然而另一個剎那,那屍體又變成了嫁接上了張大春幻想中豐盈乳房的柔軟的裸女的肉身,這個張大春暫時難辨真假的想像每次出現,都帶來全身血液的一次升溫與加速。使他想要多一眼看的仔細。

張大春整個早晨都像一個鐘擺般搖擺在這兩種想像當中,他一時蹬上鞋子,躍下炕頭,彷彿想一個箭步衝到河畔,一時又閉緊房門,縮進被臥,得得的抖動。

這樣不知了多少個來回,日頭已經偏西的時候,張大春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站在了河畔。

是時他左右張望,覺得落水河畔竟然一反往日恬靜清澈的容顏,河水不見了碧綠與晶瑩,反而像是一鍋渾濁粘稠的瀝青,在高溫下沸滾著,散發出腐屍般的惡臭。岸邊的柳枝在風中肆意搖擺,像是一條條細長狠毒的鞭子,抽打著空氣,使空氣發出嗚嗚的聲響,聽上去如同什麼怪誕的動物的哀號。乾枯的草和樹木似乎一個火星就能夠燃的衝天。

張大春心裏害怕的厲害,很想要轉身就走,卻不知被什麼奇怪的力氣支撐著,推動著,一步步的逼近那屍體躺著的地方。

裸體女屍終於帶著一個謀殺者的秘密再次進入了張大春的視野,她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然那麼氣勢衝衝的橫在那裏。

早就嚇過了頭的張大春這時卻好像餓過頭的人會不知好歹的覺得自己還有力氣一樣,似乎發覺那種恐懼沒有先前那麼明顯與刺目了,好奇心這是反而變成了恐懼的底色上更為鮮明的字幕。

他靠近了她,彎下了腰,變化著角度,前後的琢磨起來.

那女子顯然是剛剛死去,時間一定不過三天,屍體還沒有腐爛,整個身體都還殘存著鮮活的氣息。她的頭髮烏黑,已是十分的凌亂,還有大把似乎是被抓掉了,扔在周圍的草叢裏,好像是黑乎乎的煙霧一樣的繚繞著,但是猜想死前也應該是柔順飄動的。她週身上下的皮膚都異常的慘白,但是看起來還是光滑的,很明顯是一個正值妙齡的少女,脖子上有一圈紅紫色的痕跡,像是條項鍊掛在那裏。顯然,她是被人用繩子或者什麼勒死的。而且估計有可能是奸殺,因為草叢四周丟著些被撕破的衣服的碎片。

當奸殺這個概念突然有如孩子彈弓上射出的石子般竄進張大春的腦海時,張大春眼前立刻出現了由人們平時玩笑時候的些粗俗的言語或者是些穢濁的小報的字眼裏面的描述而產生幾個有聲有色的鏡頭,這些的出現讓他頓時下身發熱。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體啊。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幻想猜測了多少次,現在,這樣的一個身體就擺在自己的面前,雖然失了血色,但是卻依然柔軟著,滑膩著。他控制不住用自己的目光自上而下細細的將這肉身摩挲了一遭,精緻的鎖骨,圓滑的肩膀,誘人的雙乳,微攏的小腹,毛草叢生神秘的私處,纖細的軟腰,緊繃的雙腿,他把這些具像的物件同自己一直以來的想像進行核對,驗證了一些同時修改了一些。內心竟然湧起了一絲絲的狂妄的欣喜。

村人張大春在這個黃昏就這樣的在落水河畔這個尚無旁人知曉的裸體女屍旁邊坐了很久,大約足有一個小時,或者更久,

再後來,他覺得光是看不夠過癮了,於是他伸出右手,他伸右手的時候發現手在顫抖,於是他又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以便穩住它,然後,緩緩的,緩緩的伸向了女屍那對似乎正在顫動的乳房.輕輕在上面撫摩捏揉起來.唐突的快感從手上突然像罌粟花般大朵大朵一哄而上的開放,照的他臉頸通紅.燒的他渾身哆嗦.

隨著體溫的升高,對比之下那對乳房就顯得不近人情的冰冷了,直到最後,這種冰冷終於再次生硬截斷了張大春的快樂,使他再次清醒的意識這是一具屍體,這時天已經逐漸黑下去了,以譁譁的水聲為背景突然突顯出來的幾聲呱呱的鳥叫則異常的突兀和陰森,抬頭一看,枝上果然棲著一隻碩大漆黑的烏鴉,張大春的恐懼重新爬了上來,黑壓壓一波波襲來,迅速佔據了全身,他於是連忙起身,想要離開.他的動靜驚了那隻烏鴉,突然的撲稜稜的飛了起來,嚇的張大春頭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4

到了村裏的路上,可巧竟然又看到了磨房的李牛.

李牛正在急匆匆的向前衝,幾乎撞到同樣急匆匆的衝著的張大春,這才彼此認出來.

李牛這個時候一把抓住了張大春的衣袖,氣喘籲籲的叫著:大春大春,你走的這麼的快,是不是你也聽說拉!

張大春那時驚魂尚沒平定,經這麼一問,心裏咯噔的一下,含混的在嘴裏嘟囔了個詞兒,而李牛,也不等張大春說什麼,就自己壓低了聲音爬在張大春的耳朵旁邊,你可知道,村東頭老黃叔的姑娘黃丫兒失蹤快三天了,大夥都猜著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滿村子的人都在找裏!丫兒他娘哭的都沒人樣了,一天暈倒了三回拉.

張大春聽了心裏一陣發慌,還沒來得及答應什麼,又聽李牛搖著頭說:唉,同你說有什麼用呢,同你說什麼用啊.於是再也不看張大春,轉身又匆匆忙忙的走掉了。

張大春自李牛走後,回家這一路上都在思量著這個事情。

那個黃丫兒是老黃叔家三個兒子之後唯一的一個姑娘,被老兩口視為掌上明珠,百般嬌愛,今年約莫十八九歲,張大春平日裏也見過好幾次,已經出落的青春美麗,肌骨瑩潤光華,面容嬌如春花。很是惹的村裏一些小夥子的愛慕以及其他姑娘的妒忌。

張大春想起今天自己看到的那裸體女屍的臉,雖然已經是血跡斑斑,表情猙獰,但是總還是覺得面熟的,這麼一想,果真就是那黃丫兒沒錯。張大春很想這會就趕快去把這個事情告訴黃老叔,但是又覺得渾身上下已經軟的像團水汽,沒有絲毫力氣了,於是心想明日清晨再去告訴不遲。便先回了自家。

回家之後,張大春和黑夜是一同倒在了床上,疲憊和濃濃的睡意千絲萬縷的纏繞捆綁上來,令他不得再彈動。

恍惚中,張大春發現河邊女屍竟然化做了悠悠飄著的煙霧,一絲絲聚集,又一團團散開,忽遠忽近,不多會其中一縷化做了一條滑嫩的臂膀,向他婀娜的伸過來。他心想,這女屍怎麼到了我家?不由的心中一陣驚慌,猛的坐起來,才發現是噩夢一場。於是躺下身再睡,沒多會他又看見黃丫兒就站在他的門邊上,穿著一身紗一般的霧濛濛的看不清楚的東西,黃丫兒的樣是那麼鮮活鮮活的,一雙黑亮如漆的眼睛在夜裏如貓眼一樣的閃著幽幽的光,直勾勾的盯著他。他心裏一陣蕩漾,剛想伸手,又清晰的聽見李牛的聲音:村東頭老黃叔的姑娘黃丫兒失蹤快三天了,大夥都猜著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滿村子的人都在找裏! 張大春心裏尋思這黃丫兒怎麼也在自己家?突然又一想,不對,黃丫兒死了,黃丫兒就是河畔那女屍。立刻嚇的一個哆嗦,好像落進了萬丈深淵,猛的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家裏安安靜靜,什麼也沒有。

就這樣,張大春又在恐慌粘稠不安的夢境中輾轉了一整個夜晚。

清晨終於緩慢的來了,張大春早早的起來,一夜的折騰,使他覺得頭疼欲裂,他想該去黃老叔家告訴他在落水河畔看見他女兒屍體的事情了。

他穿好了衣服,正要出門,突然這時一個怪誕的念頭躍上心頭,這個念頭的產生讓他不由的覺得自己異常的齷齪甚至變態,但是卻無法遏止它的增長。他覺得自己還沒有看夠那具冰冷但是光滑的胴體,他想自己實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這麼近距離的看一個女人的裸體,雖然是個死人,但是構造自然和活人無二,要說起來,興許還比大多數村裏的姑娘婆娘來得嫩滑,看著也可解饞,以後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倘若現在去給老黃叔說了這事,那他們必定將黃丫兒的那妙不可言的身子拉走,然後穿上頂難看的死人衣服,再然後會埋在厚厚的黃土之下,任由腐爛,他竟然有些不捨,甚至還想再去摸一摸。

想到這裏,張大春覺得渾身焦躁不安,他猶豫了再三,終於還是再次踏上了再次前去落水河畔的路。他想,今天先不忙說,等我再去看一眼,明天說也不遲。

於是,張大春又在那屍體的旁邊坐了一整天,他咂摸著嘴欣賞著,有時還小心翼翼的撫摩幾下,並在同時肆無忌憚的幻想著,雖然他心裏還是籠罩著濃濃的恐懼的陰影,但是卻總是被一種更強大的更灼熱的慾望壓了下去。這種慾望使他忍耐著刀割般的恐慌而一直的坐在這具一點點僵硬起來的屍體身邊。

有時張大春會看見有螞蟻或者小蟲子從黃丫兒的左耳朵鑽了進去又從右眼角爬了出來,他覺得噁心的厲害,就跑到一邊去吐,吐完了,他卻還是回到屍體的旁邊,變換著角度的看。

於是滿村子的人們尋找黃丫兒了一整天。哪怕是死了,也得看見個屍首啊,黃丫兒的娘哭的死去活來,這麼撕心裂肺的說,剛說完,又是暈了過去。

俏姑娘黃丫兒的失蹤給整個村子蒙上了一曾厚厚的陰雲。人們幾乎已經斷定她是死了,於是人們尋找黃丫兒的事情雖不明說,但事實上已經變成了尋找黃丫兒的屍體。大家幾乎翻遍了整個村子,每家的後院,每戶的屋角,每一個雞棚馬槽,每一個草垛或者矛廁。尋找的程式漸漸的忘記了根本的目的,人們只是那麼恐慌的瘋狂的尋找著,看上去要找的似乎是一個足以安慰所有人的不安事物,而不再是黃丫兒或者她的屍體。

然而在這場狂熱的尋找中,人們始終忽略著一個地方,那便是落水河畔。於是又過了好幾天,還是沒有別的人發現黃丫兒的屍體。在這些天裏,每個清晨張大春起床之後的第一個打算就是去黃老叔家告訴他這個事情,但是每次他都在經歷一次相同的猶豫之後放棄了這個打算而踏上了另外一條前往落水河畔的路。每天他都和自己那無邊的恐懼,好奇以及情慾一起待在黃丫兒屍體的旁邊癡心的看,有時候斗膽伸手摸幾下,並且伴以越來越無稽的想像,有時候還是會嘔吐,有時候還是會突然不知看到或者聽到了什麼就害怕的驚叫起來,撒腿就跑。

這些日裏,每晚張大春回家躺在床上,總是做各式各樣和女屍以及黃丫兒有關的夢,有時候是血腥可怕的,有時候是淫蕩下流的,甚至有時候,張大春會夢見自己就是奸殺黃丫兒的那人,正在強奸她,他清晰的感覺她在自己的身下掙扎叫喊,這樣的舉動大大助長了他的快感。通常他一個晚上會好幾個夢,一次次的驚醒,再有一次次的陷入。於是他被耗的精神恍惚,終日看上去疲憊呆滯。

5

直到大約一週後的一天,那屍體已經開始出現了腐爛的跡象,正當張大春這天在它旁邊猶豫著是不是該是時候告訴黃老叔了,他突然聽見不遠處的草叢裏發出悉悉鎖鎖的聲響來,那聲響比老鼠或者其他小動物弄出來的都要大一些。

張大春立即本能的叫喊了一聲:誰!

隨後,那玩意好像被嚇了一跳,立刻向遠處跑去,一下子就沒了聲響,而張大春看清楚了他的背影,的確是一個人。

張大春這時心裏再次慌亂起來,這裏是落水河畔十分隱蔽的一個小角落,平時從來沒有人來的,今天怎麼突然有人了呢?他想那人必然是躲在角落裏偷看自己的,那麼也必定看清楚了自己的行徑,若是回去一宣揚,村裏的人們則必然會認為是我張大春殺害了黃丫兒,那可怎麼辦啊?

他越想越害怕,於是匆忙趕回家去,關上了門,來回在屋子裏面走動,思尋著這個事情。

這麼著又是折騰了一宿,張大春的鬍子都張了一茬,天亮的時候,他終於想出了辦法,那就是今天趕快去把這個事情告訴黃老叔,並且說自己是昨天發現的,那麼即使當時自己在那屍體旁邊的場景被人發現了,也好有個解釋說頭.

下了決定,張大春覺得心裏踏實了一些,太陽一出來,就要前往黃老叔家,出了家門,卻突然一轉念,心想,不如再去看最後一眼,從此以後,興許極長的時間再看不到這麼勻稱的女人的裸體了,於是又轉身向落水河畔走去.

然而就在張大春認為的最後一次到河畔女屍那裏去的時候,事情突然發生意想不到的轉變---落水河畔的女屍突然不翼而飛了!落水河畔靜靜的躺了一週多的黃丫兒的赤裸的屍體突然在這個早晨不見了!

張大春開始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趕忙抬頭左右張望了一番。還是那棵老樹,樹上有一片淡清色的疤痕,腳下的草還是突兀的被壓下去了一片,幾處還有殘存的血跡,顯然就是這裏,但是卻單單不見了黃丫兒的屍體。

他找遍了周圍的草叢,灌木,樹陰,也沒有見到任何蹤跡。

張大春料想應該是村裏的人們找到了落水河畔,發現了黃丫兒的屍體,擡回去了安葬了吧,於是也就沒再思量.誰知道,他回家四處一打聽,並沒有聽到大家找到了屍首的訊息.只是看到人們基本上已經絕望了,已經逐漸沒有了開始尋找時的那股盡頭,大多回到了自己的正常的生活,可憐的黃老叔幾天工夫憔悴消瘦的猶如一個燒掉了半截的乾柴,終日的只在屋裏踱步抽煙,而黃丫兒她娘,則由於悲傷過度,已經糊塗了頭腦,看見誰家的年輕姑娘都上前丫兒長丫兒短的叫了.

張大春心想這就蹊蹺了,屍體會被誰弄走了呢?難道是那天溜掉的那個人嗎?

終於,黃老叔耐不住了,把這個事情報了案.沒多久,就有幾個穿制服模樣的人來到了村裏,東家西家的問,還四處的走動,著手調查起來這事情來.並且放話給村裏的居民,說是不論誰,知道那些線索,都來如實匯報,有獎勵,否則要置包庇罪的.

而張大春,他發現自己自從黃丫兒的失蹤那天開始,晚上夢魘的更嚴重了.一個接著一個,都是和黃丫兒以及她的屍體有關,並且每個夢都越來越清晰.有一次他夢見在一個早晨,自己去了落水河邊,黃丫兒正在那裏衝他勾魂的笑,於是他按耐不住,強奸了黃丫兒,然後不知哪裏來了一條繩子,他又用繩子勒死了她,然後竟然晃晃悠悠的把黃丫兒的屍體給抱了回來.當時他腦子裏面似乎想著抱回來就永遠屬於自己了.夢裏黃丫兒的屍體輕如鴻毛,他則箭步如飛,屍體抱回家之後,他隨手一扔,竟然扔進了炕洞,那裏面正燃著鬼舌般的火,他很是著急,但是卻怎麼也無法弄出來.在這個夢裏面,他當時撫弄黃丫兒的屍體的細節體驗總是會在合適的時候真切切的出現,使這個夢和現實有了完美的結合點.這個夢第一次出現以後,竟然不斷的重復起來,張大春每次從其中醒來的時候,身上都是爬滿了冷冷的汗滴兒,然後覺得整個屋子裏面不知怎的彌漫了燒糊東西的味道,他總是嚇的爬在炕前找了有找,用長長的木棒掏了又掏.然而總是什麼也沒有.他才舒一口氣,但是他一旦再次爬回床上,那個夢就又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夢無數次的重復,一次次越來越清晰,細節越來越詳實,於是和現實的界限也越來越模糊,張大春開始被這個夢弄的迷惑,逐漸開始接受它所傳遞的程式,逐漸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在無數次在感覺黃丫兒在自己的屋子裏面,但是卻尋找不到之後,他卻確信黃丫兒確實就在自己的炕洞裏面,千真萬確.再後來,這個無數次重復了的夢強硬的掙拖了夢幻的身份,硬生生的擠進了張大春那電影膠片一樣漫長連貫的記憶中,小心的隱蔽了自己.終於有一天,張大春信了,他把那段夢境混到自己的往事中,再也挑不出來了,於是他想的確是自己一時色膽包天,奸殺了黃丫兒並且把那裸體女屍抱了回來.他想那女屍最後的確也是最後焚化在了自己的炕洞裏面.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幹,他平時幹過的很多事情他後來都忘記了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幹,他以為這個事情也是那樣的。

這個事實讓張大春的生活轉瞬間落入了永恆的沒有盡頭的黑洞,他的現實生活一時間全部轉變了綿長無盡的夢魘,他終日在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的恍惚搖擺中,忍受著漫長無稽的折磨.他堅信那天在河畔發現的那個人一定看見了他的舉動,瞭解了他的意圖.他開始想其實暗中一直有個監視他的人存在,並且這個人知道他就是殺人兇手,正在等待合適的時候向全村宣佈或者上前直接抓他.有時他又想,其實村裏的人們已經找到了黃丫兒的屍首,只是故意不挑明,正在引誘他來自首.

我是一個殺人犯,他想.

我殺了黃丫兒.這可怎麼辦?他用力抓著自己的頭髮,抓的一把一把的掉。

我在落水河畔強奸了黃丫兒! 夢中的罪惡的快感像骯髒的蛆蟲,軟綿綿的爬上他的身體,他在巨大的惡心厭惡中無法遏止自己的回憶著那樣的體驗。

殺人償命.天那! 他把頭在桌角上狠狠的撞

黃丫兒還焚在了我的炕洞! 他像坐在了針上一樣彈跳起來,撕心的尖叫,他再也沒有點過炕。

黃丫兒就在我家! 他發狂樣的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屋角的掃把,一切可以抓到的東西抓起來像攻擊一個恨之入骨的人那樣砸向空氣。

你出來,出來! 他紅著眼睛大叫

6

穿制服的人還在用各種方法尋找著黃丫兒的死因以及屍首的所在.偵察卻猶如冬天的油菜種子,沒有一點進展.村裏有些人主動上前提供所謂的線索,但是都對案情的偵察毫無幫助。

轉眼間,春天完全來臨了,黃丫兒的死已經開始在落水河村人們的心裏結疤了,雖然沒有消失,但是也像當初那麼疼痛了.穿制服的人也沒有開始來的那麼勤了.

落水河畔重新展開了自己溫柔甜美的笑容,河水從西向東流動,碧綠清澈,似乎還散發著芬芳.樹木和草的綠色都被一點點塗上,一點點抹的均勻,當初屍體停留的地方已經看不出來一點點的痕跡了.只是黃丫兒那瘋了的娘天天散著發坐在自己的門前,抓住門個從門口路過的年輕女子丫兒的叫個不停。

就在一切正在通向被淡忘的這一天,李牛去田裏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一個人,那人正在緩慢而搖擺的走在前面,李牛認出是好一陣子沒見的張大春了,他便加快幾步,趕上他,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大叫一聲:大春!

那人並沒有被被嚇著立刻回頭,只是停頓了一下,然後慢動作似的轉過臉來,這一下反倒把李牛嚇了一大跳.

這還是大春嗎?只見面前的這個人,頭髮稀少,剩下來的那些像糾纏不清的藤木,絞在一起,他的臉顯然很多天沒有清洗了,上面油膩而骯髒,雙眼像被人挖了一般的深陷,裏面猶如嚼乾了吐出來的甘蔗,沒有絲毫的光彩.

李牛嚇的語塞了半晌,才說,大春,你這是怎麼拉?

張大春臉上飄過一絲僵硬細微的笑,他拉住李牛的衣袖,把臉湊到他耳朵邊,悄聲的問:牛,你說,要是殺了人,那些穿制服的給置什麼罪?

李牛一驚,轉過臉,直愣愣的盯住張大春那乾涸的眼睛,說:你問這個幹啥?

張大春那絲笑從臉上煙消雲散了,他不回答李牛的問題,只是好像自言自語的又說了句:你說,要是殺了人,還把屍體扔進了炕洞,那些人給怎麼處置?

李牛已經被他的話嚇的手腳冰涼,於是不敢做聲,只是把右手做手槍樣,頂到了張大春左邊的太陽穴上,---啪----,就這樣.

李牛的手在張大春的太陽穴上抖那麼一下的時候,張大春的渾身狠狠的顫了一下,張大春顫的時候,李牛也被嚇的顫了一下.

然後,張大春好像若有所思的低頭說,哦.哦.忽然他又咯咯咯咯的笑起來.

他這一笑,笑的李牛毛骨悚然,趕緊轉身小跑的溜掉了.

夕陽這個時候血拉拉的淌下來,張大春站在那裏好一會子沒動彈,就淌的滿身都是的……

兩天後,人們在張大春那個齷齪腥臭的屋子裏面看見了張大春,他躺在床上,僵挺著四肢,一動不動,眼睛翻的魚肚似的。

人們叫:張大春。

沒有人答應。

人們說:大春?刑警隊的人來問你點情況。

還是沒有人答應。

人們說:看上去大春是死了。

德高的老醫生上前翻看了一翻,說,沒有外傷,沒有內傷,也沒有突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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