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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卻的記憶                                             简体版

一九四九年的初夏,中國人民的解放大業即將告成,新中國即將誕生了,我們團部駐守在閩南沿海一個三十來戶漁家小島上,當時敵情很緊張,一天傍晚,我和團參謀長奉命就地處決一個殺害了我們兩名戰士的女特務的工作,為了不暴露據點,決定採用刺刀刺死女特務之後掩沙埋土的辦法。

起先我覺得用此辦法似乎有點殘忍,團參謀長也猶豫,但片刻之後他十分嚴肅地對我說:

"奶奶的,猶豫個啥,這是戰爭"

參謀長是位山東漢子,是我們全師出了名的偵察英雄。

當晚夜色很美,很靜,月光皎潔,沙地上被塗上一層朦朧的銀輝,我和參謀長秘密把女特務五花大綁押到海島的一偏僻處,女特務一副漁家少婦,薄薄的衣裳緊箍著她窈窕的身子,後面看去渾身圓鼓鼓的,彈性十足,女特務在前面走,步履十分輕盈,在融融的月光下她像一顆閃爍的星光在銀河中遊移。

我想她一定長得很漂亮,長得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何當上特務,而且使出極其狡猾和殘酷的手段,將我們兩名戰士殺害了,其中一名戰士是跟隨參謀長多年南征北戰的好小夥子,參謀長為這位戰士的犧牲流下了幾道渾濁的淚水,並親自安葬了烈士的遺體,女特務狡猾殘忍的手段和她的形象實在不有吻合,恍然間,我冒出一個怪念,是不是搞錯了人,殺害我們戰士的手不該是這樣清麗恬美的女人……

今晚我是怎麼搞到的,自參加革命隊伍以來,曾多次奉命執行過處決罪犯的工作,向來乾得乾淨利索,心裏從未犯疙瘩,此刻卻……

胡想間,只聽參謀長重重咳了一聲,參謀長也許看出我在開小差,這咳聲顯然在提醒頭,我媽呀,這可是什麼時候了,不是鬧著玩的,這不很清楚嗎?在執行工作!執行工作時決不能有一星半點的含糊.我悄悄仄頭看了看參謀長,他似乎很仇恨,憤怒的目光裏透出一絲的悲涼。

他臉龐兩側長有兩大撮赤赤的黑鬚,左頰有塊暗森森的餃子形狀的疤瘢(是抗日戰爭時期小日本給留下的民族仇恨印記)在不停地抽搐,仿佛在見證仇恨與悲涼.參謀長那黝黑的臉龐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那麼嚴肅,難見他有笑容,執行工作時更是如此,我在他手下幹了三年參謀,對他的脾氣性情是了解的。

嘿嘿,我真成問題,節骨眼上還開小差,我趕忙收回走神的心,心裏重新高高擎起〝執行工作〝之意,

沙沙沙,一片腳步聲,不快不慢,很有節奏,

女特務在前面走著,步子是那麼輕盈,我們在後面押著,不,是在後面跟著,我不知不覺走神了,雙眼不由地在女特務身上細細打量起來,她有一副窈窕豐腴的身材,頭髮烏黑,瀑布般潟在雙肩上,在和風中輕輕飄動,腰細圓柔美,臂部更是圓滾一擺一擺,像和風車,很有誘惑,想必她的胸脯一定把那薄薄的衣裳聳得高高的吧?!

大概像一對熟透了的黃柚子,在趾高氣揚在晃動吧,那片刻真他媽的奇怪了,不知不覺我的步子也變得輕捷起來,這步伐節奏和心態哪是去執行工作簡直是在散步,媽的!

然而參謀長步伐卻顯得很沉重,月光下臉色鐵青,我不時窺測著他的神情。

"站住"

參謀長突然大聲喝道貌岸然,嚇我一跳,把我從胡想中蹶醒過來,原來我們已經到達目的地。

女特務緩緩地站住腳,輕輕地松過一口氣,又見她挪了幾步站定在一口坑邊上,坑是事先挖好的,這就是女特務的葬身之地,我的心不由一陣緊繃著,我這是咋的啦?

女特務慢慢轉過身,在融融的月光下,我這才定睛看清了女特務的面容,她約莫三十開外,確實長得楚楚動人,不枉我的想像,甚至比想像還要美。

女特務那淡淡的面部表情流露出一種與火藥味不相容的東西,站在我們面前的哪是個罪犯?明明是一史活靈活現充滿憐愛的和平鴿。我又一次墜落胡思的深谷,是不是弄錯人了,這般麗質,典雅的女人怎能會手段殘忍的凶手?然而,這確確實實是真實的。

參謀長鐵著青灰色的臉,煩燥地徘徊在坑口邊,站立在女特務的跟前,默默地長時間望著女特務,女特務同樣睜著她那迷人生動的瞳仁凝視著參謀長,流露出無限的悲淒,良久,女特務輕輕搖搖頭,長長嘆過一口氣,

參謀長無可奈何地轉過身去對我說

"執行吧"。

我緊握著"三八"式的步槍遲疑片刻,不想女特務卻從容的毫不猶豫地跪在坑口邊,我的心也隨之落了下去,仿佛掉入了萬丈深淵,於此我似乎聽到參謀長那臉上的疤瘢嘰嘰喳喳地顫叫著。

突然,參謀長旋風般地轉過身去,那種神情似乎恨不得立刻將女特務扶起來鬆綁放生自由,很快,參謀長冷靜了下來。輕聲地問她: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我腦子立即旋出一個怪念頭:你說你不是凶手,只是你的敵人,我可以立功贖罪……

女特務仰起秀美的頭,先是萬般遺憾地搖搖頭,爾後哀求地說:

"請給我一條毛巾,把我的眼睛蒙起來"

我吃了一驚,一個漁家打扮的女人,臨死之際竟能如此從容鎮靜,這情形容易讓人聯想到劉胡蘭寧死不屈的悲壯場面,然而,跪在我們面前確實是個地地道道的敵人。

我愣愣地望著參謀長,我年輕的首長雙眉緊鎖著,臉上的疤瘢頻頻抽搐,我猜他一定犯難了,參謀長帳然地對我說:

"滿足她最後的要求吧"

我緩緩解下系在武裝帶上的白毛巾,正要給女特務蒙上,參謀長又從我手上奪過去抽出掛在他腰間的刺刀割去白色巾上印的"將革命進行到底"幾個字樣,"這幾個字不能與女特務一起陪葬"然後十分慎重地交給我,揮揮手,又一次背過身去煩燥地在沙地上徘徊。

我顫抖著雙手慢慢給女特務的眼睛蒙朧上,此刻月亮遊進一片雲層,收斂了沙地上一片融融的月光。

女特務正了正臉,細嫩的雙手撫摸了一下潔白的毛巾說:

"你們開始吧,昨天我殺害了你們倆人,今天是我的未日,這是應得的,"語氣流露出一絲的悔意,又怨恨地說"恨只恨老蔣不和談,如果不發動這場戰,我也不會成為你們的敵人,也許還會成為你們的同志……"

"住嘴"

參謀長迅速轉回身,像一頭猛獅似的奪過我背在肩上的"三八"式手槍,狂吼道:

"我操奶奶的小日本,我操你奶奶的老蔣"

"猛地朝女特務心臟刺去

"嘭咯"

女特務一頭栽入黑乎乎坑口裏,我的心一陣緊縮,連忙閉上眼睛。

"黃參謀,把沙土掩上吧"

這是參謀長無限悲憐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像似做夢似的,腦子一片空蒙,月亮鑽出雲層,沙地上重新展現一片融融的月光,借著朦朧的月色,我俯身轉到坑裏一看,女特務歪斜著身子無聲無息地躺著,黑乎乎的,連白色巾也變成黑紅色。

忽然參謀長緊揪著自己衣領狠狠地給自己一拳,雙眼爆著咝咝的光盯著女屍……

好長時間我和參謀長才將女特務屍體給掩埋了。

回來的路上參謀長默默地沿著海灘走著,苦澀的海風迎面吹來,不停地掀動著我的衣領,月亮又遊進了另一塊雲層……

第二天未曉,參謀長背著團部首長,找了一塊木樁,用毛筆在木樁上正正楷地寫著幾個字:"範曉芸之墳"參謀長拿著木樁和一只畚箕來到昨晚那發生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場面地方。他用畚箕裝了幾回沙土和岩碎石,在女特務的葬身地壘起了一座墳塋,插上"範小芸之墳"的木樁,在東方破曉之際,悄悄溜回團部。

此事不知怎地被團部發現了,團政委將此事向上級做了匯報,師部派下來一位師參謀長,跟團參謀長談了一整天,未了,師參謀長宣布師黨委的處理意見:撤消馮勇同志第三野戰軍二軍8師團參謀長職務,明日啟程到師部反省思過。

第二天上午參謀長去師部做反省思過之前和我照了個面,他告訴我那位女特務是他在濟南中學讀書的同窗好友,範曉芸是那所學校花,為了抗戰,參謀長成了八路軍115師一名偵察員,曾一度追求過曉芸,1938年,曉芸因她舅舅是國民黨一位將領,于是成為她舅舅手下的一名諜報人員,參謀長與範曉芸的部隊均屬第二戰區,在烽火連天的戰爭歲月裏,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他們曾有數次的成功合作,也就是說範曉芸曾為了民族拯救大業做過不少工作,1946年國共兩黨和談失敗,範曉芸身不由已,跟隨她的部隊去了,後來如何被派到漁島上來幹了反共的勾當就無從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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