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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槍與斬雲劍

(The Halberd and the Double-swords)

(莫天野與端木瞳的故事)

作者:

(「十字槍與斬雲劍」的英文版已於amazon.com出版,歡迎讀者購買原作支持作者,點擊此處可連結至作品)

(一)  悟

我面對貼身侍女萍兒置放在我面前的三襲戰衣時,久久不能作出選擇。

究竟我應穿上保護力最強的黃金甲,我最心愛的火紅魚鱗甲,抑是把我的曲線勾劃得最誘人的銀月甲?

我絕對知道我再沒有機會活著回來,選擇任何一款即意味與其他兩襲都曾與我南征北討的夥伴訣別。

我絕不會是你的對手。

你,莫天野,一個令人聞名色變的人物。

三個月來,你在戰場上殺了我兩個兄長,一名姐姐,擊傷我的父帥,連破三關;你的十字槍下從不留活口,父帥僥倖生還,是因為姐姐的那一箭迫得你不得不回槍把它撥落,她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你,莫天野,把姐姐的軟甲在城前剝奪至裸,把我的兩個哥哥的生殖器割下塞回他們的口中,然後才把他們梟首示眾…

你,莫天野,當眾立了毒誓,要把我們端木家斬盡殺絕,把我父親所有的兒子閹割,女兒姦污再殺掉…

我是父親僅餘的女兒了。

兵困危城,孤立無援。

即使我龜縮拒戰,城池一破,也是玉石俱焚。

我不是怕死,雖然只有二十二年的人生嘎然終止令人不禁傷感。

只是我死後,父親也難逃你的毒手吧。

我沒有能力擊敗你,我只能盡我力量,希望與你同歸於盡。

我撿起了我的一雙斬雲劍:劍長四尺二寸,比通常的劍器長一尺有餘。

縱然如此,劍握在手中是如此輕盈:那是因為它不是凡鐵鑄成,而是由天下聞名的鑄劍巨匠無憂子以沉浸在天池底部逾千年的礦石冶煉而成:輕若鵝毛,利可斷金。

由於它極輕,配合它的劍法就有異一般巨劍的剛猛,反而是以陰柔為主;劍一出鞘,就能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關鍵在:你的十字槍槍網有沒有讓水銀瀉進去的「孔」我終於選擇穿上銀月甲。

一來固然是因為它較其它兩襲更輕好讓我更能發揮斬雲劍的威力,二者是在我心中浮起了一絲綺念:如果我戰死了,這襲銀月甲是最為容易被你剝卸的,你可以再一次看到我赤裸的胴體…

再一次…

思憶飄回在太湖的那天…

那時,你不叫莫天野…


(二)  情

三年前

太湖,雨。

籠罩小舟的卻不是煙雨淒迷的詩意,而是殺氣。

掌舟的船家已被一箭穿心落水,舟中只餘下我兩人:我,學藝滿師下山途經太湖返回壽春;你,浪蕩江湖,四處為家。

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是胡春牛。

你沒有騙我:當時你仍未知悉你是莫家遺孤的身份。

二十年前,莫家上下三百二十二條人命。

父親為了爭奪權勢向朝廷誣告讓莫家被滿門抄斬,一名忠僕冒死救了你出來,把你託付高人撫養,教你武功卻向你隱瞞身世。

我卻騙了你:離家之前父親要我改名換姓,於是我對你說,我叫苗燕。

我常想:如果我當時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我會如何做?

端木家與莫家的世仇我是知道的。

我會下手替父親斬草除根嗎?

不過,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我也活不到今天,而是死在太湖水盜的刀下。

我的武藝絕對在那些毛賊之上,可是,我不諳水性。

舟一翻,我就馬上成為人家身陷淺水的龍女。

幸而水難不到你。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殺人。

你用的是刀:十刀,把四方圍上來的十八人殺得一個不留!

我吃了不少水,是你把半浮半沈的我拖向岸邊的。

被湖水濕透的緊身衣令我不斷發抖…

然後,外衣被褪下了,月白肚兜也擱在你生起的篝火旁;你脫下了長袍蓋在我的身體上。

那一夜,你沒有侵犯我,是我自動獻身的:為了報恩?抑是我早就心中暗許?

夜,如此溫柔。

命運卻是如此殘酷。


(三)  戰

之後,你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了。

你的族人湧到你旗下;虛弱的朝廷這時已是自身難保,更無力去制止你開始的復仇之戰了。

你不再用刀,而是換了八尺的十字槍:槍下不留人!

貼身侍女萍兒協助我把銀月甲穿上:加上了蜀錦底塾的護胸部份溫柔地緊貼我的乳房,我想起了那雙曾經更溫柔的手…

胸甲下方是天藍色的戰裙。

我套上了黃金馬靴,把湛藍披風的紅玉扣子弄好。

上半胸脯是袒露著的,你在鞍上會看到的深壑的乳溝…

「小姐很美。」萍兒道。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再美,也將不過是一具艷屍…」

我把斬雲劍提在手,轉向跟隨我多年的萍兒,道:「如果我戰死,快逃!」

萍兒猛力搖頭。

「小姐不要死。小姐若有什麼不測,萍兒也追隨地下。」

我嘆了一口氣,心想:就由她吧。

反正她想逃,也未必逃得掉。

我的桃花馬在等待。

我輕拍牠的頸,馬兒似有靈性似的回報一響嘶鳴。

我上了鞍,策馬出了打開一線的南門。

你早就等待。

我把馬兒緩緩驅策到離你十步之遙處停下。

你臉上的肌肉在跳動,眼中卻是紅得嚇人。

「端木瞳,你終於來了!」你說。

我點頭。

是情,是孽,今天一筆清空。

作為愛你的人,我不忍令你受傷害;可是作為父親的女兒,我不得不盡力把你擊殺。

「你知道我立了毒誓?」

我再次點頭,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你殺了我,饒了我的父母。」

你冷笑。

「當年你父何曾放過我的父母?」

我俯首無語。

「拔劍吧!」

我把一雙斬雲劍抽出,隨手把劍鞘拋到一旁。

我知道這雙斬雲劍是如何也不會再由我手裡歸鞘的了。

你把原本在滴水勢的十字槍提至與你堅實胸板的水平。

「!」我決定搶佔先機,舞動斬雲劍向你疾馳而來。

我的劍法陰柔,你的十字槍剛猛。

柔能制剛。

可是你這種剛卻不是我這種柔所能制得住的。

前十合,我勉強可與你打個平手。

再十合,我的劍已被你的槍網漸漸壓得呆頓一來。

我暗叫不好,這樣下去,我連與你同歸於盡的機會也沒有。

我決定孤注一擲。

斬雲劍法中有一式叫「迴雁穿雲」,是以必死的決心撲向對方,如果對方側身閃避,我就可以反手從我後腰刺出。

當然,即使一招得手,在這樣的近距離下我決難全身而退,最終也會死在你的槍下。

但我已沒有其它選擇了…

「唏!」我雙腿把馬肚一夾,人馬心意合一中牠雙膝一跪,我的人和劍就同時向你飛快撞過去…

你果然閃身避過。

我的右手反手就是一劍,你的馬剛與我的擦過,在這情形下你是絕對無法有足夠時間回槍架開我的劍!

我持劍的手感到劍刃碰在實物上…

是劍刃,不是劍鋒!

我回身一看,看到你正用五指抓著我的斬雲劍!

劍刃被染成耀目的嫣紅…

如果我能用力向上或向後一抽,你就會五指立斷…

我沒有這樣做:你的指力異常強大,我的劍被制住了。

即使不是如此,我也怎忍心廢了你的一隻手?

機會一縱即逝。

你鬆開了手時,我和你已互易了位置。

你進攻了。

大吼一聲中,你手中十字槍朝我咽喉刺來,我雙劍一封,槍的來勢卻遠比我想像猛,我的劍被震開了,在恐慌中,我把頭一側,閃過了你十字槍的最長的刀刃…

卻閃不了那在左方那短的…


(四)  死

冰冷的刀刃沒入我的頸…

我發出了「喔」的一聲,人從鞍上天旋地轉的滾下,左手中的斬雲劍也墜落了。

左方的頸是黏黏的…

血在湧出吧。

我望向灰濛濛的天,也許快要下雨了…

我多希望回到另一個雨天…

你剝下我的銀月甲時我沒有作出任何掙扎…

你勝了,我就是你應得的戰利品…

「男的閹,女的姦污,再殺掉!」

戰裙和內褲也被卸下了,只餘下那黃金馬靴…

我知道城堞上的人都在看著我無助地全裸在戰場上…

「父帥,母親,女兒不孝…」

你壓了上來,雙手按著我的乳房。

你的手不再像那天的溫柔,而受了傷的手更在我胸上留下血印…

「為什麼你要是端木家的人?」你狂吼著。

我身體在你的衝刺下開始不受自主的抽搐,我知道死期已近…

「啊…胡大哥…胡大哥…」我發出了夢囈般的呻吟。

你發狂的抽送,我的胸上再一次被沾濕…

是開始下雨了?抑是你的淚水?

「斬殺我吧…讓你的仇…由我的血…洗淨…」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我隱約感到你在我身體內宣洩…

然後你從我右手中取去了我仍緊握的斬雲劍…

我以最後的力量挺起了腰,把頭拗後,好露出我的頸…


(五)  了

他斬一她的頭,把首級插在一根倒插的長槍之頂示眾。

她的裸屍就橫陳在長槍之旁。

在城堞上的侍女萍兒看到瞳被斬殺後馬上拔劍自刎。

城破了,他沒有殺她的父親:他聽到女兒陣亡消息時驚悸而死。

他把他的人頭掛在南門,口中塞進了他的陽具。

他也沒有殺她的母親,而是讓她出家為尼渡過餘生…

之後,莫天野這人就突然無聲無息的消失。

有人說曾看到在太湖中心有一人立於小舟上把兩件一長一短兵器投入水中。

然後,小舟就在濃霧中失去縱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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