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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祖國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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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食屍鬼林克

1941年秋,南部戰區。 

「喂,師長同志,我是謝爾蓋。」步兵第三營營長謝爾蓋大尉從話務員手裏接過電話,大聲說道。 

「謝爾蓋同志。」

話機聽筒裏傳出師長的聲音。「有個工作要交給你。你的營立即在當地構築工事,抑制住德國人的進攻勢頭,一直堅持到我軍反攻。聽明白沒有?!」 

「明白,師長同志!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說來聽聽。」 

「師長同志。」謝爾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經過上次戰鬥,我的營損耗很大。所以、我要求得到人員和重火器的補充。」 

師長沉默了,通訊室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重武器我手頭沒有。」師長的聲音重新在話筒處響起。

「至於步兵……可以給你補充一個連。怎麼樣,完成工作有困難嗎?」 

「堅決完成工作!」謝爾蓋的嗓音震得屋頂發顫。 

「多保重,謝爾蓋。」 

「放心吧,師長同志!」謝爾蓋撂下電話、轉過身來。和剛剛進屋的兩個人打了個對面。 

「大尉同志,師長有什麼指示沒有?」

開口講話的是彼得羅夫,營政治委員。跟在他後面的大個子是七連連長阿遼沙。 

「首長命令我們營就地堅守,直到我軍展開反攻。」謝爾蓋掃了他倆一眼:「現在,大家去分頭準備吧。」 

兩個小時後。 

謝爾蓋在街頭緩緩踱著步子。在街道四周、房頂上,到處都是正在緊張忙碌的士兵。 

他來到一個尚未完工的掩體旁。幾個士兵放下手裏的活計,立正、敬禮。 

謝爾蓋舉手還禮,壓在他心頭的陰靄依然揮之不去。經歷過一次殘酷的戰鬥後,他的營只剩下260多個人了 。 

完好的重武器只有兩挺水冷式重機槍,外加一門臨時配備的45mm戰防砲而已。

現在,他就要利用這些兵力,獨自阻擋住人數和武器上都佔有優勢的敵人的進攻……現實不容樂觀呀!

「嗨!小夥子們,再加把勁兒!」

阿遼沙那粗獷的嗓音傳到謝爾蓋的耳朵裏。他抬起頭,眼前建築物的屋頂上,光著上身的阿遼沙正和幾個士兵一起把笨重的水冷式機槍往上拉。 

「喂!阿遼沙,快點下來!」謝爾蓋用兩隻手在嘴前攏成個擴音器的形狀,衝著站在屋頂上的阿遼沙大聲喊道。 

「知道了,營長同志。」接到命令的阿遼沙格蹬格蹬的從樓梯上跑下,來到謝爾蓋的面前。 

「阿遼沙,你怎麼搞的。把機槍陣地擺得這麼靠前,想給德國人當靶子嗎?」還沒等阿遼沙站穩,謝爾蓋的質問就像齊射的火箭砲般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營長同志。」

阿遼沙顯得有些委屈:「這棟樓是附近最高的建築物,如果機槍往後配置會影響火力發揮的。」 

「我知道,可問題是……」還沒等謝爾蓋把話說完,一個通信兵跑到他面前:「營長同志,增援的部隊已經到達了,彼得羅夫同志請您去一趟。」 

「太好了!阿遼沙,師長同志一定會把最幫的小夥子補充給我們的,哈哈!」謝爾蓋高興得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和通信兵一起朝遠處跑去。

「別忘了修改機槍陣地!」他的聲音帶著回聲從遠處傳來。 

站在原處的阿遼沙無奈的搖了搖頭。 

「太好了,同志們!歡迎你們!歡……」謝爾蓋突然呆立在當地,滿臉的喜悅瞬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百多名身穿土褐色軍裝,頭戴船型帽的年輕女兵排著整齊的隊列站在他面前。

領頭的一個身材高挑,長著一副娃娃臉的女軍官走到他面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大尉同志,蘇維埃共產主義青年團員第一連連長娜塔莎•波爾維齊科娃率領全連向你報到。」 

「真、真滑稽。」

謝爾蓋臉上的表情讓人哭笑不得:「馬上就要打仗了,師長同志竟然給我們補充了一連……姑娘?!」 

「營長同志!」娜塔莎滿臉漲紅。顯然,謝爾蓋的那番話讓她生氣了。「作為共青團員,我們也有保衛神聖的蘇維埃祖國的義務!」 

「可妳們連鋼盔都沒配齊,打仗不是過家家!」謝爾蓋寸步不讓。 

「營長同志!」

就在兩個人劍拔弩張,準備大吵一架的時候,一名士兵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敵人的先頭部隊衝上來了!」 

「準備戰鬥!」謝爾蓋大吼一聲,轉身朝指揮所跑去。 

「我們的工作是什麼?營長同志!」身後傳來了娜塔莎的聲音。 

「原地待命!」謝爾蓋沒好氣的甩下一句,娜塔莎用她那美麗的藍眼睛惡狠狠的瞪了謝爾蓋的背影一眼。 

砲兵班長契爾年科伏在掩體的沙包上,用望遠鏡謹慎的觀察著前方。

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幾個小小的黑點。

黑點越來越大,輪廓也越來越清晰:打頭的是一輛捷克造38(t)型輕型坦克,後面跟著兩輛滿載步兵的半履帶裝甲輸送車。 

這支小部隊在離契爾年科他們約七、八百米的地方停下來。

步兵紛紛從裝甲車上跳下,排成兩路縱隊跟在重新開動的坦克後面,小心翼翼的朝蘇軍預設陣地方向前進。 

「注意瞄準,不要開火。重複一遍:不要開火。」契爾年科小聲向部下命令道。

在他身邊,兩名砲手正緩慢的搖動著戰防砲的高低和方向機,敵方坦克在瞄準鏡中的影像漸漸增大,連砲塔上的鉚釘都顯示的很清晰。 

架設在房頂上的重機槍發出沉悶的撲撲聲,有幾個德國兵栽倒了。其餘德軍立即就地臥倒,坦克也停止前進,細長的37公釐砲管指向機槍陣地的方向。 

「開火!」契爾年科發出一聲怒吼。一名砲手用力拉下火砲的擊發柄。砲彈呼嘯而出,在坦克的車體前部撞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正在轉動的砲塔戛然而止。過了一、兩秒鐘,坦克內部「轟」的一聲炸開了。

長長的火苗從發動機艙蓋的散熱孔裏噴出來,砲塔被殉爆的彈藥震離了車體,剛才還氣勢洶洶揚起的砲管無力的垂向地面。 

失去坦克掩護的德軍貓著腰向後退去。堅守在陣地上的紅軍戰士們一起開火,猛烈的火力壓得敵人抬不起頭來。 

德軍的裝甲車開足馬力向前衝來,架在車頂的機槍不停的吐出桔黃色的火舌。 

「開火!開火!」

在契爾年科的命令下,砲手們用最快的速度操縱著火砲。一輛裝甲車被打成了烈火。另一輛搭載上殘餘的步兵,倉惶後撤。 

激戰後的戰場重新平靜下來。在坦克和裝甲車焦黑的殘骸之間,倒臥著十多具血淋林的屍體。德國人的第一次衝鋒被打退了。 

契爾年科輕舒了一口氣,在一次舉起望遠鏡。顯然,剛才德軍只是試探性進攻,大規模的衝擊隨時都可能開始。 

一陣尖厲的呼嘯聲傳進契爾年科的耳朵裏。中口徑迫擊砲彈一批批落在紅軍的陣地上,炸開了。灼熱的空氣混合著硝煙和塵土四處散開,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利用砲火暫停的間隙,契爾年科從掩體裏爬起,抖抖鋼盔上的土。

他從望遠鏡裏觀察到:遠處出現了兩輛德軍的三式突擊砲。數百名德軍排成散兵線,跟在戰車後面朝這邊壓過來。 

「轟!」砲彈的爆炸聲震得契爾年科的耳朵嗡嗡的。他抬起頭:機槍陣地所在的屋頂已被炸飛,火苗和煙塵從殘垣斷壁中噴射而出。 

「集中火力,幹掉那雜種!」契爾年科指著敵方的突擊砲大聲吼道。

一發45公釐砲彈命中了突擊戰車的前裝甲。可敵人的戰車只是搖晃了幾下,依舊緩慢的向前推進。車體前部那門短粗的75公釐榴彈砲不時噴射出致命的火燄。 

蘇軍的火力越來越弱,陣地看來就要守不住了。 

「拉起火砲,撤到鎮子裏去!」契爾年科他們收拾好火砲和彈藥,向鎮子裏撤退。就在他們離開掩體,準備鑽入建築物裏的時候,一發砲彈在旁邊爆炸了。

契爾年科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站在指揮所裏的謝爾蓋用凝重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從目前情況來判斷,敵軍至少有兩個滿員營,還得到了突擊戰車和火砲的支援。而他手裏的重武器只剩下一挺重機槍了。 

「大尉同志。」不知什麼時候,娜塔莎已經走到他的身後。

「共青團第一連請求您的命令。」 

「我早說過了,妳們的工作是『原地待命』!」到了現在這步田地,謝爾蓋依然沒有妥協的意思。 

娜塔莎默默的站在原地。突然猛一轉身,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衝著站在門外的女兵們一揮手:「姑娘們,我們上!」聽到命令的女兵們舉起武器,向前線跑去。 

「喂!回來!我才是這裏的最高指揮官!」姑娘們的背後傳來了謝爾蓋徒勞的叫喊聲。 

「真是幫會惹事生非的小丫頭!」謝爾蓋氣呼呼的抄起放在桌子上的衝鋒槍。

「彼得羅夫同志,你在這裏留守,我帶些人去支援她們。」

對方剛剛點了點頭,謝爾蓋就和幾個戰士風一般的朝樓下衝去了。 

目送謝爾蓋他們離開後,彼得羅夫重新舉起望遠鏡,對準遠處的一棟建築物。

那棟房子的屋頂已經被砲火掀飛,大約一個班的女兵正利用頂層殘存的牆壁作掩護,向前線快速跑動著。 

「真是太不小心了。」彼得羅夫禁不住搖了搖頭。

為了提高跑動的速度,女兵們全都抬高了身體,側翼也缺乏足夠的警戒與掩護,要是此時被敵人突襲的話…… 

看到領頭的幾個女兵沿著兩棟樓之間的跳板鑽進另一棟建築物內,彼得羅夫那顆緊縮在一起的心臟才稍稍舒緩了些。 

突然、一個灰濛濛的物體從左前方鑽進了他的視線。彼得羅夫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那竟然是一輛德軍的防空型裝甲車!

砲塔上的20公釐機關砲,已經牢牢地指向了正在奔跑的女兵們。 

「快隱蔽,快隱蔽啊!」彼得羅夫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叫喊著,可毫無作用。距離太遠了,女兵們根本聽不到他的警告聲。彼得羅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的機關砲像毒蛇一樣吐出致命的毒芯。 

密集的20公釐砲彈在女兵們的周圍炸響,整支隊伍都被硝煙和塵土淹沒了。 

彼得羅夫呆呆的站在窗前,表情木然。 

濃濃的煙塵漸漸淡去。剛才還在快速跑動的女兵們,全都靜悄悄的倒臥在地面上。軍裝上的破洞冒出裊裊清煙。 

一串淚水從彼得羅夫的眼角湧出,順著他鼻梁和臉頰的交匯處緩緩落下。 

「哦……」女兵維佳從短暫的昏厥中清醒過來。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搞得她全身酸痛,兩隻胳膊軟軟的使不上力氣。 

維佳動了一下身體,感覺到有個沉重的物體壓住了她的肩膀。抬頭一看:她今天才結識的戰友,同一個班的女戰士伏洛諾娃半睜著無神的眼睛,面無表情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喂,妳怎麼了。」維佳掙扎著坐起身。伏洛諾娃突然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朝她懷裏滑來。 

維佳趕緊伸出雙手,把伏洛諾娃的身子扶穩。她的左手立即按在了一團柔軟滑膩的條狀物上那是伏洛諾娃流出體外的腸子,上面沾滿了血和泥漿。 

「啊!」大聲狂叫的維佳用力推開伏洛諾娃的屍體,坐在原地無助的哭泣著。 

劇烈的槍砲聲把維佳從慌亂中叫醒。透過磚牆上的裂縫,她看到一輛淺灰色的裝甲車正從街角處緩緩駛來,喇叭狀的砲口不時噴射出短促的火舌。兩排德軍緊貼牆壁,謹慎的跟在後面。 

維佳的右手下意識的按在自己的武裝帶上,那裏插有一顆手雷。她卯足力氣想站起身來,可回應她的卻是鑽心的劇痛。榴彈破片在她的腿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傷口,流出的鮮血把軍褲和皮膚緊緊粘在了一起。 

維佳的牙齒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她用手肘撐地,緩慢的向牆邊爬行,身後的地面上劃出了兩道粗大的血線。殘破的牆體和她的距離是這樣近,又是那樣遙遠。 

終於,維佳的身體靠在了臨近街邊的牆上。那輛裝甲車幾乎開到了她的眼皮底下。砲塔上的網狀金屬罩並沒有關閉。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帶著船型帽的敵軍砲手,正在軍官的指揮下忙碌的操縱著火砲。 

「投進去,一定要投進去!」維佳拉燃手雷的引信,用最後的力氣把身體探出牆外,對準裝甲車的砲塔扔過去。

手雷脫手的一霎那,幾個警覺的德軍已經抬起槍口向上張望。 

呈自由落體的手雷碰到了裝甲車的砲塔邊緣處。在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後,咕嚕嚕的滾到地上。 

「偏了!」這個念頭剛剛在維佳的腦海裏閃過,巨大的爆炸聲就佔滿了她的耳朵。 

裝甲車被衝擊得左搖右晃,最後像一頭被擊斃的惡狼般斜靠在街心的瓦礫堆上。一名乘員的上半身被甩出車體,倚在砲塔邊緣上。他的嘴角處滲出一道殷紅的血絲。 

「噠噠噠……」

就在手雷爆炸的同時,德軍的衝鋒槍彈也射向了維佳。

飛速而來的槍彈無情的穿透了少女那尚未膨滿的前胸,從她的後背鑽出,留下一個個血洞。 

維佳的雙臂直直的垂了下來,身體無力的搭在牆頭。

別有紅星的軍帽緩緩飄落,一頭秀髮在微風的吹拂下極富韻感的飄動著,彷彿正在演唱一曲淒美的挽歌…… 

「耶連琴科,掩護我!」 

在一個屋頂和大部分牆壁都已炸飛的房間裏,班長克雷金芙娜用一隻手摟住身中數彈的巴普洛娃,另一隻手的前臂撐住地面,艱難的往門口爬去。

敵人的子彈帶著刺耳的尖嘯聲鑽進她們身旁的地板和牆壁裏,散射出大量灰塵。 

躲在門框後的耶連琴科平端起衝鋒槍,用猛烈的火力還擊對手。大批金黃色的彈殼從衝鋒槍的拋殼孔裏飛出,叮鈴鐺啷的滾落到地上。 

克雷金芙娜終於撤進了屋內。她和耶連琴科一起搬動房間裏的舊家具,堵住了門板早就不翼而飛的房門。 

「耶連琴科,你去守住樓梯。我來給巴普洛娃包紮傷口。」聽到班長的命令後,耶連琴科、這個有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和俏皮的慄色鬈髮的19歲姑娘,應了一聲就跑到樓梯口去了。 

克雷金芙娜取出急救包,單腿跪在地上,仔細的察看巴普洛娃的傷勢。 

巴普洛娃傷得很重。從外表看至少中了五槍。兩槍打在胸部右側,三槍命中腹部,流出的鮮血已經把軍裝洇透。她面色蒼白,失血過多的身體因為寒冷而不住的哆嗦著。 

「班長同志,原諒我……」看到克雷金芙娜靠在她跟前,巴普洛娃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別擔心,巴普洛娃,妳會好起來的。」

克雷金芙娜輕聲安慰道。當她的手和巴普洛娃的手掌接觸到一起的時候,克雷金芙娜感受到了冰一樣的寒冷。 

「我衝得太靠前了,我只是想多消滅幾個法西斯。」巴普洛娃的頭慌亂的搖動著。她的眼睛睜得很大,淡藍色的瞳孔毫無光澤,像是蒙上了一層雪白的薄霧。 

好不容易,巴普洛娃才在克雷金芙娜的安慰中平靜下來。

克雷金芙娜伸出手,解開了巴普洛娃那染滿鮮血的軍服。霎的,她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愕和悲傷。 

巴普洛娃的傷勢比她想像的還要重。打中右胸的子彈撕裂了少女那圓潤、飽滿的乳房,在乳頭的上方和左側留下了兩個醜陋的黑色傷口。淡黃色的脂肪和紅白相間的組織向外翻卷。腹部所中的三槍中,有兩發子彈打進了胃,另一發明顯穿透了肝臟,鮮血從傷口裏不住的湧出來,被血液汙染的皮膚呈現出死屍樣的慘白。 

克雷金芙娜把藥包按在巴普洛娃的傷口上,撕開繃帶手忙腳亂的往她的身體上纏。包紮剛剛進行了一半,克雷金芙娜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巴普洛娃已經故去了,淡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克雷金芙娜合上巴普洛娃的眼皮,鼻子一酸,晶瑩的淚水滴滴嗒嗒的掉落在地板上。 

就在向陣地出發前,她的手下可是一個齊裝滿員的建制班啊!到現在只過了十分鐘,短短的十分鐘,整個班就剩下她和耶連琴科兩個人了。

大多數戰士在行進程序中犧牲在德軍裝甲車的機關砲下,現在又失去了巴普洛娃…… 

「班長,敵人衝上來了!」從樓梯口處傳來了耶連琴科的喊聲。話音未落,樓道裏就迴蕩起衝鋒槍猛烈的射擊聲。 

「耶連琴科,撤回來!」克雷金芙娜一個健步衝到樓梯口,手一揚,拉著了引信的手雷順著台階嘰哩咕嚕的滾落下去。手雷爆炸的一霎那,她似乎聽到了敵人驚恐的叫喊聲。 

克雷金芙娜和耶連琴科隱蔽在樓梯口兩側,警惕的注意著樓下的動靜。 

下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敵人似乎不打算繼續進攻了。 

突然,屋外傳來一聲巨響,堵在門口的舊家具被轟成了碎片。克雷金芙娜和耶連琴科被強大的衝擊力硬生生拽到了地上,破爛的木頭和灰塵在房間裏飛舞。 

一個身穿灰色制服,手持衝鋒槍的德軍士兵從炸開的缺口處衝進來。已經站起身的耶連琴科衝著這個傢伙扣下扳機,槍中剩餘的子彈盡數傾潟到對方的身體上。 

「注意節約子彈啊!」從地上爬起來的克雷金芙娜大聲警告著處於亢奮狀態下的耶連琴科,可耶連琴科的衝鋒槍已經寂靜下來,子彈全都打光了。 

又一名敵軍衝進來,步槍上閃著寒光的刺刀惡狠狠的紮進了耶連琴科的前胸。

鋒利的刀尖毫不費力的穿透了姑娘的皮膚、肌肉和骨骼,從後背透出來的刀身上染滿了殷紅的鮮血。 

「哦!」身受重傷的耶連琴科發出痛苦的哀鳴。

劇烈的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和大腦,她不能呼吸了。

耶連琴科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了敵人的槍身,力道大的驚人,那個人高馬大的德軍一時間竟無法把槍奪回去。 

「耶連琴科!」克雷金芙娜發出憤怒的吼聲。

她抄起門邊的十字鎬,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對方掄去。

鶴嘴樣的鎬尖鑿穿了頭盔,深深的嵌入對方的腦袋裏。敵人哀號了一聲,直挺挺栽倒在地板上。 

看見敵人倒下的耶連琴科鬆開雙手,無力的躺倒下來。殷紅的血水從姑娘的口鼻處緩緩趟出。 

「嗒嗒嗒……」更多的敵人衝進屋內,數支衝鋒槍一起吐出火舌。 

克雷金芙娜在猛烈的彈雨中劇烈的痙攣著。終於,她支持不住了,年輕的姑娘張開雙臂,好像殉難的耶穌一樣,倒下了。 

德軍已經完全佔領了這棟房子。兩名德軍跑到鋪有跳板的窗戶邊,小心的朝對面張望。 

倒在地上的克雷金芙娜急促的喘著粗氣,眼睛睜得很大。可她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耳朵還能聽見敵人正在跑動的腳步聲。 

克雷金芙娜用那只尚能活動的手臂在腰間摸索。她的手指掛在手雷的拉環上,用力一拽,淡蘭色的煙霧帶著咝咝的響聲從手雷的木柄裏噴射而出。 

「啊!」站在克雷金芙娜身旁的一名德軍發出驚恐的叫喊聲。他剛想向同伴發出警告,眩目的火光就灼傷了他的雙眼。 

巨大的爆炸聲在天地間迴蕩,久久不息。 

娜塔莎疾跑幾步,靠在樓角後面,開始觀察街道盡頭的幾棟民居。被砲火打爛的磚瓦殘塊堆積在街道上,形成了一個個簡陋的掩體。 

「連長,情況怎麼樣?」二排長波什尼科娃湊到她身邊,小聲問道。 

「前方的敵人好像不多。」娜塔莎用同樣小的聲音回答波什尼科娃的提問。「波什尼科娃同志,我有個想法。趁敵人立足未穩,我們衝一下,把法西斯分子趕出去。怎麼樣?」 

「好主意!連長,我先上!」波什尼科娃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娜塔莎點了點頭。波什尼科娃把手一招,二十多個女兵和她一起轉過街角,朝敵人的陣地撲去。

女兵們分成兩組,一組緊貼牆邊,另一組依靠街心的磚瓦堆作掩護,向目標快速行進著。 

據守在民居裏的敵人開槍了。子彈嗖嗖的從波什尼科娃她們身邊飛過。 

「打!」發出命令後,娜塔莎手裏的衝鋒槍率先傳出噠噠的射擊聲。

負責掩護的女兵們一起開火,密集的子彈打在牆壁上,冒出串串白煙。 

敵人的槍聲很快沉積下去,波什尼科娃她們馬上就要衝入敵人的陣地了。 

就在此時,突然間槍聲大作,一個原本毫無動靜的視窗裏瞬時射出密集的彈雨。剛才被壓制下去的敵方火力點也重新吐出凶狠的火舌。 

領頭的波什尼科娃首當其衝,無數槍彈擊打在這個年輕姑娘柔美的軀體上。高速旋轉的子彈撕破了她的軍服,不懷好意的鑽進她那高聳挺拔的酥胸和平坦光滑的腹部。前面的尚未從身體裏鑽出,後面的早已迫不及待的跟上來。 

波什尼科娃雙臂一揚,挺直的身體向後倒去。敵人的子彈依然毫不留情的追來,姑娘的軀乾上濺出點點血花。 

參加衝擊的女兵大部分被敵人的火力掃倒。姑娘們的屍體相互疊壓著,在面積不大的街道上聚成了一個隆起的屍堆。

年輕的面龐上膚色蒼白,流露出深深的遺憾。流出的鮮血匯成小溪,在粗糙的路面上肆意流淌。幸存的女兵利用瓦礫堆和牆角作掩護,舉起手裏的老式步槍頑強的向敵人射擊。 

目睹這一切的娜塔莎緊緊抓住了衝鋒槍的槍身,發白的指節傳出啪啪的磨擦聲,她的心在滴血。 

「一班,火力掩護!其餘的人跟我……」還沒等她把「上」字喊出口,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摟住了她的身體,把她拖到後面。

與此同時,一串子彈打在娜塔莎原來所處的位置上,塵土四濺。 

娜塔莎站起身,迎接她的是謝爾蓋暴怒的面孔。 

「妳瘋了!還沒搞清楚敵人的火力配置就盲目的使用反衝擊戰術!妳這是拿戰士的生命冒險!」謝爾蓋像憤怒的雄獅一樣怒吼著,額頭上的青筋蹦得老高。 

娜塔莎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可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只能無言的落下晶瑩的淚珠。 

「現在,我解除妳對共青團員連的指揮權!妳馬上和一個班的戰士一起,去支援留守在指揮所的彼得羅夫同志。」

謝爾蓋轉過身,把後背對準了企圖分辯的娜塔莎。「現在執行命令吧!」 

「沙……沙皇!」滿臉淚痕的娜塔莎用手捂住臉,嗚嗚哭著跑開了。 

調整好心態的謝爾蓋仔細的觀察德軍陣地。敵人的氣冷式通用機槍肆意的掃射,封鎖了紅軍戰士的衝鋒路線。而紅軍的水冷式重機槍過於笨重,無法隨同部隊作戰,只能架在預設陣地上做火力點用。謝爾蓋的心裏氾出濃濃的嫉意。 

「阿遼沙,你迂迴到敵人後方,把那件該死的玩意兒給我炸了。」得到命令的阿遼沙帶上一個戰士,在同伴們的火力掩護下,敏捷的鑽入建築群中。 

阿遼沙端著衝鋒槍,在破爛不堪的房屋間謹慎的穿行。激烈的槍砲聲隱隱傳進他的耳朵裏。 

「咔」從他身後傳來一聲輕響。警覺的阿遼沙立即撲到一堵斷牆後面,衝鋒槍口直指聲音傳出的方向。 

「誰!」 

「哎呀!」沒有準備的對方一下子坐在地上。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兵。軍帽摔掉了,柔潤如絲的金髮在風中飄揚。 

「妳是誰?來幹什麼?!」大惑不解的阿遼沙抬起槍口,向坐在地上的女兵問道。 

「我叫柳得米拉。」女兵尷尬的站起身,她的面龐因為羞澀而變得通紅。「我想你們可能需要人手,所以就跟在後面過來了。」 

「天哪!」聽了柳得米拉的解釋,阿遼沙簡直是哭笑不得。「妳們怎麼就不能遵守一下戰場紀律!」 

「我……」柳得米拉剛要張嘴解釋,旁邊突然傳來梆啷一聲。一枚德制長柄手榴彈掉落在地面上,手柄下部露出長長的白色拉火線。 

「快隱蔽!」阿遼沙剛來得及發出一聲大喊,巨大的氣浪就把他掀到在地。 

阿遼沙搖了搖被震得嗡嗡作響的腦袋,一翻身臥倒在斷牆旁邊的土地上。和他一起來的那個戰士已經犧牲了,就在對面大約二、三十米遠的地方,一個德軍正從殘破的視窗裏探出半個身子,企圖把下一枚手榴彈朝他扔過來。 

阿遼沙飛快的舉起衝鋒槍。就在把槍口對準敵人的一霎那,從他身後傳來一聲槍響。 

對面敵軍的鋼盔上出現了個圓溜溜的彈孔,失去生命的肉體應聲到下。

手榴彈從他手裏滑落,掉在地上爆炸了。軍裝的碎片和殘破的肢體四處飛揚。 

阿遼沙回過頭來,看見柳得米拉正臥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手裏的莫辛.那甘M1891式步槍對準了敵人的方向。 

「幹的好!柳得米拉,妳的槍法真準!」 

「我以前經常和父親在森林裏打獵。」阿遼沙的誇獎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姑娘的雙頰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對面的視窗和街角處出現了幾個不懷好意的人影,阿遼沙他們和小股敵人遭遇了。 

「連長同志,去完成工作吧。我來掩護你。」柳得米拉端好步槍,秀美的雙唇抿成了一道細線。 

「多保重。」阿遼沙衝姑娘點點頭,朝敵人所在的方向猛地甩出一顆手榴彈。借著煙幕的掩護,高大的身影敏捷的消失在建築群中。 

敵人似乎發現了異常,幾支衝鋒槍不停的掃射。兩名敵人離開掩體,向著柳得米拉所在的方向衝過來。 

柳得米拉端好步槍,沉著的扣下扳機。 

衝在前面的敵人被一槍打倒。後面的那個不死心的企圖跟進,結果落了個同樣的下場。 

剩下的敵人再也不敢盲目突進。他們躲在隱蔽物後面,只把衝鋒槍伸出來交替射擊,企圖壓制住姑娘的火力。 

柳得米拉機警的變換著陣位,利用敵方射手交替時的短暫空隙舉槍反擊。 

步槍彈倉裏的子彈很快就打完了。柳得米拉靠在一堵短牆後,拉開槍拴,把一排子彈壓進彈倉。就在她合上槍拴的時候,右側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柳得米拉猛一轉身,手裏的步槍和敵人的衝鋒槍幾乎同時噴出火舌。 

肩部受傷的敵人捂住傷口滾到一邊,可是他射出的子彈也命中了柳得米拉,9公釐槍彈在姑娘的右胸上鑽出了數個圓形的傷口。巨大的衝力把姑娘擊倒在地。柳得米拉眼前一黑,鹹腥的血液從口中噴出,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姑娘掙扎著站起身。就在此時,從左側迂迴的另一名敵人來到柳得米拉的身後,惡狠狠的扣下扳機。 

密集的彈雨肆意衝擊著姑娘的後背,柳得米拉一頭撲倒在地面上。

那個敵人卸掉打空的彈匣,重新裝上一排子彈,無情的掃射著姑娘那已經無法行動的軀體。 

柳得米拉靜靜的爬伏在地面上,繃直的四肢隨著敵人的槍聲而抽搐。她那雙已經失去光澤的大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望著阿遼沙前進的方向。 

一陣爆炸聲響起,德軍的機槍啞了。紅軍戰士們端起上了刺刀的長槍,向敵人的陣地衝去。 

德國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們畢竟擁有人員和裝備上的優勢。在後退了一二百米後重新穩定了戰線。雙方的士兵交錯在一起,展開了慘烈的近距離搏殺。 

女戰士普希維科娜緊跑幾步來到斷牆邊,撿起敵人丟棄的手雷,拉下引信朝街對面幾個正在倉惶逃竄的德軍扔過去。手雷準確的落在敵人的腳邊,可惜直到敵人鑽入建築物後,才發出一聲爆響。 

「該死!」普希維科娜氣得直跺腳。就在此時,兩名女兵利用手雷爆炸時產生的煙霧,快速橫穿過街道,衝入敵方據守的房屋中。 

普希維科娜剛打算跟上去,對面的房子裏突然傳來轟的一響,整間屋子頓時被耀眼的火光充滿了。 

剛才衝進去的女兵尖叫著從裏面跑出來,桔黃色的火苗從她倆的頭髮、嘴巴、鞋子裏和軍裝的接縫處飄出,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扔到火堆裏的蠟燭似的。兩個人竭盡全力舞動著手臂,想把那致命的火燄甩掉。可火苗就如同惡魔附體一般,躲也躲不開,甩也甩不掉。 

普希維科娜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僵立在當地,驚恐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兩具失去生命的肉體栽倒在地上,焦黑的殘軀漸漸彎曲成了奇怪的形狀。火苗仍在燃燒,只是微弱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讓人聞了想吐。 

一組德軍從對面的小巷裏鑽出來。左右兩側是幾名衝鋒槍手,正在警覺的朝四下張望。站在隊伍中間的是一名眼戴風鏡,身背噴火器的德國士兵。他慢慢的轉動身體,手裏的噴火槍對準了普希維科娜的藏身之處。筒型的噴火口上,淡藍色的火苗若隱若現的搖曳著。 

難以名狀的恐懼感襲上了普希維科娜的心頭,她突然想大聲驚叫著跑開,可兩條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不聽使喚。她躲在短牆後,木然的等待著下一步的來臨。 

不遠處的屋頂上伸出了一枝步槍,舉槍瞄準的紅軍戰士似乎想把敵人的噴火兵幹掉。可他立即被衝鋒槍手們的彈雨給壓了回去。 

噴火器手在夥伴們的掩護下走上前,舉起噴火槍,扣下扳機,一條桔黃色的火龍從槍口飛出。在火龍到達屋頂的一霎那,普希維科娜似乎聽到了戰友所發出的淒慘的叫喊聲。 

噴火器手再次扣動扳機,又一條火龍冒著黑煙竄到了房頂上。 

「啊!」 

普希維科娜高聲大叫著從掩體裏衝出來,手裏的衝鋒槍射出了復仇的彈雨。幾個德軍應聲栽倒,那個噴火兵轉過身來驚訝的望著她,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反擊。他根本沒想到,竟然有人會面對面的跟他對抗。而那個人,僅僅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 

普希維科娜的槍口對準了他,可卻沒發出任何聲響子彈全都打光了。她卸掉打空的彈盤,重新裝上子彈,拽動槍拴就在此時,反應過來的敵方噴火手搶先扣動了扳機,點燃的膠狀汽油無情的噴灑在普希維科娜的身體上。 

普希維科娜頓時被熊熊烈火包圍在中間。她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身上的沒一寸肌膚都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燒灼與疼痛。

她大聲喊叫,想以此來減低自己的恐懼和疼痛。可滾燙的火油卻趁機鑽進了她的嘴裏,燒融了她的五臟六腑。

她的手指緊緊摟住衝鋒槍的扳機,無數亮點從這個正在快速搖動的火球中濺射而出,遠遠看去就像節慶日上的燄火一般華麗。 

普希維科娜終於不支倒地。她的雙手環抱在胸前,雙腿蜷曲,瘦小得像一個尚未長大的孩童。惡毒的火燄仍舊在焦黑的軀體上肆虐,可沉睡的姑娘在也不用忍受它的折磨了。 

「噠噠噠……」不知從那裏射出一串子彈,準確的擊中了噴火器手背後的油囊。這個傢伙終於感受到同樣的痛苦了,他的慘叫聲在戰場上顯得格外的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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